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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我要杀——) 幽灵处在如深雾般的迷蒙当中,他什么也看不见、听不到,脑中只有那股誓死达成目的的意念,时时推着他。 筹划了那么长的时日,他好不容易才将杀人计划进展到这里。 虽然先前有小小的误差,可是事后想起,那反而有一种即兴式的效果,更因为这个误差,反而加深了解开谜题的困难度和恐怖感。 他不禁沾沾自喜,一切都进行得比想像中顺利,而走廊上柔软的绒毯也掩盖了自己的脚步声,仿佛在帮助他一般。 窗外狂烈的风声也一定可以为他掩去今晚将要发生的惨烈叫声吧! 在这个夜里,他一点睡意都没有,思绪又是那么的清澄,想起之前曾犯下的些微误差,居然可以藉着刹那的转机而轻易带过,他不觉漾起笑容。 记得第一次杀戮时的瞬间,幽灵为了不留下指纹而戴上皮手套,但在让卡尔洛达完全气绝之前,粗麻绳索仍然深深陷入手掌心,令他顿时窜起一股冷冽的酥麻感。 在用力勒紧扼在她脖子上的绳索时,也不知是自己太过紧张,或是长久以来内心压抑的憎恶感作祟,一股恶心感如泉水般涌上来。 卡尔洛达断气后,脸上浮现紫色的肿胀,舌头从嘴里吐了出来。 幽灵心想大概是用力过度吧?不过他事后的处理工作是那么的完美,完全没有留下任何证据或线索。 接下来的行动会像上一次那样顺利吗? (这次的对象是个男人,他不会像卡尔洛达那么容易就死在我面前。) 为了谨慎起见,幽灵决定另外再带一把刀以防万一,但他认为若用刀,身上很可能会沾到死者的血,所以还是尽可能不用的好。 幽灵在选定的目标房门前停下脚步,深呼吸一下,轻轻敲了敲门。 刚才他已打过电话了,应该不必用力敲门吧?要是让其他房间的房客听到可就不妙了。 菲利浦伯爵由门边的小缝中露出脸来,脸色比平时更苍白,眼眸充满着警戒,但看到幽灵仍松开门链,让他进入房间。菲利浦伯爵背对着幽灵,以非常微弱的声音说话。 幽灵当然没有错过这绝佳的机会。 他将杀害卡尔洛达时所用的麻绳两端卷在左右手掌上,快速地把绳子的中段套上菲利浦伯爵脖子,并用力拉紧绳索交叉抵着手臂。 “去死吧!” 幽灵冷酷地推倒伯爵,跨骑在他身上,再度拉紧索命的绳子。 菲利浦伯爵扭扯着脖子上的绳索,两眼直盯着幽灵。 “为什么要杀我?” 菲利浦伯爵说不出话来,但眼里尽是这个疑问。 幽灵再度把力量注入绳子当中,然后把脸凑近伯爵,轻轻地回答了他无言的疑问。 霎时,菲利浦伯爵泛着血丝的眼睛充满恐惧和后悔的神色。 他拼命地踢动双脚,试图挽回劣势,可是幽灵的膝盖重重地压在他身上,他根本动弹不得。 伯爵转而尝试用两手扯松深陷喉头的绳子,然而也白费了,他的喉头像蜜蜂的腹部一样紧缩着,脸色也渐渐泛紫。 大概过了五分钟之久,菲利浦伯爵的力道像电池用完的玩具般一动也不动,可是幽灵仍然使劲地扯紧绳索。 为了小心起见,他迟迟不放松手劲,两分钟、三分钟过去了……过了五分钟,幽灵的手终于放松下来了。 他把耳朵压在菲利浦伯爵的胸前,寻找心跳声。 过了一会儿,幽灵平缓自己的呼吸后站了起来。 “棘手的事现在才开始。” 幽灵喃喃自语着,伸手把房里的灯关上。 在风雨交加的暴风雨夜当中,黑泽美歌的墓碑在蓝白色的庭园灯光照耀之下耸立着。 在这种狂风暴雨的恶劣气候里,光要睁开眼睛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此刻阿一正站在岬角的尖端凝望着墓碑,随后他用手压住雨衣的帽子,转过身,决定回旅馆。 就在这个时候,身后响起了一个混在风雨声中的呻吟声。 阿一吃了一惊,回过头去。 身后是断崖的尽头,理所当然不会有人影。 “难道有人藏身在墓碑后面?” 阿一边走近墓石,一边在心头忖度着。 他往后一探,还是看不到任何人影。 阿一松了一口气,正想回过身离开时,却撞到一个像坚固墙壁之类的东西,阿一整个人不由得往后弹跳,顿时重心不稳,一屁股跌坐在地上,而后他顺势抬头看着那道“墙”。 “哇!” 那是一个全身漆黑的人。不,应该说是有着人形的“某种东西”。 这个用黑色斗篷包着巨大肉体昂然伫立的“人”,戴着奇怪的面具,泛着血丝的眼睛穿过蓝白色胶质面具上的两个洞奇怪地闪动。 “幽灵?” 阿一颤抖地牵动嘴角低语。 幽灵走近阿一,慢慢举起双手移到阿一的脖子上。 阿一震惊之馀,四肢僵硬动弹不得,霎时成为幽灵的掌中物。 幽灵的嘴角吊成三角形,搭在阿一脖子上的手也紧掐不放。 “哇!” 阿一拼命想甩开幽灵的手,整个身体立即往后仰,挣脱幽灵的束缚。 幽灵的魔手企图再度伸向阿一。 就在那一瞬间轰的一声,墓碑底部的土壤突然隆了起来,一只早已腐烂的白骨手破土而出。 “哇!” 当阿一惊叫一声跳了起来,顿时,风雨、黑夜、幽灵、白骨手全不见了。 阿一精疲力竭地从床上支起沉重的身体看着窗外,只见淡淡的光线从敞开着的窗帘的窗口射进来,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 “原本刚才是一场梦!” 阿一擦着浑身渗出的汗水,心情如乐队的低音鼓般低沉,嘴里一片干涩,连半点可以吞下去的口水都没有。 “什么梦嘛……真是的!” 阿一甩了两三次头,想把恶梦甩开,但似乎效果不佳,最后他干脆整个人连滚带爬地下了床,脱下汗湿的T恤,换上干衣服之后走出房间。 “金田一先生,早安。” 才走到走廊上,他就碰上黑泽老板。 “啊,老板……早……” 阿一一边揉着眼睛一边回应。 黑泽微笑地说: “早餐就快准备好了。先到餐厅集合吧!” 阿一看得出来。黑泽脸上的微笑是勉强挤出来的。毕竟,昨天这里有人被谋杀。 不只他,相信在旅馆里的每个人都很疲倦,也许凶手也一样。 “老板,电话通了吗?” 阿一问道。 “很遗憾,还没有修好。我们在旅馆的电话交换室里发现线路被利刃割断了,我们曾经试图将线路重新接起来,可是——” “没办法吗?” “是呀!而且可能还有其他的线路被切断……一时之间也找不出来。” (嗯!电话不通果然是凶手的杰作。 好个思虑周密的凶手!他一定也在其他线路上动了手脚,看来得放弃用电话求救的念头了。) “游艇的故障也是内行人干的。看来只有等定期巡逻船来了。” “是吗?” 定期巡逻船要到明天中午才会来。看来在巡逻船达到之前,大家仍然得跟身份不明的杀人凶手一起待在这座孤岛上的旅馆里。 “美雪起床了吗?” 阿一有意要平抚不安的气氛,便转移话题。 “还没有。不过,剑持警官倒起床了。” “喔!那我去叫美雪起床,然后再一起去餐厅。” “也好,那么就有劳你了。” 黑泽轻轻地向阿一点了点头。 “美雪,起床罗!” 阿一边敲着美雪的房门,边拉长声音叫着。 “我已经起来了。” 美雪用带着“酸味”的声音回答阿一。 “那你还不快点出来!早餐已经准备好了。” “我洗完澡后再去。阿一,你自己先去吧!可别让加奈井小姐久等哦!” “什么话嘛!算了,随便你!” 阿一吐舌头扮个鬼脸,便离开美雪的房门前。 “真是的,老是这样没头没脑地吃醋。” 阿一自言自语地说着,不过心里可未必这么想…… “吃醋?嘿嘿!” 阿一的嘴角露出得意的笑容。 在阿一就读的不动高中里,他和美雪的亲密交情被学生列为校园十大怪事之一。 超级劣等生金田一一,和身为优等生,又是校园内数一数二的大美女七濑美雪,两个人可以说是两个完全不搭调的人,然而他俩却能终日如影随形。 这怪异的景象看在其他男生眼中,恐怕只能用青梅竹马的理由来解释了。 其实在很久以前,阿一就意识到美雪是个标致的异性了。 尤其最后和美雪两人外出,他也会好好地刷刷牙、换上干净的衣裤。 至于头发,也遵照美雪的吩咐,一个礼拜洗一次。 可是美雪还是象小时一样,净穿着圆领无袖小背心和短裤到阿一的房间玩,她的穿着让阿一不知道该把眼光往哪里放。 美雪有时还待到阿一父母亲都睡着了才走,这种情况最叫阿一受不了。 一碰上这个情况,阿一早上一定得找理由跟妈妈解释:“又染上了夏季感冒。” 不过美雪到底怎么想呢? 如果她纯粹当我是幼时玩伴,就不会吃我的醋了。 阿一独自想着,这时剑持警官慌张的叫声飞进他耳里。 “金田一!你在哪里?” 剑持气喘吁吁地叫着,身后还跟着满脸焦急的黑泽。 “怎么了?老兄!” 阿一不解地问道。 “不是怎么了!金田一,你看这个!” 剑持说完,便把一张小纸条递到阿一面前。 “这……这是……” 纸条上的字是用电脑打出来的。 菲利浦伯爵在湖里。 “这是什么?在哪里找到的?” 阿一从剑持手上抢过纸条叫着。 “有人放在我的椅子上。金田一,你觉得怎么样?说不定又有谁……” 黑泽紧张地望着阿一。 “老板!” 阿一连声音都变尖了。 “什、什么事……” 黑泽被金田一尖锐的声音吓得差一点说不出话来。 “菲利浦伯爵是‘歌剧院怪人’中的人物吗?” “是的。菲利浦追着怪人到了下水道,结果在湖里……” “溺死吗?” “是的。” “这个角色预定由谁担纲?” “是绿川。难……难道……” 就在黑泽话说到一半时,惨叫声响彻整个走廊。 “啊--阿一!” “美雪!” 阿一话没说完,拔腿就跑了过去。 “美雪!你没事吧?” 他们三个人一起用身体撞开上了锁的木门。 撞开门后,阿一听到浴室里的水声,便直奔进入浴室。 只见浴室里一片鲜红,一股腥臭味迎面扑来,美雪则裹着一条浴巾,半裸地蹲在满是热气的浴室角落。 “美、美雪……” 刹那时,阿一的脑海里闪过最坏的联想。 “阿一!” 美雪看到阿一,大叫了一声便紧紧抱住他。 “美雪,你有没有受伤?” 阿一话只说到一半,视线便望向急速喷水的水龙头,整个人顿时僵住了。 “是血……血水……” 混着血液的鲜红色热水从水龙头喷射出来。 “水塔……” 阿一梦呓似地低声呢喃,然后拉着愕然呆立在一旁的黑泽大叫: “老板!水塔在哪里?” 水塔就在“歌剧院”座落的小山丘上,可以俯视整个建筑物。 这座水塔是在将老旧的剧院改造成旅馆时,为了提高水压而建造的,专门提供房客的给水设备,旅馆的工作人员称它为第二给水糟。 直径两公尺、高一公尺左右的水槽一半在地面上,一半埋在挖开的地面底下。 黑泽踩着梯子,一口气爬上水槽。 他用力转动那个宛如潜水艇舱口盖子上方的环状铁盘,盖子发出了刺耳的嘎嘎声后松开了。 阿一跟在拿着手电筒的剑持后面爬上了水槽,他们顺着手电筒的光往槽内探看。 “唔……” 阿一发出了呻吟声,转开了脸。 手电筒的灯光照料出一件衬衫的花样。 “绿川……怎么……” 黑泽喃喃说着用两手盖住脸。 绿川的尸体所流出来的血,将给水槽里的水染成了鲜红色,就像死鱼一般漂浮在水面上。 黑泽在阿一的协助之下将尸体捞上来,剑持警官则愤怒地咬着牙说: “这就是所谓的‘菲利浦伯爵在湖里’吗?凶手为什么要模仿这种杀人手法呢?模拟戏剧故事的情节杀人有什么好玩的?可恶!” “凶手是刻意把尸体运到这里来的。我认为这不光是一种威胁,他‘模拟’戏剧一定有什么重要的意义……” 阿一俯视着绿川惨死的尸体低声说道。 结城医师很快就过来进行验尸工作。 在验尸期间,除了已被杀的能条圣子和绿川由纪夫之外,所有的人都聚集在餐厅。 验尸大约花了一个小时,验尸结果只有金田一一和剑持警官两个人知道。 根据验尸报告显示,死亡时间大概是在凌晨一点到凌晨四点之间。死因是勒毙,给水槽的血是从他死后被刺穿的喉头和胸部的伤口流出来的。 “也就是说,尸体上的伤是死后才造成的?” 剑持询问医师,结城微微地点点头。 “嗯,就是这样。因为伤口上没有生命反应。” “生命反应?” 阿一不解地看着结城。 “伤口的生命反应是指人还活着的时候,受伤时伤口的周围便会肿起来。而绿川尸体的伤口并没有这种状况。不过说也奇怪,为什么凶手要在尸体上制造伤口呢?他大概相当憎恨绿川吧?” “不,应该不是这样的。” 阿一说道。 “嗯?那么是为了什么呢?金田一,你说说看。” “我不能确定,不过,我想凶手希望尸体尽快被发现。如果在尸体上划出这些伤口,伤口流出的血就会经过水管从旅馆的某个地方喷出来。再加上‘菲利浦伯爵在湖里’的警告信,我们就会立刻联想到给水槽里有绿川的尸体。” “有道理。可是金田一,凶手为什么又要让我们尽快发现尸体呢?一般来说,杀人凶手都是尽可能不让尸体那么快被发现的呀!” “大概是因为这出戏在明天中午就要落幕了吧!” “什么?” “凶手打算在明天巡逻船到达之前把一切都解决掉,将这个杀人事件做个了结。” 剑持对集合对餐厅的所有人员简单地说明死者的状况。 这期间,阿一特别注意每个人的表情,可是没有人有任何明显的反应。 只见每个人都怯生生地缩着身子,把搜寻的视线投向自己身旁四周。只有加奈井朝嫌疑犯们投射出一股不输给阿一和剑持的锐利眼光。 这大概是因为她的好奇心胜过恐惧心吧! 过了一会儿,刚泡好的红茶送上桌了,可是没有人想去碰。 “请用吧!” 黑泽小声地请大家喝茶。 能条看了杯子一眼,就把烟蒂丢进杯子里说道: “这种让人恶心的东西能喝吗?这是不是用浸了尸体的水泡的?” “你最好控制一下自己的态度!” 剑持抓起能条的衣领警告他。 黑泽立刻上前打圆场,希望能平息剑持的怒气。 “能条,你不想喝就别喝,这些红茶很干净。发现绿川尸体的给水槽是房客专用的水槽,而我泡红茶的水是用厨房里的饮用水,这是从以前的给水槽引进来的。” 黑泽环视着其他人继续说: “所以,请各位安心使用吧!” 不过,还是没有人伸手去拿茶杯,大概是事情刚发生不久,大家情绪都处于极度恶劣的状态而不想喝。 看到这个情况,能条揶揄道: “老师,看来是没有人敢喝了。我想也是别喝得好,因为就算没有混进绿川的血,搞不好早已被掺了毒药啊!” “老板,谢谢你的茶。” 阿一似乎故意要和能条作对,说了声谢谢便伸手拿起茶杯,把琥珀色的液体倒进嘴里。 “啐!都是伪善者!” 能条看着他,不屑地歪着嘴角冷笑。 剑持冷眼看着能条说: “从现在开始,我要各位提出昨晚的不在场证明——也就是各位的行动请各位老实说。” 剑持说着便拿出记事本。 一个钟头之后讯问结束了,可惜并没有任何成果。 因为从凌晨一点到四点之间,所有的人都没有不在场证明,大伙不是在房里睡觉,就是挑灯看书,也没有任何人听到可疑的声响,加上昨晚刮了一整晚的暴风,除了风雨声之外,其他声音很难被注意到。 “警官先生。” 当询问告一段落时,江口发言了: “事实上,我发现了一件事。” “什么事?你说说看。” “今天早上我开始准备早餐之前,曾到供水室去把热水壶注满。在那里我发现105室的水瓶——” “105?那不是绿川的房间吗?” “是的。绿川先生房间里的水瓶滚落在供水室的地上,把四周都弄湿了。” “哦!那命案一定是这么发生的……” 加奈井抢了剑持的话,插嘴说: “我想是绿川先生在夜里到供水室去加热水。他住的105室最靠近供水室,所以他认为这么短的距离不会有问题,结果一时大意从房里出来,碰到幽灵徘徊在走廊上。 幽灵就在那个地方袭击他,将他勒死。然后,幽灵背着绿川先生到山丘上的给水槽去,为了表现出和杀圣子小姐时同样的怪异作风,他把尸体丢进水槽里。金田一,你说我的推理怎么样?” 阿一若无其事地闪开加奈井那艳光四射的视线。 “这个……我们可以假设凶手的目的就是要做出这种效果。” “啊?什么意思?” “不,没什么。” 加奈井恨恨地看着语焉不祥的阿一,翘起嘴巴不再发言。 吃过了简单的早餐,所有人都一语不发地回到自己的房间。 黑泽把餐后的整理工作交给工作人员,自己则到第二给水槽清理血水; 江口也说要再去查看一下电话线切断的地方而离开旅馆。 阿一想起今天早上所做的梦,便一个人走到黑泽美歌的墓地去。 沿着羊肠小径过去,只花两三分钟就到达墓地前。不过,已经有人早他一步到达。 “江口先生吗?” 江口出其不意的被人从后面这么一叫,不禁吓了一跳,倏地转过身来。 “啊,金田一先生。” 他露出松了一口气的笑容。阿一走近江口身旁问道: “你不是去查看电话线路吗?” 阿一企图套出他的话。 “原本打算再去查看线路的,可是两脚不由自主的走到这里来了……” 江口有点心不在焉地回答。 “是吗?” 阿一只说了这一句,便把话题岔开了。 “江口先生,你知道的黑泽美歌是什么样的人吗?” 江口并未回答阿一的问题,只开口说: “我带你到画室去看看吧!” “画室?” “嗯,那里有很多美歌小姐的画像。” 江口所说的画室距离“歌剧院”大概有五分钟路程。 据江口说,那是黑泽特地建造给画家间久部青次当工作室用的。 那是一间用圆木组合而成的朴素小平房。 敲过门之后,屋内探出了那张仍然戴着面具和泳镜的间久部的脸。 间久部表现出不解的样子,看在阿一的眼里,实在是不怎么舒服。 但是江口或许是已经习惯了,只见他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轻轻地向间义部点了点头便进入画室。 江口和阿一进来后,间久部便立刻坐回画布前继续画画。 “你好。” 阿一向间久部打招呼。谁知间久部头也不抬,只是轻轻地点点头,然后继续在画布上舞动着他的画笔。 间久部的表情被那个怪异的泳镜和面具给遮住,一点都看不出个所以然来。不过,还可以看到面具下的嘴角微微扯动着。 感觉上他好像是一边画着画,一边喃喃地说着些什么似的。 阿一走过间久部身旁,瞄了一下他正在画的图时,突然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感觉。可是阿一无暇去思索到底是什么样的感觉,因为他注意到墙上挂满无数幅人像图画。 “这就是美歌小姐。” 江口爱怜地仰视着挂在墙上的画。 一幅幅美丽的图画,将整个画室的墙面都遮住了,而且每一幅都仿佛在述说着一个少女的短暂的人生。 从还是小孩子起的肖像,到开始拥有女性美的少女时代,然后蜕变为大人……这些画明白地诉说着美歌死亡之前的短暂人生。 画中少女的瞳孔充满了纯洁和明亮感。她那让人一见就难忘的眼神,绽放出一个平凡少女和一个不平凡女演员两种极端不同且相互矛盾的资质。 “我好喜欢美歌小姐。” 江口喃喃说着,并凝神注视着挂在墙上正中央的一幅画。那是美歌和能条的画,两个感情深挚的人带着笑容,并坐在沙发上。 “我绝对不原谅他!幽灵不应该杀圣子小姐和绿川先生的,他应该先杀那个男人!” 江口似乎有一吐为快的感觉,说完后便低下头,独自离开画室。 剑持和阿一在餐桌前相视而坐。有时候一方会短短地说几句话,然后又立刻回归沉默。这种反覆的动作已经持续了将近两个小时了。 美雪觉得这种场面太无聊,便到厨房帮忙清洗餐具。 “喂,金田一,关于刚才的事情……” 剑持问道。 “什么刚才的事情?” “就是加奈井所说的事啊!加奈井说绿川或许就是在供水室被杀的,而你却说这可能是凶手故意布下的疑阵——” “哦,那件事啊!如果把供水室当成第一犯罪现场的话,有些地方显得不太自然。” “不太自然?” “我们刚才不是认为凶手之所以把尸体丢进水槽里让血流出来,是为了让我们尽早发现尸体吗?” “嗯,那又怎样?” “这么一想,你不觉得奇怪吗?” “有什么地方奇怪?” “这就要先谈到供水室和绿川房间的位置关系。如果绿川的房间是在二楼的另一端,那就不考虑供水室的问题了,可是他的房间就在供水室的前面啊!凶手干嘛刻意把尸体搬到山丘上的供水槽去呢?” “大概是为了模拟‘歌剧院怪人’故事中的情节吧?” “如果是这样,把他丢在房间的浴室就好了呀!这样不是更容易让人发现吗?” “唔,有道理……为什么凶手不这么做呢?” “据我猜测,犯罪第一现场应该是在绿川的房里,凶手为了掩饰这一点,故意把供水室布置成犯罪现场,甚至刻意大老远地把尸体搬到供水槽去。” “他是怎么做的?” “凶手大概早以某种方式进了绿川的房间,然后杀害他。被害者单独在客房内,对凶手来说是个下手的好机会,可是如果此事被其他人知悉的话,就会有人发现一个人关在房间里是很危险的。这么一来,凶手要再一次犯案就会比较困难了。所以让人们确信绿川是在供水室被袭击,是凶手安排的高招。这么一来,大家便会更坚信‘只要躲在房间里,不要到危险的地方去就没事了’的错觉。” “那、那么,难道……” “是的,老兄。幽灵的猎物恐怕还不止这两个人。他现在仍然在等待夜晚来临时‘第三个猎物’落单的良机呢!” “怎么会这样……” “总之,今晚就是胜败的关键了。等天黑之后,把大家都集合到餐厅去,只要今晚平安无事,明天就有救了。” 阿一说完,便把视线移到窗外去。 虽然风雨已经停止了,可是雨水落到超过三十度的地面上却马上蒸发成雾气往上窜升,外面的视野变得一片迷蒙。 阿一突然觉得心头有股骚动。 (今晚……真的是这样吗?幽灵猎取猎物不会只限于在晚上吧?) 剑持的话阻断了阿一的思绪。 “话又说回来,金田一啊……” “嗯?” “那个幽灵为什么要杀绿川呢?能条圣子是一个有钱又任性的小姐,可能招惹人或者被卷入金钱方面的麻烦中,我们随便就可以想出几个她被杀的动机,可是绿川那种男人…… 有什么理由非得杀这种既没钱又没品味,充其量不过是能条和泷泽的跑腿的人呢?金田一,你有什么看法?会不会是他在偶然间发现了凶手的真面目而被灭口?” “不对!这件事是从头到尾都经过严密计划的连续杀人事件。幽灵在一开始就打算先杀了能条圣子再杀掉绿川,如果不是这样,他就不会事先准备好警告信,并让他们两个人配合剧中的角色加以杀害了。” “嗯,经你这么说也有道理。可是,为什么会选绿川?” “这个嘛……我在怀疑杀绿川的动机和杀能条圣子的动机是一样的。我们倒过来推想,会不会圣子和绿川两人过去都曾做过‘招惹凶手憎恨的事情’……” 阿一说着说着,忽然想起了黑泽曾提及他的女儿黑泽美歌的自杀事件。 阿一开始怀疑潜藏在这个事件内部的动机,是不是和四年前美歌的自杀有关? 如果是这样,那么一个最有可能的嫌疑犯就产生了。不用说,那就是黑泽了。 可是,他在‘杀圣子’的事件当中和其他人一样,有着近乎完美的不在场证明啊!而且—— (姑且不谈圣子,连绿川这种人都会和黑泽美歌的‘失恋自杀’产生关联,实在叫人难以理解。如果要说关联的话,能条……等等!幽灵下一个目标难不成就是……) 阿一忍不住突然产生的不安感,急忙问剑持: “老兄,能条的房间是几号?” “这个嘛?是哪一间呢?” 阿一丢下正要拿出记事本查阅的剑持,飞奔冲向走廊。 阿一猛烈地敲着他看到的第一个房间——101号房大叫。 “我是金田一,请开门!” 门开了,加奈井探出头来。 “金田一,什么事?怎么了?” “请告诉我……” “告诉你什么呀?” “能条先生的房间——对了,还有一件事,他在‘歌剧院怪人’里演的是什么角色?” “角色?哦!是女主角的恋人薛尼子爵。” “不会只有这个角色吧?一共只有五个演出‘歌剧院怪人’,所以一个人应该会担当几种不同角色才对呀!” 以前阿一随着步动高中话剧社到这里住宿里,他曾看过歌剧“歌剧院怪人”的剧本。对了!“那个时候”几个同伴们也随着剧情的进行被杀了。 在剧中,确实有“三个”登场人物死在幽灵手上。 一个就是死在吊灯底下的歌剧歌手“卡尔洛达”,另一个就是被推进水里的“菲利浦伯爵”,而最后一个人—— “是什么角色?能条先生预定要演的另一个角色是谁?” “就是歌剧院的道具主任尤谢夫·比克啊!他是被幽灵勒死……啊!” 加奈井不禁倒吸了一口气。 “这就对了!加奈井小姐,能条的房间在哪里?” “这个嘛……应该是在走廊的对面……” “我查到了,金田一,是108号房!” 剑持扬着记事本远远地跑过来大声叫道。 “老兄,走吧!幽灵下个猎物搞不好就是能条!” 阿一话声末落,就在走廊上飞奔起来。 幽灵在浓雾中走着,他选择铺有草坪的地面慢慢地走,避免鞋子被污泥弄脏。好在前面的路铺有草皮或水泥石子,鞋子一点也没沾上污泥。 一切都进行得相当顺利。似乎有些小计划临时变更了,可是,还不致于影响到重要的剧情发展。 对幽灵而言,在发现绿川的尸体之后,所有的人会不会回到房里是一个赌注。如果天气好转,大家又集中待在餐厅一直到明天中午的话,他的计划就会受到影响了。 为了减低这种冒险性,他甚至把供水室弄成杀害现场的幌子。 当然,为了以备不时之需,他还准备了另一个版本。不过,他还是希望尽可能地在“歌剧院”内把一切都解决掉。 这一切都是为了让孤寂沉睡在岬角石墓下的美歌,看到那些把她逼死的人们凄惨的死亡模样。 尽管幽灵几乎没有阖过眼好好睡一觉,可是他的眼睛却因为异常的兴奋和紧张,而发出野生动物般的锐利光芒。 幽灵用锐利的双眼在四周布下了警戒网,然后慢慢地朝“目的地”走去。 幽灵双手戴着手套,抱着一个从剧场里带出来的巨大水泥石块,在某个房间窗前停下脚步,然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再一步,只要再一小步,一切就都结束了…… 幽灵把石块高举过头,尽所有力量朝着眼前的窗子——能条光三郎房间的玻璃窗丢过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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