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泷泽在房间里全神贯注地敲打着电脑键盘。 当剑持警官讯问结束之后,泷泽便直接回到自己的房里。 他是想赶快完成手上正在编写的剧本而特意回房赶工的。 以前,他只要持续写三十分钟,就会觉得思路阻塞、没有灵感,而今晚,他已经连续写了一个小时以上。 他正处于兴奋状态,只觉得许多灵感正不断地涌上脑海。 泷泽深信这是因为自己生平第一次亲眼目睹惨剧,这珍贵的经验让他的才能发挥出来。 “太棒了!太棒了!太棒了!太棒了……” 他的嘴唇微微颤抖着,偶尔用舌头濡湿着嘴唇,嘴角有些痉挛,全身因过度兴奋而颤栗不已。 他就像那西撒斯般的自恋,对自己的长相、身体、声音、性格、才能甚至味道,他都疯狂地喜爱着。 泷泽对自己没有丝毫的不满,他深信,带点残酷、好色,甚至施虐淫狂,对女孩子而言是一种无法抵挡的魅力。 他的房里有几百个自己拍摄的录影带。 当然是以自己为主角,从一般的日常生活到外出旅行,以及和女孩们交往的情形,他都拍成了录影带,甚至还特地贴上自己费尽心思取的片名加以分类收藏。 他认为,自己所有的行动都是一种艺术。不论是拿咖啡杯的姿势、叼着香烟的帅气、绑鞋带的动作、对看着他的女人抛以诱惑的眼神……一切一切都是演技。 泷泽这种极端的自恋性格对于演戏这种集体艺术来说,往往有些格格不入。 尽管他确实有些演技,但是一些较重要的角色却始终轮不到他,所以他只能演一些小角色。 他开始写剧本也是为了摆脱这种窘境,好寻求另一个可以满足他自恋狂的新领域。 一直以来,他唯一的观众就是能条光三郎。 泷泽深信,唯有能条能了解他这种独特的癖性。 当能条还是剧团练习生时,泷泽认为他只不过是个虚伪的帅哥,他觉得黑泽的女儿和能条的恋爱关系只是小孩子玩家家酒一样。 可是,当四年前能条选择了必具有实际利益的真上寺圣子结婚时,泷泽在这个冷酷而精于计算的美男子身上,嗅到了和自己相同的味道。 于是,他开始对能条产生兴趣,就在这个时候,能条也突然主动接近泷泽。这两个人就这样开始了长达三年之久的亲密交往。 能条毫不掩饰地对泷泽谈起自己的本性。 他告诉泷泽,他只把黑泽美歌当成踏上成功之路的垫脚石,一旦美歌失去利用价值,他就毫不留情地抛弃她,转而投向拥有财产和地位的真上寺圣子怀里。 泷泽也很骄傲地把自己不能对外人说的秘密、怪癖说给能条听。 包括四年前犯下的那个“罪行”。 泷泽总是无条件地接受能条的请托,当能条好女色的流言在剧团内流传开来时,他也不遗余力地为他辩解。 可是,能条却背叛了泷泽对他的信赖。 泷泽曾好几次要求能条把自己所写的剧本拿给剧团的真正老板,也就是圣子的父亲真上寺秋彦过目。 可是,泷泽最后却发现他交给能条的剧本一本也没有送到老板手上,反而全都被能条给毁了。 对能条而言,他只不过是一个随意差遣的手下罢了,能条根本无意为他做任何事情。 泷泽了解真实情况以后,他的内心燃起了一把复仇的烈火。 泷泽威胁能条说: “我要把你的真面目全告诉圣子!” 可是,能条只是嘲笑泷泽: “哈哈哈!你去试试看吧!死胖子,你所谓的真面目,其实圣子早就知道了,但是她对我已经到了迷恋的地步,所以不管你怎么说,她都不会离开我的,因为她是那种为了跟我在一起,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女人,相信你也很清楚……” 泷泽闻言只好沉默不语。 他终於知道能条和自己不同的地方,自己永远也无法象能条那样,做出卑鄙的事情,还不怕别人批评。 泷泽突然对能条感到害怕。 结果,泷泽对能条说过的秘密和罪行,反而成了能条摆布他的筹码。 之后不久,泷泽意外发现在四年前和他一起犯下那项罪行的同犯绿川,也因为此事而被能条控制住。 泷泽和绿川都在不知不觉当中落入能条所布下的陷阱。 喀喀喀喀…… 敲打键盘的声音像雨声般单调地持续着。 电脑蓝色液晶画面上的文字是一篇充满血腥味的死亡诅咒故事。 泷泽抿着嘴唇不断敲打着键盘,目光泛着一股杀气,手则像是患了癫痫症似地不停舞动。 碰碰!敲门声阻断泷泽的思绪,他停下敲打键盘的手。 “是谁?”泷泽警戒地探问。 一个怯生生、像线一般微细的声音从门后响起。 确实是绿川由纪夫的声音。 “这么晚了,找我有什么事?” “有一件事我觉得一定要现在告诉你才行。” “到底是什么事,你说吧!” 泷泽从椅子上站起来,隔着门问道。 “是……是这样的,我想到杀圣子小姐的凶手是谁了。” “什么?真的?” “应该不会错!因为他的动机非常明显。” “是谁?你说!” 泷泽压低声音问道。 绿川也受到他的影响,在门的另一端小声地回答。 泷泽听到这个名字之后没有什么反应,这时绿川在门外开始说起自己之所以有那种推测的理由。 不久,泷泽打断绿川的话说: “绿川……” “是。” “你没有把你的想法告诉过任何人?” “没有。” “哦?你进来再继续说吧!” 说着,泷泽打开房间的锁。 “啊!真搞不懂。” 阿一躺在床上搔着头大叫。 “每个人的供述都没有矛盾之处。” 美雪说道。 “嗯……的确没有任何破绽。” 阿一和美雪回到房间一起整理所有人今天整天的行动。阿一拿着剑持交给他的大伙的供词做参考,他一边回溯自己的记忆,一边确认所有嫌疑犯的每个时段的行动,然后再让美雪记录下来。 美雪整理出来的纪录内容如下: 下午13:00金田一一行人到达孤岛 泷泽、绿川、老板外出买东西回来 能条夫妇和加奈井理央正在排练中。 下午14:30所有嫌疑犯行踪不明。 下午15:00所有剧团人员参加排练。 下午15:30金田一一行前往参观排练。 下午16:00排练结束--所有嫌疑犯行踪不明。 晚上19:00成员集中到餐厅。 打工学生江口发现游艇故障、电话也不通。 晚上19:30除了圣子之外,所有人员集合。 署名“F”的警告信出现。 所有人前往剧院查看。 老板锁上剧院大门的锁。 晚上19:40晚餐再度开始。 晚上20:00泷泽吃完饭离开餐厅。 晚上20:30泷泽回到餐厅,开始打字。 晚餐结束。 绿川去找圣子。 能条提议玩牌,邀约加奈井理央和美雪。金田一和剑持也加入,开始游戏。 打工的江口也放下工作加入游戏行列。 老板回房。 间久部开始玩起素描游戏。 结城不知何时不见人影。 晚上20:50绿川回来了,开始在一旁观看游戏的进行。 结城也回来了。 晚上21:00吊灯坠落。 除了老板和工作人员之外,所有人都跑向剧院。 泷泽立刻跑向二楼的老板房间拿钥匙,几十秒后老板也出现了。 晚上21:03发现圣子的尸体。 附注:下午四点开始到晚上九点之间,数位工作人员一直在厨房准备晚餐处理善后工作。所以,这些工作人员完全排除在嫌疑犯之外。 “我们休息一下,美雪,你到楼下的自动贩买机去买些饮料回来吧!”阿一躺在床上一边打着呵欠一边说道。 “不要!搞不好会在走廊上‘幽灵’撞个正着哪!阿一,你去吧!你是男生呀!” “真是拿你没辙,那我去罗。” 阿一没办法,只好站起来,就在他打开房门的一瞬间…… “啊!” 一声惨叫响起。 阿一吓了一跳,不由得也跟着叫了起来: “哇!搞、搞什么?” “不要吓人嘛!金田一……” 站在门口的是加奈井,她穿着一件大圆领的无袖背心和短裤,显得有些慵懒。 “加、加奈井小姐!你这个时候来有什么事?” 阿一结结巴巴地问道。 加奈井露出了娇嗔的笑容回答: “我太兴奋了,睡不着觉。” “兴奋?” “是啊!今天发生了一件谋杀案哪!一想起来,我就觉得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她现在的表现跟刚刚那个因为恐惧而泫然欲泣的小姑娘截然不同。 至少阿一看不出她因为圣子的死而流露出丝毫的悲哀。 “我曾经在戏里饰演过侦探,这件事让我想起当时的事情……总之,想找个人谈谈今天的事件。” “哦……” 阿一回头便和美雪的视线撞个正着。 “我可以进去吗?” 加奈井眼露诱人的波光。 “唔……这个嘛!有些不方便……” “没关系嘛!你看,我买了两罐饮料来了。” 加奈井把站在门口的阿一往后推,整个人便踏进房内,这时她才看到美雪。 “啊……美雪,你在这里呀!” “你好。” 美雪带着扫兴的表情向她打声招呼。 “原来已经有客人啦!我可不可也掺一脚?” 加奈井毫不客气地继续走进去,还自作主张坐在阿一的床沿边。 “这是你的饮料。” 加奈井把一罐乌茶龙递给阿一。 “你是名侦探的孙子吧,我听黑泽老师说过,你曾经一个人解决以前在这里发生的杀人事件,我好崇拜你哟!” “哈哈……哪里。” 阿一不好意思地搔着头。 这时,美雪冰冷的视线飞了过来。 “阿一,你不去帮我买饮料了吗?” “啊……对喔!哈哈哈!这是我的饮料,先给你喝好吗?” 阿一把加奈井给他的乌龙茶递过去。 “我不要这个!” 美雪哼地一声把鼻头往上仰。 加奈井不理会美雪的不悦,拉着阿一坐在自己的身边。 “我是剧团的团员,和能条他们从当练习生时就认识了,我大致清楚他们那些人的关系,所以我的资料对破案一定会有帮助的。” “哦?真的?那就太好了!请你快告诉我!” 阿一换回正经的表情说道。 加奈井开始把“幻想”剧团成员之间的关系说给阿一他们听。 “先谈谈能条这个人,他确实是一个外形俊俏、又有演戏才能的人,平常的表现也像个温和的好人。可是,事实上却有很多不怎么好听的流言绕着他打转。” “流言?什么流言?” 阿一露出好奇的神色。 加奈井压低声音说: “就是指他有不为人知的另外一面……” 据说能条花名在外,甚至可说是恶名昭彰,据传每次有年轻的女团员要离开剧团,都是因为能条对她有不良企图所致。最近他更变本加厉,在妻子圣子面前也毫不避讳地大吃女戏迷的豆腐。 可是,圣子对能条已经迷恋到无法自拔的地步,根本离不开他。 能条也仗着这一点,最近频频在圣子面前对加奈井示好。 “他真是个没良心的人!那你呢?你对能条……” 加奈井闻言,便亲昵地靠在阿一肩上说: “笨蛋!我是不会跟那种男人上床的。” “上、上床?”阿一被加奈井这么开放的说话方式所诱惑,不知不觉把目光投到她那件紧身背心的胸口上。 她没有穿胸罩! 不过阿一也立刻警觉到美雪投射过来的锐利目光,赶忙掩饰: “可、可是,你似乎跟他相处得很好嘛!” “那只是社交手腕嘛!他毕竟是演剧圈内的名人,我得给他点面子,可是下了舞台,他也只不过是个丑恶的小人罢了。我一点都不喜欢他,我也知道他对我其实没意思,尽管他表现得很亲昵,却不会真的对我下手。我才不愿跟那些廉价女人一样,我喜欢的男人是那种有才气的……对了,就像……” 加奈井眨着她那对水汪汪的大眼睛,视线在半空中游移,仿佛沉溺在自己的梦想当中一般。 “就像谁?” 阿一问道,加奈井立刻把视线射向他。阿一不由得往后一缩,加奈井看到他这个样子,露出恶作剧的笑容: “就像你这样的男孩子。” “啊!” “加奈井小姐!你不是说要谈论剧团的人,好帮助阿一破案吗?你现在说这些反而会混淆他的思绪。” 美雪终於忍不住插嘴了。 “好啦!放轻松!放轻松!嗯?金田一!” “是、是……” “这不是是不是的问题!阿一,你也该问些什么呀!” 美雪又瞪了阿一一眼。 “唔……加奈井小姐,能不能请你谈谈被杀的圣子小姐?” “圣子小姐?这个嘛……我实在不想说一个死去的人的坏话,可是她真的是一个任性的千金大小姐,只要是她想要的东西,她就绝对要弄到手,否则她不会罢休,可是在弄到手之后,她又马上感到厌烦了。” “是吗?可是,她好像对能条永不厌倦嘛!” “是啊!可能是因为圣子小姐永远也无法真正掌握能条的缘故吧!” “能条有可能杀害圣子小姐吗?” “这个嘛!他们夫妻经常吵架,不能说他完全没有动机,可是我认为,杀了圣子小姐,能条也得不到什么好处啊!” “能条自己也这样说。” “是吗?” “嗯,刚刚他是这么说的。” “圣子小姐曾说过,她要把自己的存款都变更到父亲名下,这么一来,就算她死了,能条也得不到一毛钱。圣子真是个倔强的女人!对了,你知道关於黑泽老师的女儿和能条之间的事情吗?” “嗯,老板告诉过我,虽然凶手杀人的动机未必跟这件事有关,但是我觉得在这个事件里,恨意和憎恶的动机比金钱的动机更大。所以,能条和妻子感情不好也可能导致惨案的发生。” 阿一在美雪所整理出来的嫌疑犯名单上找到能条,并打上记号。 “加奈井小姐,接下来再请你谈谈随时随地都在打字的泷泽吧!” “泷泽?我很不喜欢那个人,所以对他了解并不深,我只知道他来自青森,单身,没固定的女朋友……” “我想知道他的性格、嗜好、和人际关系之类的事。” 阿一说道。 “嗯,这个嘛……总而言之一句话,他应该是‘那西撒斯死胖子’。” “那、那西撒斯死胖子?” “因为那家伙老是把自己拍进录影带里,并且收藏起来。你不觉得他很病态吗?” “啊?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明明长得那么胖,却又以为潘安再世,看了就觉得恶心!” “你觉得他有杀圣子的动机吗?” “这个……怎么说呢?如果不扯上能条的话,要说他有杀圣子的动机我还不太相信。” “能条?他跟能条有什么关系?” “最近能条和泷泽之间变得好奇怪,以前他们的交情还不错,可是两个月前剧团中有人看到他们大吵过一架,而后,他们之间关系就变得很差。” “两个月前……” “是的。从此以后,泷泽就一直和绿川一起行动,可是,绿川好像比较偏向能条……关于泷泽的事,我只知道这一些了。” “那关于绿川……” “绿川从当剧团的练习生开始,就一直是圣子小姐和泷泽的跟班,这一年来也听能条的差遣。不过,我有时候也会利用他帮我跑腿。” “啊……他怎么那可怜呀?” “我倒认为那个男人一肚子坏水。” “这是什么意思?” “那家伙是不能信任的人,他连一点道德观念都没有,只要对自己有利,他是不会管别人死活的。” “你很讨厌他?” “当然讨厌!” 阿一本来想问她既然如此,又为何要一起演戏?但还是把话吞回去了。 这个女孩子举止看似轻浮,事实上,却很有自己的一套原则。 她可以很冷静地和自己讨厌的人交际。 如果有必要,即便是自己非常讨厌的人,她也可以不露痕迹地利用对方。 可是,对于自己喜欢的人…… 阿一想起了刚刚加奈井正要说出口的话。 “我喜欢的是有才气的男孩子,譬如就像……” 那个“譬如就像”之后到底是什么?能吸引她的男人到底是谁? 加奈井没注意到阿一正带着深思的目光看着她,还是继续说她的话。 “可是,绿川应该不会是凶手,他虽然爱说大话,胆量却小得很,该怎么说呢?他就是那种抓住了某人的弱点,就会把它拿来当盾牌的人,所以他不敢杀人的。” “我知道了。请你告诉我四年前死去的黑泽美歌小姐的事。” 当阿一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加奈井眼里仿佛罩上了一层阴影,就像在清澈的水中倒进墨水一样,她那透明的双眼在一瞬间被染黑、扩散开来。 短短几秒钟的沉默,却让人感觉像一世纪那么漫长。 加奈井用缓慢的语气开始说出: “美歌是个天才……” 或许是不想触及这件事吧?她说话的方式不像平常的她带有感情。 “我跟美歌是很要好的朋友,我不相信她会因为被能条那种人抛弃就寻短见,如果她还活着,今天一定是个优秀的女演员。我们曾经约定,要一起演出《歌剧院怪人》中克莉丝汀这个角色,当时,她跟我一样还只有十七岁,为什么……为什么要自杀呢?” 随着思绪的追忆,加奈井压抑已久的感情终於爆发了,情绪渐渐激动起来。 虽然已经是四年前的事了,但那幕悲剧就像昨天才发生那样记忆犹新。 连刚才对加奈井感到生气的美雪,也因为看到她这出人意料的另一面而变了神情,开始认真地听她诉说。 加奈井所描述的黑泽美歌是一个纯洁无瑕又充满才华的美丽少女。 她具有一种人见人爱的特殊魅力,可是也就是因为这样,她对自己、对他人都会严格地要求,是一个十分传统的人。 “美歌小姐除了能条之外,没有别的男朋友吗?” “我想是没有,因为她是一个专情的人。可是,喜欢她的男孩子一大堆,譬如那个旅馆里打工的大学生……” “江口先生吗?” “对,江口六郎也喜欢美歌,以前他常来看我们排练,我问过美歌,原来他们还是高中同学呢!” “真的吗?” “嗯,我以前看过他几次。” 这真是一个意想不到的发现。 这次的杀人案会不会是从四年前的黑泽美歌自杀一事所衍生出来的? “是我想太多了吗?” 阿一喃喃说着。 黑泽和马的房间位于二楼下面海的那一侧。 从靠海那边的房间可以看到美歌坟墓所在的岬角。 可是,他深怕自己会一天到晚看着窗外,脱离不了那一场又一场的梦魇,所以才刻意选择靠山一边的房间为他自己的房间。 黑泽坐在安乐椅上,翻阅着剧本。 那是一本纸张都已泛黄的老旧剧本,封面上用铅字写着“歌剧院怪人·第八版”几个字,下方则写有“剧本·演出·黑泽和马”。 桌上有另外一本纯白全新的册子,上面用手写了“歌剧院怪人·第九版”几个字,这本剧本是原本应该在新剧院上演出的作品。 全新的剧本封面上,有一道被人用利刃割裂的痕迹。 黑泽的眼睛充满血丝,凝视着膝盖上那本老旧剧本上的一页。 菲利浦伯爵:“你想干什么?” 幽灵没有说话。 菲利浦伯爵:“放、放开我的手!” 幽灵无语地摇晃小船,将伯爵推进湖里…… 咚咚! 敲门声响起,黑泽把视线从剧本上移开,走向门边默默地打开门。 站在门外的是打工的江口六郎。 “江口……进来吗?” 黑泽看到是他,便毫不犹豫地把江口请进来。 “对不起,这么晚了……” “无所谓。你有什么事?” “我是有点担心您。” 江口一边说,一边快速地瞄了放在桌上那本被割开的剧本一眼。 “担心?哈哈哈!为什么?” 黑泽无力地笑着。 “没什么,是我想得太多了。” “不,谢谢你,我大概知道你想说什么。” “呃……” “不过,你不用担心,我不会再做出四年前那种事,我可以发誓!” “那就好……” 江口轻吁了一口气。 “江口,我真的很感谢你。” “老板……” “当时如果不是你来,搞不好我就追随美歌而去。” “您不要这么说!” “江口,我知道你很喜欢美歌。” “……” “美歌也喜欢你,可是,那只是朋友之情……真是遗憾,真的是很遗憾!美歌选错人了,她选错了恋爱的对象,为那种男人而死……美歌真是愚蠢!” “老板,我想,能条圣子小姐被杀的事和美歌小姐是没有关系的,你不要想太多了。” “不,不是这样,我现在好不容易才弄懂。” “啊?” “我明白为什么我要在新剧院演出‘歌剧院怪人’,为什么会选能条他们这些和美歌同期的学生来演,为什么我要在剧院里挂美歌的画像……” 这一切都不是偶然,这都是冥冥之是早已注定的,我内心一定是希望这种事情发生,我希望幽灵能出现在这个‘歌剧院’,代替我进行复仇的工作,我是个伪君子……我……” “老板,请不要这样!” 江口叫了起来。 “对不起,我原本不想说出来。” 黑泽低着头坐回安乐椅上。 “你回去休息吧!” “是……” “江口。” 黑泽叫住了正要离开房间的江口。 “你在这个时候到我房间来,难道你不怕吗?” “为什么要怕?” “你难道不怀疑我就是凶手吗?” “你绝不是凶手!再说,凶手想杀的是剧团里的成员。” “是吗?” “老板,您呢?刚才我敲门时,您没有先确认来者的身份,就马上开了门,难道您不怕吗?如果我是幽灵的话……” “江口,我不怕死。” “老板……” “如果幽灵是因我内心的憎恨而产生出来的怪物的话,我甚至想拜托他呢!” “拜托他?” “我要拜托他,等他完成任务之后,最后也把我给杀了……” 江口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默默地轻点了一下头,便离开了黑泽的房间。 阿一把加奈井和美雪送回她们各自的房间之后,一个人站在走廊上眺望着漆黑的海面。 如果剑持看到他一个人留在走廊上的话,一定会要阿一赶快回房去。 可是,阿一觉得房间里也不见得就比较安全。 光是那扇木制的老旧房门,根本抵挡不了幽灵的魔掌。 夜空中漆黑一片,连一颗星星也看不见,海面像地狱一般黑暗,仿佛全世界只剩旅馆的几盏照明,以及岬角一边朦胧浮现的鬼火光芒。 雨几乎快停了,可是风势却没有稍微缓和的趋势。 雷鸣声虽然已远去,但是响彻天际的风声却大得令人害怕。 这时,忽然有一个人影在走廊的另一端窥视望着窗外出神的阿一。 这个人在美雪和加奈井到阿一的房间时就已经站在门外了,他一直静静地偷听着房间里面的谈话。 当阿一把美雪她们送回房间,想要返回自己房里的时候,这个人也静静地跟上来。 他确认阿一此刻是一个人独处之后,便以缓慢无声的脚步接近阿一。 人影突然抬起右手抓住阿一的肩头。 “吓!” 阿一被吓得一颗心几乎要从喉头跳出来,他回头一看。 “结、结城医生!” 结城英作那高佻的身影站在阴暗的走廊上。 “抱歉,吓了你一跳,金田一。” “你这样会让我的寿命缩短十年哪!” 阿一疲软地靠在墙上说道。 “对不起,我只是想试试看你会不会大声叫出来。” “拜托!试这种事有什么好玩的?如果我大声叫出来的话,大家一定会以为发生了什么事全跑出来的。” “我相信你不会大声叫出来的。” “哦?” “我认为惊吓和发出惨叫是因不同的动机产生出来的反应,惊吓只是对意想不到的刺激所产生出来的反应,而发出惨叫声则是求助於人的行为。 所以,我认为这时候你无意求救。因为,我只不过是把手放在你的肩头上而已,如果是凶手找上你的话,是不会这么礼貌的,你能在一瞬间就准确地判断出这件事,所以在潜意识当中就避免让自己发出惨叫声,真是可敬可佩啊!不愧是名侦探的孙子。” “哪里,其实不是这样的,我只是因为惊吓过度而发不出声音来……哈哈!” “对了,刚刚在你房间里跟你谈话的那两个女孩子,你比较喜欢哪一个?” “啊?你怎么突然问这种事?” “原本我是有事要跟你说,所以才到你房间去,可是,我不想破坏你的好事,所以就一直在门外听你们谈话。” “怎么这样……好缺德哦!” “对了,怎么样?今后你要跟哪一个……不,或许两个都要……” “喂!你想得太远了吧!” “是吗?真是可惜啊!从心理学上来说,发生杀人事件这种异常状况是勾引女性的最佳良机啊!” “哦?是吗?” “是的。曾经有人做过这种实验,男性以同样的方式分别在不稳定的吊桥和普通的水泥桥上和女性搭讪,结果显示,在吊桥上的女性对前来搭讪的男性比较有好感,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不……我不知道。” “那是因为女性会把因恐惧而产生的兴奋状态错认成性兴奋,懂了吗?而杀人事件的状况正好……啊!不行,我要跟你谈的不是这档事,我们快进入主题吧!” “哦,随你吧!” 对于结城自说自话的态度,阿一实在是不敢领教。 “事实上,刚才看到能条圣子的尸体时,我发现有些奇怪的地方。” 结城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容说。 “奇怪?” 阿一的眼睛为之一亮。 “是的,能条圣子的尸体是被放在剧院舞台的正中央,上半身往前趴着,手臂也伸到头的前方,吊灯就落在她的身体上方,这件事在刚刚的验尸报告结果中也提到了吧?” “嗯,我是听到你这么说。” “可是,我事后才注意到当时尸体的上半身已经僵硬了,所以这就有点跷蹊了。一般人死亡之后,会保持死亡时的姿势。一直到整个人都僵硬掉。现在是夏天,而且又在密闭的剧场内,死后僵硬的速度可能会加速,但是,我还是觉得能条圣子的遗体似乎僵硬得太快了,要上半身全僵硬至少也要经过两个小时以上……” “请等一下!你原先推测能条圣子死亡的时间是在晚上六点到七点之间吧?” “是的。” “这么说来,当我们在九点发现尸体时,已经过了两、三个小时了,推算起来,时间大致还吻合,可是……等等,结城医生,如果尸体被搬动的话,僵硬的情况会有什么变化?” “如果勉强移动,那会改变僵硬的程度。” “嗯……那真的就很奇怪了。” “你懂了吧?” “嗯,我们发现警告信以后,第一次在剧院去查看,是在晚上七点半的时候,当时剧院的舞台上并没有尸体,而在过了一个半小时之后,舞台上却发现了圣子的尸体……结城医生,人死后一个半小时,尸体会僵硬到什么程度呢?” “照计只会僵硬到下巴或脖子吧!” “哦……那么,这件事果然有些奇怪……死后上半身僵硬至少需要两小时,也就是说,在七点之前,尸体应该就已经处于被发现时那种前伏的不自然姿势了。可是在七点半时,包括我在内的所有人都看到舞台上什么也没有,所以我们只能推断尸体在七点半到八点之间被搬上舞台,可是如果随意搬动尸体的话,死后僵硬的状况就会有所改变……” “嗯!” “总之,能条圣子被杀之后,在某处维持前伏的姿势,然后等我们第一次去查看舞台之后,再以同样的姿势被搬上舞台。” “应该就是这样,金田一,你对这个状况有什么看法?” “我觉得有问题。” “我也有同感,所以才想找你商量,你的推断是怎么样?” “还完全摸不着头绪,真是一团雾水。” “是吗?那你就好好想想看吧!晚安了!” 结城说完便踏着轻松的步伐回房去。 阿一目送着他的背影,一边在心里忖度,这个高大的外科医生是基于什么理由要把这项情报告诉自己。 阿一对结城是哪里人、有什么样的经历原本就一无所知。 不,就连剑持警官也对他所知有限。 或许这个结城也跟江口一样,和黑泽美歌的自杀事件有某些关联,所以他才那么常来这家旅馆,而且带着某种意图,把这个情报提供给阿一知道。“是我想得太多了吧!” 阿一自言自语地回到自己房间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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