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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管我哩。”她浮躁地,“真噜嗦。” 我荡到自己房间去坐下来,继续用手捧住了头。 方薇走进来,“有钉书机吗?” “玛莉桌上有。” “玛莉把钉书机锁进抽屉里去了。”她说。“你的呢?” “方薇,我是你的顶头上司,你为什么不尊敬我?” “算了,施,大家从小职员爬到如今,心照不宣,你要摆上司威风,招考新人进来,对牢他们摆 “我有那么说过吗?”我看着她,“我对你们摆过款吗?” “我在写一个故事,”她置我不理,“一男一女在日落大道遇上了——你知道日落大道?” “方薇,你知道上个月我们这一组辞职的职员多达七个?” “我不知道,”她抬抬眉,“你别打断我好不好?” “他们为什么辞职?”我问,“你知道吗?” “做不下去便辞职,干吗?这有什么好问的?”方薇说。 “为什么做不下去?是因为我的缘故吗?” “别把自己想得太伟大,来,听我把这个故事说完。” “我厌倦了,”我说,“听故事说故事,修改故事,然后听人们对我那些故事的评论,我不想再提到这些,饶了我吧!”我大声疾呼。 “你怎么了?”方薇看着我,“要转行?连卖臭豆腐也要技巧的,你能干什么?” 我恨极反问:“你又能做什么?” “是呀,”方薇说,“我是什么也不能干,所以我把一切精神都花在这里,我可没嚷嚷要改行,我对写故事兴致无穷。” “勾心斗角!”我咬牙切齿,“吹拍奉承,踏着人家的身体而过。” “哈利路亚!”方薇笑,“你几时变得如此大慈大悲?告诉你,有什么机构不是这样呢?就在一个家庭里,有些子女分的遗产比其他的子女多,你想想同父同母也还有这样的事,何况是大机构?你没有势力?怪自己学艺不精好了。” 我颓然伏在桌子上。 “扬名,咱们同事那么久,不是我说你一介书生,混这样也算不错了,你千不该万不该去惹任思龙上身。” 我不出声。早一个月我已经反驳过去,但是现在我真的出不了声。 “你以为一妻一妾真的很好玩?”她问,“看你有没有能力承担,看你罩不罩得住。” “我想离开这里。”我说,“到远处去,去加拿大,去澳洲……” “你去得了吗?最多是做游客,还想有资格做移民?三个月后还是要回来的,那时候你原来所有的也将全部失去,谁会等你?” “多谢你的忠告。”我站起来。 “扬名,桌子上一大叠本子都等着你去看,你别老把工夫推给别人。” “知道。” 我离开公司,看样子我引咎辞职的日子也不远了。我将何以为生呢?我人生的目标,原不止做一个齐人那么简单。 上了车子,我胡乱地兜着风,终于回到了思龙的屋子,她是明白的,我一定要把我的处境告诉她。 我按门铃,没人应,于是取出锁匙迸屋子。 思龙不在客厅,一只水晶风铃“叮叮”地摆动。 “思龙?”我说。 我走进房间。思龙伏在洗脸盆上呕吐。 我吃惊。“思龙,你不舒服?”我问。 她用毛巾擦面孔,“不,”她强笑,‘小宇回去了?”她若无其事的抬起头来。 我扶着她,“你怎么了?脸色很坏。” “中暑。”她说,“吃点成药,休息一下便没有事。” “我们今晚吃沙律,别太油腻。”我说,“我来做。” “扬名,”她拉住我的手,“你真是爱我的,是不是?” 我苦笑,叹口气,“我相信是。” “小宇的事,对不起,下次他来,我必然好好招呼他。” “这是小事。”我说,“思龙,我有大事跟你商量。” “什么事?”她问。 “我的工作……我不想再做下去。不是工作的本身,而是我实在是疲倦,恐怕是当初太过投入 思龙用手指挡一挡我的嘴唇,“不要解释,不需要。” 我看着她。 “我们只活那么短短一阵子,喜欢就做,不喜欢的事不要做,我们不会死的,别担心,我站在你这一边。” 我长长的叹出一口气。谁说沙漠上没有绿洲? 思龙始终是了解我的。 我拨开她的头发,“你是如何中的暑?” “开车出城到裁缝那里去,交通阻塞,车子开篷,晒的。” “到裁缝去干什么?做什么衣服?” “棉祆棉裤。” 我心中虽然有重担,却也禁不得大笑起来。 “去拿棉祆棉裤中了暑?”我拧她的脸。 “你懂得什么!”她也笑。 我们坐在书房中看电视。我没有好好工作已经多日,浮生中的空闲是要去偷的,坦白的说,我一心不能数用,目前我太急于要周旋在两个女人当中。 我无暇工作,不想再去看老板的眼睛鼻子,十余年来的容忍突然到达饱和,我愿意在这间白屋里渡一辈子。 我们看《世界童话集》。 我们在说《罗密欧与朱丽叶》的故事。 “……这是一个英国的故事……” 思龙说:“这并不是一个英国的故事,这是一个由莎士比亚叙说的,发生在意大利维隆那的故事。” 我说:“思龙,你的痛苦是你知道一切,是不是?” “你看你,这只是普通常识。”她笑。 “你第一次听到罗密欧与朱丽叶的故事,在什么时候?”我问,“我竟不记得了。” “奇怪,”思龙站起来,“我也不记得,是什么时候开始,这故事已经深深进入我心?不像是儿童乐园里看来的……‘人鱼公主’、‘快乐王子’是儿童乐园的教育,但这不是……当然远在英国文学课之前已经听说过了。”她沉吟着。 “你相信这故事?”我问。 “不。”思龙摇摇头,“我不信。” “你不相信爱情故事?我以为你是相信的。”我失望。 她笑了。 “我有点饿。”她说,“给我倒杯柚子汁。” 我站起来替她倒果汁,加好冰,回到书房她却不在。电视在播《爱丽斯梦游仙境》:戴挂表的白兔,扑克牌皇后。 “思龙?” 她自房中出来,神色很疲倦。用一块湿毛巾掩着前额。 “我送你去看医生。”我说。 “不用。” “又呕吐?” “是。” 我把果汁递给她,“这样一定要看医生。” 她转过头去,“不用。” 我一抬头,忽然心中电光似闪一闪,一切都明白了。 “思龙。”我轻唤。 思龙抬起头。 “你怀孕了?” “是。” “噢思龙。” 她坐下来,“别担心,我会有打算的。” “打算?什么打算?”我问,“这是你与我的孩子。” 她笑笑,一点不担心。 “难怪你最近有点怪怪的。”我感动,“思龙,人家说,一个女人爱一个男人是一件事,肯为他怀孕又是一件事。,” 她还是笑,隔一阵她说:“每个女人都会怀孕。” “是,不是每个女人都肯为我怀孕。”我提醒她。 “你的妻子肯,她目前不是怀孕吗?”她也提醒我。 四个孩子,我咽下一口唾沫。 “卡通映完了。”她伸手关了电视。 “思龙,我们商量商量。”我拉她坐下。 “商量什么呢?”她扬起一道眉。 “孩子。” “我会照顾自己。”她说,“你是知道的。” “但是我想照顾你。”我申辩。 “如何?”她问。 是。如何?如何照顾她?钱的世界。 “你一个月要付多少赡养费?”思龙问。 “五千。房子还在分期付款,一千六。三年后可以付清,连两孩子的生活费,不算多。” 思龙问:“你赚多少?” “一万二。” “另外那笔余数,还可以照顾一个妻子与一个孩子?”她笑,“当然,可以省一点……省。这个字我不大懂。”她一个呵欠,“我很累,咱们睡吧。” “思龙一一” 思龙打断我,“扬名,无谓的空话说来干吗呢?”她站起来,打开大门出去了。 我耳边响起方薇的话……你以为一妻一妾真的很好玩?看你罩不罩得住,看你有没有能力承担…… 思龙躺在沙滩上的帆布椅中,月亮是皎洁的,她不知在想什么。 我知道我在想什么,看我,工作没做好,丈夫没做好,情人也没做好。 月光下我看到思龙端丽的侧面,她可是在笑我不自量力?我永远害怕她取笑我。 她转过头来,低声说:“你别烦,扬名,我们之间,一切没有改变。” 我只当她这么说是想我宽心,于是点点头。 “至少我知道你是真爱我的。”她说,“最重要是这一点。”隔壁屋子的洋人打开窗门,盯着我与思龙看半晌。 洋人问:“你们俩干吗不干脆回到房中去密斟?” “在这里妨碍你吗?”我高声问。 “你一直妨碍我!”洋人嚷,“半夜鬼叫,现坐在门口穷聊!吵死了。” 思龙只是微笑,坐着不动。 “可恶的洋鬼子,”我咒骂,“当心我剥你的皮。” 洋人把窗户关紧。 思龙说:“你碰见任何事,都会牵涉到国家民族上去,真不愧是个念中文的人。” 她语气中有很多讽刺。自从我搬进来以后,她对我大不如前。抑或是我多心?换了从前,我们又将展开一场辩论,现在我们已经同居,还有什么好吵的?她这么聪明,什么不懂得。我叹口气,闷闷的坐在书房间,直坐了一夜。 临天亮时我睡着了,思龙并没有来盖衣。 这个时候我想到美眷。当时我在电视公司里充当一个小脚色,日做夜做,只要回到家中,美眷总是一个温馨的笑,旧式女人或者什么也不懂…… 我到睡房去找思龙,她的女佣在换床铺,看见我笑一笑。 “小姐一早出去了。”她说。 “我五六点回来。”我说。 我去找旧时朋友商量正经事。 “电视台工作不好吗?”一人问。 “开销不够。”我很坦白。 “开销还不够?我不相信。”他们说,“你应该是够的。” “有电影剧本没有?帮你们写一点怎么样?” “求之不得。扬名,干电视又辛苦又划不来,待遇菲薄,同样是剧本费,与电影差十多倍,别人还说,你何必在电视台混,与我们签张合同好了。” “一年交多少个本子?” “电影不比电视,一年写四个己足够,”他们交换眼色,“我们公司也不过拍十来部片子,独立制片,有一年才拍一部的,签编剧来干吗?” 我叹口气。 “扬名,不如我们合组公司,拍部电影如何?” “我没本钱。” “嗳,扬名,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嘛,这事咱们商量商量,大有可为之处。” “我不是做生意的人才。”我说。 “还是写?太辛苦了,扬名,你还没厌倦?”他们说,“写一辈子?你终于有心血用尽的日子,扬名,学做制片,拍一部片子,辛苦几个月,运气好,也真的可以扬名。”说着笑起来。 “但是我目前是这么的忙。”我沉吟的说。“这样吧,与你们签合同做基本编剧吧。” 工作的担子益发重了,但是可以多点进帐,我可以对思龙有点交代,最低限度,她的房租我可以代付。 而电视台的工作还需要做下去,非但要做下去,而且要做得更加的妥善。我忽然发起奋,赶回公司细细看了一个下午的稿件。 工作这件事相等于牛上柙一样,不能松一点点,否则只有痛苦。不能纵容自己。 牛。做牛做马。 十六吨。我把灵魂已押给公司的煤矿。 苦水。六点钟的时候,小宇打电话来说:“爹爹,妈妈不让我跟同学去看电影。” 我知道小宇是个鬼灵精,忙问他:“你要看的是什么电影?” “《床上春色》。” “不准去!还有其它的事吗?” “小宙长了两只臼齿。” “呵。”我的心软下来,隔一会儿我问:“你为什么不去看《基度山恩仇记》,《月宫宝盒》呢?” “老套。”小宇挂上电话。 我一直工作到八点多,把篮子里要清理的东西全部清出来。 玛莉陪我到八点,她问:“施先生,明天请假吗?” “为什么请假?”我问,“怎么,嫌我太用功?” “没什么,弄清楚总比较好。”玛莉说,“施先生,我比较喜欢你刚刚搬进这个办公室时候的效率。” 我苦笑,“老板也那么说,那时候我简直是一只火车头,现在?现在我是黄包车。” “你累了?” “是,玛莉,你们女人累了可以嫁人,我们男人干什么好?我不能把自己嫁掉呀。” “施先生!”玛莉笑了。 “做女人仿佛比做男人辛苦,那是因为女人可以诉苦,但是做男人,连个诉苦的机会都没有,哑子吃黄连。” “那不应该是你呢,施先生。”玛莉看我一眼。 “因为我有两个老婆?不不,我才没有两个老婆!” “你又在大声疾呼了。”玛莉说。 我坐下,把底下一篮文件也翻出来。“这是明天要读的。” 九点才开车回石澳。 思龙坐在沙滩上,枕着一张藤椅,面对着海十 我走过去,坐在思龙脚边。 她知道是我,但是不出声,怔怔的看着海浪。 “思龙,”我说:“下个月起,这里的房租由我来付。” 她有点诧异。 “我寻着外快了。” 她疲倦地合上眼睛。 “我知道你不在乎,”我说,“但这是我的责任。稍迟我也许会搞一部独立制片。” 她动也不动。 “我只恨每日净得二十四小时,否则可以做更多的工作,用更多的时间来陪你。” 海水掷上沙滩,沙沙的声音。 “当心着凉。”我说。 她没有应我,我独自回到房间。 淋浴出来,思龙已经睡了,竟没有陪我同吃晚餐。 云尼拉冰淇淋苏打的日子已经过去。我叹息。 她床头茶几上搁放着药水药丸。 我问:“你终于去看过医生了?” “唔。”是她的答复。 “医生说什么?”我问,“是不是怀孕早期要休息?” “是要休息。我告一星期假。” “这么严重?”我问,“你应该早点去看医生。” 她不响,转一个身,面孔刚好对着台灯的光。 她的脸非常憔悴,一种不健康的灰色在眼里透露出来,我一怔。从开头到现在,我从没见过思龙会如此落形。 思龙永远是倔强的,压力越大,她越是坚挺着,永不萎缩,永不认命,她不是像那种在水门汀缝里挤着生长的小草。在今时今日,只有如此的生命力才可以获胜,太史公花园中用牛奶养的白牡丹早已凋谢。 但是今天思龙是怎么了? “思龙,”我俯身下去,“你怎么了?” 她勉强地笑一笑。 “思龙,你可以告诉我,到底是为什么?”我问。 “为什么?”思龙沉思着。 我握住她的手,手是冰凉的。 隔了很久她说:“我发觉我活了三十年整,竟是个一无所有的人。” 这句话像锤子般打击我心。 “什么?”我问,“你一无所有?思龙,你一无所有?” “我有什么?”她温和的问,“我还有青春吗,我还有活力吗,我又没有家庭,又没有财富。我有什么?” “我知道我是微不足道的,但是你有我。” “你是别人的丈夫。” “我们过两年就可以结婚了。” “那是很长远的事,扬名,今天,我说今天,我发觉我是个一无所有的人。” 我竟不知如何安慰她好。 “你有点不舒服,所以觉得不如意。不久你会恢复健康,思龙,你还是全世界最坚强的女子。”我说。 “我怎么才能令你相信所有的女人都是弱者,我是一个女人,所以我也是弱者?” “但你决不是普通女子。”我说,“思龙,即使你不愿意再做你自己,现在要退出,也已经太迟了。” “我知道。”她的声音非常轻,“太迟了。” “没关系,你也可以尝一下做平凡女人的滋味。思龙,我们将会有孩子,是不是?” “扬名,并没有孩子。”她仍然温柔地说。 “没有孩子?”我问,“你很疲倦了,先睡吧,别等我。” “我今天一早出去,到医生那里去动过手术,把孩子拿掉了。”她低声告诉我,“在医务所躺了几个小时,回来的时候等不到车子,所以才累成这样。” 一股寒流淌下我的脊椎骨。 “你一个人出去到医生那里,把孩子拿掉了?”我侧着头,不置信地再问一次。 “是。” 我瞪着思龙。 这个冷血的女人,这么镇静与理智地跑出去杀死自己的孩子,我不知道世界上竟有这样的人。 “你最低限度应该通知我,与我商量一下。” “为什么?”她问。 “为什么?这也是我的孩子!”我咬牙。 “扬名,你还停留在农业社会的感情里,这是你与我永远的矛盾。孩子又没生下来,怎能说你有份呢?怀胎十月,百分之百是女人独自担当独自受罪的事,这是我的身体,我当然有自由控制,我没有义务要与你商量。” “可是你杀死了一个婴儿。” “我没有杀死任何人!我只刮除了体内一组细胞!”她把被子掀开,尖锐地说,“你别在那里说教好不好?” “你不爱我,”我瞪着她,“你并不爱我。” “一定要受苦,才能证明爱?”她责问,“多么幼稚。对你来说,断手烂脚的乞丐带着子女讨饭,恐怕是爱心最伟大的表演吧?” “你别把题目扯开去,我在说你!” “扬名,我不是那种割破手指也得等你回去哭诉的女人。正如你说,已经太迟了,多年来我只有我自己,我没有倚靠别人的习惯,我不能将自己的命运完全信托于你,我的决定是正确的,你已经有两孩子,第三个马上要出世,我的自尊不允许我在这种时候怀孩子。” “你的自尊!你的骄傲!到地狱去!”我诅咒,“你的世界里始终只有你自己,你是太阳,我们都得围绕你运行。” “扬名,你说完了没有?”她说,“我还要休息。” “休息,你要休息,你睡得着吗?我相信你睡……” 她喝止我,“我睡不着也得睡!我只有一星期假,一星期后我还得回去上班,任你怎么想!” 我顿时没了声音,她额角上冒着汗,手握着拳头。 “多年来我都这么过了,我还理有没有人同情我?我所知道的只有一个真理:我必需生存,就因为恨我的人多,我得活得更好。”思龙说。 我睁着眼要把她看清楚,汗从我的眉毛淌下,我的眼睛模糊起来。 我只知道思龙越是激动越是生气的时候,声音就越是平稳,态度就越是坚决。 “我们没有孩子了?”我声音颤抖。 “没有。” “因为你觉得怀了孩子,地位便与美眷降得一般低?” “我不想讨论这问题。分析与解释永远是不必要的,主要是事情已经如此,你要设法接受,下次意图改良。” 我冷笑道:“不愧是哈佛商业学校的经理人才!” 她转一个身背着我。 她连肩膀都不耸动一下。我震栗,深深哀恸。她的背部仿佛是跟我说:“心不能软,吃亏已经太大,我还是做我的任思龙,还是本来面目。” 当夜我搬出去青年会住。 第二天我支撑着把工作做妥,咬紧牙关,不把任何情绪带到办公室来。如果一个女人都可以被社会与环境磨练得适者生存,我为什么不可以?我是一个男人。 电话每响一次我的心就吊起来。 我希望是思龙,但没有一次是她。 八点时分小宇打电话到公司:“爹爹,那女人说你在公司。我妈妈叫你回来商量一点事。” “好,我下班就回来。” 那女人。 我忍不住打电话给那女人。我希望那女人会来听我的电话。但是铃声响了又响,没人接。她那身子,她跑到什么地方去了?我担足心事。 我耐心地拨着电话,等着她自沙滩回来,她大概是在海边。 终于电话接通,是女佣人。“任小姐接到公司电话,有紧急会议,开会去了。” 我沉默一会儿。 ------------------ 一鸣扫描,雪儿校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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