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踪迹牧场里住了四个家庭,全都是李斯的亲戚。 查理、莎拉哈和山姆住在李斯的房子后面的一间木屋里。李斯的外公邓肯和外婆伊丽莎白住在靠近查理家的另一间屋子里。玛莉自己一个人住一间小木屋。她的小木屋附近有个铁匠铺。铁匠乔倚也是个苏族混血儿,他是查理的姻亲。他的太太已经死了,他和两个孩子也住在一间小木屋。其他的牧场帮手则住在一间长形的木屋,他们称之为宿舍。 李斯还提供一间木屋做为学校,学生只有三个,玛莉是他们的老师。其中两个是铁匠乔倚十一岁的双胞胎儿子吉米和卡特,另一个是十五岁的山姆。他们必须上英文课和苏族文化语言的课。 费丝在吃晚饭时听到这些,立刻决定要让裘伊成为玛莉的第四个学生。她感觉牧场里的人都相处得很融洽,也都很尽心尽力的工作,与牧场共存荣,似乎大家都很爱这个牧场。 玛莉问起裘伊开始上学了没有,她很讶异为什么裘伊还没开始在瑞奇蒙受教育。 “战后学校的秩序还没完全恢复,有些混乱,我想等明年再送她上学。” 李斯从长桌的另一端看费丝。“你觉得有必要的话,我可以为裘伊请个家庭教师。” “何必浪费钱呢?”费丝说。“她在牧场里就可以上学了,我相信玛莉比别的家庭教师都好。” “好多了。”李斯说。“你想,有多少家庭教师能说流利的西班牙语、法语、英语和苏族语?” “别忘了我的拉丁文也不错。”玛莉笑着看费丝惊讶的表情。 李斯解释道:“这是我们家里的笑话。在我和大卫到外面去上学之前,我爸爸请了一位英国人来教我们,玛莉还小,但是她也吵着要上课,我爸爸只好让她参加。结果玛莉的拉丁文比我们每个人都好,因为她喜欢浪漫的拉丁故事。” “你们都学过这么多语言吗?”费丝问。 “只有英文和苏族语是必修科。”玛莉说。“其他的看个人的兴趣。” “如果是她弟弟就得被迫接受她的兴趣。”山姆装出一副很无奈的表情。 “我和裘伊也想学苏族语。” “你?”李斯惊讶的看费丝。“你是认真的吗?” “是呀!我和裘伊是牧场里仅有的不会讲苏族语的人,我希望能用苏族语和莎拉哈讲话。” “你确定吗?”李斯再问。 “很确定。” “好,”玛莉点头微笑。“裘伊明天早上就可以开始上学。费丝,你可以加入我们下午的苏族文化语言课。” 给果费丝就每天早上在家里做些家事,或是耐心的让李斯从镇上请来的裁缝师傅量身做衣服、挑布料、颜色。费丝也为裘伊选样式,做了几件衣服,包括一件灰色的骑马装。费丝没有马可以骑,所以没有做骑马装。但是当裘伊上骑马课的时候,她总是尽可能的到场。 查理是裘伊的骑马教练,他相当耐心的指导裘伊。 “她需要一个适合她的马鞍,小女孩的马鞍。” 查理摇头。“小女孩的侧骑马鞍太危险了。” “怎么会?我就是从小用小女孩的侧骑马鞍,我侧骑了一辈子都没发生过危险。” “在瑞奇蒙?” “对。” “你在瑞奇蒙侧骑没有危险,但是在这里侧骑会送掉命。” “可是……” “费丝,让我教你的小女孩西部的骑法。等她学会了跨骑,你想教她侧骑的话你再教她。” “费丝,你看看我,我在骑小黑了呀,不用人扶,我会骑了!”裘伊坐在小马的背上,裙子被风吹起来,金色的辫子随着马的步履而震动。她一手放开缰绳向费丝挥手,结果小黑跑快了一点,她差一点跌下来。她乐得哈哈大笑。 “双手都抓着马缰,小东西。”查理警告道。“不然你的裙子会掉下来扫地。” 裘伊以笑声回答,不过她用两手都抓着缰绳。 费丝回想她自己的骑马课,为了保持淑女优美的侧骑姿势,常常练得腰酸背痛,苦不堪言。裘伊跨骑却显得很轻松,一副乐在其中的样子,她不由得羡慕裘伊的神态自若,或许跨骑真的比较好玩。 她对查理微笑。“就让她学西部的骑法好了。” 查理拉住缰绳使小马停步。“今天骑够了,小东西,该去洗洗手准备吃早餐了。” 裘伊不依。“人家还没有骑够嘛!我要给小黑刷毛。” “你去洗手,我帮你给小黑刷毛。”费丝说。 查理挑眉以眼光问:你有经验吗? 费丝微笑。“我很乐意重新温习这门伺候马的功课。” 查理把裘伊从马背上抱下来。“走吧!你要是上学迟到,玛莉会拿着长尺来追你的小屁股。” 费丝牵着小马走向谷仓。 过了一会儿,李斯到谷仓找她,她背对着他,跨骑在小黑背上,脚趾头几乎碰到地上。小黑想摔掉她,她设法坐稳,还发出笑声。 “你以为你这么简单就能把我摔掉吗?”费丝对小黑说。“我可不是没有经验的裘伊,你如果当我是省油的灯,那你可看走眼了。” “我也看走眼了。”李斯说。 费线突然听到李斯的声音,差点失去平衡,险些被小黑摔倒。她尴尬的臊红脸。“你来这里干什么?” 李斯的目光自她靴子上的灰尘掠到她裙子、臀部、腰,在她胸上驻足一下子,最后停留在她脸上。“我来看你为什么还不去吃早饭,我作梦也没想到会发现你在这里跨骑小马。” 费丝已经相当熟悉他深沉磁性的诱惑声,他的目光也炽热的望着她暴露的腿。她急忙把裙子拉好,伸舌头润润嘴唇说:“我答应裘伊要帮她为小黑刷毛。” 李斯走近小黑,小心不靠近它的牙齿。“它看起来不像已经刷了毛。” “我正要帮它刷毛的时候,忽然想到跨骑可能比侧骑好玩,所以就试试看。” “喔,跨骑是很好玩。”他暧昧的微笑。 费丝没注意到他话中有话。“我以前从来没时骑过。”她预备滑下马背。 李斯双手握她的腰,将她抱下马背。“你跨骑过,不少次了,”他拉她进他怀里,亲吻她的嘴角。“可是你从来没有在谷仓跨骑过,今天是第一次。” “李斯!”她听懂他的话了。“我们不能……”她被他惹得春心荡漾,开始回吻他,手习惯性的解他的扣子。 “我们当然能。”他把她向后推进一个干净的空马房里。 “李斯!费丝!你们在里面吗?”山姆的声音自谷仓外面传进来。“吃早餐啰!” 李斯叹口气。“或许要等到明天了。” 费丝嘟着嘴巴摇头。 “李斯!”山姆的声音更近了。 “我们过几分钟把小黑安顿好就去。”李斯叫道。他最后一次亲完费丝,去抓小黑的缰绳。“吃过早餐之后跟我在这里碰面,我教你如何跨骑,以后我们每天早上都来练习。” “在马背上跨骑。” 他把小黑拉进马房里,再倾身向她说:“有时候我们跨骑并不需要马。” 小黑随着他倾身向前,张开嘴巴咬他的手臂。 “哎哟!该死的马!”李斯对小黑吼叫。小黑无动于衷的转过头去,假装没有它咬人这回事。 费丝从口袋里拿出一块方糖递给李斯。 “它咬我,你还要我奖赏它?” 费丝微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想,你可以用这块方糖试着和它做朋友。” “不可能。” “我们以后可能会多花一些时间在这里……”她用眼角勾他。 “既然如此……”李斯伸出手用方糖贿赂小黑。 用早餐时,李斯宣布道:“从现在开始,由我来给裘伊上骑马课。” 查理抬起头,脸上浮现讶异之色。 李斯解释:“费丝也想学西部的骑法,我答应要教她。” “你有时间吗,”查理问,“我可以一起教她们两个。” “我来教她……教她们。”李斯很快的说:“我会找出时间。” “我是无所谓,”查理耸耸肩,“不过要是你改变主意……” “我不会改变主意。”李斯对桌上另一边的费丝微笑,“我要大家知道我和费丝每天早上吃完早饭后,会在谷仓里消磨一些时间上骑马课。”他用餐巾擦擦嘴巴,告退,站起来离开餐桌。 费丝也用完早餐,低着头告退,不禁心虚的脸红。 查理等他们两个都离开后说:“山姆、乔倚和男孩子们,从现在起,吃完早饭后的一段时间离谷仓远一点,不要打搅李斯他们上课。” 几个人都点头表示知道了。 “可是,爸,”山姆说,“我每天早上吃过早饭后就要打扫谷仓里的马房。” “以后早一点起来,吃早餐之前就要打扫完毕。”查理命令道。 山姆呻吟。 李斯的外公邓肯拍拍孙子的肩膀。“总有一天你会明白为什么,而且会感激别人的体贴。” 自那天之后,费丝更加深爱李斯和牧场里的人。 厨房是莎拉哈的领域,她每天准备丰盛的食物喂养一大家子的人。孩子们都较早就在厨房里的餐桌吃早餐,大人们,包括几个雇用来的牛仔,则坐在饭厅的特大号餐桌用餐。这个规矩是李斯的爸爸订的,已经行之有年。这也是乔登家的传统。李斯的爸爸班杰明本身就是从小在厨房和保母以及佣人在厨房里吃饭,直到十六岁生日那天起才跻身大人的行列。 查理是牧场的总管,虽然李斯是老板,有时也得听查理的,毕竟查理是长辈,而且对管理牧场比李斯经验丰富。 山姆的主要工作是照顾马,他对动物有一种天生的亲和力。不上课的时候他就到马厩去工作,或到谷仓去照顾还没有成熟的幼马。 乔倚是个铁匠,他除了打马蹄和工具外,还是个双手万能的能干工人,什么东西坏了,找他修理准没错。 李斯的外婆伊丽莎白则每天忙着照顾她的菜园和草药园。此外,她在春天和夏天养鸡,冬天则养鹅。 李斯的外公邓肯年逾七十了,身体还很硬朗,他经常骑着马到处巡视,牧场里的动态他最清楚。 费丝很希望她也有工作做,能在这个大家庭里有归属感,但是她又不想侵犯到别人的领域。她花了几个礼拜的时间暗暗的留心看她能为大家做什么,终于有一天在李斯身上找到答案。 他们到外面骑了马回来,李斯想摸口袋找雪茄,可是他的口袋不见了。 费丝笑道:“你忘了吗?你的口袋早就整片被小黑撕掉了,它撕的技巧还真好呢!” “这一件是我最喜欢的外套,”他抚抚原先有口袋的地方。“我得记得再去订做一件新的。” “订做新的?为什么?除了掉了口袋,这一件看起来还很新呀!把口袋缝上去不就好了吗?” “太麻烦了,还是买一件新的比较快。走吧!我带你去看一匹母马快生小马了。”他暧昧的对她眨眨眼。“在谷仓里。” 那天晚上费丝在房间的地上拣到一张纸,上面是李斯龙飞凤舞的字迹,列着他该做的一些事,包括:打电报给华盛顿银行、打电报给达西参议员、买雪茄、白兰地和一件新外套。 费丝微笑。时间已经很晚了,晚饭后李斯和查理、山姆去帮母马生产。他不在,她正好可以乘机替他做点事情。她踮着脚到书房去。 “我以为你已经在楼上睡觉了。”李斯闻到咖啡的香味,所以从厨房的后门进屋。 费丝站起来,揉揉她本来已经快闭上的眼睛。“我煮了咖啡等你回来。”她为他倒一杯咖啡。 “谢谢。”他疲倦的脱外套。 “我热了一些晚餐剩下的烤肉和马铃薯,你饿了吗?” 费丝走近他,她穿着白睡衣和厚睡袍,看起来干净又温暖。 “别太靠近我,我不好闻。” 费丝皱皱鼻子。他的确不好闻,他的衣服上沾了不少灰尘和血迹。 李斯把外套丢在椅子上,走到水槽前洗手。当他要用手掬水洗脸时,费丝叫住他。 “等一下。”她提起一个在冒蒸气的水壶,倒了热水进一个盆子里,加点冷水,再用手试试温度,“可以了。”她把水壶放回炉上,再递给李斯毛巾和肥皂。 他一直凝视着她,无法消受如此奢侈的享受。从小到大,他数不清有多少次因工作晚归,但是这是第一次有人烧了热水、煮了咖啡,还温了食物为他等门。 费丝柔柔的微笑。“快洗呀!我想马铃薯够熟了。”她转身去拿食物。“母马怎么样了?” “很好。”他开始洗脸,“它生了一对双胞胎,可惜有一匹没能活下来。我们救不活它。” “噢!可怜的小马。”费丝把盘子放到咖啡杯旁边,然后坐到他的位置对面,重新拿起篮子里的一件衬衫和针线,继续她刚才的工作。 “你不吃吗?”李斯坐下来问。 她摇头。“我不饿,我只是想陪你。”她微笑,“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介意?当一个温柔可人的体贴女人对你好得令人感动时,你怎么会介意?有几秒钟李斯觉得马铃薯梗在喉咙里,他的胸中也满满的胀着某种东西。他深吸了一口气,才把马铃薯吞下去,喝一大口咖啡。 费丝放下衬衫和针线站起来。 李斯放开叉子,手伸过桌子去抓她的手腕。“别走,陪我。” “我只是要帮我们两个再倒些咖啡,然后你可以告诉我母马生产的经过。” 他不只告诉她母马生产的过程,他还和她谈了一些收场里其他的事情。费丝一边听一边问,还一边缝衣服。等衣服都缝完了,李斯的喉咙也干了,她坐直,扭扭脖子。 “你累了。” “你也是。” “夜深了,我不应该和你谈这么久。”他凝视着她。 “我喜欢听你讲这些事,增加我对牧场的认识。”她站起来把空盘子和空咖啡杯放进水槽里洗。“我得去看看裘伊有没有踢被子。我温着一些热水,你若是要洗澡的话,你的睡袍就挂在盥洗室里。我先上去看裘伊。” “费丝?” “嗯?” “我洗澡很快,你可不可以等我一下?然后我们一起去看裘伊,再一起上床。”他又以低沉诱惑的声音勾引她。 费丝的心中此刻充满了幸福感。“好,我等你。” 费丝最重要的工作是照顾李斯,让他的生活尽可能的舒适,使他的家成为一个更温暖的家。她填满他的雪茄盒,经常倒他的烟灰缸,从地窖拿白兰地上来,保持他书房壁炉的火不熄。当他晚归时为他煮咖啡、热食物,听他谈话,做他最好的枕边人。 她爱他,打从心里关心他,但是小心不让他知道她所做的一切是基于爱。她并不知道李斯已经发觉她用心工作,直到她抵达牧场后的第五个礼拜。 那天早上她没有下楼吃早餐。 “费丝呢?”李斯走进饭厅,坐进他在长餐桌上的首位。平常费丝都先他而至,帮忙布早餐。 “她不舒服,”玛莉说。“我半个钟头前端了热茶上去给她。” “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费丝交代我别打搅你工作,她说她躺一下就好。”玛莉镇静的回答。 “她昨天晚上没有生病,清晨我起床时她看起来还好好的,对我笑了一下又继续睡。她会是哪里不舒服?莫非……”他猛地站起来,匆匆跑出饭厅,两三阶作一阶大步奔上楼。 敲了一下房门,他开门进去。“费丝,你病了吗?要不要我请医生来?” 费丝的身子蜷成一团躺在床上,她的下唇被她咬出了齿痕。“李斯,我没事。” 李斯坐到床上。“你一定有事,”他摸摸她的额头,没发烧。他微笑。“我第一次看到你在饭厅里缺席。你哪里不舒服?有没有呕吐?”他尽量压抑兴奋的声音。 费丝摇头,眼眶噙泪。 李斯的微笑瞬间消失。“那是怎么样?你告诉我。” “我的时间到了。”她害羞的低语。 “什么?” 这次她稍微大声一点的解释。“我每个月的周期到了,今天早上开始,会痛。” “噢!”李斯想不出别的话来说。 她没有怀孕。 他失败了。 他们失败了。 “对不起,”她呐呐道,“让你担心了。” “我以为……你可能……” “可能什么?” “我以为你可能怀孕了。早上起来不舒服是怀孕的征兆。你没有下来吃早餐,玛莉说你生病,我以为……” 她微微拉开嘴角。“我还是可能怀孕。” 李斯以为她在开玩笑,看她充满希望的表情,他才明白她根本不知道女人怀孕时,生理上会有什么变化。“没有,你没有怀孕。”他接着向她解释原因。 费丝觉得很惭愧她缺少这方面的知识,她听过女人们耳语这一类的事,但是她们不说给未婚的女孩听。她妈妈生下裘伊后就死了,从裘伊生下来的那一刻,她就负起照顾裘伊的责任。在她的适婚年龄,每个人都被战争的阴影笼罩,没人记得要教她这些。 “对不起,李斯。”她相信他一定很失望,她也想失望,可是她心里的喜悦更多。她越晚怀孕就越能跟李斯相处更久。否则一旦生产,根据合约她势必得被迫离开他和婴儿。“你一定很失望。” “没关系,等你好些了,我们再试试看,什么时候能受孕,谁也说不准。你要我帮你做什么吗?要不要我拿东西上来给你吃?” “不必,我已经好多了,不像刚才那么痛。”她坐起来。“我换了衣服我们就下去吃早餐,你的早餐可能已经冷了。” 李斯阻止她下床。“你给我躺好多睡一会儿,你昨晚睡得不多。”他帮她把毯子盖好。 “你也是。” 他微笑。“你值得我牺牲睡眠。我平常就不需要睡太久,再说,接下来的几天晚上,我可以早点睡补充睡眠。”他吻一下她的唇。“你休息。” 当李斯再走进饭厅,几个声音同时问他:“她怎么了?” “她很好。” “她哪里不舒服?”查理问。“要不要找凯文医生来看她?” 李斯摇头。“不必,她只是……”他看一遍餐桌上的人,每个人都张大了眼睛、竖起了耳朵等他说下去。他清清喉咙。“我……,呃,没什么,我反应过度了。”他侧头对坐在他旁边的莎拉哈耳语。 莎拉哈点头,轻声用苏族语对查理说。 查理不安的蠕动一下,脸上微微泛红。“好了,没事了,莎拉哈会照顾费丝。” 莎拉哈点头,起身告退走进厨房。 过了一会儿,莎拉哈端了一个托盘出来,托盘上是一小壶茶,茶里加了蜂蜜和白兰地。莎拉哈拿起桌上的两块面包放进托盘上的小盘里,然后把托盘交给玛莉送上楼去给费丝。 “莎拉哈有治疗这种女人病的独门配方。”查理说,“等下费丝会熟睡得像个婴儿,等她醒来她就会觉得好多了。” 那是费丝最后一次需要莎拉哈的独门配方,之后她就不曾因为生理痛在早餐时缺席了。 冬天的威欧明天气不稳定,日短夜长,李斯得以有较多时间在家里处理一些平日无暇整理的文件。费丝除了照顾裘伊和上苏族语课之外,她也有忙不完的日常琐事。 他们两个似乎都忙得没有多余的时间去想未来,暂时假装这个婚姻会继续下去。 费丝寄回家的信这么写着: 裘伊和我都很好,大家不必挂念。 威欧明是个美丽的地方,可是天气不稳定。前一刻和风煦日,下一刻就起冰雹或大雪来。附近的奇邑尼镇是这一带附近最大的西部市镇,但是和瑞奇蒙比起来,它小得可怜。 裘伊拥有一匹马叫小黑。它是她的宝贝,她每天骑她,和它有说不完的话。为了安全起见她跨骑,我也改跨骑了。跨骑比侧骑轻松得多了,虽然姿势可能不够优雅。天气好的时候我们一起出去骑马,但所谓的出去也仍在占地甚广的牧场里。野外虽美,不过可能有野兽出没,我们不敢乱闯。 裘伊开始在牧场里上学。老师是大卫。亚力山德先生的妹妹玛莉。她精通多种语言,我和裘伊都向她学法文和西班牙文。有时候我们把各种语言搞混了,很有趣,大家笑成一团。我们的同学是三个小男生,热闹极了。 时间过得好快,再过几个月我就能回家了。附上我画的一张牧场简图和裘伊画的小黑。希望你们在瑞奇蒙一切安好。新的屋顶不会漏雨了吧!珍重! 签好了名,费丝很快的将信纸装入信封封好。她无法把她心里真正想讲的话写出来,因为她信中的每一句话都可能会传入瑞奇蒙的街坊中。只有婷琵阿姨知道她和李斯真正的关系,而她不可能单单写信给婷琵而不让其他亲戚得知。 四月的第二个礼拜,一天早上费丝在李斯怀里醒来,她才坐起就觉得不适,差点来不及等到进入盥洗室才吐。 李斯跟在她后面,轻扶着她的头等她吐完。“好点了没有?” 她点头,漱漱口,再拿牙刷沾牙粉。 “甜心,”他亲吻她脸颊。“我们有孩子了。” 她心里五味杂陈。“你知道多久了?” “和你一样久。我本来希望你能免掉孕吐之苦。”他等她放下牙刷和漱口杯,抱她回床上。“你自己没有感觉吗?你的体型已经渐渐改变,你的胸部一天天丰满,你的腰也变粗了。” 她蹙眉,用手去摸腰。 李斯微笑。“你还没有变成水桶腰,只是我的手天天在摸,你有变化我比较敏感。你还想瞒我多久?” 他没有怪她的意思,教费丝放松不少。至少孩子还不会那么快生下来,这阵子她还不必去想合约的问题。 “我不是故意瞒你,我不确定我是不是怀孕了。而且我自己还在作心理准备。” 李斯点头表了谅解。他也需要心理准备来迎接一个新生命的诞生。 “你想,别人知道吗?”费丝问。 “莎拉哈可能会怀疑,不过我想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人敢肯定。”他轻轻吻她额头。“你希望暂时还不让其他人知道吗?” 她点头。 “好。”李斯起身穿衣服。突然想到一件事,转身对她说:“费丝,我们必须通知大卫。” “嗯,合约上有这一条。”她的声音有点抖。 李斯咬了咬牙,再望向垂着头的费丝。“除了大卫之外,我们暂时还不要告诉别人,好吗?” 费丝勉强的抬头微笑,“好。” “你想吃早餐吗?我们昨晚在床上做了太久的运动,你大概跟我一样饿了。”他逗她。 她的脸颊慢慢恢复血色。“我想我可以连盘子都吃掉。” 她下床穿衣服,李斯递睡袍给她。“你不用换衣服,穿睡跑下去吃早餐就好,吃完再上来休息。” “我才不会穿睡袍去楼下见一群男人。” 可是李斯不由分说的帮她套上睡袍、系好腰带,不顾她的反对、抗议、推却,然后他抱起她。 “你休想把我抱下去,我又不是不会走路的娃娃。” 他把她的话当耳边风。 楼梯下到一半,闻到煎蛋的味道,她就受不了了。 “李斯!”她手掩嘴巴。 李斯急忙抱她返回楼上的盥洗室。 吐过后,他抱她上床,“我看你没办法吃早餐了。”他喃喃道。 “你去吃。”她催他。 “你一个人没事吗?” “没事,你去吧!” 李斯轻抚她的脸颊,“那你睡一会儿休息一下。待会儿我再送茶和面包上来。” 她乏力的点头闭上眼睛。 李斯走进饭厅的时候,大伙儿都已经在座了。 “刚才我们听到你下楼的声音,可是你又跑上楼去。怎么回事?费丝呢?”查理代表大家问。 “费丝今天早上不太舒服。” 大伙儿你看我,我看你,最后都以目光询问莎拉哈,她微笑,意味深长的郑重点头。查理笑着站起来拍李斯的背。“恭喜!” 李斯张开嘴巴,还来不及说什么,他外公邓肯就站起来举起咖啡杯。“今天早上我们的咖啡可以加些威士忌来庆祝。我们家又即将多出一个成员,我们要举办一个正式的庆祝会。” 费丝睡着了,在梦中还以为她的秘密很安全。 踪迹牧场里的每一个人都在为庆祝会做准备,盛大的庆祝会将邀请住在附近的亲戚朋友们都来参加,藉机将李斯的太太介绍给大家认识。 李斯本来不赞成如此张扬,但是邓肯和查理都坚持,他也只好点头,而且渐渐引发热闹一场的兴致。 费丝得帮忙张罗一些事情,注意每个细节,务必使来宾满意,因此忙得不可开交。她觉得很可惜大卫在华盛顿有事缠身不能来参加,他发了电报说恭喜并致歉无法赶回。 庆视会的那天晚上天气很合作,干燥微寒。 客厅的地毯卷起来了,家具挪往别的房间。饭厅和客厅之间相通的门打开,加上门厅,全部充作大舞池。一个来自芝加哥的小乐队将在现场演奏舞曲。一长排的桌子上备妥了食物、饮料和干果等琳琅满目。 李斯领着费丝走到楼梯口时停下来,先让她作几个深呼吸消除紧张。她的手摸起来冰冰凉凉的。 “你好漂亮。”他用目光爱抚她的全身。 “真的吗?” 他微笑,无意掩饰眼中的激情。“我喜欢你这件衣服。” “我想你会喜欢,是你挑的。” 她穿的是去参加达西参议员家的除夕舞会的那件酒红色晚礼服。以前太松了一点,裁缝曾到饭店的套房为她缝成合身。现在把那些缝线拆下来,使礼服恢复原来的尺寸,刚好适合她现在略显丰腴的体态穿。 她穿这件衣服的时候,李斯亲自帮她穿内衣,怕别人把她的腰束得太紧会影响到胎儿。 “我的心跳脏得好快。”她舔舔干燥的唇。 “你穿这件礼服下去,铁定能迷倒众生。”他往下看,看她雪白丰满的酥胸、比以前更明显的诱人乳沟。他困难的吞咽口水,要不是楼下有许多客人等着,他会立刻把她抱上床,吻个不停。 他握起费丝的手亲吻。“我们下去吧!” 她作个深呼吸,让李斯慢慢挽着她下楼。“我还是不懂我们为什么要开个盛大的庆祝会。”她低语,“我们牧场里的人自己庆祝不就好了吗?” “老人家的意思我不好违背。外公外婆和舅舅都希望热闹一下,我想我也需要在地方上广结人缘好做生意,也就答应了。” 他们下到能看见众宾客的楼梯了。宾客们发现到他们,许多人互推手肘,大伙儿渐渐安静下来。 李斯清清喉咙,大声说:“各位先生、女士,请容我介绍我……”他迟疑了一下。“我最亲密的伴侣,我孩子的妈妈,费丝。科林斯……乔登。” 费丝凝视着他,几乎没有听到不绝于耳的恭喜声。他在众人的掌声中领她进舞池,她的注意力全集中在她的舞伴。他说她是他最亲密的伴侣,孩子的妈妈,但是没有说她是他太太。 她此生最大的愿望是和他一起站在教堂里完婚,甜甜蜜蜜的共度一生。但是她已经为他怀了孩子,她手上的戒措都还是借来的,是别人的,不是她的,而别人都会以为那是李斯为她戴上的。 她恨,恨她在合约上签了字,恨她将来必须付出的代价。有时候她甚至希望自己没有怀孕,造样当他玩腻了她时,她可以走得没有牵挂。 尽管内心不平静,她还是努力的扮好女主人的角色,不断与人微笑、握手。但是她不禁想,这些人要是知道孩子生下来后她就必须抛夫弃子,远走高飞,他们会怎么说她?流言会传得多难听?李斯会怎么说?她实在后悔没有坚持拒绝参加舞会,这对她而言真是绝大的讽刺。 她鼻头一酸,匆忙转身差点跌倒。 “费丝,怎么了?”李斯警觉的注意到她的脸色不对。“你不舒服吗?”他这才想起她今天晚上一点东西都没吃。 “没有,”她摇头,作个深呼吸,竟眼冒金星,她慌了。“我不能呼吸。” 李斯在她滑到地板之前及时抱住她。他抱她上楼,一边对宾客叫:“拜托请凯文医生上楼,他应该来了。” 等到费丝有知觉的时候张开眼睛,她发现自己躺在床上。“怎么回事?” 他已脱下她的礼服,还在为她放松内衣的系带。“你昏倒了,我实在不应该让你穿束腹。” 费丝微笑。“我不穿就挤不进你最喜欢的衣服。” 李斯脸色一沉责怪自己。是他要求她穿那件该死的礼服。“你要是喜欢,我就找人来做一件一样款式的大一号酒红色礼服。” “可能要大两号或三号。”凯文。麦梅菲医生站在门口对他们微笑。他走到床边,坐下来举起费丝的手腕,看着他的表量她的脉搏。 量完了脉搏,他轻松的微笑。“这个舞会一定很无聊,使你不得不以昏倒来逃避,也让李斯有借口脱身。我很遗憾错过你昏倒的场面,我出诊去医治一个小伙子的枪伤,刚刚一到就被五十个人催上楼。”他握起费丝的手亲吻。“我是凯文。麦梅菲医生。” “凯文,别饶舌了。用不着对她施展你的男性魅力,她已经名花有主了。” 凯文医生拉垂嘴角装出一副自尊心大受挫折的样子,惹得费丝笑出声。 “这样好多了。”凯文微笑。“逗病人笑是我的健康疗法之一。”他的英文有浓浓的爱尔兰腔。“现在告诉我你怎么了。” “她昏倒了。”李斯代她回答。 凯文瞪李斯一眼示意他闭嘴,他再看回费丝,继续问:“你是不是感到昏眩、虚弱无力、或呼吸困难?” “对,她说她不能呼吸,接着就昏倒了。她要不要紧?”李斯急着问。 凯文微笑。他的英俊不亚于李斯,甚至比李斯多了几分成熟睿智的男性魅力,只是他不年轻了。黑色的头发已经开始泛灰、泛白,深蓝色的眼睛,眼角处冒出了些鱼尾纹。 “要是我听到的谣言没有错的话,我猜她在期待宝宝的诞生。” 李斯吁出一口气。“她只是因为怀孕而昏倒吗?” “可能。如果你能闭嘴让我检查她,我或许可以告诉你更多。你一向缺乏耐心,但是,李斯,越吵越慢。如果你不介意的话,请你出去到走廊上等一会儿。” “我介意。” “那你就保持安静。” 李斯不响了,凯文慢慢问费丝一些问题,有关她的饮食、睡眠、日常工作、孕吐的情形等。 费丝一一诚实的回答。凯文医生亲切、温和又幽默,令她觉得很舒服、可以信任。 “你几岁?” 这个问题她没有立即回答。 “二十三。”李斯代她答。 “你三十一。”凯文说。“我知道你的年纪,我是在问你太太,不是问你。”他注视费丝下垂的眼睑。“乔登太太,你二十三岁吗?” 费丝讪讪道:“我再过五天就二十五岁了。” “什么?”李斯惊叫。 “李斯,你再不安静我就真的要赶你出去了。”凯文说,他又问了费丝几个问题,仔细的检查她,再为她盖好毯子。 “怎么样?”李斯问。 “她是怀孕了,胎儿大约有三个月大。” 李斯松了口气坐下来。“就是这样?你只能告诉我这样?” 凯文的眼神转为严厉。“不只这样。她太疲倦,睡眠不足,吃的也不够多。除了呕吐之外,她的脚有点水肿。她二十五岁才第一次当母亲稍嫌迟了些。她有点出血,不能再骑马或跳舞,更不能穿束腹,那会使得胎儿呼吸困难。” “她出血?”李斯的脸色变白。 “只有一点点,不过是个警兆,应该要多休息,在床上躺几天观察一下,等稳定了再下床。” “她要躺几天?”李斯紧张的问。 “还不一定,要等到我确定她没有流产的危险时。” “你说我会流产?我会失去我的孩子?”费丝惊恐的张大眼睛。 “不必慌张,我是说如果你不小心、不多休息还下床走动的话,就会有流产的可能。为了小心起见,你躺一、两个礼拜,让你的身体得到充分的休息与调养,我相信到时候我可以为你接生,迎接一个健康的宝宝来让李斯笑咧了嘴。你懂吗?”他看看费丝,再看看李斯。 “我懂。”费丝回答。 “很好。你休息吧!我到楼下去喝一杯,明天再来看你。”他以头示意要李斯跟他走。李斯点头,弯身啄一下费丝的唇。“我待会儿再上来看你。”说完,他跟着凯文医生走出房间。 “她真的不会有事吗?”李斯站在走廊上问。“她出血的情况严重吗?” “可能没有大碍,不过我们还是不能掉以轻心。在危险还没有过去之前,我禁止她下床。还有,李斯,”医生的眼睛锐利的逼视李斯。“你使她太累了。看在孩子的份上,控制你自己一段时间别碰她。” 李斯尴尬的点头。 “你应该不必禁欲太久,等到我确定她没有流产的危险时就可以解禁。不过在她怀孕期间最好房事不要太频繁。” “我知道了,凯文,为了她和孩子的安全,我想我没有选择的余地。” “你是没有。”凯文拍拍李斯的背。“我们下去参加你们的庆祝会吧!大家一定焦急着在等着听乔登太太无恙的消息。”凯文往楼梯走去,看到李斯犹豫着没有跟上来,他再回头说:“李斯,让她休息,你等一下再来看她。” 李斯跟着凯文下楼,直到送走最后一个客人了,他才得空蹑手蹑脚的回主卧房。他一打开门她就转头看他。 “我以为你睡着了。”李斯走进卧房,看到她的眼睛红红的,心里明白她哭过了。 “我在等你。舞会开得怎么样?” “你离开之后大家跳舞的兴致不高,变成都在谈政治。” “对不起,我扫了大家的兴。” “你不必道歉。”他轻吻她额头。“我在楼下好想念你。”没有提防这句话就从他嘴边溜出来。 “我也想念你,好想你。”费丝向他伸出双手。 李斯低身让她抱,柔柔的吻她的唇。她想加深这个吻,他心里一跳。轻推开她,退开床边。“不行,费丝。”他现在最想做的事是热烈的和她做爱,但是他不能为了满足自己的欲望而危害她和婴儿。 “你要去哪里?”费丝不自觉的提高声音。 “下楼去。你休息,我还有些文件要看。我要发电报给大卫,交代他怎么处理一些我投资的事业。明天早上见。” “李斯!陪我,我害怕。”她大惑不解,有任何事比他孩子的安危和她更重要吗? 李斯看出她眼中的惧怕,他知道她需要安慰。他想安慰她,可是他怕他自己会失去控制。他怕他无法以拥抱她为满足。他怕她不肯让他停下来,因为他知道她和他一样享受他们的性爱活动。可是她对他而言太珍贵了,他不能逞一时之乐而牺牲她和孩子的安全。 “我……我得下楼去了。”他在与自己的欲望奋战,说不出更多话来。 她眨回眼泪。“你去忙你的吧!对不起。” “我跟你说过了,你不必道歉。你需要什么吗?要我给你拿什么上来吗?” 要!你的人!你的心!李斯,我是如此的需要你,我要你抱着我,给我一点关怀与安慰。费丝在心中呐喊。可是她一句都没说出来,只是摇头。 他依依不舍的站在门口。“那……我明天早上再来看你。” 费丝没有回答,咬着下唇把头转开。 李斯关上门,听到她在床上抽泣的声音。他的心快被她的哭声撕裂了,他想冲进去拥抱她、安慰她、吻干她的泪,但是他没有一次开始碰她能中途叫停的纪录,他不信任自己的意志力斗得过旺盛的情欲。 他握紧双拳,跑进楼下他的书房兼办公室,写一封电报给大卫。明天一早他就要亲自骑马到奇邑尼发电报,召唤能安慰她的人来安慰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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