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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费丝刚洗完澡的时候,火车驶进奇邑尼火车站。 李斯敲敲盥洗室的门。 “等等,不行,我还没穿衣服,我……”费丝站在浴缸边,她的背因为刚泡过热水而红红的。她匆匆套上李斯的睡袍。见到李斯,她微笑,眼中闪着爱的光彩。 “慢慢来。”李斯走进盥洗室,亲吻她鼻尖。“他们会把我们的车厢退到支线去,再搬运我们的东西。在等牧场上的人来接我们的时候,我会带裘伊去看马车从火车上卸下来。”他的一根手指从她脖子往下划,划进睡袍的领口。 费丝靠近他。“牧场上的人怎么知道我们什么时候到?” “我从芝加哥火车站打电报通知他们了。”他给她一个热吻。“我倒希望我没有,我们才有较多的时间独处。早安,科林斯小姐。”他顿了一下,立即改口。“不对,现在到奇邑尼了,你是乔登太太。” “我们已经结婚好几天了,你只有在签合约的时候提到过一次。” “就我的家人所知,我们在瑞奇蒙结婚。” “我们是在瑞奇蒙结婚,至少我在,你没有出席婚礼。” “那有什么关系?”他想再吻她,但她把头转开。“反正我们已经合法的成婚了。” “李斯……” “既然你能假装是个寡妇,我相信你也能假装是个可爱的太太。”他轻抓着她肩膀。“如果昨天晚上对你有任何意义,你就能扮演得很好。” 她耸掉他的手。“你的意思是我通过你的测验了?”她冷冷的问。“你以为我是个好演员?” “我没那么说。” “你的意思就是那样。”她指控道。 李斯摇头,走回门口。“费丝,穿衣服,我不想跟你为这一点吵架,我会在月台上等你。” 费丝听到关门声,眼泪落下腮边。她又跟他吵架了。为什么要破坏他们原有的美好气氛呢?因为他要她在他的家人面前假装是个快乐的新娘?不!她抹抹眼泪。她不是为了他要她假装而哭,她是为了她不必假装而哭。她是他可爱的太太,但是对李斯来说,她只是一个在与他合约期间的玩伴。他与她结婚只是为了保护孩子不成为私生子。 她擦掉眼泪、洗洗脸、再穿衣服,脑袋空白、呆板的做这些事。 十八分钟后她走下李斯的私人车厢跨上月合。 从她所站的地方望去,奇邑尼只是个貌不惊人的小镇。 奇邑尼有很多木造房子是在芝加哥造好了一部分,然后用火车运来再组合。街道脏脏的,除了一些商店之外,有三间教堂、一间只有两个教室的学校,但它号称有六千人口。 酒吧和赌场的招牌写着二十四小时营业,可是法律与秩序就不见得时时存在了。街上有人在朝天乱开枪,这种情形在已有相当文化与历史的瑞奇蒙是看不到的。而这里是李斯的家乡。 “费丝!” 她转头。裘伊跑向她,后面跟着李斯和两个穿粗布衣裤的男人。 “费丝,我们刚才在看马。”裘伊跑进宝丝怀里。“李斯说我可以选一匹带它回我们的牧场。查理舅舅说他会教我怎么养。” 裘伊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又急着讲话,费丝没听懂。“你说的小马是怎么回事?” “李斯说我可以养一匹小马。拜托嘛!费丝,让我养嘛!” 费丝用眼光质询李斯。 他点头。费丝问:“为什么要买小马给她?为什么不让她学骑老母马?” “我宁可她从小马背上跌下来,也不愿见她在老母马背上喊救命。我也希望她学着负起养马的责任。” 费丝考虑了一下。“好吧!可是我怕你会宠怀她。” 裘伊兴奋的叫着,改投进李斯的怀抱。 站在李斯旁边的男人对费丝说:“我们家的人都习惯宠孩子,那能给孩子信心,知道我们爱他,希望他快乐!” 费丝站直,对说话的男人礼貌的微笑。 “费丝,我为你介绍,他是我舅舅查理。亚力山德。查理,她是费丝。” 另一个年轻人假咳一声以吸引他们的注意。 李斯莞尔。“这位是我的表弟山姆,他是大卫的弟弟。”他拍拍山姆的背。 费丝看看他们,再看看李斯。他们长得满像的。李斯显然比较像他妈妈那边的亲戚。查理与山姆虽然也英俊,可是李斯长得比他们高,鼻子比他们挺,肩膀比他们宽,肤色也比他们淡一点。 李斯看到费丝直盯着他们瞧,隐隐似有轻视他们之意,他不悦的抿紧嘴。 费丝友善的对李斯的舅舅微笑。“很荣幸认识你,亚力山德先生,还有你,”她转向山姆。“亚力山德先生。我在华盛顿见过你哥哥,我很喜欢他。” 查理看了一下费丝伸出戴着手套的手才和她握手。“你是南方人?” “是的,先生。我和裘伊来自瑞奇蒙。” “我是在北乔治亚的山区长大。”查理在放开费丝的手之前还拍了拍。 “北乔治亚?那你怎么会跑到这里来定居?”问完,费丝才想到可能是因为战争。战后有许多南方人移居到西部,她有点懊悔自己在问话之前不经思考。 “我们三十一年前就迁来西部,在印第安保留区住过一段期间,然后跟随着李斯的爸爸定居下来。”查理说。 费丝看向李斯。“你不曾提到你爸爸,他还在吗?” “他在战争期间过世了。”李斯淡淡的回答。 “噢!对不起。”费丝轻语。 李斯耸耸肩表示他不在意,他把裘伊举上肩膀。“我们去看行李装好了没有,然后去吃早餐,我饿死了。” 他走向他的私人火车厢,那里停着一部载货的马车,两个人正忙碌的把车厢内的家具搬上马车。 “我的小马呢?”裘伊问。 “吃完早餐我们再来处理这件事。”李斯说。“查理舅舅、山姆,你们和我们一起去吃早餐吧!” 查理和山姆相视一笑。他们都知道当李斯早上叫肚子饿,必定是昨夜太忙碌了。 “我们在火车进站前就吃过了。”山姆说。 “你带女士们去吃早餐。”查理说。“我们把你的东西装好,到街上采购些东西,然后再去挑一匹小马。” “好棒哟!”裘伊拍着手、兴奋的叫着。 李斯轻扶费丝的手肘。“走吧!费丝,我们去吃饭。到牧场还得坐一个小时的马车。” 三个小时后,李斯扶费丝和裘伊上马车。他为裘伊选购了一匹胖胖的小马,小马用绳子系着,跟在马车后面。两个牧场上的帮手分别驾着两辆马车,查理和山姆则骑着马在马车旁边走。 费丝看到前面的货车载着箱子、地毯、玩具、家具等,东西堆得好高,不禁咋舌。 “李斯,他们把你的床也从火车厢卸下来装在马车上。”她说。 “我知道。是我教他们那么做的。” “为什么?你的私人车厢上不需要床吗?” “我们回牧场更需要那张床。”李斯莞尔。 “你在牧场里没有床?”她实在觉得很奇怪,如果李斯在牧场里连床都没有,那是个什么样的牧场? “现在没有,床还在马车上。” “那就是你的床?你在家里睡的床?” “对。” “你要去旅行之前把床搬上火车,旅行回来再把床搬回家?” “完全正确。” 她眨了眨眼,太不可思议了,看来他是个不怕麻烦的人。“你为什么不买一张床放在私人车厢上?那不是省事多了吗?” “本来是有床的,我把它拿掉换上我平常在牧场里睡的床。”李斯说。 “老天!为什么要这么大费周章?” 在马车旁骑着马的查理听得笑出声。李斯眯起眼睛,用眼光警告查理。 “那张床是李斯爸爸妈妈的,李斯是在那张床上生出来的,他要在新婚夜和你一起睡在那张床上。” 费丝顿时羞得满脸通红。 李斯低头看他的手套。 “是真的吗?”费丝低声问。 他不回答。 她再问:“你怎么知道我会同意……嫁给你?”她在外人面前慎选用语。 “我们都知道这回李斯要去华盛顿找太太。”山姆笑着说。“他一旦决定想要你,你就没有嫁给别人的机会。李斯向来想要什么就一定要得到,没有任何人、任何事能阻止。对不对?李斯。” “闭嘴,山姆。”李斯没好气的说。 “那么是真的了。你早就全计划好,选择圣诞节期间、私人车厢的布置、床搬来搬去,你早就全计划好了!”费丝痛苦的感到失望。她只不过是个被他利用的生产工具,任何女人都可以代替她。不管她是不是去应征这个工作,他都会选一个女人回来生孩子。她对他而言并无特殊的意义。 “我当然是早就计划好了,我一向都作好了完整的计划后才行动。” “其的?你也计划到有人会抢我的皮包吗?还是那个强盗是你雇用来演戏的?你早就计划好我会身无分文,不得不接受你的安排?” “不是!”李斯叫道,“我没有雇用任何人抢你的皮包,我没有作这个计划。” “你只是利用当时的情况。”她的灰眸咄咄逼人。 “对,我利用各种情况使得你同意……”他看一下在马车外竖耳朵听的山姆和查理。“嫁给我。” “你用贿赂的手段,请我吃饭、送圣诞礼物和钱。” “对。” “而你成功了,你一定很为你自己感到骄傲。” “你也得到你想要的了,不是吗?甜心。”李斯寓意深长的提醒她。 裘伊拉拉费丝的袖子。“费丝,李斯买小马给我,所以你生他的气?” 费丝把她妹妹抱到腿上。“不是的,我是生我自己的气,竟让他买我。”她以查理和山姆不可能听得见的声音低语。 “我没有买你,我只是租用你,我以为你可能会成功的为我生个儿子。你也应该为你自己感到骄傲。” “你生你自己的气吗?李斯。”裘伊问。 “不,小东西。我只是有点失望。”他把头转向窗外。 “李斯。”费丝忍着怒气,明白她此时的错是使他在他的家人面前尴尬。“对不起!” “算了。”他仍注视着窗外。 “可是……” 看到查理和山姆骑着马走开了,李斯才说:“你从今天一大早就存心和我吵架。” 费丝张口想辩解。但是他摇头阻止她,他又说下去:“你如果真的想和我吵架,我会给你机会,但不是现在,不是在我的家人面前。你要抱怨向我抱怨,不要向他们抱怨,我所做的事与他们无关,我不希望你在他们面前提起我们的合约。你听清楚了没有?” 她不吭声。 “你听清楚了没有?” “听清楚了。” “那么就请你暂时保持安静,等回到家关在我们的卧室里再抱怨。” “你以为我还会跟你睡在一起吗?”费丝僵硬的坐直。 “当然会,至少在床上我们很融洽。” “我才不……” “闭嘴,费丝。”他搂她脖子,将她揽向他。她以为他会生气的恶狠狠吻她,没想到他的吻非常轻柔、非常诱惑,惹得她的体温逐渐升高,他今天早上如果多吻她几次,也许她就不会和他吵架了。 纵迹牧场位于奇邑尼西北方五哩的地方,占地相当广,北以罗其波溪为界,西边和南边到拉瑞米山的山脚。 费丝对奇邑尼镇的简陋感到失望,牧场的大房子却让她惊喜。那一栋以石头和木头盖成的两层建筑看起来很坚固,应该可以抵挡威欧明的寒风。她一眼就喜欢上那个宽敞的大门廊。除了那间大房子外,她还看到两个谷仓,几间有大有小的木届和马厩、以及一些畜栏。 “牛在哪里?”她问李斯。 “乳牛在谷仓里,其他的牛都出去吃草了。” “你让它们自己去?” “是呀!它们可能正在和其他牧场的牛聊天。” “那你怎么知道哪些是你的牛?” “我的牛身上都烙了T。冬天我们将牛群放牧,春天我们再把牛赶回来,给小牛们烙印。” 他们的马车在货车之后停下。牧场的帮手已经动手在卸行李。 李斯先跳下车再向费丝伸出手。“外面很冷,我们进屋去,我先带你参观一下。” 裘伊也被李斯抱下车。“我的小马呢?它可以在屋里睡觉吗?我想要它和我睡。” “不行,小东西。马不可以睡在你的房间,它要和其他还没有长大的马一样睡在谷仓里。” “我要去谷仓看它睡觉的地方。”裘伊说。 “小东西,外面很冷,我看你还是跟费丝进屋去比较温暖,我帮你送你的小马去谷仓。”李斯又冷又饿又倦,睡眠不足使他缺少耐性。 “我要跟你去,”裘伊固执的说。“我要送我的小马上床。” 李斯向费丝求救。“你跟她解释她为什么不能跟我去谷仓。” “我办不到,是你不顾我的反对坚持要买一匹小马给她,她想去看她的马安顿的地方情有可原。” 李斯暗自咬牙,今天好像没一件事顺心。 “我记得你说过:我希望她学着负起养马的责任。”费丝的眼中亮起促狭的光芒。 “你说过你会教我怎么照顾它。”裘伊噘着嘴说。“我要跟你去。” “好吧!”李斯握起裘伊的手,走到马车后面去解黑色小马的绳子。 “我可以骑它去谷仓吗?拜托。”裘伊得寸进尺的哀求。 “绝对不行!” 费线和他们挥手,然后转身爬上石阶。踏上门廊后,她再转身看他们。 李斯一手牵着系着马的绳子,一手扶着裘伊的背。裘伊侧坐在小黑马的马背上,手抓着马儿的鬃毛。小马的鼻子一直去碰李斯的口袋。 “我没有糖可以给你吃。”李斯对马说。 可是马儿听不懂他的话,把鼻子伸进他外套的口袋里。接着发出一个响亮的撕裂声。 “该死!”李斯用力把马头推开。 “李斯,你不可以伤害我的马!”裘伊大声急叫。这时,小黑马的嘴里紧咬着一小块布。 李斯停步,怒瞪小马。 小马竖起耳朵,以无辜的眼神看李斯,牙齿一松放开那小块布,表示要还给李斯。 裘伊被小马的样子逗笑了,高兴的拍拍她的宝贝小马。 李斯摇摇头,一肚子气没地方出,一点都不觉得好笑。他转身继续牵马走。小黑马张嘴咬他的手臂。 费丝似乎能听见他的诅咒声,但他们的距离太远了,她听不清楚。她看到他用力挥开小马的嘴巴,但是小马锲而不舍的再咬他手臂。 费丝微笑着打开门走进屋里。 屋子里的陈设比它的外观更令她惊喜。她本以为里面的家具会是一些就地取材的粗糙木头做的,像它外面的屋顶和梁柱、地板一样,但是她发现家具都是上好的橡木做的,而且相当精致。地板也不像门廊的地板那样粗糙,全磨平过而且上了蜡,客厅中央的地上还铺了一块根大的地毯。 她入眼所见的东西都和李斯私人车厢上的摆饰一样讲究,令费丝觉得心旷神怡,她相信会在这裹住得很舒服。 她脱下外套和手套,放在一张皮沙发的扶手上,再把帽子脱下来,小心不弄乱头发。然后她走到壁炉前取暖。 她作个深呼吸,闻到烤面包的香味。有人在厨房里烧饭?她追着香味走向厨房。 “哈啰,有人在吗?”她走近厨房门口时问。 一个年轻的女人在炉前搅动一个大汤锅里的东西,一个年纪较大的女人则刚刚把一长条面包从模型里倒出来。她们本来在聊天,用一种费丝听不懂的话。听到费丝的声音时,她们同时转头看她。 费丝愣住。她呆立在门口看她们。她进屋之前没想到屋里会有女人在厨房里烧饭,更没想到她所发现的女人竟是印第安人。 她迅速的重拾言语的能力。“希望你们别介意。我们刚抵达牧场,我在前面闻到食物的香味就被吸引来了。我叫费丝。科……喔,费丝。乔登,李斯的……”她伸出左手,展示的是汉娜的戒指。“李斯的……”她再试了一次,还是无法自称是李斯的太太,只好放弃。“李斯……在外面。” 年轻的女孩微笑着自我介绍道:“我是玛莉。亚力山德,李斯的表妹。” 费丝也对女孩微笑。“我在华盛顿见过大卫,今天也见过亚力山德先生和山姆。你们都长得很像。”她走近炉子。 玛莉点头。“她是我妈妈,莎拉哈。她不会讲英文。”玛莉注意看李斯的新娘。她与李斯第一次选择的女人不同,她正尽力掩饰着她的紧张,真诚的微笑着。她的黑衣服已经旧了,她的头发也有点乱,但是她看起来仍很漂亮,是那种内在美与外在美兼俱的典型。她灰色的眼睛尤其漂亮。 “我刚才听到你们讲的话是……” “苏族的印第安话。”一个男人的声音冒出来。 费丝转身。“李斯,你吓了我一跳。你不是带裘伊和她的马去马房吗?” “山姆很好心的帮我忙。”他揉揉他的手臂。“小马好像比较喜欢山姆而不喜欢我。裘伊跟山姆去谷仓,我就进来看你。” “看我?为什么?” “我没注意到吃饭的时间到了,是查理提醒我。我让你自己进来,忘了这个时候玛莉和莎拉哈会在厨房烧饭。我以为你走进厨房,看到印第安人在烧饭,会吓得尖叫着跑出去求救。”他的话半讽半损。 费丝气他如此看不起她,当她是个歇斯底里的女人,她冷冷的瞟他。“我和印第安人在厨房里相处没有问题,有问题的可能是你的想法。”她站得直挺挺的,使她显得比她的实际身高还高。“请你告诉我我的卧室在哪里,那么我就会自你尊贵的眼前移开,以免碍眼。” 李斯闻言呆愕得说不出话来。 玛莉打圆场说:“你回客厅去,从那里上楼梯,楼上右边最后一个房间就是你的房间。” “谢谢。”费丝礼貌的说。“很高兴认识你们。”她再对李斯说:“等下裘伊进来请送她上楼,她得洗洗干净。”说完她匆匆走出厨房。 玛莉等到楼上传来关门声才开口:“李斯,你对她太残忍了。” “残忍?”李斯讶问。“我对她残忍?” “或许我应该说你不应该吓她。” 李斯开始在厨房里踱步。“你看到她的表情没有?她好像想拿菜刀砍我的脖子。” “你没有给她心理准备,又说那样的话,她当然会生你的气。换成我走进一间陌生的房子,发现陌生人在厨房里煮饭当然会吓一跳。尤其她可能这辈子第一次看到印第安人。” 李斯停步看他表妹。甜美可人、一向柔顺、脾气绝佳的玛莉,竟然大声为一个她初识的女人讲话,而且那个女人还不是苏族人。 玛莉手里还拿若木匙,她用木匙指着他,“你到底有没有跟她读过我们的事?她知道我们会在这里吗?” “我只告诉她有人烧饭给我吃。” “我就知道。” “你就知道是什么意思?” “我就知道你没跟她讲过。典型的大男人,你太太对你的家庭背景一无所知,你却希望她能了解一切,这样对她公平吗?” 李斯又开始踱步。 玛莉继续说:“现在这里是她的冢了。根据苏族的法律,一对男女结婚后,房子是属于太太的。楼上那个女人要是不高兴,她有权利把你的鞋子扔出屋外,而你却在她的厨房里、别人的面前讪笑她。你错了,李斯,你应该向她道歉。去,上去和你的新娘谈和。” 李斯张开嘴巴想说实话不是他真正的新娘。可是继而一想,他没有必要向她们解释清楚,否则流言一传出,将来对他的孩子可能有不良的影响。 莎拉哈虽不会讲英文,可是听得懂一些。她站到她女儿身边,用苏族语讲话,表示支持玛莉。 “看来你们已经联合阵线攻击我。”李斯叹口气往外走去。 每上一阶楼梯他就恨一次。他痛恨承认他自己错了,他痛恨向费丝道歉。可是玛莉的话有道理,也许他太自我了,没有顾虑到费丝的感觉。 她可别关在房里哭,他不知道该如何应付哭泣的女人。 他再叹一口气,用手指爬梳头发。今天是个倒楣的日子。黎明时他和费丝做爱还赞美过一天以那么甜蜜的游戏开始太棒了!现在他却觉得今天背运透了。 费丝呢?她也生气,她也觉得今天不好过? 李斯摇摇头,乘机自我检讨一下。 也许他平常做什么事都太得心应手了,很少去顾虑别人的感觉。偶尔他应该警惕自己多体贴别人。 他站在房间门口,手握门把,心想门一定被她锁住,但是却一转就开了。 费丝和衣横趴在床上。李斯开门进去的时候她没有动。 “费丝。” “请你走开。”她没有翻身。 “有人叫我上来向你道歉。” “我知道了,现在请你走开。” “我是来道歉的。”他走到床边。“你听到没有?” “我听到了。”她平板的说。 “我说我向你道歉。”李斯已快失去耐性了。 “你不是真心向我道歉,是别人要你道歉。” “至少我听了她的话上来向你道歉。” “那么也请你听我的话,走开不要理我。” “不!” 费丝翻身看他,灰眸里盈盈含泪。“为什么?” “因为你还没有说你原谅我。” “我原谅你。”嘴巴这么说,她的心并没有原谅他。“现在请你离开,让我自己一个人静一静。我太累了,不想和你吵架。” 她应该已经原谅他了,李斯想。可是她如果真的原谅他,应该承认她自己也有错,不该在他家人面前和他吵架。 “等你真的原谅我,我才会离开。” “算了吧!没什么好原谅的。” “费丝,我──” “让我一个人静一静,可以吗?”她忍不住爆发出来。“你说对了,我是被她们吓了一跳。我没想到会在你家里看到印第安人,你事先又没有告诉过我你家里有人,而且是你的亲戚。你以为我的反应粗鲁无礼,我……” “很正常。” “什么?”她讶问。 “我说你的反应很正常。”李斯坐到床上。他伸手要抚她,她滚开去。 “可是我无礼的那样张大眼睛瞪着她们看,像见到鬼一样。” “你以前见过印第安人吗?” “没有,可是我还是不该那样没教养的瞪着人家看。” “好奇。”他拉她入怀,这回她没有滚开。“当我第一次见到黑人时,我差不多像裘伊那么大,当时我吓坏了,哭着跑去找我妈妈。” “为什么?黑人没什么好怕的,他们也是人,而且都很和善。” “我妈妈也是这么说。她说黑人和白人同样都是人,有什么好怕的?怕黑人就像怕红头发的人一样愚蠢。我不应该因为别人头发或皮肤的颜色和我不一样就怕。在皮肤之下,每个人流的血都一样是红色的。” “我还是觉得自己很丢脸,我已经不是小孩了,还表现得那么幼稚。”她吸一下鼻子,李斯递给她一条手帕。“当玛莉用一种近乎可怜的眼光看我时,我才想到我这么穷,连一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如果你跟别的女人结婚,可能会比较有面子。” “嘘。”他亲一下她额头。“嘘,甜心,别胡思乱想,”他再吻她哭红了的鼻子。“玛莉很喜欢你。” “真的吗?” “真的。是她叫我来跟你和谈的。” 费丝把脸埋进他衬衫。 李斯用手指托起她下巴,好让自己能够看到她的眼睛。“她在厨房里用一把长木匙指着我,数落我的不是……” 费丝微笑奢想像玛莉的样子。 “然后她命令我上楼来找我的新娘和谈。” 费丝的微笑逝去,身体变得僵硬。她不是他真正的新娘,他只是租用她的子宫孕育他的孩子。 “现在你安全了,”她凄然一笑。“我不是你的新娘,我只是你暂时租来的女人。” “费丝,对不起,不要生我的气。”他想吻她,但她避开他的唇。 李斯凝视她,看到她眼中的痛苦。他第一次诅咒他该死的计划、该死的合约。“费丝──” 费丝细看他的脸,第一次欣喜幸好有他疯狂的计划和正式的合约横在他们之间,否则她将轻易的深爱他。 她拉他的头下来吻他,用她的唇告诉他她所无法诉诸言语的心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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