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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北御门水江来说,她不明白大神旗江为什么要去山口县的阿武町。她百思不得其解。 她认为,只有到达现场才可以了解到事情的真相。 但是,她既不是警察,也不是私人侦探,尽管她与杀人案沾点儿边,但也无助于这个案子的解决。水江比任何人都明白这一点。 然而,水江的想法并不是没有道理。 这是一种感情上的负债心理。毕业之后就要走向社会。如果说仅仅毕业后就一了百了,那就毫无意义了。 “我要去山口县。” 几代吃惊地看着女儿,她从一开始就反对水江的打算。 “无论如何我也想去一下嘛。” 在吃早饭时,水江一再恳求道。 “到底去干吗?” 几代一边问,一边看着正在看报的英男。 “其实,没有什么……” 水江吃完了早餐,顺手端起一杯红茶来。 “可今天都23号了。” “是的。今天是星期三。” 水江说了一句。 “都快到年关了,还有什么事儿非要出门?” “我有事嘛!” 水江撒起娇来。 “可你刚才还说没有什么事嘛!” 几代还是不松口。 “我的确没有什么具体的目的,就是想为顺一去干点什么。‘所以,虽说没有什么事儿,还想出去走一走。” 水江一再恳求道。 “想为顺一报仇,这种心情当母亲的明白。但是,这种时候是不合时宜的。无论如何,既然警方已经开始调查,那就不要干扰了他们的正常工作。” “妈——!我可不是那种爱捅漏子的无赖。平时我也不爱出去访友、旅游什么的。反正对我来说,这两三天去一趟山口县是非常非常重要的。” 水江用热切的目光盯着母亲。 “和大形先生一块儿去?” 几代似乎抵不住水江那热辣辣的目光,声音低了几度问道。 “嗯,而且也想叫上旗江……” 说完,水江煞有介事地看了一下挂历。 “叫上谁?你不要开这种玩笑……” 几代皱起了眉头。 “今天下午2点是旗江小姐的遗体告别式,我想和大形先生送送她……” 水江慢慢地说着。她的目光盯着挂历上的大海。 这个月的挂历上正好是一幅波涛汹涌的冬海画面。 “这……当然了……不过,志方夫人不也要出席吗?” 几代不安地问道。 “她当然要去了!和她在一起生活了两年的人死亡,她不去不太奇怪了吗?” 水江紧紧地咬着嘴唇,愤愤地说道。 “在驹形?” 几代又问了一句。 “嗯。” “在她姨姨家那儿吧?” “对,她姨姨家附近的寺庙里。” 水江答道。 “万一在那儿碰上了志方夫人的话……” 几代忧心地说。 “不,不会发生什么不愉快的事情。” 水江果断地答道。 “可是,你不会怀疑杀死大神小姐的凶手就是志方夫人吧?” 几代又问道。 “不,我不但怀疑,并且确信她就是杀人凶手!所以我想去碰上志方夫人,看看她会有什么反应。不过,仅仅这点……” “你这么肯定,到底有多大的把握?因为还没有听说她受到了警方的怀疑呢!” 几代说道。 “可警方已经断定是他杀了。” “这不过是新闻界的披露,到底怎么回事儿还不能下结论嘛!” “报纸上说旗江之死基本上与顺一之死没有关系,因此不打算合并侦查,但我并不这样认为。” 水江反驳道。 “这么说,警方不怀疑志方夫人了?” “是的,因为目前还没有找到她杀害旗江的动机。” “怎么现在杀人犯这么多呀!” 几代说完叹了一口气。 “这次志方绫子可没有‘不在现场证明’了。” 水江说到这儿,激动地手都放不稳了。 “听你这么说,抓住这个凶手只是时间问题了?” 几代倚在了门上问道。 “顺一的事都快2个月了。水江一直不甘心,这下可好了。” 英男也看完了报纸,一边折着报纸一边在几代的背后说道。 几代听了这话,似乎想说什么,她动了动嘴,但终于还是没有说出来。她无言地轻轻地点了点头。她还是同意了。 她同意让水江第二天去山口县的阿武町。 水江高兴极了,她马上给大形打了电话,并求他帮忙买好飞机票。 下午,她叫了一辆出租汽车。她穿着黑色外套、黑色西服上了汽车。她要去的地点是台东区藏前三丁目的世元寺。大神旗江姨姨的家离世元寺只有500米。 大神旗江是12月20日晚上8点左右至9点左右遇害的。 尸体是第二天早上8点钟被人发现的。下午,她的尸体在位于宇部市的山口大学医学系法医教研室进行了解剖。 后来,22日,大神旗江的姨姨从那儿领回了她的遗体,在宇部市进行了火化。当天他们就带着大神旗江的骨灰回到了东京。 今天是他们决定为大神旗江举行告别仪式的日子,地点就是这家叫世元寺的寺庙。 据法医鉴定,大神旗江是被人用钝器猛击头部后,趁其昏迷时勒死的。 凶手是谁呢? 志方绫子还没有被排除有杀害大神旗江的动机。但是,这仅仅是可能。 动机是有利的证据,但对志方绫子本人来说,在这个“动机”二字的下面,如同混水一样,什么也看不清了。 在答应给大神旗江一大笔钱后,志方绫子伙同甚至可能是启用她杀死了紫乃原顺一。为了实现从小就向往的这一梦想,大神旗江接受了志方绫子的条件,参与了杀人案。 但是,狡猾的志方绫子没有遵守诺言。大神旗江决不会坐视这几亿日元的酬金白白溜走,而且她手中还掌握着志方绫子的致命弱点。 出于这个原因,志方绫子便决定,也许是整个计划的一个部分,杀死这个知道自己一生中这么重大的秘密的大神旗江。不杀死她,志方绫子后半生都会在一种无名的危胁中度过的。 这就是她要杀死大神旗江的动机。对于志方绫子来说,这是再明显不过的、理由十分充分的动机了。除她之外,再没有一个人对大神旗江的死感到如此放心的了。 尤其是据说这次志方绫子的“不在现场证明”无法成立。 12月20日至21日中午,志方刚毅不在家。 12月20日是星期日,志方刚毅从星期六就住在伊豆地区的伊东温泉医院了。星期六当天在那儿进行了常规检查之后,他就住了下来,决定第三天,即21日星期一再回东京。当然这两天他也没有去“志方诊所”上班。 第三天,志方刚毅径直回到了深泽的家,到家的时间是中午。志方绫子呆在家里等候丈夫的到来。然而,出门的这两天,志方刚毅一次电话也没有打回来,因此他不能断定这两天妻子是否在家。 从12月20日的早上至21日中午,即没有人和绫子通过电话,也没有人来访过,而周围的邻居也是如此,既没有看到她出门,也没有注意到当时她是否在家中。 也就是这样,从12月20日早至21日中午这段时间,有关绫子的行踪没有任何人可以证明。当然,她本人说这段时间她一直呆在家里,哪儿也没去。 她说,在这一天当中,她一直沉湎在最近的一部专门描绘一位不伦妻子的畅销书的小说中,甚至连吃饭时都不肯罢手,结果只用了这一天时间,就读完了这部长达几十万字的上下两卷本的小说。但是,虽然她能熟练地说出这部小说的内容,然而却不能做为她“不在现场证明”的证据。 按着法律上的“证人”这一概念,证明者必须是活着的人。但是,志方绫子至今却找不到一个人来为她做证明。 志方绫子没有证人。 而她又有杀害大神旗江的动机。 是志方绫子杀死了大神旗江。 大神旗江是12月20日下午3点左右离开位于驹形二丁目的姨姨家的。据说当时她出门去了羽田机场。 在机场,她一定是和志方绫子见了面。两个人一块儿乘下午4点45分发出的开往山口宇部方向的“全日空”航班。 飞机于当天下午6点15分到达了山口宇部的机场。 大神旗江在宇部市租了一辆出租汽车。因为她有驾驶执照,因此可以判断是她租的车。根据记录,租车的时间是12月20日下午6点30分。 大神旗江开车,驶向山口县的日本海一侧。当时,志方绫子应当坐在车上。 大约行驶了2小时30分钟,她们又离开了日本海一侧,驶入了191号国道的井部田隧道附近。 这时,绫子让车停了下来。她趁大神旗江不备,用钝器猛击她的头部,并趁她昏迷之际勒死了她。然后,志方绫子将她的尸体遗弃在这儿,亲自驾车驶向岛根县。 很快,她就驶过了岛根县,191号国道在益田市便变成了9号国道。 汽车在深夜行驶于日本海海岸,中途经过了饭田、江津和大田,共行驶了140公里。 她一定是在大田车站扔下了这辆出租汽车,因为正是在岛根县大田市的车站前发现了这辆大神旗江在山口宇部机场租的车。 绫子在大田上了下行的快车。 这是夜里9点47分发出的由米子开往博多方面的“山海”81号列车。它到达大田时是夜里11点38分。 第二天,也就是21日早上7点27分,这列快车到达了博多。绫子从博多站下车后,乘出租车驶往福冈机场。 福冈的班机很多。她大概是乘上了8点出发的飞机,因为这样她就可以在10点钟到达东京,中午就可以赶回深泽自己的家中了。 因此,下午从伊豆回来的丈夫志方刚毅在家中看到自己的妻子是理所当然的了。 重要的是,志方绫子的“不在现场证明”还不能成立。 “是到世元寺吧?” 司机又问了一句。 “对。” 水江突然被司机一问,像从梦中惊醒般地大声回答了一句。 出租车很快驶入江户大道,向隅田川方向驶去。一过了浅草税务署的大门,便马上可以看到前方有一幢寺庙类的建筑。由于市内空间狭小,这座寺庙似乎也是痛苦不堪地拥挤在居民楼之中,而且看上去像没有院落似的。 水江看不出这个寺庙此时有很多的人,门口也不像排着许多车。 在距寺庙还有一段距离时,出租车停了下来。水江立刻意识到今天来的人很少。 她顿时产生了对大神旗江的怀念之情。她死了,然而出席她的葬礼的人又这么少,出奇的冷清。 人们已经忘却了这个已不在人间的大神旗江了。 但是,人再少,志方绫子也是应当参加的。 水江走进了世元寺的大门,登记后便买了一束香。这时,她感到背后有一双眼睛在盯着自己。 这是一座只有正堂和住宅的寺庙。 有一间寺橱。寺橱允许寺内的憎人和僧人的亲属使用。在这个寺庙里,看不出寺橱有什么特别的。 相反,住宅的房间却十分显眼,在正堂的右侧,是新建的二层楼,外壁徐得雪白,而屋顶却涂上了红色,与寺内的其他建筑显得不那么协调。 把这些住宅的房间与正堂相连的是一个狭长的小过道。过道一侧摆放着小桌,两旁都放着布团坐垫,因此也可以做为等候做法事的人小憩的地方。 这儿已经坐了一些前来为大神旗江做法事的人。由于室外寒冷,人们不得不都挤进这个过道里来。 告别式还没有开始。正堂的祭坛已摆好了祭奠时的用具,但还没有借人出现。四周也看不到死者的亲属。 水江慢慢地向过道里看了看,几乎没有一个她认识的人,因此她不想过去。虽然室外冷,但也只好这样了。 而且,她打算找一下刚才感到的背后的目光。但是,她很快就明白了,只有一个人从背后在看着她。 这是一个穿着丧服的女人,年龄大概在四十五六岁的样子。此人个子很小,但体态丰满。虽然水江不认识她,不过她觉得在哪儿见过这个人似的。 水江越看这个人越像大神旗江,虽不知什么地方像,但总有一点儿说不出的感觉。大神旗江的姨!水江的直觉对她说道。 她们两个人的目光一对上,那个女人便致礼似地冲她点了点头。水江也轻轻地还了一个礼。这时,水江与她的位置很近,但她还是朝水江走了过来。 “对不起,您就是北御门小姐吗?” 这个女人柔声地问道。 “是的,我是北御门。” 水江又低头还了一个礼答道。 “果然……那您叫水江了?” 这个女人没有笑,但把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儿。 “您就是大神旗江的姨姨吧?” 水江也把目光直直地盯着这个女人。 “是的。我叫林野加代子,是旗江母亲的妹妹。她生前常常得到您的帮助,实在感谢了。” “不必不必。说到帮助,我实在是不好意思……” “可是,我常常听旗江讲‘北御门水江小姐如何如何’,所以,虽说我们过去没有见过面,可我还是一眼就认出了您。您可算是一位名门日秀,不该让您来这个地方的……” “我也是这样,凭直觉我就觉得您是旗江小姐的姨。您两位长得可真像呀!” 水江也连忙答道。 “是啊,我也常听别人这样说。” “所以我才很吃惊的!到了今天这一步,真是令人悲伤。希望您节哀、保重。” “谢谢您。坦率地说,我已经累得不行了。旗江的母亲早就不在了,所以旗江对我来说就和我的女儿一样。” “听说旗江有两个姐姐?” “是啊。可今天,她姐姐却不来为妹妹上一支香。” 加代子无限感慨地说道。 “今天的告别式也对她姐姐家的人说了吗?” “说了。但她两个姐姐说天太冷了。简直是人情薄如纸。我用电话通知她们的。但她们都说正好有事儿来不了。一个姐姐住在四国的高知,另一个家在山口县的下关。” “这么说,她们都在国内,如果乘飞机当天都可以来回的……” “所以我说她们也太无情了。实际上,旗江的母亲不在了,但她的姐姐还在,还有亲戚,这件丧事应当由她们来办的。” “可他们不来呀!” 水江也站在加代子一边说道。 “这就是她这两个姐姐的性格呗!她们结了婚,那么丈夫和孩子就是她们生活中的大事了。对于妹妹来说,简直就是外人了。” “旗江太可怜了。” 水江说道。 “是啊!可您就不这样,虽说和旗江认识不久,却来参加这个告别式……” 加代子感激地说道。 “不,您别这么说,这也是我应当做的,您别太介意……” 水江说道。 “还有最重要的另外一个人。” 加代子喃喃地说道。 “是谁?” “就是旗江工作的那家人家的夫人呀!给了旗江最多帮助的那位夫人……” 加代子似乎对志方绫子很有好感。 “可她好像今天没有来呀?” 水江吃惊地说道。 “是呀!” 说着,加代子环视了一下四周。 “可这是为什么呢?” 水江问道。 “大概今天她有什么事儿吧?今天早上志方诊所来了一个工作人员,放下了一束香。我问了一下,他说当时志方绫子还在睡着呢!” 加代子说道。 “是吗?” 水江吃惊地问道。 “说是志方先生的夫人对旗江的死十分惋惜,心情沉闷。过去旗江几乎完全成了夫人的保姆了呢。” 旗江的姨姨说到这儿,水江才第一次看到她目光中的亮光。 “心情这么深重,连床都起不来了么?” 水江抬起头来,望着蓝蓝的天空。 “那个人还说,夫人除了让她带来一束香外,还把这个月旗江的工资带来了。” 林野加代子说着,低头打开了一块手绢,擦了擦眼泪。 “会不会是装病?” 水江毫不忌讳地说了一句。 “可是,那位夫人难道不知道不参加旗江的告别仪式是多么严重的事吗?” 林野加代子竟然微微一笑地说道。 “啊,是这么回事儿!” 水江一边用手把头发向后撩去一边说道。 她真想把志方绫子不来参加旗江告别仪式的真正原因对加代子讲。但是,“杀害旗江的凶手是志方绫子”这句话可是不能随便说的呀! 水江连忙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可在她内心深处却没有放弃这个念头。 因此,她认定这就是志方绫子不来的真正原因。凶手不参加被害者的葬礼,在现代社会已经不会成为唯一的证据了。相反,凶手大大方方地为死者开追悼会、守灵,倒成了现代社会新闻中的号外了。 因此,志方绫子也是看透了这一点,索性不来参加这个告别式,这样也不会给别人留下把柄。因为社会毕竟进步了,确定是否凶手,要看证据。而且,如果贸然地露面,也许在那种场合下控制不住,会露出什么马脚的。 而且,无论如何志方绫子还是害怕警方人员的。所以,她认定警方会派人参加死者的告别式,从来人中察言观色,发现可疑的人。 尤其她更要担心水江,因为她知道水江恨她,当然会利用机会寻找破绽。她还是要小心避免与水江碰面的。 从这点认识出发,也许志方绫子认为自己不出面,也不会受到别人什么非议的,更不能成为是杀人凶手的理由之一了。 对志方绫子来说,这是逃避。水江坚信这一点,而且越发坚定了。凶手,也就是她的情敌,已经越来越清楚了。 “旗江常常来我家玩的。” 林野加代子的声音显得那么压抑。 “是的。我听说她每个星期六都去您的府上。” 水江用同情的口气说道。 “是啊。大概是这孩子不喜欢男人吧,到现在连一个男朋友都没有,也不会约会什么的。所以,她的周末都是在我家过的。” 加代子像是回忆往事一样,目光盯向了远处。 “可不,差不多快成您家的一员了呢!” 这时,水江又回忆起旗江在她姨家给自己打来电话时那无拘无束、热情奔放的声调来。 “旗江这个孩子很爱热闹,所以我丈夫和孩子们都非常欢迎她来呢。” “她常常是这样。我现在还在想,我是不是在做梦。我觉得她还在我们身边一样。” 水江感慨地说道。 “是啊,我这次也老是想,人的命到底是什么呢?旗江马上就要在山口县的萩市重新开始她的新生活了,可偏偏在这个时候……” 说着说着,加代子的眼睛又湿润起来。 “我也听旗江在电话里对我说过这话。” 水江连忙附合着说道。 “咳,那天刚刚说过。” “那天?是哪天?她说什么来着?” “就是她遇害那天。” “3天前……” “对,12月20日,那是个星期日。旗江头天晚上又来到我家,对我说要去萩市实际了解一下市场行情什么的。临走时她简单收拾了一下就出门了。想起来,那是我们最后的一面呀!” “是啊。那旗江没有说她什么时候回来吗?” “没有说,不过,她说了一下要住在萩市附近的一个什么地方。噢,她说了,说星期一夜里回来。谁知,当天她就……” “说好就住一夜?” 水江问了一句。 “是啊,她说她没有休息日……” “听说旗江从您那儿出去时是20日下午3点左右,她是不是事先买好了飞机票?” 水江问道。 “哎呀,我忘了问了,可她也没有说呀……不过,好像她没有拿出过飞机票什么的。” 加代子低头想了一下。 “是吗?” 水江盯着加代子。 “旗江常常提起你,而且很高兴似的。” 加代子突然转了一个话题。 “什么?” 水江不由得吃了一惊,她不明白加代子的意思。 “她说,她认识了一位十分漂亮的小姐。这个小姐还在东驹形的‘美食屋’餐厅招待过她。所以,我凭着她对你的介绍,刚才一眼就认出你来了呢!” 加代子像忘记了刚才的满心悲哀一样,欢声笑语地对水江说道。 “啊?” 水江已无法找到合适的词来和加代子交谈了。 她感到十分意外。加代子为什么突然把话题转到这儿呢?她没有料到,旗江竟然对她抱有这样的好感,以致能使她的姨姨也会忘却痛苦的。 那么说,旗江这个人还有水江意料之外的一个方面。于是,水江更希望进一步地了解一下旗江这个人,同时,她也产生了十分怀念旗江的感情。 按着从前的看法,水江断定,一定是旗江下手杀死了紫乃原顺一。水江想利用这个机会再深入核定一下自己的判断。 她重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推理: 大神旗江经不住志方绫子巨额酬金的诱惑,充当了她的帮凶,杀死了紫乃原顺一。也就是说,旗江杀死了水江的未婚夫。 因此,旗江感受到了良心的谴责。她不得不常夸水江的人品、容貌,从而从心灵上弥补自己的“过失”。当然,她还在努力地“忘却”这件事,也想“忘却”水江这个人。也许是这个原因,她常常在别人面前不说“水江”这个名,只提“北御门”这个姓。而当她与水江面对面而坐时,内心又是十分矛盾和痛苦的。 然而,旗江也常常提到水江的事情,使姨姨家的人知道有水江这么一个好友。 而当水江提出和她约会时,旗江无法拒绝,虽然她心中并不乐意,却也痛快地答应了下来。当她真和水江面对面而视时,她又出人意料地冷静、沉着。 尤其是当她得知,她将要“获得”一笔巨款来实现她的梦想时,她压抑不住心头的喜悦,也暂时忘记了内疚,给水江打来了报喜的电话。按说她是不应当向她有愧疚的人主动打这个电话的。 那么,自己原先认为旗江是凶手的想法,是否与现实有些矛盾呢?水江的心中多少有了点儿动摇。 大神旗江没有预订住宿的旅馆或饭店,但说要在外边过一夜,这倒也是目前年轻人流行的一种做法。 在过去的50年代初期,日本的游览胜地或温泉的旅馆是不必预约就可以住的,因为那时的日本人大多还“沉湎”在繁重的工作之中,没有想到享受。因此,各地的旅馆常常不会“满客”。“旅游”这个词,也几乎是鲜为人知。那时连乘飞机都不必事先买票,还有的人可以买飞机的月票上下班的—— 这些情况,都是水江从最近看到的过去的记事中知道的。 但是,自从进入五六十年代之后,乘飞机和住宿采用预订方式的越来越多了。 到了今天,除了有各种机会享受免费旅游者外,几乎所有的旅游者都要采用预约的方式才能达到目的。这是因为外出的人多了。这样,旗江当然也不例外。 就算是打一个电话,这种预约也可以有保证。否则,到达目的地后,会有许多不便之处的。最糟的情况下,也许会住不上、走不了的。 那么,看样子旗江是没有预订住的地方——从林野加代子的话中可以得知。同时,好像她也没有事先买好机票——若买了,通常是要对周围的人说一声的。 也就是说,旅馆未预订,机票没有买,而这会儿又不是50年代,做为现代人的旗江,不会不知道这一点的。 或者说旗江为了掩饰什么。 因为至少机票是要提前订购的,看来只能是志方绫子预订。旗江的任何事情都听命于绫子。 旗江是单身去羽田机场的,而绫子会在那儿等她。机票就在绫子手中。在旗江被害之前,她肯定认为旅馆也是由绫子预订好了的。 她相信了志方绫子的谎言:已经在萩市预订好了房间,在那儿住上一夜。但是,绫子肯定是欺骗了旗江。 绫子与旗江同行—— 也许绫子从始至终都控制着旗江。 “我给了你一笔巨款,你就要对我们之间的事绝对保密。如果有人知道了这件事,那我们就全完了。因此,和我一块儿去山口县的事儿,不能对任何人说!” 如果当时绫子这样要求旗江的话,那么旗江是不能不听从的。 于是,机票和旅馆都由绫子一手安排,并且旗江向外人隐瞒了她将和志方绫子一道去山口县的事实。 因此,机票也好、旅馆也好,旗江都不清楚。由于旗江对家人的欺骗,也使得她的死难辨凶手。 以上的推理,水江认为在理论上是成立的。因此,可以推断出,旗江百分之百是志方绫子杀害的。 但是,绫子要杀害旗江必须有一个前提。对于这一点,如前所述,水江是这样认为的: 绫子以巨额酬金为诱饵,唆使旗江杀害了紫乃原顺一。但是,后来绫子意识到旗江有可能被人查获,或是旗江本人会坦白,便决定杀人灭口。 不过—— 水江对旗江杀害了紫乃原这一想法已有了些动摇。那么,万一旗江不是凶手,那绫子也就失去了杀害旗江的动机了。 这样一来,失去了动机的杀人则很难成立。那么,还有没有别的动机呢?这是一种什么动机呢? “还是再问一下吧。” 水江又朝加代子身边靠了靠。 “哎呀!” 加代子低头看了一下手表,好像怕告别式晚了。 “我有一件事儿,还想打扰一下……” 水江连忙说道。 “什么事儿,很久了吗?” 加代子问道。 “不,也就两个月前吧。” “两个月前?也许我记不清了呢!” 加代子惊讶地说道。 “不,不会的。10月31日,是个星期六。星期六旗江当然照例回您的家的吧?” 水江问道。 “那当然了。直到她死前,这两年她哪个星期六都是在我家过的。” 加代子答道。 “那么10月31日那个星期六,旗江说是在夜里9点过一点儿,也就是五六分钟的样子离开志方家的吗?” “10月31日?” 加代子低下头想了起来。 她不停地用手指轻轻地敲打着前额。 -9点从世田谷的深泽出来,几点到家的呢?如果坐地铁,是花不了多长时间的。” 水江的眼睛转向了世元寺的门口。 一位穿了一件检红色大衣的姑娘站在那儿,这是十分引人注目的,尤其参加的是遗体告别式,这也过于“漂亮”了。 “她常常是10点半左右,手里提着烤鸡肉串的包回来。如果她坐出租,就在中国黑下车,如果是坐地铁,就到浅草。旗江常常这么说的……” 像回想起了什么似的,林野加代子抬起头对水江说道。 “那天也是10点半到家吗?” 水江又追问了一句。 “想起来了,想起来了!10月31日,我记得特别清楚。” 加代子又朝前额敲了几下。 “那10月31日……” 水江心中有点儿激动。 “那天晚上,从向岛来了几个朋友,有银子。她们来我家玩儿。银子和我丈夫是童年时的朋友,现在在向岛开了一家酒馆。那天她也喝多了。听说是参加了一个朋友的婚礼,顺路来我家玩儿的。” “肯定是10月31日吗?” 水江问道。 “没错儿,绝对是。星期六,是个大安日。好日子吗,我记得银子对我丈夫这样说的。” 加代子也兴奋地说道。 “那么,那一天您也是和平常一样的时间看到旗江的吗?” “对、对。而且,她回来后又和银子喝起酒来。我丈夫还让我也一块儿喝呢1那天可热闹呢,一直喝了两个钟头。12点左右银子才坐出租车回去的呢!” “这么说,10月31日,旗江也是10点半回的家?” 水江一下子失望地问道。 “是的。” “一直到12点,旗江也始终和你们在一起的吗?” 水江不甘心地又问了一句。 “当然了。” 加代子肯定地点了点头。 “那么,这期间,她一直也没有离开家了?” “是的。旗江还是喝酒的主力哪!哪能让她离开!” 加代子答道。 “那后来……” “银子走后,我们就都准备睡了。我和旗江又吃了点儿东西,忽然她发现她的工资袋没有带回来,便想要再回去。我说太晚了不要打扰别人,但她不听,还是给夫人打了个电话,问清后才罢手。当时我也吓了一跳呢。” 加代子说道。 “当时打电话时快1点了吧?” 水江又问了一句。 “嗯,差不多。结果,到两点了,我和旗江才睡下。” 说到这儿,加代子又看了看自己的手表。 “太感谢了。” 水江的脑子里一片混乱。 杀害紫乃原顾一的凶手是大神旗江——这本来是她坚信的一点,然而现实那么残酷:旗江并没有杀害紫乃原。 紫乃原在目黑区被害的时间,正是旗江在台东区驹形的时间,她与紫乃原顺一被害无关。 这样一来,连绫子都可以有“不在现场证明”了。 那么,是谁杀死了紫乃原呢? 另外,绫子又有什么动机要杀死旗江呢? 水江感到眼前是一层厚厚的壁垒,她的头脑里也一片混乱。 “啊,片平小姐……” 林野加代子向刚刚签完到的一位小姐喊道。 这个叫“片平”的小姐,就是穿着橙红色大衣的姑娘。这种鲜艳的颜色,使她看上去更加年轻。但是走近一看,年龄并不小,也快30岁了呢! 这个姑娘向加代子说了几句安慰的话,加代子也向她还了礼。她们双方相互致礼后,加代子像突然想起来似地,把水江和这个叫“片平”的姑娘做了介绍。 “她也是山口县人,和旗江同一个护士学校毕业的,比旗江大几届。旗江还是刚到东京时,她已在妇产医院工作了。她叫片平真子……” 林野加代子向水江介绍道。 水江从旗江嘴里听说过好几次这个叫“片平真子”的名字,也常听旗江说她是前辈。 正在这时,来的人群中有点儿乱,等候在休息室里的人们都站了起来,然后愣愣地朝正堂挪动着。 一个死者亲戚模样的中年妇女走过来招呼林野加代子。于是,加代子向水江打过招呼后,便和那个女人朝休息室那儿走去。 告别式按部就班地举行着。但是,在正堂里还看不见僧侣们的人影。人们通过走廊进入正堂的步子也十分缓慢。大概这种仪式不应当过于快了吧。院子里还站着十来个来客。 “您工作的妇产医院在哪儿?” 水江见加代子走后,便和片平聊了起来。 她们两个人站得近了一点,又互相不认识,因此彼此都有点窘迫。于是,水江有意地提起了话题。 “在丰岛区的南池袋,叫中丸妇产医院。” 虽然片平没有化妆,但也长得十分漂亮。 她的气质也好,也没有那么多的习惯动作,使人感到很温柔、贤惠。 “忙吗?” 水江为了打破这种尴尬的僵局,只好继续问下去。 “还可以吧。虽然我在医院,但也不过负责办理人院手续什么的,管着几个病床……” 片平答道。她的嘴很娇小,给人一种细腻美的感觉。 她的样子十分性感,但水江不明白为什么觉得她好像还在独身。 “那您真了不起呀!” 水江吃惊地赞叹道。 “其实,我不过是干熟了,所以病床多点儿累不着。除此以外,还有几个年轻点儿的护士也常常帮忙呢。都是像旗江小姐那样年轻的护士呢……” “旗江小姐也在那儿干过?” 水江问道。 “是啊,最早她是在山口县的萩市开始干这行的。干得也不错呢。” “那您最后一次见到旗江小姐是什么时候?” “12月7日,星期一。也就是旗江小姐出事的两星期前。” 片平答道。 “你们一块儿吃饭来着?” 水江又问了一句。 “不,那时她是来我们医院的中期引产科。” “中期引产科是你们……” “对,是我们医院的一个科。” “旗江上那儿玩去了?” 水江有点奇怪地问道。 “不。” 片平笑了笑。 “她来这儿有点事,找我商量中止妊娠的事情 “什么?旗江怀孕了?!” 水江吃惊地看着片平。 “不,是她领着的那个女人。旗江说是她工作的那家的夫人要做。” 说完,片平就要朝正堂走去。 “旗江工作的那家的夫人?” 水江连忙追上片平。她感到呼吸都困难了。 也就是说,要想做流产的是志方绫子!绫子怀孕了。水江似乎听到了一个声音在说: 这就是这个悲剧的根源! 两天后,12月25日,水江和大形部长踏上了去往山口县的旅途。 上午7点钟,水江来到了机场的大厅。她和大形商量好了,坐今天从羽田机场起飞,开往山口宇部方向的班机。 不一会儿,水江就看到了这位在奉命“休养”中的警察。今天,大形穿了一件时髦的新式西服。 他系了一条紫色的领带,穿了一件米黄色的风衣。对他来说,这简直是一种奇妙的色彩搭配,这和穿着外衣、梳着短发、一身黑西服、黑风衣和黑皮鞋的水江,成了鲜明的对照。 水江仅仅带了一只手提旅行包,而大形部长更简单,手里只拿了一本周刊杂志。 要让外人看起来,好像大形是父亲送女儿水江外出旅行的样子。 两个人上了7点50分起飞的飞机。直到这会儿,水江和大形还没有讨论一下这次山口县之行的问题。 对水江来说,很久没有坐飞机外出旅游了。而且,除了和全家或紫乃原之外,她从来没有和另一个男人单独外出过。 从这一点来说,水江的心里多少有些紧张。而大形部长的脸上则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水江在昨天的电话里已把在世元寺从林野加代子和片平真子口中听到的事儿全都详详细细地对大形部长说了。大概此时此刻,大形部长的头脑里还在考虑着这些事儿吧。 飞机飞上了蓝色的天空。湛蓝湛蓝的天空令人头晕目眩。 他们乘坐的是234人的波音767型飞机,但人员并不满,因为无论是观光还是旅游,这会儿都不是最理想的时间。 12月25日是圣诞节。马上就要迎来年末和明年年初的旅行高潮了。 现在如同暴风雨要来的前夜一样,平静异常。而交通部门和住宿部门却已开始如临大敌,早早地做好了“应战”的准备了。 这时,水江突然涌出了一个念头:现在飞机上的男男女女,有几个是和自己一样为不幸的事情忙碌着呢? “今天已经过了一个星期了。” 大形望着窗外那广阔无垠的云海,喃喃地说道。 “可一个星期了,我们不还这样吗?” 水江想开个玩笑,可她怎么也笑不起来。 “可对有的人来说……” 大形用手摸了摸下巴,把后半截话咽了回去。 似乎他知道水江会明白他的意思,他渐渐地闭上了眼睛。 “这种强制性的休养,总算快结束了。从明年1月1号起,一个比鬼还厉害的刑警又要回到搜查本部去了!” 水江浑身无力地说道。 飞机停止了爬高,开始水平飞行了。由于他们的位子远离发动机,所以低声说话也不受干扰。水江最怕寂寞,她很想多说一会儿话。 “可事情解决了,我这个鬼也就失业了。” 大形苦笑着说道。 “这是什么意思?” 水江的目光落到了左手的无名指上。 水江的手上戴着一只戒指。这是镶有水江诞生石——祖母绿宝石的戒指。当然,这是紫乃原顺一送给她的。紫乃原死后,她曾经摘下过,今天是特意戴上它来的。 “恐怕不能指望明年搜查总部还能存在了。听说他们想在年内把这个案子了结了。” 大形无奈地说道。 “怎么,您也没有信心了?” 水江用右手抚摸着戒指问道。 “当然了。不过,我和他们的目的不一样,我是想通过这次山口县之行,抓住各种线索,找出真正的凶手,不要让它成为一个悬案挂起来!” 大形认真地答道。 “抓住线索……” 大江抬起头,看着大形。 “怎么啦?” 大形的目光中充满了一种热烈的神情。 “是不是抓住志方绫子怀孕一事做为这件事的突破口?” 水江问道。 “对呀!” 大形兴奋地答道。 “难道这真的能成为重要的线索?” “也许会的。无论如何,志方绫子的怀孕大有文章。” “第一,先要弄清这个孩子的父亲是谁……” 水江抢先说道。 “如果水江小姐不想推测,也就罢了。” 大形宽容地说道。 “不,我完全想得通。不这样,怎么能彻底地调查问题呢!” 水江坚定地回答。她明白大形怕说出是紫乃原的而影响自己的情绪。 “要是这样的话,那我对这次调查就非常乐观了!” 大形笑了笑。 “志方夫妇之间,这么多年没有孩子,这事儿是百分之百的吧。” “是的。在关于志方夫妇的情况资料中,我记得有这么两点。第一,志方夫妇双方没有要孩子的愿望;第二,就是有这个愿望,从他们双方的年龄上来讲,生孩子也是不可能的了。” 大形说道。 “这个问题的根据是什么呢?” 水江问道。 “第一点根据是听他们家的邻居说的,因为他们在一块聊天儿时常常说到这个话题。志方刚毅这个人特别讨厌孩子,邻居对这一点感受很深。听说哪个病人带着孩子来诊断看病,他可以马上离开,交给别的年轻大夫去处理。大家都说,像他这样的人,也不会喜欢自己的孩子的。” 大形滔滔不绝地说道。 “所以直到今天,他连一个孩子都没有嘛!” 水江点了点头也附合了一句。 “而且,他已上了年纪。听说他好像也不可能生孩子。” “那么第二点呢?” 水江又问了一句。 “你想想,他都过了60岁了,再说,这两年他常常不在家,总是住在伊豆的伊东温泉医院。连志方绫子都怀疑他在那儿又勾上了一个情妇呢!这也是根据之二嘛。” “怎么,他还真的有情人?” 水江吃惊地看着大形。 “是啊。绫子早就察觉到她丈夫有了外遇,但是,她既不嫉妒,也不和他大闹。” “那么,她就和顺一混到了一块儿?” 水江说道。 “好像是双方都对对方的这种事采取了互不干涉、相互默认了的态度,而且认为公开闹和离婚都不是上策,所以也就这么着过了,都两年多了。” “听说志方刚毅原来和一位大户人家的小姐有恋情,后来不知怎么让绫子粘上了,才和绫子结了婚。现在想起来,他们的关系到了这步田地也是情有可原的。” “是的。当时绫子关心的是志方刚毅的财产,做为男女之间的情义,可以说在两年前就干枯了!现在他们没有孩子,也不是什么特别的事儿了。” 大形说道。 “这样一来,志方绫子和丈夫之间没有孩子,那她就必须隐瞒怀孕这件事儿了吧?” “那当然了。如果她做了人工流产。就可以瞒过她丈夫。如果真是她和她丈夫的,她就不必偷偷摸摸的,因为志方刚毅也是大夫,完全可以找一家好的妇产医院做的。” “这么说,绫子怀孕这件事,她对旗江说了?” 水江沉思了一会儿。 “这是件不体面的事儿,她肯定是不愿意让一个佣人知道的。但是,大神旗江是个护士,她的同学又在南池袋的妇产医院工作。她知道这些情况后,也许就对旗江说了吧?” “为了秘密地引产,也许她们之间达成了某种交易,要对绫子的丈夫保密。” 水江说道。 “是啊,如果夫妇之间没有性生活,是不应该怀孕的。然而,她却怀孕了。这就是绫子与丈夫以外的另一个男人有过肉体关系的证据。她无法否定她和腹中这个孩子的父亲有不正当的男女关系这一事实。” 大形果断地说道。 “这么说,与她有不正当关系的男人,就是紫乃原顺一了?” 水江像是对自己又像是问别人地说道。她面无表情,看着窗外的浮云。 “啊,也可以这样说吧。” 大形部长似是而非地答应了一句,然后又习惯地用手摸了摸下巴。 “从目前来看,这件事其他人还不知道呢。对志方绫子来说……” 水江的手不停地抚摸着戒指,话只说了半截儿就停了下来。 即使她和紫乃原举行了婚礼,她的丈夫还会受这个女人控制的。而且事实是,早在和自己结婚之前,未婚夫就已让另一个女人怀上了他的孩子。 怀孕,这是男女相爱的结果,孩子不正是爱的结晶吗?可是,这却是水江所不愿意知道的事实,因为应当是自己怀上紫乃原的孩子,而不应当是别的女人! 只有一个原因,自己的未婚夫被绫子所勾引,和她发生了不应当发生的肉体关系,并且使绫子怀了孕。 水江和紫乃原认识后,连亲都不轻易让他亲的。紫乃原不是第一次交女朋友,因此,也许是因为这个原因,水江才把紫乃原推进了绫子的怀抱。 顺一和绫子的肉体关系,水江能够理解。作为一个男人会有这样的欲望的。但是,她一想到绫子怀上了未婚夫的孩子,胸中就如同被冷风吹着似地,感到一阵阵冰凉和胸痛。 她似乎觉得连手上的这枚戒指也那么肮脏。她原本是想戴着戒指,和未婚夫紫乃原一道儿“旅游”的,但现在想起来十分后悔。 “那么,这件怀孕的事情一定要做为重要的秘密,不能向外人透露。” 大形用手指轻轻地弹弹刚刚刮过的脸对水江说道。 “恐怕绫子还对紫乃原顺一讲过她怀孕的事儿。” 水江说着,慢慢地把戒指从手上脱了下来。 她连看也不再认真看一眼,就扔进了旅行手提包里。 “紫乃原顺一会是第一个知道绫子怀孕的人从那时起,他就陷入了苦恼之中。对他来说,他当然想要解决这件事儿了。也许他低三下四地乞求绫子做人工流产呢。” “可是,绫子她……” “她肯定坚决拒绝,并且威胁他要把孩子生下来。” 大形一口咬定地说道。 “但她的本意并不是想要的吧?” 水江问道。 “应当是这样的。如果她怀孕的事让她丈夫知道了,这可非同小可。她当然不会生下这个孩子。这是她故做姿态罢了。” “这个女人够歹毒的。” 水江愤愤地说道。 “所以,绫子希望能在最近的地方把人流做了,并且可以保密。” “但紫乃原顺一却陷入了困境,他根本没有料到这个女人的打算。也许他认为绫子的目的是想通过这个办法达到和他结婚的目的。” “从这个意义上来讲,绫子达到了破坏你和紫乃原婚姻的目的。” 大形遗憾地说道。 “这么一来,志方绫子就可以一直独霸着紫乃原,或是他婚后还必须保持和她的情人关系。永远这样下去。” “是的,这就是说,绫子要和紫乃原达成一个协议。” 大形说道。 “那样的话,如果我和顺一真的关系断了,她马上就会去做人工流产的了。” 水江沉重地说道。 “对,是这样的。” “难怪那段时间里,顺一一直是愁眉苦脸的样子,问他什么他也不说……” 水江又怀念起紫乃原来了。 “可是,如果这是事实的话,那么与紫乃原之死的关系就是另外一个结果了。也就是说,绫子不是杀害紫乃原的凶手。因为大神旗江不也证明了绫子在这个问题上是无罪的吗?如果凶手是宝本三郎的话,那就与绫子怀孕没有关系了。” 随着播音员通知快要降落的指令,大形部长系好了安全带。 “又走进了迷宫了!” 水江顿时浑身无力了。 飞机徐徐下降。可以看到濑户内海和几个小岛了。 飞机在空中划了一个半圆后,便要在山口宇部机场着陆了。晴空下的濑户内海一片明亮,使人感觉不到现在是冬季。 但是,风很大,从海面上的波纹和地面上摇动的树枝可以看出这一点。 飞机渐渐地降到了地面。在这短短的几分钟里,水江完全忘记了志方绫子和大神旗江的事儿。 当她下了飞机,上了出租汽车后,她又回想起5天前志方绫子和大神旗江的行动来。她仿佛发现了这两个人一样,两眼瞪得大大的向车外看着。 “我们本来应当直接去萩市警察署的。” 大形对水江说道。 大神旗江遇害的现场,位于山口县阿武郡阿武町大字宇田,属于萩市警察署的管辖范围之内。因此,山口县的搜查一科也在萩市警署设立了搜查总部。 因此,如果大形部长是做为警视厅的侦查员的话,就应当先到萩市警署了。但是,目前他不过是一名普通的游客而已。 “我不想走日本海沿线……” 水江对司机说道。 “那我们走哪儿好?” 这个40岁开外的司机马上降低了车速。 “反正我们要去阿武郡的阿武町。” 大形抢过来答道。 “好,明白了。” 司机点了点头。 “到了那儿之后,去井部田的隧道。” 大形说完,悠闲地靠在了椅背上。 “什么?井部田隧道?四五天前,有一个东京来的女人被人杀死在那儿。说是老家在须佐町的护士……” 司机若无其事地高声说道。 这个司机大概也被警方调查过吧,他对这件事儿十分关心,因此,凡是有人要去那儿,都不免勾起他的话题来。 他对那件杀人案十分清楚,因为他是当地人,当然关心本地的新鲜事。尤其这种杀人案,在当地还是很少见的呢。 “走什么道儿,听您的……” 大形部长只好打岔。 汽车驶入了收费公路。虽然这是一条收费公路,但却看不见第二辆车,也没有对面来的车,好像这条道成了他们的专道了。 道路修得很漂亮,但利用率却很低。 视野越来越小了,四面几乎都是山,只有头顶上是一块蓝蓝的天。 大形和水江都感到了这种远离都市的安静的田原风光之美。 水江拼命地吸着山口县的空气,这是在东京闻不到的新鲜空气。 不仅如此,这儿山的景色也特别多。这儿没有高度超过1000米以上的山,因此是丘陵地带,有的地方像一小块平原一样。 快到沿海的地方,地势更加平坦一些。远远望去,山海相连,别有风味。 “A杀H的动机,必有先决的条件。” 水江轻声对大形说道。 大形多少迷惑不解地盯着水江的脸。他感到水江的话有些费解。 水江不希望司机听到这话,因此她才这样轻声说。已过了二三十分钟了,可还没有到达目的地。 时间是宝贵的,为什么任何人都不珍惜时间,尽快抓到杀人凶手呢?而且对于杀害旗江的动机,至今还不明了。 水江想用这种方式来提起问题,可是她又不愿让司机听到,所以声音很小。她说的又不是人名,而是固有名词,难怪大形一时弄不清楚了。 A是绫子,H是旗江,当然,数秒钟之后,大形部长一下子明白了这其中的奥妙。他冲着水江“嘿嘿”地笑了笑。 “为了灭口,这动机还不明确吗?” 大形心领神会地低声说道。 “我在世元寺听H的姨说了那些情况后,才否定了H是S一案的同谋犯的。” 水江又把紫乃原说成了“S”。 “对,为了杀人灭口,隐瞒全部的杀人计划。而且,A正是为了这个目的才杀死了H,这样解释就可以说通了。不过,H可不是S命案的同谋犯呀!” “当时,H在驹形的姨家,一步也没有离开,还有一个叫银子的人在场。她是这家男主人童年的朋友,有她的证词。她与H家没有什么利益相关,因此不至于撒谎。” 水江依旧小声地说道。 “这件事情如果问一下H的姨父和他们家的孩子,就会更加明白了。撒谎对他们来说没有任何意义。我本人对H的姨姨的证词确信不疑。因此,H的‘不在现场证明’也是可以成立的了。” 大形说道。 “那么,H什么也不是,与杀人案毫无关系。这样一来,A就没有必要为了灭口而杀死H了?” “不,除掉H的A是绫子,S紫乃原肯定与她有关,才遭此恶运。” 说到这儿,大形摆了摆手,让水江不要再用代号说下去了。 “是。” 水江也发现,这个司机并不知道她们所说的这几个人的名字与前几天死的东京来的姑娘一案的关系,便也直呼其名了。 “一方面,绫子有‘不在现场证明’,至少不是她直接下手杀死了紫乃原的。但紫乃原的死,如您所说,肯定和绫子有关,也许绫子有什么把柄在他手里。” “他因此受到了威胁,或者说,他害怕受到威胁。于是,他成了灭口的第一个受害者。” “可对绫子来说,她没有什么短处呀!H也没有受到威胁呀,而且,绫子没有必要杀死H。” “会不会绫子的短处我们并没有找到,在H手里……” 大形仍不甘心地说道。 “别的?那就与紫乃原没有关系了。” 水江不解地问道。 “是啊。” “遭到致命的灭口,肯定掌握着重大的秘密呢!要不就是H很容易地掌握了绫子的秘密。” 水江说道。 “那就是怀孕……” 大形眼睛一亮。 “这能算是重大的秘密吗?首先,绫子对H并没有保密呀!还是H帮忙联系的妇产医院,并且一再照料她的。” 水江不同意大形的看法。 “可是,绫子有必要给H一笔钱做为保密的酬劳呀。” 大形说道。 “那这笔钱也不会太多的吧。给她几万日元的小费,H也不会因此而忘思负义呀。” “那怎么解释呢?” 大形有点儿发愁了。 “是啊。” 水江也有同感。 “不,这件事可是非同小可,要是她丈夫知道了可不得了。所以这是个重大秘密。” “为了不让她丈夫知道,就要偷偷地去做人工流产。” “可H全都知道了呀!” “这可是在她没有办法的情况下才让H知道的呀。” “这是什么意思?” “你想想,做为秘密,她只让紫乃原一个人知道她有了他的孩子就够了。绫子可不希望让H知道的那么清楚。当然,作为绫子来说,为了得到她丈夫的财产,她还是怀孕的好。但这次怀的不是她丈夫的孩子,于是她便对H讲了许多关于她们夫妇关系的利害,并问H,认识不认识妇产医院的人。H答应为其保密后,便带她去了自己同学工作的妇产医院。仅仅这一点,就足够造成对绫子的威胁了。” 大形解释道。 “您这样一说我就明白了。如果有一天,比方是我,一问H,绫子的孩子是谁的,有可能就会暴露出去的。” 水江说道。 “还许有这种可能,绫子把这个孩子当成是她和她丈夫的呢。这样,就算是有一天要露马脚的话,她也可以不承认的呀。” “照您这么说,绫子怀孕一事,与H被害无关了?” 水江真有点失望了。 “现在还没有很好的解释呀。” 大形无可奈何地说道。 “那会不会是在别的方面竣子有必须封住H口的秘密呢?” 水江不甘心地说道。 “这个吗……由于我们仅仅了解绫子的一部分私人秘密,所以目前还没有更详尽的资料可查。” 说到这儿,大形部长不知想起了什么,忽然“哈哈”地大笑起来。 也许是他觉得弄了半天,他们越钻越糊涂了,太可笑了吧。但是,水江仍不死心。她认为,知道绫子怀过孕这一事实,就证明快找到洞口了,她坚信曙光就在前头。 “对于人来说,一生中到底有多少决定自己命运的把柄呢……” 尽管水江对从旗江事件上嗅出了自己的未婚夫有可能使绫子怀上了他的孩子一事感到无比气愤,但还是有点儿眷恋之情。 出租汽车很快驶过了小郡町,进入了9号国道,向山口市驶去。远远近近的群山,各不相同,千姿百态,中国①汽车车道和山阳新干线也渐渐地向南延伸过去。 ①此处中国为日本一地名。——译注 这时,他们已经可以看到山口市的售花商店了。水江让车停了下来。她来到这家商店,买了一束制作精美的鲜花。对于一边做着多彩绚丽的美梦,一边又离开了人世的大神旗江,这束漂亮的鲜花正好可以陪伴着她。 水江出了花店,又回到了出租车上,并把花放在了助手席上。这个司机好几次歪过头来看这束鲜花,似乎他已察觉到,这两个人是要把这束鲜花放到井部田隧道旁的杀人现场去。 出租车继续行驶在9号国道上,这条公路一直通到京都,被人们习惯地称为“山阴道”。 他们又向西走了大约25公里,便来到了一个叫“秋芳洞”的地方。这也是一处游览名胜,可借此时游人很少。汽车又行驶了一会儿,就到了“长门峡”县立公园了。 “到了这个公园,就标志着进了阿武郡了。” 司机对他们说道。 从他们下飞机,离开山口字部机场,已经过了1小时30分钟了。这会儿的时间是中午11点多钟。大形问水江,是不是先去吃点午饭,但水江一点饥饿感都没有。 距离大神旗江遇害的地方越来越近了。一想到这一点,水江心中的紧张感就压倒了饥饿感。比起吃饭来,水江更担心的是天气。 自从汽车驶入山间之后,蓝色的天空和日照都看不到了。云层厚了起来,北面天空的云层更是浓重,无论哪儿都阴沉沉的,周围顿时呈现出了一派冬日的寒冷景色。 在与岛根县接壤的地方,他们终于看到了一块写着“阿东町”的标志牌。在这个阿东町,9号国道与315号国道交叉而过。如果继续走9号国道,8公里后便能进入岛根县,到达津和野。 于是,汽车向左拐,向北驶入315号国道。他们可以看到右侧两个县界的群山。315号国道建在丘陵地带,其一侧是海岸线。但这儿的丘陵比一般的山略矮一点,汽车行驶在这“山”的脚下,大有被压迫之感。 这一侧的海就是日本海,沿着日本海还有另外一条国道—191号。他们走了不一会儿,便与191号国道汇合了。这个汇合处,就是须佐町。 须佐町是大神旗江的出生地。直到她的少女时代,她的父母亲都是在这儿开一家小食品店的。现在,这个须佐町仅仅留下名而已,旗江也不会再回来了。 冬日的日本海在云层下显得十分广阔。遥远的海边呈现着铅灰色。向日本海的右侧望去,便是萩市方向了。 长长的国道线上,山、海一直把汽车压在狭小的空间里。这么窄的国道,为什么不把它加宽呢?仿佛会车都很困难的。 水江不由得抬头向窗外望去,头顶的山崖如刀劈斧凿一般;而大海一侧又像是悬崖。好险的公路呀! 随着时代的发展,这种令人头晕目眩、险象丛生的公路实在太少见了。新建的公路再也没有这么糟糕的了。 快到隧道的时候,国道忽然一下子变得宽阔起来,地面上也有了不少装饰,如警告牌、护栏。公路穿过的隧道也算比较笔直的。 大概是再在半山中修建像刚才那样的公路太不安全了吧,前方的隧道越来越多,国道191号便开始进入“隧道群”中了。 须佐隧道 大刈隧道 小刈隧道 囗乡隧道 宇田隧道 井部田隧道 田部隧道 尽管须佐至阿武间总共才14公里的距离,但就有这么多条隧道。 每个隧道口的外部都装饰精美,仿佛是一件近代艺术品一样,而且哪条隧道都很长。 在这些隧道的外边,仍然依稀可辨过去的旧路,不过已加装了护栏,这样还是可以走车的。 但是,对于现代交通工具来说,那已不是可利用的公路了。如果还能说是一条“道”,那也就仅仅是一条“道”而已,绝不能与今天的公路相提并论。 由于那条旧路狭窄而危险,如今已经无车可走,只有乐意求寻静谧的男女情人,才有心专走那样的道呢。 在那条旧路上,到处可见被遗弃的一次性饭盒。大概那是人们来这儿游览、怀旧时扔下的吧。这种地方的荒凉程度,可利用之处也就是用于拍摄电影、电视剧的杀人现场了。 “在田部隧道拍摄一部电影时,车子从悬崖上摔了下来呢。” 司机对他们说道。 “不过,我们不要紧,不会出事的。但这些隧道太僻静了,所以听说这儿经常发生杀人事件。” 这个司机看样子对这一带的情况十分熟悉。 “这次在井部田隧道外边的旧道上,就又有一个须佐町的女人被杀了。关于这件事儿,是萩市一家经营不动产的人发现后打来电话报警的。” 司机又看了一眼放在助手席上的鲜花后说道。 “您好像知道的很多呀!” 大形也开始正面和这个司机交谈上了。 这是他的职业习惯。他认为也许会问出什么有价值的材料来。 “很多倒不敢说……” 这个司机像是卖个关子似地,话只说了一半。 果然,大形向他恳求道: “如果您还知道点儿什么,就对我们说一说吧。” “两位客人想知道在井部田隧道被害的女人的事吧?” 这个司机卖弄般地问了一句。 “对,对,您猜中了!” 大形讨好似地说道。 “也不和她是什么亲戚……” “不,不是。光是认识。这不,过了5天才来送花的。” “如果光是认识,那我也没有必要说那么详细了嘛。” 这个司机又来了一句。 “别,别!” 大形急忙说道。 “其实,也不光仅仅认识。她虽然死了,但给我们留下了许多奇怪的谜。比方说,这个旗江说要在萩市买地什么的。” “怎么,旗江,她叫大神旗江吗?” 这个司机惊讶地问道。 “是的。她是这儿的人吗?” 大形又问道。 “是的,但是在萩市郊外。” “是呀!” “是萩市的阿武见的郊外。” 司机答道。 “那您对这个萩市也十分了解了?” 大形又问了一句。 “可不,光小学、中学同学我就有40多个呢!现在全在这一带工作。大神旗江找过的那个经营不动产的人,也就是那个报案人,也是我中学的同学呢。听说死了的旗江就是找他问过买地的事儿。” “那么,请您务必详细介绍一下这些情况好吗?” 大形恳求道。 “其实,也没有那么详细。我那个同学也没有见到旗江,他们不过是在电话里商量过这些事儿。因为价钱不太合适……” “那旗江都和哪些人见过面?” 大形又连忙问道。 “嗯,好像见过。这一带人不少都说过这件事儿,大神旗江最近回来过两次吧。” “您那位同学始终没有见过旗江吗?” “我说你是在问我情报吗?” 这个司机有点儿不高兴地反问了一句。 “您怎么说都行,反正您知道的我都想知道呗。” 大形仍不死心地问。 “好吧。” “那么,您那位同学也多少和这个案子沾点儿边了?” “可不,多少也沾上了一点。不过,我听说这个旗江不光是问了地,而且还想买几间房子,说要开个什么买卖。要临街的3000多平方米呢!” “这么多,这个买卖不小哇!” 大形吃惊地问。 “可不是,我那个同学也感到惊讶,答应她具体来谈谈。” “后来……” “后来,这个叫旗江的人说,资金没有问题,她有赞助人。” “赞助人?” “是啊,后来又深问了一些,才知道旗江的赞助人是她干活那家的老板。” “噢。” 大形点了点头。 “不过,听旗江说那个老板是个女的。” 这个司机又补充了一句。 “噢?” “我就听说了这些,别的吗……” 司机说到这儿摇了摇头。 “就这些了。” 大形说着看了看水江。 大形的意思很明白,这个“女老板”除了志方绫子之外,不会是别人了。 在萩市开一家高级餐厅,是旗江梦寐以求的理想。想必志方绫子把帮她实现这个梦想做为诱饵了,并答应她提供一笔资金。这个人,肯定是绫子! 那么,这个绫子必有重大的秘密被旗江掌握了! 而这个秘密对她来说是至关重要的! 正是因为这个秘密,绫子和旗江达成了妥协。 也就是说,绫子答应出资,帮助旗江在萩市开一家餐厅。 但是,这不过是纸上谈兵,并没有实际走到这一步。绫子根本就没有打算出这笔钱。她从一开始就欺骗了旗江。 她利用旗江的急功近利和对她的信任,决定杀她灭口。也就是说,在制定帮助旗江开餐馆的“计划”时,她就定下了杀死旗江的计划。 水江认为,上述推理是准确的。 那句“老板是个女的”就证实了这一点。 不过,旗江究竟掌握了绫子的什么秘密,这一点还不清楚。 绫子的秘密是什么呢—— 这一点,似乎成了堵在公路上的一个障碍物。如果穿过这个障碍物,就可以真相大白了!就像这191号国道一样,打通了一条通向前方的隧道。 绫子的秘密到底是什么呢? 旗江是怎么知道这个秘密的呢? 这两点,成为通向成功的障碍。一旦找到了这个秘密,就如同打穿了两条隧道一样,视野顿时开阔起来。 实际上,这时汽车已通过了5个隧道了。这时已经可以看到下一个隧道口了。 这个隧道口,是一个倒三角形的水泥大门,两边都是用巨大的石块垒制而成的。 在隧道口的上方,镶着“并部田隧道”5个大字。191号国道被隧道中间的黄线一分为二,并有一标志,指示汽车靠右驶入隧道。 另外有一条旧道,从191号国道向隧道的右侧分了出去。 那是一条过去的公路。 出租车没有进隧道,而是驶入了这条旧道。 虽然这是一条十分陈旧而破落了的公路,但这段路并不十分狭窄。它没有中间分道线,但并排起码可以容下两辆卡车。 尽管这条公路上的柏油已不那么新鲜,而且似乎伤痕累累,但路面干净,只有从公路两侧的枯树丛中吹上来的枯叶和枯草。 铁制的护栏已经锈迹斑斑了,但面向大海一侧的断崖边却没有安装护栏。这一侧长了一些松树,还有一些人工安装的石碑,它们被当作了护栏。 靠里一侧的山崖上长满了树木和灌木丛,但没有路,人可以攀登上去。如果仔细看,就可以发现其中隐约可见有一条羊肠小道,大概是过去常有游人上去登高望海吧。 出租车在这儿停了下来。 由于不是大形或水江让停的车,因此司机只是踩了刹车,并没有熄火。 从这儿看去,右侧视野十分宽阔,只有松树和石护栏挡着。 在道路的左侧,摆放着两个茶碗。似乎那儿就是大神旗江遇害的地方。司机小心翼翼地把车停在了这儿。 水江和大形明白了,马上打开左右车门下了车。刚一下车,他们便感到从海面上刮过来的风又冷又硬。海、天有点儿“嗡嗡”作响,连旁边的松树枝也在海风中瑟瑟发抖,发出类似哀鸣的声音。 水江朝那两个茶碗走过去。一只茶碗里放着水,另一只里放着些土,上面插着香,旁边还有几枝早就枯萎了的不知名的小花。 水江走过去,把手中的鲜花放在茶碗旁边。海风一吹,鲜花的包装纸马上被吹开了。水江和大形闭目伫立,双手合十。站在他们身后的司机也像他们一样,肃穆伫立。 “在这个地方被强盗杀害了,真不走运呀!” 司机愤愤地说道。 “是强盗杀人吗?” 大形突然问道。 “我想是的吧。” “为什么这么断定?” 大形又问了一句。 “因为从死者身上没有找到一分钱呀!连她租的汽车在大田车站找到时,车里的钱包里也没有钱呀!搜查总部都认为是强盗抢劫杀人的呢!上个月这儿还发生过一次抢劫未遂的事情呢!……” 司机争辩道。 “什么抢劫未遂?” “一个年轻姑娘,开了一辆汽车,开到萩市南的262号国道,路边站着一个年轻小伙子要求搭车。结果他趁姑娘不备,用藏着的钅郎头向她猛击,但幸亏姑娘有警惕,身手好,才逃了!” “可旗江小姐运气不好,或是没有警惕性吧。” 大形叹了一口气说道。 “最近女孩子胆子越来越大,哪儿也敢去,好像不知道这个世界还有坏人!” 司机一边说着,一边用力踢开脚边的一块小石头。 水江穿过马路,来到石碑护栏边上站着。海风很冷,她不由得立起了衣领。她的披肩发挡住了脸,她也不拢一下,好像头发也可以御寒似的。 “这儿12月到3月是天气最坏的季节。整个日本海看上去阴森荒凉”——水江想起当时在东驹形吃清水炖鸡时旗江说过的话。果然她说的是事实。 这会儿的日本海,果然名不虚传。黑天昏日下的海面,显得更加荒凉,令人生畏。 就连脚下海水拍打在岩石上溅起的水花,水江也感到白森森的,全然没有夏日里海滨的浪漫情趣。 这就是没有太阳光照射的大自然给人的一种厌恶感。水江面对着大海,嘴里不停地呼唤着旗江的名字,同时又在质问着旗江: 你手中掌握了那个女人的什么秘密? 告别了井部田隧道后,他们又上车,沿着191号国道返回了萩市。到达萩市的这25公里路段,一直是沿着海岸线的。 无遮无盖,公路与大海紧紧相连。海面上吹来的强风,使公路上雾气濛濛。虽然这会儿不是雨天,但水气很大,因此汽车不停地用刮雨器擦着前方玻璃。 尽管海面上有不少大大小小的岛屿,但也只能给人们增加寂寞感。连北长门海岸的国定公园也没有多少迷人的色彩,如向这铅灰色的海面一样令人不快。 过了松本川,便进到了萩市大街了。整个大街十分宁静,给人一种安详的感觉。由于这个市太小了,因此不但没有来修学的学生,游客也十分稀少。 虽然说是不到旅游季节,但由于这儿人口少,所以想必在旅游旺季人也不会太多。 萩市最大的地区叫崛内,这是指北起菊浜,南至指月桥一带。大形和水江的车也到了终点站。在过去,堀内有官府武士的建筑。现在在过去的城墙遗址上种满了柚子树,而柚子又叫做“萩”,因此萩市就是柚子的城市了。 而现在的萩市,为了旅游事业的发展,也仿照过去古代武士的住宅修建了不少建筑,还有一家叫做“北门公馆”的旅馆。 对大形来说,他更喜欢这种风格的旅馆,因此他预定了这家旅馆。由于这次不是公务出差,因此他可以奢侈一回了。 由于有水江,他特意订了一间纯日本风格的房间。但是,水江一进房间,还没有来得及看看。就迫不及待地奔向了电话机。这是她从井部田隧道一返回时就产生的一个想法。 电话是打到东京丰岛区的南池袋中丸妇产医院。水江的心情异常激动,她坚信在中丸医院可以了解到重要的情况。 这也是她的直觉。但对水江来说,这不啻是天神给予的启示。不,说是天神的启示,倒不如说是大神旗江发来的启示。 当时,水江站在那条旧道上,向旗江发出了询问,请她回答。那时,水江突然感到海声风声都没有了,传来一阵阵隐约的人的声音。 那是大神旗江被害前一个星期的星期日,当时她那压抑不住内心激动的语气,水江仍记得非常清楚。 那个声音在说:“那天旗江打来电话,就是要告诉你关于绫子的事呀!”听到这“话”后,水江的脑子里“唰”地一下闪过了一道电光。 水江明白了,这是旗江在向她发出信息,她要水江为她复仇,她掌握着的绫子的秘密,只能由水江去挖掘了。 水江的记忆很快就复苏了。她记起来,当时打电话时,水江问过旗江: “什么?有什么好事儿?你声音太大了,吵得我听不清。什么事儿这么高兴?我猜对了吧?” 而旗江是这样回答的: “是的。对……夫人到昨天为止,一个星期身体都不好。不过,今天开始好起来,尤其今天可以外出散步了。” 根据在世元寺里听片平真子的介绍,绫子请旗江帮忙找一家熟悉的妇产医院,时间是12月7日,而当天绫子就去做了人工流产手术。 从那时算起一个星期里绫子身体都不好,那就没有什么奇怪的了。过了一个星期后,也就是12月13日,旗江便打来了这个令她十分兴奋的电话,对水江说了上述那番话。 才过几天,她就可以散步了,而且绫子居然会这样酬谢旗江。不过也好,问题是当时旗江除了急急忙忙地向她报告这个消息外,也许还有什么话要说,比方说为什么绫子这一个星期都不好。 当时旗江没有说。 也许当时她非常想说。 也许她陶醉在喜悦之中忘记说了。 旗江是胜者。 绫子是败者。 怎样决定胜负的呢?胜负是不一样的。在绫子流产后的第一天,就决定了她成为败者。 另一点,在旗江和绫子到中丸妇产医院去之前,她们之间的关系都是平静的。 绫子想怀上丈夫的孩子,但不幸她属于高龄产妇,不宜怀孕。她以这个为理由,请旗江带她去一家妇产医院。 旗江当时相信了她的话,并带她去了中九妇产医院。那时,旗江并没有掌握绫子的把柄。 因为那时绫子还没有泄露出这个秘密。 但是,事后事情发生了转变。 旗江偶尔成了胜者,并且达成了一笔交易:由绫子为她提供一笔巨款。也就是说,从那时起,绫子的重大秘密就被人发现了,而发现人就是旗江。从此,旗江便掌握了决定绫子命运的秘密。 那么,是从什么时候起发生了这种转变的呢?难道是在中丸的妇产科? “我是中丸妇产医院。” 一个女人的声音传了出来。 水江问对方,12月25日,医院是不是休息日?她谎说根据计算,自己的分娩是新年,也许年内就要生,因此问一下。 因为一到年底,妇产科就特别忙,水江打算问好后再约片平真子。 果然,对方说因到年底,病人多,不会有休息日了。于是,水江便对她讲: “麻烦您帮忙叫一下片平真子小姐。” 说完,她的心情更加紧张了。 “请稍等一下。” 对方十分温柔地答道。 对方没有说片平休息不在。但是,等了好长时间,对方一直没有人来接电话。 “喂,您好,我是片平。您是哪一位,让您久等了。” 片平那依旧柔和的声音再次传入到水江的耳中。 “喂,喂,百忙之中真不好意思。我是前天在世元寺和您见过面的北御门。” 听着片平的声音,水江脑中又浮现出她的样子来。 “啊……” 片平好像措手不及地大声“啊”了一下。 “我知道您很忙,就简单几句……” 水江仿佛片平在面前一样,冲着话筒低头行礼。 “就几句?问什么呀?” 片平反问道。 “我现在刚到萩市。” “是山口县的萩市?” “对。今天到的。” “哇,我好久没有回去了。可您到那儿干吗?为大神旗江的事儿吗?……” “是啊,我想搞清杀害她的事实真相。” “了解到什么了吗?” 片平又问。 “还有一件事情需要再确认一下。12月7日发生了什么,这与这件案子有重大关系。” “12月7日……” 片平不解地说道。 “就是志方绫子去您那儿做人工流产的日子。” 水江急切地说道。 “啊,当时……12月7日,是个星期一呀!” “当时在你们医院发生什么事儿了没有?” 水江问道。 “发生什么事儿?……” “或是志方绫子说了什么,或是旗江有了什么奇怪的变化。” “嗯……这一下子我想不起来。” “别急,您认为印象最深的是什么?也就是说,志方绫子和旗江之间发生过什么没有?” “这个吗,志方夫人是7日上午11点开车和旗江一块儿来的。” “后来呢?” 水江不停地追问。 “送进病房后,护士们就离开了,只有我和旗江在。” “噢。” “我观察了一会儿,便对旗江说不要紧的。然后我也就走了。” “嗯。” “后来……后来又怎么啦?” “求求您,再想想。” 水江央求道。 “对、对。15分钟后,我去病房,给志方夫人送药。” “那……” “可什么事儿也没有哇!我又呆了五六分钟就出来了。下午5点左右,她们就回家了呀!还是我送她们走的呢!” “就这些?” 水江失望地问道。 “可不,也就这些。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也许没有什么用处,实在对不起,帮不了您什么忙了。” “不,是我麻烦您了!我还想再问一件事。” “请吧!” “您第二次进病房,也就是给志方夫人送药时,看到志方夫人或旗江有什么异常吗?” “嗯——噢,大神旗江默默地坐在椅子上,志方夫人躺在床上说着胡话。” “胡话?!” 水江惊讶地问了一句。 “由于麻醉后还没有完全清醒,意识处于矇眬状态。我们常常见到这种人。来做人流的有些是与别人私通,做完手术后由于罪恶感沉重,常常会在说胡话中说出什么来呢。这也是下意识的一种反应吧。” “说什么了呢?” “也就是说什么求神宽恕,请孩子宽恕,下次一定生下来。多了,但都是心里话,没有在梦中说谎的吧?” “对了!片平小姐!” 水江尖叫起来,她一下子站了起来。 “你……” 片平也十分惊讶。 “由于麻醉,还没有完全清醒时,她会说走了嘴的。这时,她当然会吐露真情的。对不对?肯定是在这个时候,旗江听到了什么!” 水江双手颤抖起来。 “难道当时志方夫人说出了什么重要的秘密?” 片平紧张地问道。 “对,肯定是。那您当时听到志方夫人说了什么没有?” 水江感到一阵眩晕。 “是的。我记得当时志方夫人是哭着说的,我只记住了两句。” 片平的口气也紧张起来。 “哪两句,请告诉我。” 水江央求道。她连忙坐下,找出了纸和笔来。 “一句是说‘阿顺的孩子,阿顺,是你的孩子呀!’还有一句是什么‘阿顺,是我害了你!’我听不懂。” 片平说完后,便等着水江回答。 “片平小姐,我从内心感谢您!太感谢了!!” 水江几乎是哭泣着说道。 “阿顺的孩子,阿顺,是你的孩子呀!” “阿顺,是我害了你!” 水江透过眼泪看着纸上记下的这两句话。 她感到有了一片晴空,就像今天走过的那些隧道一样,不仅有人口,而且还有了出口。 她仿佛经历了千难万险,终于等到了隧道开通的那一时刻。 ------------------ 亦凡公益图书馆扫校(shuku.net)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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