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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静静地沈睡着,但他睡得极不安稳。 他让自己一脚踏入鬼门关,在危急之际却又被拉了回来。 从那时候起,少年的全身便插满塑胶管子,并靠着这些维生器材静静地沈睡着。 “这是千分之一的机率,大家只有静待奇迹出现了。” 全家人因为医生的这句话,耐心等待少年恢复意识。 少年的母亲是这家医院的护士,她常常在百忙中抽空来看这名少年,握着少年的手,对着他说话,播放他最喜欢的音乐,然后在唱完摇篮曲后静静地离开病房。 少年的母亲怀着无穷的希望,因为她曾经几度看过病患奇迹似地醒转过来,所以她深切相信自己的儿子也一定会再度苏醒。 事实上,这名少年已经成为“植物人”:这是一个极度冷漠又残酷的医学用语。 虽然少年的体内还流着温暖、鲜红的血,但他依然一动也不动地沈睡着。 半年前,一个下着小雪的清晨,少年在自己就读的高中里上吊自杀。 当他被两名提早到学校练习网球的女学生发现时,少年已失去意识。 随后赶来的体育老师虽然立即对少年施以人工呼吸,但直到他被送进救护车里,才重新恢复呼吸功能。 少年的脖子上留有因为痛苦挣扎而被自己指甲抓伤的痕迹。 上吊自杀通常会出现两种情况:一种是颈椎脱离,心跳停止,马上猝死;另一种则是颈部被绳子勒住后导致窒息而死,而少年的情形则是后者。 他虽然被人发现得早而挽回一条命,但是由于脑部长时间缺氧而导致脑死,从此,少年的意识再也没有恢复。 少年的床边摆着一张小桌子,小桌上放置一台个人电脑,电脑的硬碟里还保存着一篇他尚未完成的小说。 他的梦想是成为一个小说家,但是最后却走上自杀这条路。 自杀现场和家里都没有发现他的遗书,然而同班同学似乎知道他自杀的原因,但是没有一个人愿意说出来。 至于少年自杀未遂的事件,则被以“承受不了升学压力”为标题,刊登在隔天早报的一隅。 小桌子上除了放置个人电脑之外,还有一个深蓝色的玻璃花瓶,花瓶里插着一束红玫瑰。 这束怒放的红玫瑰好似在看护着面无表情的少年。 护士和少年的母亲已记不得玫瑰花是何时开始出现的。 只知道有人每天带着一束红玫瑰来看少年,插完花后便离去。 但是,始终没有人知道送花来的人是谁。 一束又一束的玫瑰花,犹如这个探望者坚定不移的决心。 这个神密探望者的胸中,怀着一抹刻骨铭心的憎恨感,和一股浓浓的“杀意”! 美雪:我有一件事情一定要告诉你。 好久、好久之前我就这么想了,大概是从幼稚园大班时候开始的吧! 我们从幼稚园、小学、国中到高中都在同一班,我和你真是结下不解之缘。 唉! 这一切都是那么令人难忘。 还是赶快进入正题吧! 我一向都不大会写信,记得小学时的暑假日志作业中,我每次开头总是“早上起来,刷牙洗脸”,然后“看完电视就去睡觉”就结束了…… 啊! 干嘛提这些不相干的事呢? 不知道怎么搞的,我的脑子里不停地浮现许多往事。 人是不是在临死之前,许多往事就会宛如走马灯似地涌现出来呢? 也许是真的哦! 虽然我没看过走马灯长什么样子。 好了,我要开始进入主题了。 但是在这之前,我还必须先说明一件事。 那就是当你收到这封信时,我在这世上的日子也剩下不多了。 你也知道,我必须再做一次胃部检查,用胃镜彻底检查一遍,而且我从昨晚开始就没有任何食欲了。 你知道我想说什么吗? 对! 我可能是得了癌症! 好吧! 废话少说。 我想要告诉你的是,我对你真正的感觉。 “‘真正的感觉’?阿一,看你一本正经的,在写什么东西啊?” 金田一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将还末写完的信纸揉成一团,然后回过头去。 “哦!美雪,是你啊!话剧排演完啦?” “对呀!我提早出来的。喂!你在写什么?神密兮兮的。” 美雪在金田一的对面坐下来,视线落在他右手掌心里的那团信纸上。 金田一赶紧将它撕成碎片,若无其事地笑着说:“没、没什么啦!是歌词。这次校庆,我和高木那票人要组一个乐队上场表演。我要负责写歌词,还真不容易呢!我看我这辈子是当不成‘smap’了。哈哈!” 美雪一听,也噗哧地笑了起来。 “阿一,你别做梦了!” 看到美雪似乎没有起疑,金田一也松了一口气。 (看来她还不知道信的内容。在医生宣告病情之前,一切都还是未知数!这封信,不!这封遗书绝对不可以给任何人看到。)美雪和金田一现在正在学校附近的一家餐厅里。 位于金田一身后的那一桌,有三个高中女生正在大声谈笑。 金田一觉得她们看起来很面熟,像是和他读同一所学校。 之后,金田一无意中听到她们谈话的内容。 “喂!今年要不要去新岛玩?” “啊!那还不如去夏威夷。” “你们两个是不是有男朋友了?” 听到这儿,金田一十分幽怨地说:“唉……她们真幸福,还有光明的未来在等待着,而我却是病魔缠身,说不定就这么去了。啊……” “你在胡说些什么?不要担心啦!只不过是胃部检查罢了。我爸爸也经常在做这类的检查,而且我也会陪你去。放轻松,不会有事的啦!” 美雪以安抚的口吻说道。 但是,金田一继续自怨自艾道:“啊!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答应接受检查。也许在我所剩无几的日子里,还能过得比较快乐自在些。” “好了啦!别再说傻话了。你的命那么硬,不会那么早死的。” 美雪边打开放在桌上的菜单边应道。 “是吗?不过你说的也不无道理,对于扭转劣势,我倒是满有自信的。” (的确!我每次都能从那些大事件、大场面中走过来,这点小病又算得了什么?) 今年初夏,金田一坐上那艘破烂客船时,却卷入“幽灵客船杀人事件”。 在前往小笠原仅仅两天的航海行程期间,就出现了三名死者,后来是因为金田一胃痛的关系,才找到破案的线索。 “身为名侦探金田一耕助的孙子,从不向厄运低头的金田一一,岂能为了胃部检查而丧胆!” “对啊!你想想,一向最讨厌去医院的你,居然会为了胃痛去接受检查,这就是向厄运挑战呀!而且,越早发现越好……啊!” 美雪发觉自己说错话,赶紧用手捂住嘴巴。 “早……发现?” “对、对不起,你别介意。” “难道我真的是……啊!我不要去医院!” 金田一抱头大声嚷道。 金田一觉得这间医院的候诊室格外宽敞。 也许是天花板挑高的缘故,另外也可能是因为挂号时间截止,等候看病的患者逐渐减少的关系。 不甚明亮的日光灯照在才刚粉刷过的白色墙壁上,显得有些死气沉沉,墙上还贴着定期健康检查的宣传海报,旁边另有一张“早期发现、早期治疗:癌症健康检查”的海报。 虽然海报上头没有什么危言耸听的字句,但是对自身健康已抱着不安的病患来说,这张海报显得相当怵目惊心。 有不少候诊的病人故意忽视这张海报,金田一即是其中一人。 金田一从小身体健壮,很少有机会来医院。 上次他来医院是因为在保险公司上班的爸爸胃溃疡住院,而前来探病。 “对了,那时也是在这里……” 金田一自言自语道。 美雪瞅着金田一的脸,不解地问:“啊!什么时候?” “哦!我爸爸上次住院的时候,也是在这家‘不动综合医院’。” “原来如此!‘不动综合医院’算是这附近比较大型的医院,我奶奶也都是在这边看病。” “我爸生病时,不要说他可怜,就连我们这些探病的人都累得受不了。像这种毫无生气的地方,真的能让人把病治好吗?” “唉!医院就是这样嘛!我也不喜欢来这种地方,虽然这种说法对在这里上班的人有些不公平。” “对呀!感觉阴森森的。” “可能是医院里总是悲多于喜的关系吧!” 美雪说完后就看着地板发呆,好像在为自己说出不喜欢来医院的事感到不安。 美雪总是这样,她会毫无掩饰地说出内心的真正感受,不过一旦说出口,她又会再反覆思量。 金田一始终很钦佩美雪这一点。 (如果美会现在抬起头来,发现我在凝视她……我该说什么好?还是和往常一样,用笑声来掩饰过去?) 金田一盯着美雪胡思乱想。 突然,美雪眨了一下眼,她那姣好的下巴朝着金田一转过来。 (糟、糟了!) 金田一赶紧转移视线,拚命地在脑袋里思索着该找什么话题来搪塞。 “啊!这间医院盖得不错呀!哈哈!” 金田一干笑了一声,美雪也附和道:“对呀!看起来还满宏伟的。” “怎么会这样呢?” 他们的背后传来一个不是很愉悦的声音。 金田一侧耳倾听,发觉这声音相当熟悉。 “老、老兄?” “剑持警官,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才想问你们两个为什么会在医院呢?” 剑持警官以略带烦躁的口吻反问。 “我要再做一次胃部检查。” 金田一回答后,只见剑持警官皱着眉头说:“哈!你也是啊?我们两个怎么会这么有缘,真不可思议!” “啊!那么剑持警官,你也要再做一次检查罗?” 美雪问道。 “对呀!我是直肠有问题啦!好像长了东西的样子。” “哦!怪不得看你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 “金田一,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看你心里大概在猜想自己会不会是得了癌症,而在担心吧!” “胡、胡说!我可是金刚不坏之身,才不会这么容易得……” “哈哈……警视厅搜查一课的剑持警官也有害怕的时候呀!” 金田一既不是警视厅督察的孙子,也非警视厅长官的侄子,只不过是一介平凡高中生,他之所以会称剑持警官为“老兄”,是有一点原因的。 他们两人初次相遇在伊豆冲孤岛上的“歌剧院”饭店里,当时那里发生了一连串的杀人事件,金田一以他遗传自祖父身上那份惊人的推理能力找出真正的凶手。 自从那次以后,剑持警官就相当佩服金田一的机智反应。 “你别逞强了!刚才你还不是担心得要命。” 美雪用手戳了戳金田一的腋下。 “乱、乱讲!我还这么年轻,怎么可能会得癌……” 金田一矢口否认。 剑持警官则立刻抓住金田一的小辫子说:“那可不一定哦!现在年轻人得癌症的机率也是满高的,最近报章杂志不是也常提到一种叫Scirhous的硬性肿瘤吗?” “别、别说笑了。我看老兄,你才要注意!我的舅舅去年也是因为直肠癌而过世,年纪刚好和你差不多。” “那你可真的要注意了,若是亲人之中有人得到癌症的话,家人得到癌症的机率更高,像你这种就叫做‘高危险群’。” “老、老兄,你才是!” “什么!” “算了!我们别再争了。” “对、对啊!我们都别说了。” 正当两人停止争辩时,诊疗室里响起护士的叫声。 “金田一一先生,请进来。” 诊疗室和候诊室截然不同,里面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医疗器材和设备。 在一个放满文件档案的资料柜上方,有一排内藏日光灯的透明板,上面挂着几张金田一的X光片子。 “嗯……” 金田一口里含着管子,注视着医生的眼睛。 “是……癌……症吗?” 由于冰冷的管子便在喉头里,所以金田一说起话来支支吾吾的。 看起来约四十来岁,理着平头的医生闭起一只眼,正聚精会神地看着装在管子前面的摄影镜头。 “没问题啦!只是胃炎。” 医生有点沙哑地喃喃说道,一阵浓浓约菸味随着他开口说话扑鼻而来。 “川崎医生,可以叫大林太太照X光了吗?” 年轻的护士探头进来问道。 川崎医生边看着摄影镜头边回答:“嗯!可以了。” 川崎医生的视线离开摄影镜头。 “别担心。照这个情形看来并不严重,再加上你又年轻,吃上两、三个星期的药就会好了。” “你不是安慰我吧?” 金田一不安地反问。 “那你要不要自己来看一看?” “自己看?” “对啊!这个叫做内视镜,也就是由许多细小的玻璃纤维做成的软线管。你从这个摄影镜头看,就可以看到现在所探照到的影像。” 川崎医生把黑色的软管弄弯,然后把摄影镜头拿到金田一眼前。 “哇!真酷。这就是我的胃啊?还发光呢!” “那是因为内视镜的光反射的关系。你看,这里有一块比较白的地方。” “好清楚啊!真不可思议。” “怎么样?相信我了吧!只是胃炎而已,吃点药就行了。只要不再发作,就可以不用来复诊了。” 川崎医生边说边在病历表上写一些字。 金田一仍意犹未尽地继续看着摄影镜头。 “嗯?医、医生,为什么胃里面看起来好像黏黏滑滑的,有点恶……” 金田一结巴地说着。 川崎医生有点不耐烦地将金田一的嘴巴扳开,然后动作粗鲁地将管子拔出来,并对金田一说:“你将来千万别当医生。” “哈哈!金田一一复活了。美雪,对不起,让你担心了。不过你说的对,我是不会向厄运低头的。呀呼!” 金田一走出诊疗室即兴奋地大声嚷嚷。 美雪赶紧用手捂住他的嘴。 “喂!小声点,这里是医院呀!” “哈哈!不好意思。咦?剑持老兄呢?他还没出来呀?” “嗯,他比你晚进去,到现在还没出来。” “唉!可能满严重的。待会儿地出来后,我们好好安慰他一下。” “你不要尽往坏处想好不好?” 美雪虽然在责怪金田一,但是语气和表情都比先前轻松、柔和许多。 金田一看了她的表情,十分欣慰地想着:(美雪还是很担心我的。) 美雪看着洋洋得意的金田一说道:“这下子可以安心地去旅行了吧!” “啊?” 金田一就像是突然被数学老师点上台做习题一样,一脸惊愕的神情。 (对哦!那次小笠原之旅无意中碰上杀人事件,所以我答应美雪暑假时要再去旅行一次。) “对、对不起。美雪,事情是这样的……我把打工存下来的钱全用光了。” “啊?为什么?” “因为我本来以为自己大概也不久于人世,所以就去寿司店大快朵颐一番……嘻!嘻!” “你、你骗人!” “是真的。” 金田一小声地回答。 “那么旅行就取消罗?” “嗯……啊……” “怎么会这样?” 看到美雪满脸失望的神情,金田一寸恍然大悟自己做了多么愚蠢的事。 (唉!我怎么会……我真是个大笨蛋! 美雪是如此期待和我一起去旅行,今年夏天也许是最后一次机会,让我们突破“最后一道防线”。 因为家里的人认为我们还是小孩,所以才会轻易答应我们两人一起去旅行,等到明年升上高三后,他们一定会反对我和美雪再一起去旅行的。 啊! 怎么办? 这次是我最后的机会了。 不要急,一定还来得及,赶紧想个办法…… 在美雪还没改变心意之前,一定有什么可以代替旅行的方法。) 金田一以他推理杀人事件的脑袋思索着,两个眼珠骨碌碌地转,像是在巡视候诊室里的每一个角落。 最后,金田一的目光终于停在公布栏内一张小小的徵人启事上。 医科专修补习班暑期校外教学,诚徵工作人员。 年龄十七岁以上,性别不拘。 工作内容:房间、浴室等的打扫及厨房打杂。 详情请洽本院讲习事务所。 (就是这个!) 金田一兴奋地暗中叫好。 “美雪!我们两人不去旅行,去打工如何?” “打工?” 金田一得意地指着那张徵人启事。 “如何?南房总的小岛呀!听起来好像很好玩的样子。” “嗯!让我考虑一下……” (只有霸王硬上弓了。) 金田一深怕夜长梦多,于是急忙说道:“好了,就这么说走了。走吧!我们去应徵,那个事务所好像就在医院里。” 他强拉着美雪前去寻找事务所的所在。 “等、等一下,我还没……” “好啦!别犹豫不决了。你想喝什么?今天我请客。” 金田一走到自动贩卖机的前面,开始翻着口袋寻找零钱。 “我要宝矿力,你呢?” “那我乌龙茶好了。” “乌龙茶吗?OK!啊……” 他不小心手一滑,十元硬币滚进了一间房门敞开的病房里。 “哎呀!怎么跑到那里去了!” 金田一四下张望后,才蹑手蹑脚地走进“海老泽邦明”的病房。 这间病房的光线非常昏暗。 窗外的夕阳透过半掩的窗帘射到病房里的墙、地板和床铺上。 一开始,金田一还以为这是一间空房,因为房间内丝毫感受不到一点“生气”。 不过,病床上确实躺着一个人。 那是和金田一差不多年纪的一名少年。 病房内,桌子、衣柜和床铺都整理得有条不紊,这和金田一的爸爸住时,桌上堆满了报纸、杂志,垃圾筒里也装满牛奶盒那种杂乱不堪的景象形成强烈对比。 金田一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 躺在床上的少年,全身插满了半透明的管子。 他的双眼紧闭着,嘴里则合着管子。 虽然有人帮他剃了胡子,头发也梳得相当整齐,但是少年的脸有如蜡像般也面无表情。 至于盖在少年身上的白被单,根本没有半点皱褶,这也就是说他根本就没有翻过身。 (植物人!) 金田一想到这个名词,就感到全身不舒服。 (这个名词到底是谁发明的? 人就算没有意识也还是个人呀! 为什么要把他比喻成“植物”呢?) 突然间,金田一注意到床边的心桌上放置了一台个人电脑。 电脑的防尘罩已经拿开置于一旁,而电源也是插上的,不由得让人联想到少年打电脑的模样。 按着,金田一注意到电脑旁深蓝色花瓶里的那束红攻瑰花。 (这花是为谁插的呢? 是为了少年? 还是为了访客? 还是少年的双亲为了舒缓情绪而插的呢?) 金田一自己也不知道为何独独对这束玫瑰花如此在意。 然而事后他回想起来,当时确实有种即将发生事情的奇怪预感,那是遗传自祖父:金田一耕助的第六感。 “阿一,不要随便进别人的房间。” 美雪的声音从金田一背后传来。 “阿一!” “嗯,我知道。好了,我们走吧!” 金田一挡住美雪的视线,轻声地走出病房。 “算了!才十块钱而已。” 金田一喃喃说道。 他无意间往病房窗边一瞥时,插在深蓝色花瓶里的红玫瑰花倏地闪过眼前。 从踏进病房到他走出来的所有景象,都完整地收藏在金田一记忆深处。 此刻的金田一万万没想到,数周后将会重新打开这个记忆抽屉。 深夜里的医院走廊,在青白色日光灯的照射下更显得昏暗、阴沉。 紧急警报器的红灯正一闪一闪地映照在墙上,好似巡逻车门着红色警示灯呼啸而过。 一个非法侵入者的手里拿着凶器,小心翼翼地在走廊上行进。 虽然他在行动前彷徨了许久,但是现在已经没有退路了。 侵入者正朝着目的地前进,鞋底的橡胶不断吱吱作响。 万一被出来走动的病患发现的话,侵入者可以马上换穿事先准备好的淡蓝色病患服装。 不过,他还是希望能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完成任务。 侵入者一开始先潜进医院,然后躲在病房大楼附近的厕所里。 在这八个小时里,他不停地换地方藏匿,这一切都是为了那个“目标”。 侵入者再次确认工具是否准备妥当,一个是麻醉气体,这在医院里很容易弄得到。 如果找不到的话,还可以用三氯甲烷代替,而三氯甲烷则可以用乙醇来合成。 (有问题的是另一个工具。) 侵入者感觉指尖碰触两支冰冷的钥匙。 (自己做的那把钥匙打得开医药库的门吗?万一开不了的话,计划将会就此泡汤。) 眼见那道厚重、冰冷的铁门就在不远处,侵入者继续向前走。 他边搜着口袋里的钥匙边四处张望,昏暗的走廊上空汤汤的,见不到任何人影。 他从口袋里取出一支钥匙,并将它插进钥匙孔内,侵入者自制的钥匙在钥匙孔里卡哒卡哒地响着。 侵入者感觉心脏噗咚噗咚地好似要从喉头跳出来,脸颊和耳根也红得发烫。 他咬紧牙根,聚精会神地开锁。 卡哒! 门锁打开了。 顿时,侵入者胸中的不安立即烟消云散,一直左右自己的道德感,正在体内慢慢地消解。 现在的他已经踏进无底深渊,再也出不来了。 侵入者除了浑身起寒栗之外,还有一份奇妙的兴奋感油然而生。 当他转开冰凉的门锁踏进门内时,强烈的杀意瞬间在全身窜流。 他的脚步再也不拖泥带水,原先发烫的脑袋也不再混沌。 一瞬间,他反手将门关上,把房门上锁,并且开灯,然后开始搜寻目标。 这时,从玻璃柜子中反映出来的他,是一个面无表情的人。 (那已经不是我自己了。现在的我是一个冷酷的杀人者!“午夜零时的恶灵”!) ------------------ ocr:小笨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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