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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是壮观呀!新扬百货只缺二十来人,却来了一百多人应征。一大早就挤得新扬顶楼人山人海。这还不包括寄履历表的信件。
  最出色的是应征秘书那一边,二十来个年轻貌美的小姐,个个打扮得妖娇美丽。可以肯定的是,不管她们中那一个被录取,雷煌身边都会有一个美女秘书。
  在笔试过后,就是面试了。
  由于太多人竞争,史君华已无心争取。她的编号是二十一号,倒数第五。
  她看向青云“我们走了,好不好?”
  “为什么?既然来了,就要撑到底。你又没有那一点不如人,尤其你英文拔尖,谁比得上?来,小恩,给妈妈加油。”
  “妈妈加油!”念恩扑入母亲怀中,笑呵呵的。
  “我觉得不安。”君华轻抚女儿的脸。念恩除了眼睛像她之外,其他都像那男人,因此雷的面孔她不曾遗忘过,只要看小恩就知道了。为什么那扇面试的门会使她不安呢?
  “又不只你一个。别人还不是一样!”
  “青云!”雷拓惊喜的声音远远传来。
  江青云吓了好大一跳!她没想到今天会遇到他,他来做什么?
  一身休闲打扮的雷拓,俊美的面孔已招来各方注目。他站定在她面前。
  “雷拓,你怎么来了?”
  “来帮忙面试呀!快十点了,雷煌要下去与我爸举行开幕仪式,剩下的工作由我接手。”
  这正好!青云双眼亮晶晶的拖了雷拓就闪到没人的角落。
  “打个商量,录取二十一号,其他刷掉。”
  他皱眉看她。
  “这怎么可以?利用裙带关系进来,代表她能力有待加强,不出三天,雷煌也会将她扫地出门。”
  “能力不是问题啦!我保证行不行?而且她绝对没有一丁点想勾引男人的企图,其他二十多人可就居心难测了。雷煌才不需要一个花痴秘书呢!我的朋友有小孩了,对英俊男人免疫,能力强……喂!你到底答不答应!我生平第一次求人耶!”她杀气腾腾的瞪他。
  她一生气,雷拓只有举白旗的份。
  “先让我看看是何方神圣好不好?”
  “来。”她拉住他的手走近史君华。
  互相介绍后,史君华别有深意的看看这个雷拓,根本是与青云太相配了!
  一看就知道脾气非常好,又聪明得不得了,一个可以治得住青云的好男人!全天下就只有这个雷拓适合站在青云身边了。而且,他眼中的爱意与温柔只有在看青云时才会出现,偏偏青云没有那么细腻,看不出有人对她一片真心。
  而雷拓也肯定了青云的眼光,会不会与雷煌有什么火花产生他不知道,可是这种女人一看就知道是值得娶回家珍爱那一型的,出来工作让人有些不忍;但这并不表示她能力不好,她说得一口流利的英文与日文,大学又主修企业管理,是个人才。
  “一个人情。”雷拓低低在青云耳边低喃。人选决定了,不必青云要求,他相信自己也必然会录取她。可是不趁这机会向青云讨人情怎么可以?千载难逢哪!
  “知道了。”她瞪他一眼。
  在雷煌由另一处专用电梯下去后,十五号以后的人都由雷拓与其他主管面试。史君华自然是高中了。
  史君华得知自己雀屏中选后,笑了笑,别有深意的看了眼青云,又看了看雷拓,没有多说什么,抱起女儿笑道:“我先带念恩去七楼美食部门吃午餐。
  你可以在那边找到我们。”
  “哦。我一小时后过去。”青云对她挥了挥手,就被雷拓抓入办公室内。
  “说吧,你要我怎么还这个人情?”即使她讨厌雷拓不顾青梅竹马一场,开口闭口讨人情,但欠了就是欠了!她这个人除了脾气比较不好外,可没有赖帐的习愤。被他这么迫不及待的抓进来也好,早死早超生嘛!免得往后连本加利滚成一笔巨债,牵扯不清。
  雷拓倒了杯汽水给她,坐在她对面的沙发中,双眼中有着一抹深思,更有着完全的专注,定定的看着她。
  “你知道,我对做生意一窍不通,即使我修了几门课,但那毕竟只是纸上谈兵。”
  青云皱眉。
  “省去一些废话,咱们直接说重点如何?你到底要我做什么?”
  “我父亲准备拨一间公司让我经营。”
  “连见习都没有就要你独当一面?太狠了吧?”青云叫了出来。不过,继而一想,她又觉得没什么了。“可是,你们家的关系企业向来经营得很好,已经建立起卓着的信誉,你当上龙头也不须太惶恐,照着原来的步子走,总不会出错的。加上有你老爸当靠山,还怕什么!”
  “新扬机构不曾涉足过家电业。你们那一行有家公司叫“志鸿”,你听过吗?”
  ““志鸿”?半年前倒了嘛。产品平平,经营不善又不肯改革……”青云瞪大眼。“我的老天!你的意思是说你老爸买下那一间破公司要你去经营?那个老头子心中倒底在想什么?他怎么可以这么做!给雷煌这间百货公司,却给你那间破公司?你对家电业根本完全不懂呀!半年来没有任何人肯买“志鸿”,就是因为没有那家公司有把握让它起死回生。他们的机器太老旧,厂房又破,办公设备更不必说了,一旦接手,五年内不仅赚不了钱,还要先投下巨资去整顿一切。你父亲想加入这一行可以自创品牌,风光一点呀!堂堂新扬继承人窝在那间破公司,不怕笑掉人家大牙呀!”
  “我父亲是要考验我的能力,你没发现我回国后不曾正式在媒体上曝光吗?他要我不能张扬自己的身分,要我在五年内让“志鸿”起死回生,如果办不到,他决定要把位子让给雷煌,这我是很赞成。可是另一项我百分之百反对,如果五年后我无法证明自己的能力,那么我就得听从父亲的安排娶金大海的女儿金盼咪为妻。”
  一股酸意在青云心中冒泡。她尖刻的说:
  “金盼咪?很好呀,是个大美人。”
  房地产大王金大海就这么个掌上明珠,容貌中上,身材一级棒,三年前参加中国小姐选美居然“跌破观众眼镜”夺得后冠,从此以大美人自居。巴结奉承的人一大票,天天拜倒在她石榴裙下歌颂,更显得她姿色的不凡。
  “青云,她不是我要的!”雷拓蹲在她身前,专注的看着她。“帮助我,青云。我需要你!”
  “我可不要破坏人家的姻缘。”她忍不住躲开他的眼光;他这种神色会让她不安。
  “我看你是要使我万劫不复!我眼光有那么差吗?看上那个女人?你自己扪心自问,那个女人好在那里?我为什么会想要她?”
  青云笑了出来。
  “她很好养呀,肉又多,晚上可以供你取暖。你每天只要供应她吃不完的食物与衣服珠宝就行了。”
  金大小姐的好吃是出名的,又想要好身材,又拼命吃,几次减肥休克的新闻上了花边的头条。
  “你笑起来很美,有种小女孩的羞涩与纯真。”在他面前,青云大多时候都是很凶悍的,她的笑容偶尔出现会使他惊艳。雷拓此刻根本不知道她在说些什么,目光痴痴的看着她。
  他这种柔和的口气,温柔似湖水的眸光,形成一道魔咒,使青云一时之间大脑停止运转,杏眼圆瞪,楞楞的看着他。
  这个表情可爱透了!任凭情感驱策的,他俯近身,唇瓣轻轻印在她鲜红欲滴的樱唇上,像蝴蝶试探花朵似的轻触了下。只见青云双眼瞪得更大,却没一点动静——没有赏他两记火辣辣的锅贴,也没有当场踹他下十八层地狱……她恐怕是吓呆了!这么难得的好机会,给了雷拓万分的勇气。小心的再凑近她,这次,他吻得很彻底,像蝴蝶开始采撷花蜜,辗转吸吮后,本能的探入她口中兴她舌尖纠缠逗弄……他听到怀中的青云倒抽一口气的惊喘,但他不容她稍有清醒,整个将她搂在怀中,让他的吻、他的心、他的激动来震撼她……二十年了!千辛万苦才有一小步的进展,他宁死也不放过!
  二人在长长的、几乎破金氏世界纪录的缺氧情况下结束亲吻。还在猛喘回味的当口,青云先是一记左钩拳,再来是一记上钩拳,一点防备也没有的雷拓就被打倒在地毯上了。江青云怒气未平,胀红的俏脸一半是嗔怒,一半是羞,整个人扑上去捶打他。由于他脸上早已挂彩,所以她放过他那张俊秀的脸,找他身体攻击。
  雷拓不敢笑出来,即使现在身受皮肉之苦,可是为一个缠绵的吻,太值得了!他甚至可以确定这是青云的初吻!为此,他的嘴巴几乎裂到耳后。除了脸上那两拳有点疼之外,其他落在身体上的拳头像在捶背。泼辣如江青云者,到底是女流之辈,又是不常运动的上班族,不必雷拓讨饶,她已打得全身无力;于是改用捏的比较省力。雷拓却开始大笑反抗,她简直是在对他呵痒。
  “你敢笑!你敢笑!死雷拓!你这个杀千刀!上刀山、下油锅,死一百次还不够的登徒子!”她大吼。
  “这是在搞什么鬼!”一个冷冷的、含着严厉谴责意味的声音出现在门口。
  雷拓坐起来,双手还拉着青云,二人同时看向门口的雷煌。
  雷煌一脸讥诮的看向雷拓,似笑非笑的。
  “啧!啧!什么也不会的你,对调戏女人倒很有一手。如果在公事上头也这么罩得住就好了。”
  雷拓一时楞住了。
  刚才还气雷拓气得半死的江青云此刻心中又燃起了一把火,目标是雷煌!
  他怎么可以用轻蔑的眼光看雷拓?又是满口的不屑,他凭什么?
  “雷拓还没开始一展身手,你凭什么妄下定论说他没有能力?”
  雷煌嗤笑一声,双手环胸,扫了眼她——
  “那家破公司是我伯父丢给他玩的小玩具,本来就没敢期望会成功。我们太清楚他的能力了,才不让他入主新扬企业,怕垮掉呀!五年?不出三个月,“志鸿』必定又成一间废墟。给他二十万创业基金,就当丢入茅坑吧!”
  这个人一定是觊觎雷拓的宝座太久了,现在才会处处打击雷拓!先前对他的好印象一扫而光。江青云怒瞪雷煌。
  “你是看准了雷拓不会成功?然后好接收新扬企业?你别作梦了!”
  雷煌耸耸肩。
  “条件可不是我开的,他们父子间的协议而已。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雷拓不会成功。”
  “我才不会让你如愿!”青云吼了出来,用力拉住雷拓:“我帮你!明天我就去辞职!立刻去帮你整顿公司!”
  “真的?”雷拓大喜。
  “我该下去了,若华还在等我。”她瞪了雷煌一眼,附在雷拓耳边交代:
  “小心这个小人。”
  话完,头也不回的走了!即使雷拓已是成年人,却仍需要她保护,基于一种责任,她义不容辞的卯上雷煌了!
  雷煌与雷拓目送青云消失在电梯中。
  “特级辣椒一根,正好配你这个被打得半死不活却还哈哈大笑的白痴。”
  雷煌不胜感佩的打量雷拓的脸,右边脸颊与下巴已浮上瘀青。“你非礼她了对不对?牡丹花不死,做鬼也风流。”
  雷拓只以笑容搪塞过去,问出他的疑问:
  “你在玩什么把戏?”
  “助你一臂之力呀!请将不如激将,那个女人太难弄了,而你却又非她不可。老实说,我也不忍见到你娶金盼咪那个肥猪。既然本年度的终结目标是让你成家生子,你至少还有挑对象的自由。就她了,至少比那个中国小姐好。”
  不管雷煌心中另外有什么主意,至少这一点他和他是声气相通的,而他确实也请动了青云。雷拓别有深意的笑了“不管我老爸在打什么算盘,青云我要定了!”
  “亏你受得了””雷煌一脸的不可思议。
  “江青云,你大小姐迫不及待的拉我回家,就是要我背叛我的上司,当你的间谍?要不要每天记录下他的一言一行呀?吃几粒饭?喝几口水?早上不是向我拍胸脯保证雷煌是个好上司?怎么此刻却成了一个居心不良、卑鄙无耻的小人了?”史君华一反平日的柔顺温婉。如果要她去卧底绝对是免谈的。她宁愿跳出是非圈,再找别的工作。
  江青云双手撑双颊,嘟嘴道:
  “他是好上司,但不是好亲戚,我替雷拓打抱不平呀。现在雷拓的地位岌岌可危,我不帮他就没有人可以帮他了!聪明一世的雷明扬不知道在想什么,这次误听谗言交给他一间破公司来整他。反正我不能坐视不管。”
  史君华也双手托腮看她。
  “你不是很讨厌他吗?你又不是他的什么人,担心他死活做什么?他倒了不正称你的意?理应拍手叫好才是。”
  这个青云,对自己的感情迷迷糊糊,死不承认对雷拓有意,却老是替他担心,这么矛盾的行为却做得理所当然。史君华半揶揄的笑看她。
  “那是两回事啦!君华,我不是叫你背叛你上司,只是要你多注意一下,凡是有不利于雷拓的计画,偷偷知会我一声,我才好预防呀。等明天我到公司办完离职手续后,正式成为雷拓手下,也是实际工作的人,我要订定计画整顿公司,还得要教雷拓一些工作事宜,无瑕它顾。你行行好嘛!”青云势在必得的缠着君华,不到黄河心不死。
  史君华叹了口气,抱起熟睡的女儿起身道:
  “好吧,在不违反职业道德的范围内,我尽量。”
  真是刺激呀!她史君华居然当起间谍来了。这雷煌到底是何方神圣,竟然可以让青云这么忌惮戒备?不管了!不管了!明天正式上班就知道了。她开始对她的上司好奇了起来。在走入房间时,她就着半开的房门,突然想起什么,问:
  “青云,你今天上午在办公室待那么久是干什么?”
  她这无心的一问,却使江青云瞬间双颊飞红,不只如此,青云握在手中的茶杯更是失手掉落地上,变成碎片。
  “青云?”史君华飞快的将女儿放在小床上,盖好被子,马上冲了出来,不是为了那一堆碎片,而是因为男人婆江青云“居然”脸红了!她们朋友十年多,她可从来没看过青云脸红过。
  “我——回房睡了!”江青云抚着双颊,连忙要跑回房间。君华这一提醒,她的记忆立即鲜明的映出早上雷拓吻她的情景,那种慌乱与燥热又出现在每一颗跃动的细胞之中。老天爷!她被吻了!她被吻了!那个讨厌的雷拓竟吻了她!
  史君华由身后拉住她,紧紧盯看她慌张的眼,半是玩笑的猜测道:
  “这么不安,不会是给雷拓吻了吧?”一语中的!
  由江青云圆瞪的大眼中,史君华知道自己猜对了,低呼:“他不要命了?
  后来呢?他还活着吗?”
  “喂!你这算什么朋友?我被侵犯了,被偷去初吻了,你不问我有没有事也就罢了,竟然反过来问我那只色狼还有没有命!”江青云咬牙切齿的瞪着她的好朋友。即使她江青云再凶悍泼辣,倒底也是个女人,遇上这种事,毕竟她是受侵犯的一方啊!史君华的反应太过份了!虽然君华关心得没错,她的确把雷拓打得要死不活,但……那家伙竟然在笑!
  “我当然是关心你才会问呀!如果你把你未来的上司打死了,那你不就失业了?哎呀!反正他得到一顿痛揍也是值得的,毕竟江大小姐辛苦珍藏的初吻,二十七年来未经人采撷,他想得到,自是要付出一些代价。好了,不谈这个了!”由于客厅有碎片,若华乾脆拉青云到她房间,二人并坐在床上,若华低声问:“感觉如何?”
  “那会有什么感觉?”不是她不想说,而是这种事相当微妙,无法形容,她不知道该怎么说。想了好久,反问:“你呢?那个“雷”吻你时,你又是什么感觉?”
  史君华马上泛红了脸,呐呐开口:
  “那不同呀。你与雷拓打一出生就认得,青梅竹马二十七年。我与他只是萍水相逢……而且又是我主动的……在怀着一种献身的心情下,其实是非常害怕的,只知道……当他爱我时,那种肌肤相亲的感觉像电流,大脑全失去了功用,只任凭情感驱策的沦陷……我想,你与雷拓之间的感觉应该更好才是,因为你与他不是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接吻。”
  江青云仍不肯正视自己的感情。
  “我与雷拓——我们一同长大没错,可是我们不是情人。”
  “不管是不是情人,我问你,你喜不喜欢那个吻?”史君华问。
  她喜欢!江青云老实的回答:“我不后悔初吻给了雷拓,不可否认……他技巧不错。”那么好的技巧是谁教他的?还是他吻过太多女人才会那么熟练?
  没来由的,江青云心中闷了起来。
  “如果是雷拓以外的男人吻你,你能接受吗?”史君华不动声色的问着,企图点化青云看清自己的情感。
  雷拓以外的男人?谁?脑中浮出几张面孔,都给青云嫌恶的甩开了。“除非他想下地狱了,胆敢碰我!”她猛然发现比雷拓可恶的人还真多!相较之下,她远比较能接受雷拓。
  “那就是了。”史君华笑叹了下,起身道:“雷拓真的跟你很相配。先别谈论爱不爱、配不配的问题。告诉你,如果一个男人能单用吻就足使你七晕八素,那么,更美妙的感觉在等着你去领受……如果你想当单身贵族,决定独身一辈子,何妨找个能让你失魂的男子来启蒙你,感觉一下那种滋味。”
  “君华!”江青云不敢相信君华会说出这么大胆的论调!她居然建议她找雷拓去体验肉体的感觉!太荒唐了!
  “嘿!别大惊小怪,你以为我的女儿是怎么来的?这方面我的确懂得比你多。当我没说吧!反正你又不敢。”她笑着走出去。这么大胆的建议,目的是拨动青云的心湖。基本上,青云是个保守的女孩,对身体的亲密,严谨的认定该在结婚后才能谈及;对性一事排斥又慎重,可是她必然也是好奇的。即使她大力鼓吹独身也阻止不了这种好奇。所以史君华才故意这么说,一旦说动了青云对雷拓身体的好奇,一旦有了理不清的关系,谁还管门当户对的芝麻小事呀?而青云的心结就在于雷拓和她身分的不同,她希望雷拓懂得把握机会。没有人比他们二人更相配了。
  青云楞楞的看着阖上的房门,脸颊又热了起来!君华说的比亲吻更美好的……老天哪……她不敢多想了!
  死雷拓,为什么要偷吻她!讨厌!讨厌!讨厌死了!
  将小念恩送往离公司不远的幼稚园后,史君华怀着好奇又胆战的心情踏入“新扬百货”的顶楼。
  雷煌,她的上司,会是个怎么样的人?不管是好是坏,她都需要一个安稳的工作。
  八点三十分上班,她八点钟就坐在总经理室门口的小区隔间。工作还没有明确的分派下来,她只好着手先将琐碎的杂物分类放好,再利用电脑将一些资料建档,相信很快就会派得上用场。
  当人声愈来愈吵杂后,也代表上班时间快到了。这一层楼除了总经理室外,还有企划部与开发部,其他一些事务职员在下面一层。电梯门一出来就是会客室,正前方是总经理室,左右二方就是区隔的两个部门。有人上来,她第一个看得到;而上来的人,第一眼看到的也是史君华。
  她是相当令人赏心悦目的;不是美艳喷火,而是那抹沈静温婉会让人心旷神怡又乐于亲近。所以,她吸引了所有人的眼光,白净的瓜子脸上是古典的美丽,极少见的美丽,会让人无法移开目光而深深凝视。
  顶楼的员工比较早进入公司。抱着求教的心情,史君华一直保持笑容回答他们的询问与正视他们的注目。即使围着她的这群王老五问的问题愈来愈偏向私人性质,她仍是维持不变的微笑。幸好,八点三十分的铃声已响起,各人回各人本位,否则她恐怕要挂不住笑容了!他们对她好奇得太过份了!几个兄弟姊妹、有没有男朋友、血型、星座、年纪……如果上班铃没有响,他们恐怕会连三围也问出口吧!史君华苦笑了下,如果她是青云,那么这些男人那敢这么不知分寸?但个性天生,又能奈何?
  在雷煌似笑非笑的目光揶揄下,雷拓清了清喉咙;随着电梯灯号往上移升,接近十六楼时,才道:
  “虽然她是青云力荐的人,可是我也是经过一翻肯定才录用她的。往后你就会知道那女孩的能力不错。”
  雷煌悠闲的背靠墙,睨他——
  “我可没有多说什么,你紧张个什么劲?还特地陪我一同来公司上班。你的公司快开张了,理应很忙才是,硬跟过来做什么?怕我会欺负你力荐的人才吗?”
  这就是雷拓今天跟在雷煌屁股后面的原因了。
  “也不是这么说啦,反正我今天没事,陪你办公也不错,顺便当个中间人,介绍你们正式认识。”
  “反正哪,江大姑娘力荐进来的人,你非得照应到底就是了。”啧!爱情!雷煌真是可怜这个小堂弟被江青云欺压定了。
  跨出电梯,第一眼,雷煌目光定在前方秘书座位上的人身上。目光霎时闪动了一下,立即锐利的半眯了起来。是她吗?……
  刻意保持的平静无波却逃不过一直在观察他的雷拓的双眼。雷拓何等的敏锐?不置一词的将眼光移向史君华,心中闪着疑问。青云的朋友无可置疑是个古典大美人,但那肯定不是令雷煌震动到心悸的原因。雷煌早已练就成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高深功力了,那会因乍见美女而感诧异?何况比史君华更出色的女子多的是……那么雷煌的反应就值得好好玩味研究一番了…雷拓领雷煌走向史君华。
  利用午休时间,史君华独自躲在洗手间大口大口的喘着气。不可能!不可能!他……他怎么会是教她牵念了四年的那个“雷”呢?
  早上,当雷拓将雷煌介绍给她,说是她未来的直属上司后,她差点昏厥过去。她一直回想不起来当时自己的反应有没有很失态,只知道一颗惶然的心几乎跳出胸口。幸好!幸好雷煌只是简单的点了一下头就进入办公室内了,一点也没有在意她的表情。这代表他对四年多前那突如其来的一夜已没有记忆。是呀!他怎么可能记起呢?比起当年的凄楚无助绝望,加上青涩的面孔,如今的她何只蜕变成熟而已!外在变了,时间也相距太久了,他怎么会记得那一夜的萍水相逢?可是,她记得,一清二楚的记忆深刻。那一夜过后,她在昏黄的灯光下仔细的将他面孔雕刻在心版上;知道自己对于这个生命中唯一的男人将会永远永远的记住,所以无法自已的痴望他,生怕有个遗漏。
  想不到,在飞越大半个地球后的今天,他们会在自己的国家中再度相遇。
  台湾很小没错,但小成这模样也太离谱了!该说是那虚无缥缈的缘份使然吗?
  如果这么认定,又会是怎样的结果呢?在他与她仍是形同陌路的情况下……爱他?是呀,在与他又相见之后,这份痴念更深了。但,他们不会有结果的;基本上,他们一点感情基础也没有,却共同有了一个女儿。既然他对她无半丝印象,她应该放心又死心的,目前,也只有如此了。原本她就不曾存过希望,那么,这再次相见的机缘,又是为什么呢?
  失神凝视镜中那个仓皇的自己,只能苦笑这份执着与痴傻。至少……雷煌的出现让她知道,她的女儿是血统纯正约台湾人,他有名有姓,是个大户人家子弟。这给了她将来面对女儿询问时,有更多的资料可以陈述。
  是吗?是吗?这就是上天安排她再度见到雷煌的原因了。是吗?……
  青云老笑她是把报恩看成恋情,才会执着一个无名无姓的陌生男人。她知道不只是那样而已,否则多年来不会心如止水。今日一见,她更是深深明白了自己真的在第一眼时就失去了心,那颗心至今仍悬在他身上;不是感恩,是真实并且无可救药的爱上他,因此才会对别的男子殷勤心意感到退避与负担……
  她……注定要饱尝这份不能公开的苦恋了!
  不管前些天她有多么不想要这份工作,现在,史君华知道,她会待下来,待在雷煌身边,成为他得力的下属;虽然不能表明心意,但至少……至少能看到他就好了。
  虽然是下午五点半了,那颗火红的太阳还赖皮的不下山,嚣张的在一批批下班人潮中泼洒热浪,散发媲美正午的热度。
  汗流浃背的江青云靠在大楼的柱子旁,拿报纸扇风,企图挥开一身的燥热,却是徒劳无功。
  早上她递上辞呈时。经理大惊失色之余立即发动口水攻势挽留她,又是加薪又是加福利,又是唾弃别家公司的不健全,以为她被人高薪挖角。再来是人海战术,凡能说动江青云不离职者,赏金二万元。为了白花花的银子,说客前仆后继,她险些被口水淹没灭顶。
  她从来不知道公司少了一个她会造成恐慌。既然她那么重要,为什么从不曾表示在薪水袋中呢?可见她以前太老实了,如果假意来个出走,保证薪水袋麦可麦可外,还可以加官晋爵。她以前怎么没想到呢?现在上头要加她薪升她官也没用了。为了帮雷拓,她有义务要助他一臂之力。
  见大势已去无可挽回的经理开始死心了,利用下班前半小时,一反哀兵之态,破口大骂她不念旧情、不知感激、无情无义……
  江青云只当他疯狗一只,庆幸自己不必再龟缩在他淫威之下讨生活。
  雷拓说五点四十分要来接她去公司看一看,顺便列出未来半个月要做的事情。他什么也不会,她只有从头带起,无论如何,她不会让雷煌看雷拓笑话的。
  正在左看右看时,瞥见电梯口走出一个惹人嫌的身影,江青云背过身子,假装没看见。对于那个方治南,她没有和他打交道的心情,也庆幸以后不必再见到这一号人物。
  “哟!这不是学妹吗!听说你辞职了。”方治南可不让她清静,装模作样的用拔尖的嗓音叫着。
  这栋大楼中总有几个吃饱了没事做的闲人喜欢到处闲嗑牙,散播消息互通有无,她现在总算知道资讯发达到什么程度了!
  江青云睨了他一眼,不开口。
  方治南显然自说自话的本事很高杆,对这个软钉子竟浑然不觉。他又道:
  “不知道学妹打算到那儿高就呢?想必是被大公司挖角了吧?”口气酸溜溜的,又有些不怀好意。
  江青云还是不理他。
  “都不是吗?”方治南咧嘴笑得三八兮兮。“哟!你可别说要嫁人了。你不美也就算了,但那脾气呀,有人敢娶你才怪!不过如果你有大批嫁妆就不一定了,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嘛!冒着被你打死的危险也是值得的。”
  跟这种人一般见识无异是降低自己的格调;江青云纵使一肚子火也不愿搭理他。从没见过男人像他这么三八的,小气又没度量,还爱嚼舌根、嘴碎。
  方治南见江青云不吭气,以为她示弱了,不禁得意洋洋的又自己开口自己回答:
  “等人吗?还是等男朋友?你这种人会有男朋友吗?哈哈哈!我不相信。”
  江青云打开大公事包,方治南下意识的退了一大步;可是,她绝不是要拿什么武器出来痛打这个三八男人,她只是拿出一本记事本与一只笔,低头不知在写些什么。方治南又好奇又怕的频频探头,但又不敢太接近。谁都知道真正惹毛了江青云是不智的。
  “青云!”
  一辆保时捷跑车如一阵雪白旋风般驶来,停在大楼前,雷拓走过来叫着。
  而方治南不敢相信的盯著名贵跑车与眼前这个英挺儒雅的男人……他会是这个男人婆的男朋友吗?一看就知道是有钱人家的公子,她那有勾引人的姿色?
  “嗨!我等了好久了,天气又热,加上一只苍蝇在身边吵来吵去,典型夏天的写照,可不是!”江青云用力拍了下方治南的后背,巧笑倩兮的挽着雷拓走向车子。
  上车后,犹见方治南那张写满无法置信的脸,江青云有点虚荣的满足。
  “那人是谁?你拿什么东西贴在他背上?”雷拓俐落的驶入下班的车阵中,觑了个空问她。
  原来雷拓注意到了!好眼力!江青云很想装出一张无辜又冷然的脸,但却忍不住笑了出来。
  “与他舌战有失我的身分,但我向来又是有仇必报的人,只好“笔伐”他了。纸条上写着:“疯狗一只,欢迎免费蹂躏践踏,请打我,打一次奉送一百元。””
  雷拓深深的看她小女孩似的笑脸。
  “你的笑容好美。早说你该常笑的。”
  青云别开眼,直视前方;她不喜欢他专注凝视她的眼光,那会令她浑身不自在。打从昨天那一吻之后,许多事都变了,说不上来是那里不同,只是面对雷拓时,无法再理直气壮的使弄霸气了!反而在他深邃的眼光中感到无措而不敢正视。她讨厌这感觉,讨厌这种处境……
  “青云,你在想什么?都失神了。”雷拓凑近她,关心又好奇的问着。
  毫无防备的江青云在一回神时就见到雷拓近在咫尺的大特写,吓了一跳,整个人猛往后靠,企图拉开距离,却换来一声痛叫。闪得太快,她后脑勺非常用力的去亲吻车窗玻璃,眼冒金星的哀叫出来。
  雷拓忙将车子停靠在路边,大手一伸,将她整个人搂入怀中,心疼的揉她后脑。“疼不疼?疼不疼?怎么这么不小心呢?”应该是很疼的,雷拓甚至听到玻璃几乎碎裂的声音,防弹玻璃呢,老天!
  “都是你!都是你!你这个莫名奇妙又阴魂不散的笨蛋!”这在头昏脑胀的当儿,骂人的话居然可以不经大脑运行就倾泻而出,看看江青云的功力炉火纯青到什么程度!早就知道雷拓是她命中的黑煞星,偏偏二人总是碰头!果真一遇到他就没好事。害她心中有了无法理解的思绪,然后他的吻又使一切变了质。他真是浑蛋一个!
  “只要你开心,我当笨蛋,当任何东西都好。好了,现在告诉我,这疼不疼?”雷拓无比关心的细问。他最不想看到的就是受到伤痛的青云。小学三年级那一次的流血事件让他内疚自责到现在。
  江青云极力压下内心那股因他的抱拥而产生的悸动与愈来愈难抗拒的喜爱……喜爱他大手轻揉她的感觉……不行!她怎么可以喜欢雷拓——将自己格出他的双臂之外,冷道:
  “不要毛手毛脚的!”实在是愈想愈有气。“如果不是你常常没有分寸的伸手过来摸我、看我,我那会发生意外?不要事后才表现出一副关心怜惜的恶心样子,告诉你!我不吃这一套。我不是你身边那群装模作样的千金小姐,没那么娇贵!”江青云的本色——泼辣到底,百分之百的淋漓尽致。
  对于这一点,雷拓不但不会反感,不会生气,反而是笑容以对。他本来就是欣赏她这一点嘛,精神好的女人永远是最亮丽的。他吁了一口气。
  “能大叫,就代表你真的没事了,我们先去吃饭。下午我大概看了一下公司与厂房,的确是惨不忍睹,我想,我们那些资金用来补充办公设备与机器就消耗殆尽了,那来的余额振兴公司?别说支撑五年,并且让它转亏为盈了,恐怕第一个月的薪水就发不出去了。至少……雷煌是料对了这件事,他自己也说没把握可以振兴这家公司。”这件事绝对不夸张,在他的计算之下,创业基金根本连牙缝也塞不满,他几乎是有些灰心了。
  话题一导入公事,青云立即与他同一阵线。只是,基于要替雷拓争一口气,她倒没有把事情看得很悲观。那家破公司的情况,她早已做过最坏的估量,但事情还没到绝望的地步,这中间的差距肯定是在二人计算上面有出入。
  经过比对,两者之间的差距的确满大。然后,他们用了四小时的时间讨论振兴方案,根本没有空闲让青云去想二人之间的感情问题。唉!学院派与经验派之间还有得耗喽!
  也好,江青云安慰自己,将心思专注在公事上,二人就没有时间去触及私人之间的问题,任这些理不清又不愿理的事情去搁置或者遗忘都好,至少那是比较安全的。潜意识中,她明白有些什么事在二人之间酝酿,但她还不准备去面对。
  接下来的日子,江青云的生活简直可以用“转陀螺”来形容;她忙得连睡眠时数也得小心计较,没有所谓充不充足,能小睡片刻就该偷笑了。但,她仍是注意到了君华的异常,有时忙到三更半夜,回到公寓时仍会见到君华失神的坐在沙发上发呆,神色带着几分凄楚。自从她成为雷煌的秘书后,似乎常常如此。江青云不否认自己的感觉神经相当迟钝,但当她能感应到别人的不寻常时,通常就代表事态已经十分严重了。于是,她挑了一个星期六下午的空档,在早上十点时拨电话约君华下班后一同午餐。决定在百忙之中暂丢下工作与君华好好谈一谈。
  史君华苦笑的挂上电话。失常?心情不好?这两个形容词用来形容她目前的心情是多么的微不足道!贴切一点的说,半个月来,她不仅战战兢兢,也有些惶然凄楚,更有着魂牵梦萦、心魂俱失的想望他,又怕他发现她心中的秘密。她一直告诉自己,念恩是她今生赖以生存下去的动力,她的一切。在当时那种情况下怀了念恩,生下她,女儿当然只属于母亲的。她不必有任何罪恶感,她没有刻意要偷他的种;男女交欢过后,会有孩子是相当自然而然的,她总不能去拿掉吧?那是她的骨血呀!
  可是……史君华疲惫的揉着太阳穴,想着半个月来上班的点点滴滴。半个月来的主雇关系,让她深刻的了解到——雷煌,她爱了四年的男人,他是一个在工作上一丝不苟又冷漠的人;他能力卓绝,目光如剑,足以伤人于距离之外;驰骋于诡谲的商场上以冷硬无情闻名,并且势如破竹。这样一个青年才俊,这样一个让商场老将心惊的后起之秀,其行事方法充份显现出他的性格——没有他达不到的目的,没有他要不到的东西!这样的一个男人是容不下欺骗与谎言的。而,在他无所不用其极的手段之中,他又有一股浩然的正义之气。没有人知道这一点,可是君华知道,不然不会有四年半前的搭救。在他冷硬的表相下,他有一颗高贵的心。
  她总是不由自主的追随着他的身影,却又躲避他锐利的眼光。他与她总是在玩着这样一种闪躲的游戏;虽然彼此心知肚明——至少,她就是知道他的目光不时的投向她。那种眼神,总令她全身的细胞战栗抖动,是喜悦也是害怕——那不是爱慕的眼光,而是充满着探索与疑惑。是因为他发觉她常偷看他而引起他的好奇?还是他对她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他对她真的还留存着印象吗?当了他的秘书后,才知道他的记忆力好到什么程度!当她还在用电脑查询某些档案或帐目时,他却可以立刻且正确无误的指出存放地点或金额,而那些甚至还不是他刻意去记的,只是有时候不经意的看了眼她建档时存进去的数字而已。那么……她不安的闭上眼,他有那么可怕的记忆力,又怎么可能将她忘得一乾二净呢?这些日子以来,她总是尽可能的躲开他的逼视,却又制止不住想看他的冲动。她不敢奢望能与他有任何再接续的故事,那么,这一点小小的希冀是可以原谅的吧?明知道是无底深渊,跳下去就注定得永远沈沦,但她就是抑遏不了心中那股对他的思念……
  “史小姐,不舒服吗?”一束浓艳怒放的大红玫瑰花出其不意的出现在她眼前,伴随而来的是刻意伪装、故做绅士状的声音。
  史君华放下双手,缓缓的睁开眼,露出职业性的微笑,但那笑意却掩盖不了她眼中的愁郁。对于这个前些天才蹦出来的追求者,她实在不想去虚应他;可是又无法恶颜相向,只能消极的拒绝他的邀约。
  方治南拉了拉他那件浆得直挺挺、有棱有角的白色西装,再摸了摸五分钟前才由理容院吹整好的头发,露出自认最帅最迷人的笑容,用低沈的声音说道:
  “香花赠美人。”
  “谢谢。你来找我们总经理吗?他正在十五楼开会,应该快上来了。”史君华将花摆放在一边,极力忍下想打喷嚏的冲动。她易过敏的鼻子可受不了这么浓郁的花粉味。倒了一杯茶给他,想打发他走,却不知如何开口才好。
  她为难的模样,看在方治南眼中倒成了含羞带却的解释。
  打第一眼看见史君华,方治南就知道,他终于遇到他的梦中情人了。就是她!这个美丽温柔又贤淑的女人。
  一直以来,他已抱定了独身主义,只因现今社会里嚣张到不知三从四德为何物的女人严重出产过剩,古老社会中那些好女人已不复存在。光是由那个男人婆江青云身上已看到太多,多到令他心生恐慌而不敢碰触,情愿独自过一生。他这个“好男人”可不能被那些可怕的女人糟蹋。
  史君华是当今社会中仅剩的好女人了,再不好好把握,只怕他真的得孤独一辈子了。
  终于,史君华忍受不了花香的荼毒,打了一个喷嚏。她双手急急捂住,更追不及待的挪动位置,拉开了与花的距离。天哪!这花就和它的主人一样,令她无法忍受。
  方治南用造作的温柔低语:
  “怎么了?感冒了吗?要不要紧?”边说边靠近,俯身趋前探视。心想这样的殷勤,史君华想不感动都很难。
  史君华急忙摇头。
  “我没事!方先生,想必您也很忙,现在是上班时间,我也必须办公……
  不如……”她想找个较委婉的措词请方治南离开,可是……太直接的话她又不好意思讲,只能吞吞吐吐的说着。
  可是史君华恐怕不知道,通常脸皮厚得可比城墙的男人是听不懂含蓄的暗示的;而方治南正好是其中之一。
  “没有什么事比看你更重要。我今天是特意来陪你的!”说完,居然自己挑了个椅子坐下了,那姿势看来有长坐的打算。君华内心一阵惊慌,天哪!他不会是想等她下班吧?才十点而已!除了中午与青云有约之外,等会雷煌就要回十六楼来了,她不希望他看到这情形。
  自上班以来,她与同事间的相处一直保持着温和又淡然的方式,使得原本有意追求她或正处于观望态度的男同事不得其门而入,无从下手起。原本,她就无意接触感情的……并且,她也不希望让雷煌觉得她行为不检点……偏偏方治南硬是坐着不走,这会给雷煌带来怎样的猜测?
  她咬着下唇。
  “可是我得上班呀,方先生。不必有人来作陪的。”
  “没有关系的……我——”方治南正想表现出他自以为是的体贴,不料另一个冷漠低沈的声音,夹着无上的威严从他身后传来,打断他的话语。
  “我想史小姐的意思是:你该回去了!在上班时间,我一向要求员工百分之百的投入,除非你想害她失业,否则应该知道此刻该怎么做才叫正确。”
  是雷煌!他不是由公用电梯上来的,而是由他私人的电梯直接回他办公室,再出办公室走出来,所以史君华无法猜出他何时回来的。还有……他听到了多少?转回身时才发现,他那扇门不知打开多久了,而雷煌眼眸的颜色比平常更深沈了些许。
  没三两下,方治南就落慌而逃了!此时的雷煌看来非常不好惹,他那种眼光,不必多说,方治南也得识相的走人了。他至少还懂得有些人他是得罪不起的。
  弥漫在雷煌与史君华之间的沈默,被她抑忍不住的喷嚏声打破!
  雷煌瞄了眼那束浓艳的花束,只淡淡道:
  “叫小妹丢了吧!你鼻子对花粉过敏,而这些东西也不适合你。如果杂事处理完了,进来一下。”话完,转身回他的办公室。
  他怎么会知道她对花粉过敏呢?史君华抑不住心跳加速、血液往脸上冲的情绪。这是很少人知道的,唯一在公司出现过不适症状的情况是在半个月前,第一次有同事以追求之姿送了一束香水百合给她,而她勉强接过后就一直跑化妆室去擦眼泪鼻涕!那真是丢脸,那一整天她鼻子红得像小白兔,幸好那天雷煌没有召见她,她一直躲在资料室打电脑……他怎么会知道呢?
  不想了!不想了!雷煌显然还有事要交代她,她得快点叫来小妹将这束“杂事”处理掉。
  到达约定午餐的地点,已经十二点过二十七分了。江青云以着惯有的快步子,抱着几乎快高过她的文件、企划书前来赴约。是迟到了没错,但她真的已经尽力了,为了赶赴这个约会差点使她气绝身亡,相信君华会体谅她目前分身乏术的处境。
  史君华毕竟是了解她的,而且也不会委屈自己;她早已点了一份三明治边吃边等她了。丝毫没有愤怒的样子。
  不待江青云多解释,史君华就笑道:
  “比我预料中早了半小时,我还以为雷拓不会那么早让你脱身呢!目前草创时期,你这主角不在,他那配角就没戏唱了。”
  果真是知交十年的好朋友!
  “我用溜的呀!把他骗出去买自助餐,就趁机溜掉了!雷拓实在太依赖我了!好像一刻没见到我就不能拿主意似的,可是真的逼他去处理事情又相当俐落!真不知该怎么说他才好。”忍不住要抱怨她那上司兼伙伴。算准了她吃软不吃硬兼侠义心肠,雷拓真的是吃定她了!而她还得表现出一副舍生忘死的情状,天天义不容辞的与他腻在一起,这是不分日夜的。唉!到底是何苦来哉?
  不过,今天的约会可不是以雷拓为讨论目标,江青云点好了餐点后,立刻导入正题“先说说你的近况吧!实在是好笑,我们同住一个屋檐下,要谈心居然还得特地约一个时间!你忙,我也忙,可是我忙得单纯,你呢?”
  “我?”史君华苦笑了下。“要说什么?多的只是自寻苦恼罢了。”
  真要说,也不知该打那儿说起了,不过是心情的转折难平复罢了。
  “露出这种表情就代表有事了!还推说没事。咱们相知一场也不是三两天的事,你就直说吧!反正下午我很闲,不介意听你讲十卡车的陈年往事、心事、杂事!”江青云的直言无讳常令人招架不住。
  “有人在追我。”史君华挑了件时事来说。
  “雷煌?”江青云双眼晶亮了起来!早就想到他们二人是相当登对的,只是近来雷煌被青云列入坏人之一,印象自然打了些折扣,但无可否认的,他们真的是挺相配的一对。
  “不是!他——怎么可能会看上我?”史君华不安又结巴的说着……天哪!青云怎么会一出口就直指雷煌?她与他……绝对不会有什么的。
  江青云刻意逼视好友的一脸不安。嗯!问题的确是出在雷煌身上没错……
  可是,她同时也了解君华的死心眼,君华早已笃定这一生只为念恩的爹守身守情,那么,雷煌做了什么事令君华的心动摇了?
  “哦……不是他,那是谁在追你。如果是不三不四的人,恰巧你又看不上眼,那就别提了吧!我没兴趣知道。”青云现在只想挖出雷煌与君华之间发生的事。
  史君华笑了笑,那人的确是不三不四又相当自以为是;不过,青云会想知道的。
  “他是你的学长,也是家电界相当有名的业务高手,被你贬为男性败类、业务界之耻的方治南。”
  江青云当场喷出口中的冰水,幸好史君华有先见之明,早已抓起大手帕捂住脸,否则将会很难看。
  “那家伙?你与他何时有这个机会相识?天哪!你不会是想告诉我那个不入流的东西居然可以使你心神不宁、坐立不安吧?”
  “不是他,只不过他那种追求法很让人受不了就是了。”史君华叹了口气;如果青云可以替她打发掉方治南是最好不过的了。她不想与任何男人来往。
  “方治南那东西咱们别浪费口水去讨论,有机会再见到他,我会让他死得很难看!现在咱们直接抖出主题如何?近来的大事。”江青云愈发觉得君华是有意规避掩藏事情的重点,这挑起了她更大的好奇心,今天她非把重点挖掘出来不可!
  史君华咬住下唇,与青云对视。知道躲不过了,却不知道说出来好不好。
  依青云的性子,当她知道雷煌就是念恩的父亲后,反应必是吓人的。青云会想法子让雷煌来追她,让他们“有情人终成眷属”。再不,就是会把念恩存在的事实告知雷拓……千折百转,是好是坏谁都不能预料。但君华心里只认为这样做必会使事情变得更糟;而且……当一切都无所遁形时……她要如何面对雷煌?她真的不敢想像。
  经再三斟酌,史君华仍决定不说重点。
  “雷煌令我害怕。”这是事实。
  “他对你有任何不轨的举动吗?”青云相信雷煌有这个能力,但君华向来是心如止水的,除非她也动心了?
  “他没有。”
  “那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君华,你这样闪烁其词让我很累你知道吗?”
  史君华不语,低头把玩嵌有念恩照片的项练坠子。
  而江青云也顺着她的眼光一同注视照片中的小念恩,也不知怎会突然蹦出一个念头——她居然开始觉得念恩的长相与那个雷煌很相似……那眉,那笑,那轮廓……雷煌……雷……
  “老天爷!雷煌那家伙不会正好就是小念恩的爹吧?!”江青云低呼出声。
  怎么她一直没有发现自己对雷煌的熟悉感是来自小念恩的容貌呢?
  “青云!”史君华吓了一大跳,放开手中把玩的坠子。她没料到青云会猜出来……她应该没有那种敏感神经的!居然会给她猜了出来!
  “是不是?”
  事到如今,史君华还能再辩解些什么?她只能点头了,并且诉说着一切的前因后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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