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肆虐了三天的台风终于过境了,冬晴的天空被这阵时速超过一百五十公里的狂风吹得灰头土脸。谁料得到?十二月里刮台风,若是诸葛老兄在世的话必定又有一番大作为,想当年火烧赤壁成就三分天下之功业,全仗隆冬之季东风三日,大雨一天。
  可惜哦!三个臭皮匠,无论如何变不成个诸葛亮。谢文轩、秦龙飞,加上个最近常到“三亚船运”来“帮忙”的谢沅沅,三颗不算坏的脑袋,六只不算小的眼睛凑在一块儿干瞪眼。
  这阵台风从东南方向—路卷过来,据报纸报导,所有走东南亚海线的船只在这阵突如其来的台风下全部宣告失踪,无一幸免,包括“三亚船运”的“雄鹰”号货轮,说具体一点是包括十四名船员的性命。
  文轩不情愿地开口打破沉寂:
  “‘雄鹰’号于七天前传回过消息,顺利抵达吉隆坡,卸下那批货后预备返回。按这个时间来算,台风起的时候,他们已经启航了—天甚至两天,没有可能返回避风。”
  “只要一天没有发现……没有消息都不能确定他们出了事。”沅沅尽量往好的方向想。“也许他们中途找到地方避风呢?也许有事耽搁了延迟启航呢?”龙飞的办公桌上铺着一大张东南亚海域图。他用笔圈出每一个可能泊船的地方。坐在这里猜想或哀悼于事无补。
  “我们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去找他们,首先去吉隆坡。”
  “马来西亚?”文轩一皱眉,那里有他的恶梦。
  “我一个人去。你留下等消息,公司的工作也需要人主持。”龙飞很了解文轩,他怕一去了就再也没有机会回来。
  文轩摇头苦笑,再重要的工作也比不上人命。“我也去!寻找面积那么大,你一个人怎么找得过来?船上有十四个人,如果找得到他们,我这条命送给钟秀芸也亏得不多。”
  沅沅百思不得其解,她这个堂兄平时跟女孩子嘻嘻哈哈时高唱没有女朋友,一旦有女人家强力胶一样粘上来的时候,他又拉出个又凶又悍的马来未婚妻当挡箭牌。
  “大哥,那个钟秀芸真的很可怕?”“不是可怕,是恐怖。”文轩平空打个寒战,仿佛预见洪水猛兽袭来。他计划趁今天晚上有空再去见见亲朋好友们最后一面,再给他叔叔留个遗书什么的。
  龙飞忍住笑,他才不信一个女人真能将孔武有力的谢文轩给生吞活剥了。
  “本来,必要时我是可以客串保镖的,但你们夫妻之间的事,外人不大方便插手。”
  一句话刚说完,文轩案头的笔筒向他飞射而来。龙飞眼明手快,拿起桌边的文件夹一竖,挡个正着,笔散了一地。
  几只笔滚落沅沅脚边,沅沅对这两个人的神经大发无可奈何。她叹了口气,没一点形象地跳坐到龙飞的办公桌上。
  “十四个人下落不明,台风又随时可能卷土重来,你们现在出海危险得要命,想个别的法子找他们行不行?”龙飞握住她的手,不说话。文轩也走过来:
  “除非你有别的好主意。”
  “废话!我就是没主意嘛。我不能劝你们不要去,可是你们去了我又很……害怕,怎么办嘛?”沅沅矛盾得要命,她不能自私得只顾及自己的亲人,更不能置十四条人命于不顾,她办不到。她跳下桌子,习惯性地又想从窗口走到门口,再从门口走到窗口。但她发现她的手被龙飞牵住了,他掌心的温暖与眼中的沉静柔和使她安定了不少,只有这个男人能让她安定下来。
  谢文轩如果识趣就该在这对恋人含情脉脉,眉目传情时自动退场,偏偏他突然对一只铅笔发生高度兴趣,翻来覆去看个不停,一双贼眼却时时偷窥观望,然后窃笑不已。
  龙飞抽空逮住他无耻的眼光。
  “麻烦你叫秘书进来,我想让她发个电报去马来,请钟秀芸到码头接我们。”
  文轩跑得比匹马还快,他躲都躲不及,还谈什么接船?龙飞将沅沅拉近身边,让她坐在膝上。
  “台风已经过境了,明年六月前都会风平浪静,这次只是意外。”
  “再有下一次意外怎么办?”她始终不能放心。
  “你怕我不回来没人娶你?”他不能忍受她的一张俏脸皱巴巴的,她一向是乐天派。
  “告诉你,我谢沅沅的杀伤力可不是盖的。最近外科门庭若市,医院里的男医生们在外科诊疗室川流不息,这个擦破了皮,那个扭伤了脚,全找些烂借口在我桌子旁边排队,哪一天我移情别恋你就亏大了。”
  龙飞考虑了十秒钟,一本正经地说:“不如我在出发前把他们统统臭揍一顿,这样子他们可以卧床休息十天半个月的,我也比较放心。”
  沅沅鼓掌赞成。
  “好极了!我明天就向院长提议解散医院半个月,正好跟你们一起出海观光。”
  龙飞吓了一跳,她随时都会兴起疯狂的念头。别说出海仍存在遭遇台风的危险,即便是海上寻人不眠不休的劳累也是她经不起的。
  “你的任务是坐镇公司,等待消息。先答应我,你要乖乖的,想干什么出格的坏事一定要等我回来一起玩。”一起玩不一定,替她收捡烂摊子是一定跑不了的。
  “我也告诉你,你要是敢不回来,我马上找个人嫁了。管他七老八十也好,是个采花贼也好,就算是乔枫我也嫁给他。”
  “放心吧!小恶妇,我一定回来娶你,就当做件大善事积德吧!”龙飞突然发现沅沅眼中蒙上了一层薄雾,她正极力忍住不让眼泪流出来。他疼惜地吻去她眼角的泪水。
  “唉!你让我怎么跟你保证呢?你叫我怎么舍得放下你呢?别哭了,我心疼死了。”
  沅沅用手背擦了擦眼泪,红着脸骂道:“肉麻!”她其实在肚子里大骂自己,流什么眼泪呢?真是没用,外加不吉利。想她谢沅沅几时这样婆妈过,人还在她眼皮子底下,她就泪眼婆娑相思欲狂了。
  送走了龙飞和文轩,沅沅提心吊胆地整天抱着个收音机,谁敢打扰她听天气报导谁就是自掘坟墓。值得庆幸的是天气一天好过一天,冬眠了七、八天的太阳公公还抽空赏个脸出来见见人。
  只消瞅一眼大小姐那张脸就知道今天是什么天气,佣人们拿出被褥赶集似的扛赴后院,好久没太阳了。
  谢顺昌看得眼睛发花,今天有大太阳吗?他哪知道他那宝贝女儿今天的脸色好看得不得了,他询问着女儿的消息。
  “小姐呢?”
  管家恭恭敬敬地回答:
  “小姐上班去了,才走没多一会儿。”
  “她们这是干什么?现在哪来太阳。”
  常跟在沅沅身边的丫头小喜机灵地端上一杯茶,嘻嘻笑个不停。
  “太阳就快出来了!一大清早的,小姐的脸色多云转晴,还哼了一上午的歌。唱什么……海上天空出太阳,照得全身懒洋洋;还有什么……万里碧空好睛朗,我家后院晒衣裳。所以我们家的大婶们都忙进忙出晒被褥晾衣裳了。”
  沅沅继续哼唧着她自编自写的“太阳赋”往外科诊疗室踱过去,今天中午轮到她值班。实习医生暂时跟不到大手术,只能在诊疗室充当护士,与纱布、膏药、夹板为伴,但是能够亲手减轻患者的伤痛,得到最直接的感激和近乎谄媚的称赞倒也满足得虚荣心高涨。
  柳依依正等她接班,一见到她也不讲什么客气形象了,叫道:“快!快点,我要回去了,又晚了。”
  “又只剩你一个人?还有人呢?她们这一次是集体去救火还是又约好了同时拉肚子?”诊疗室除了值班两个人之外一向是四个人,难不成那其余三个人基因突变退化成连体婴,连得非三个人一起早退去上茅坑不可。
  “她们约好去吃饭,这里必须留一个人交班。”依依忙着洗手,她只担心凌康等得着急。自从那次友好的罐头午餐开始,仿佛天经地义的,她就晋级为凌康的御用大厨兼职营养顾问。
  “你快走吧!当心凌康饿疯了,一看见你就吞了你。”
  沅沅戴好护士帽,目送依依离开。什么狗屁规矩,新来的就该次次早到晚退等交班。那群护士素质太低,摆明了不睬她们两个新来的,偏偏想不出一个高级点子来整人,只会在新陈代谢上寻求突破,用这种烂法子聊以泄愤。
  天地良心,沅沅想不出有什么地方得罪了这些前辈大姐,自从她踏入这问诊疗室起就提醒自己要诚恳谦虚,虚怀若谷,虚心受教,她都谦恭得近乎虚伪自卑了,依依那付从来不先出招的好脾气更惹不上冤家。但那些护士大姐就是看你不顺眼,凭什么你是大学生?凭什么医院里高身价的男医生对你趋之若鹜?干什么你医生身份跑到护士堆里来穷搅和?算了,既然人际关系搞不好,那么大家井水不犯河水。不过,如果护士大姐们希望藉实战提高整人技巧,谢大小姐倒是不吝赐教。
  另一位值班护士冯茜姗姗来迟。她看了一眼早到的沅沅,不屑地冷哼一声,坐到自己正对门口的坐位上。她原本是诊疗室里最美的一道风景,在那两个小丫头来之前一直都是。
  沅沅自顾自剪着纱布,折成方块备用,脑袋里盘算着冯茜从解决新陈代谢的哪一个地点来?餐厅抑或是茅房。
  诊疗室的门被人粗鲁地向内撞开,一个女人的大嗓门带着三分怒气,七分醋意在喋喋不休:“你再敢跟那些狐狸精勾三搭四,当心我把你大卸八块扔下海喂鱼。”
  沅沅坐在门内靠左的桌边,兴趣浓郁地期待一睹真颜。老天爷不拘一格降人才,到底是哪路人马?比混黑道的还狠。人家开香堂审叛徒也只不过三刀六洞而已。
  没有比这更好玩的事了——乔枫被一个珠光宝气的高瘦女子半扶半拖地送来求医。
  这位美女身高一米七八以上,高跟鞋忽略不计;体重四十公斤以下,附加首饰。全身黑衣,侧面看与一条着墨稍重的直线基本吻合,找不到任何凸凹起伏。除去那碍眼的钻石首饰,她活象一具画皮。
  画皮美女对冯茜看了一眼,谈不上是个大美人,但也有几分姿色,她才不放心让乔枫跟俏护士处上关系。
  乔枫的脸上混和着痛苦不堪与无可奈何,被动地被扯向左侧的桌子。谁知道一抬头,天哪!谢沅沅幸灾乐祸的似笑非笑吓得他心惊肉跳。艰难地车转方向,再度朝冯茜那边跛过去,他身边的画皮美女——朱玛丽不耐烦地把他—拉一甩:
  “坐下,跛着脚还不安份,你要真瘸了,别指望本小姐一辈子伺候你。”
  报应不爽嘛!沅沅对无理循环十分满意,微笑点头,十足白衣天使。
  “快坐吧!腿伸出来放在木撑上,小心了。”
  “他伤得怎么样?会不会残废?”朱玛丽一张乌鸦嘴百无顾忌,她还要带他出去现给那些被她打败的女人看呢!
  “我先检查一下。”沅沅拿起剪刀,手起剪落,乔枫一条价值昂贵的西裤就此报废。
  乔枫用两根手指拈起一片破裤管。
  “你……你于什么?”“粘住了呀!你们没及时止血包扎,又没有及时就诊,血流多了凝成血块粘住裤管了呀!不剪开你叫我怎么检查?”沅沅用镊子夹着消毒棉清洗他腿上的伤口,很想帮他多用点力气又不太忍心下手。也不怎么严重,六、七处被利刃割破,但都伤得不深,否则不会自动止血。他这种皮肉小伤只用上药包扎—下,过个三、五天就好了,甚至不必上医院。
  立于白衣天使救苦救难的立场,沅沅皱起眉表示前景堪忧:
  “一时检查不出来,你最好去照个X光,再去拍个片子,三天内一定有结果。”沅沅努力保持严重的表情,“X光室在东四楼,拍片子得再爬到西二楼拐角,这位小姐你背得动这位先生吗?”朱玛丽一把拖起乔枫,简直烦透了。
  “走啦!都怪你没用,害得本小姐给你当苦力。早知道这么麻烦,不如砸破你的头,让你自己用两条腿爬上爬下。”
  沅沅看见乔枫一副可怜兮兮的蔫苦瓜相,而朱玛丽则趾高气扬,不可一世,不禁同情起乔枫来了。沅沅嘴利心软,对弱者同情心泛滥,姓乔的虽然很不讨她喜欢,但上回整得他也够本,况且……她再找个理由帮他,况且今天天气不错!“喂,你们别忙着去。先告诉我这伤怎么来的?如果不是被太危险的凶……武器弄伤的,可能不必这么麻烦。”
  “是用花盆……是……是我自己不小心踢翻了花盆,不慎被碎片划伤的。”乔枫及时想起身后站着那恶婆子,说错一句话,后果不堪设想。搞不好再瘸一条右腿,连带右边裤管报销。他老板的这个独生女儿真是心狠手辣,二话不说举起一只花盆当头掷来,如果不是他还算身手敏捷躲得快,现在铁定是头骨碎裂,一命呜呼。
  “哦!那你以后可要注意一点了,家里少养些花花草草,少放点坛坛罐罐,否则再打翻了什么盆子……坛子之类的,很容易送命的哦!”沅沅从半垂的眼帘下猛翻白眼,偷窥被影射者有何反应,她刚才的话无异指着和尚骂秃驴。
  她显然是高估了朱玛丽的领悟力,对方还真以为她关心乔枫。
  “喂,我男朋友的事不用你操心。”朱玛丽又快打破醋坛子,她看清楚沅沅之后就后悔了,这个护士岂止一个“俏”字了得,根本是美丽得等同危险。
  “他伤得怎么样?”“你问我?他不是你男朋友吗?不用我操心吧!”“你……你……”朱玛丽口中发出一个单调的音节。想她自小身体单薄,被她老爸送去学武强身,讲动手,眼前这比她矮上个十五、六公分的小护士自然不是她对手;但讲动口,她还从来没有机会练过,天生的资质又差得可以。向来只有她骂人,甚至打人,谁又敢顶撞她朱大小姐一句。
  “我警告你,如果他的腿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到法院去告你,我请十个律师告你,你不坐牢我就不姓朱。”
  “随便!谁知道你姓张姓王,姓猪姓羊?”对朱玛丽的嘴上功夫嗤之以鼻,太逊了嘛!哪有骂人先把自己往绝路上推的。不过最近香港六畜兴旺,这个女人既然不打算姓猪,那么赶紧去挑个黄道吉日转世投胎,下辈子姓个六畜除猪之外的姓倒也不难。
  沅沅发现朱玛丽又出现“你……你…”的病兆,出于同情,她先讲半句她受得了的话。
  “他的腿是不会有什么三长两短的……”
  乔枫喜上眉梢:“真的?”连朱玛丽都忍不住笑弯了嘴角。
  把还剩一口气的人气死是谢沅沅的专长之一,她斯条慢理地吐出下半句。
  “怎么会有三长两短呢?最多不过是一长一短而已,他又没有五条腿。”
  “什么?”乔枫和朱玛丽差点没来个双人四脚朝天现场表演。
  “没什么呀!朱小姐你挑个吉日朝乔公子腿上再照练这么一回,两条腿不就一样短了吗?负负得正嘛!”沅沅很佩服自己居然没有笑得满地打滚,她一本正经的建议,至于乔枫短了一截之后是否只及朱玛丽的肩膀则不在考虑之列了。
  朱玛丽涂着厚厚一层脂粉的脸透出青色,她一副天下第一,人人为我的大小姐脾气连她老爸都不敢给她气受。她哪知道今天交了这么好的运,碰个人正宗气死人不赔命,不讲道理的小祖宗。
  “我爸爸是‘荣汇’银行的老板,我家的钱多得足够压死你,你小小的护士竟敢这样跟我说话。”
  沅沅点点头。“好像很耳熟,朱……对了,朱荣发是你爸爸?”“哼!”朱玛丽用鼻孔发出零下五十度的冷傲哼声,巴不得这个小护士赶紧道歉使她挽回面子。“你现在道歉也来不及了。”
  乔枫发现沅沅的笑容甜得要命,根据以往半月卧床不起的悲痛经验,他知道这天外飞来的甜笑是对白痴或绝症患者的奖赏鼓励。居于朱玛丽淫威之下受了不少恶气,他乐得看她出丑。朱家想跟谢家斗?根本不是一个档次嘛!他庆幸沅沅的枪口不是对准自己,更感激她的暗中相助。从侧面注视她甜美的笑脸,他觉得自己正心动,心动,管不住地沉溺。
  沅沅记起前几天拜访父亲的人。
  “我见过朱老板,三天前他到过我家。听说‘荣汇’资金周转困难,是吗?”“你怎么知道?”朱玛丽只差没拿个扩音器。“荣汇”资金出现问题是高度机密,如果传了出去,随时会造成挤兑,雪上加霜,“荣汇”就死定了。这个小护士怎么可能知道?沅沅慷慨地替她解惑。
  “忘了告诉你,我姓谢,香港商务同业公会主席谢顺昌正好是家父。”
  “啊……”朱玛丽的嘴巴咧到耳后根。
  乔枫看看眼前这两名女子,朱玛丽的脸色乍青乍白像根萤光棒,跋扈专横仗势欺人的表情不甘愿地渐渐消褪,那副样子又可笑又讨厌。沅沅呢?笑容依旧,轻撇的小嘴显露她的不屑与洋洋自得,像个才恶作剧得逞的优胜者。说来也怪,沅沅对他又骂又整,还害他挨揍,但他竟从来没有怪过她。
  十秒钟后,朱玛丽转身冲出了诊疗室,这是她唯一能做的选择,留下来只有自取其辱。斗口斗不过人家,家财背景更比人家相差十万八千里,她爸甚至登门向姓谢的求助资金周转。谢家只要稍动一下小手指头,她朱家就得破产拆招牌,连带衣服,首饰、房子、面子自然全都不复存在。
  “喂,玛丽!”乔枫喊她倒不是怕她跑出去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只是担心万一自己有个一长一短那可怎么走得回去。
  “别叫了!你们两个佳偶天成,天生一对,逃都逃不掉,只有这种高水准的女人最适应你。”沅沅用纱布替乔枫做好最后的包扎。
  “自己走吧!破了点皮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不过你被这个朱玛丽看上了,迟早是我们这里的常客,欢迎下次再来。”
  乔枫站起来,手扶在桌边,很认真地问:“沅沅,如果当初我诚心诚意地追你,我……有希望吗?”“算了吧!你根本是受不了被人拒绝,为了面子才缠着我的。”
  “开始或者是。”乔枫慢慢离开,走出几步又回头。“但是后来,我是真的喜欢你。”
  沅沅有些呆楞地看着他沮丧离去,渐渐相信他的话,因为她体会到了他从未表现过的真诚。怎么可能?她想不起自己曾经有哪一回善待过他,他应该痛恨她才算正常。再考虑他的提问,有希望吗?“No。”坚定无比的否定句,她谢沅沅一辈子没这么勿庸置疑过一件事。除了秦龙飞,任何男人都没有希望,无论别的男人是多么无与伦比,她也只爱定了秦龙飞一个,赖定他了!“嘻嘻”,她开始对自己颁奖:古往今来古今中外上天入地第一大痴情种子。
  不理会冯茜看疯子的眼光,她又转为唉声叹气。唉!三天了,他离开香港三天啦!虽然日见晴好的天气冲淡了她对他安危的忧怕,但是却没法子叫她不想他。思念吞噬了她无数脑细胞,以致她心态严重不平衡,看见依依一下班即朝家走去的快乐,直叫她咬牙切齿。好在还有仅存的理智提醒她:
  第一,依依是她最好的朋友。
  第二,她是“凌柳饭局”的牵线红娘,虽然这个红娘早已被扔过了墙。
  第三,没有龙飞保驾,那个凌老大还是少惹为妙。
  最有威慑力的自然是这第三点,否则谢大小姐心理变态,怕早就磨刀霍霍,刀劈鸳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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