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自始至终,小谷对面不足一里的松林内,有一个人潜伏在树下,注视着这群人斗虎为乐
  这里距下面的东溪,只隔了一座山,溪在山脚下分流,北流入滹沱河,南支流入阜平,禽兽满坑满谷,正是藏匿的好地方。
  两头猛虎的不期出现,搜索中断。
  那人披了一张虎皮,村夫装的老羊皮外袄内藏了剑,虎皮是件睡具用的。
  可知在山林中已潜伏了一段时日,在猎食时,却被远在廿里外峰顶下的三匪首无意中看到形影,引来了搜山的人。
  在雪地上活动,廿里高的人是可以看到形影的。
  下面的山脚,也有两个人藏身在枯草中,远远地看林前的人虎搏斗。
  搜山的人走后不久,那人卷起了虎皮,飞奔而下。
  不久,与藏在草中的两个人会合。
  “雷兄,看出他们的路数吗?”一个剑眉虎目的大汉问:“太远了,看不真切。”
  “那个大个子的降魔杵,你应该看得到。”挟着虎皮的雷兄说。
  “哦!白象?”
  “斗虎的是青狮。”
  “八猛兽都来了?”
  “有三个是插天寨的匪苜。倩势不妙,看来他们芭收服了山区附近的山贼,人多眼线多,这里躲不住了,我猜他们会再多派眼线来。”
  “那是一定的。”那位高瘦的刀客说:“溪对面,是山来通向台怀镇的大道,也是鞑王车驾并经的地方,附近当然眼线密布,也必定派人穷搜。”
  “那怎么办?”剑眉虎目大汉向雷兄问。
  “先躲一躲。”雷兄说。
  “往何处躲?”
  “依估计,鞑王的车驾该快到了。如果搜山的人多,咱们就显得势孤力军。”
  “依雷兄之见……”
  “去找金鹰合作。”
  “这人脾气古怪孤癖,不好说话呢。”
  “彼此有志一同,他不至于不好说话。”
  “想找他也不容易呀!”
  “他躲在九龙冈的岩窟里,总得试试,是吗?他的弓箭,正是行刺最具威力的武器哪!
  “我赞成雷兄的高见。”高瘦的人说:“势孤力单,毕竟不是愉快的事,刚才如果被他们搜到,五个猛兽咱们实在应付不了。”
  “那就设法先过溪,找地方藏身,我再绕山东台,走一趟九龙冈。”
  “那可要千万小心哦!”剑眉虎目大汉叮咛。
  不久,三人躲躲藏藏下山。
  □□□□□□
  原来风尘三侠藏身的深山破屋中,张家全正与死神作坚韧的斗争。
  当他们到达这里时,已经一个个精疲力尽。
  快速的奔逃,黑夜中翻山越岭远走高飞,又得分别背负一个沉重的人,真需要超人的体力。
  飞虹剑客与金鹰都是上了年纪的人,白衣女郎是女流,能背得动一个体重超过自己一半的大男人?
  三个人的情景,岂仅是狼狈两字所能形容得了的?
  三个人都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坐下来就不想动弹了。更糟糕的事接着光临,他们发现风尘三侠不见了,少不了大吃一惊,疑神疑鬼。
  是不是被侍卫们捉去了?
  这可不是开玩笑,假使是的话,那附近一定还有人潜伏,目下谁能挡得住那些可怕的高手?
  三人不能歇息,立即强提精神准备撤走。
  经过一阵细心分析摸索,总算有了头绪,没发现任何可疑征候,屋内屋外没留下任何打斗的遗痕。
  “该死哪!”飞虹剑客用近乎虚脱的声音说:“他们一声不吭悄悄地走了,为什么?他们为何这样做?这……这岂不是急死人吗?”
  “走了就走了,各人有各人的道路,勉强不来的。”金鹰泄气地说:“日下唯一可做的事,是赶快抢救张小哥,我看他大大的不对劲。”
  白衣姑娘守住张家全,急得六神无主。
  “他……他在发……发高烧……”姑娘冷得发抖,全身汗湿,再经冷风一吹,她怎受得了?
  她说话也走了样:“他不能长期昏厥,必……必须先救……救醒他,但……但醒来后,……恐怕高烧会……会毁了他……”
  “真是邪门,怎么可能发高烧?”飞虹剑客也冷得受不了:“好冷,咱们如果想保住老命,一定得生火,我身上的汗快结冰了。”
  “生火?你要我死?”金鹰大惊,其实,他自己也快支撑不住啦!
  “不生火怎办?而且得检查张小子发高烧的原因,不点火怎么行?快,屋后有松柴。”
  堵上门窗,用草遍塞可能光的墙缝,两处地方生起火:中堂、内房。
  那些搁久了的松柴,生起火来火力极为猛旺,片刻之后,屋子里寒气全消。
  三个人在内房,把全身血迹肌肤火烫的张家全,剥光了放在木板床上检查。
  白衣姑娘居然不再羞怯,躲在火旁烤暖身子,明亮而略带疲倦的凤目,不时关切地偷瞟床上的人一眼。
  她随身带了一个包裹,可知是赶长途的人,来得匆匆,还没在台怀镇找到宿处。
  她当然不敢换衣裤,这里都是男人,只好利用火来烤暖身子,烤乾汗湿了的衣裤。
  张家全身上疤痕遍布,浑身红似火热似火,气息急迫,呵出的气息也热得像火。
  伤找到了,左胁、右胯。
  两处都是长条的裂痕,并不严重,深仅分余而已,但青肿异常,散出阵阵怪异的腥味,流出青灰色略带点状小颗粒的液体。
  “老天爷:他……他们……”飞虹剑客绝望地叫。
  “老爷子,怎么啦?”白衣姑娘惊跳起来。
  “是被剧毒暗器所伤。”飞虹剑客沾了些液体放在鼻端猛嗅:“天……但……但愿……愿不是……”
  “祝兄,但愿不是什么?”金鹰惊问。
  “崂山六煞的暗器,夺命飞鱼刺。”
  “什么?不……不可能……”
  “恐怕可能哪!应兄。”
  “这……”
  “你两箭中的,也两箭俱折,伤不了那个人。那个人是被张小子一刀震飞的,毛发无伤。”
  “你是说……”
  “山六煞在东海,曾经捉到一条怪鱼,鱼皮连最锋利的刀也无法割开。后来他们向崂山三圣借用宝刃飞电录,才剖开了那条怪鱼,硝制后制成两件护身甲。
  那怪鱼的皮湿的时候已经刀砍不入,乾了之后更坚韧十倍,连无坚不摧的武林至宝飞电宝录,也只能戮出小洞口而已。
  他们用海中毒鱼的奇毒,淬炼他们的暗器飞鱼刺,不要说击中要害,只要破皮见血,如无他们的独门解药,必定在半个时辰内浑身灼热而死。”
  “但……张小哥已经远超过半个时辰,他并没有死呀!”金鹰说:“一定不是夺命飞鱼剌……”
  “糟了!天哪!确是崂山六煞做的好事。”白衣姑娘花容失色地叫。
  “小姑娘,你怎么知道?”
  “我……我是从太原,跟踪乾元一剑纽钴禄和卓来的,他们一群人进入显通寺,恰好海山的妹妹海秀带了人出去办事,我偷听到有人向纽钴禄和卓报告,说有人在九龙冈吹盗去的大法螺,很可能是魔豹。
  海秀姑娘不愿张扬,带了崂山六煞前往察看。我一听心中一急,便随后赶去,幸好及时赶上了。”
  “你……你是……”
  “我姓尹,尹香君。家父是行空天马。”白衣姑娘苦笑:“我在潞安府,曾经与张兄回过患难。本来我有两位叔叔同行,本来已经动身往河南,半途我……我溜了回来找……找……
  “找他?尹姑娘,你来送……送他的终。”飞虹剑客老泪纵横:“这……这么一个好孩子,死……死的应该是我。
  我……我不该唆使他去玩……玩什么围魏救赵的把戏,却……却害死了他,而忘恩负义的风尘三侠却……却不领情,我……天啊……”
  “老伯,既然他还没死,也许有救。”尹姑娘抢近:“也许他的体质与常人不同,生活在穷荒绝域里,本身具有抗毒功能。
  据我所知,他曾经受过剧烈迷香而神智仍清,受到五行堡主断魂指环针伤害过,也被冯堡主的女儿黑牡丹的阴煞潜能折磨,他都撑过来了。”
  “老天爷!这小子真命大。无论如何,咱们得想办法,死马当作活马医。”飞虹剑客毫无忌讳地说:“谁有退烧的灵药?谁有引动气机的阴柔内功行导引术?”
  “不能用导引术,气机一动就会要他的命。”金鹰取出贴身的小荷包:“我有一颗武当至宝龙虎金丹,不知管不管用。”
  “不管用也得用,快拿出来。”飞虹剑客咬牙说:“我等他,他死,我也死。应老哥,真有幸劳驾你替我挖坑埋臭皮囊。”
  金丹强灌入张家全的腹中,三个人紧张地静候变化,三双眼睛不转瞬地注视着他急迫起伏的胸膛,注视着他乾枯的、出气如火的嘴唇。
  好久好久,气息渐缓。
  “有救了!谢谢你这头没毛鹰!”飞虹剑客狂喜地蹦起来,老泪再次往下流。
  “别说早了。”金鹰苦笑:“不过,总算有了些进步。哦!我好冷。”
  “我也好冷,再不把衣裤烤乾,真要伤风出毛病了。”飞虹剑客往外走:“尹姑娘,你留些神,有任何变化,知会一声。”
  “我会照料他的。”尹姑娘勇敢地说,她竟然有勇气照顾一个将死的人。
  这人,是她芳心所系的人。
  千里回奔,就是为了这个山野铁汉,她当然有勇气。
  注视着浑身火红的张家全,她感到眼前一片朦胧。
  “我……我真该那时就……就跟他走的……”她喃喃地说,任由泪水流下颊边:“其实,我……我并不知道什么是行侠。
  到底什么样的人才……才是侠?我为什么要……要希望他是侠?哦!苍天!给我机会,给我机……会……”
  她在床前跪下了,合掌闭目虔诚地喃喃祝祷。
  □□□□□□
  人是最脆弱的生物。
  有些人,看到血便会昏倒;有些人,听人大喊一声就会吓昏。
  人也是最强韧的生物。
  有些人,手脚被砍掉仍然撑过来而不死;有些人,腹裂肠出仍然活得好好地。
  问题是,这人在那一种环境中生长的。
  清兵下扬州,那是历史上最残忍最无人道的扬州十日。那些杀人的兵,有一大半是汉奸,大明的降兵。
  而那些被杀的八十万扬州百姓,像羊一样自己跪下来让兵砍,有些连砍都不用砍就吓死了,有数可稽的就有八十余万死尸。
  那时的扬州,盐政与漕政造成一大堆腰缠千万贯的官与民,扬州成了锦衣肉食的天堂。史可法在扬州抗清,实在选错了地方||当然他也不得不选,时势所使然。
  张家全在山野丛莽中成长,茹毛饮血出入烟瘴,这种人,除了把他的脑袋砍掉,不然就死不了。
  奇毒入体,他本身就有抗毒的功能,还不至于造成严重的伤害,毒发期一周,他撑过了生死关头。
  金鹰的武当至宝龙虎金丹,不但有救命的功效,也具有毒培元的功能,助他渡过了最后的难关。
  天亮了,他还不曾苏醒,呼攻时紧时缓,浑身出汗如浆,腥臭不可闻,可把尹姑娘累惨了。
  半夜折腾,她忧心如焚,精神体力的透支,她快要支撑不住了。
  飞虹剑客与金鹰倒是获得充份的歇息,天一亮,两人为防意外,出外监视严防强敌接近
  最后难关,药力最后一冲,他突然大叫一声,浑身一震,腥臭的液体已尽,却换上了似汗非汗,似血非血的带有药味液体。
  倚在床边沉沉睡去的尹香君惊跳而起,大吃一惊。
  门窗都塞得紧紧地,房中的火堆仍有余烬,不知天色,暗沉沉仍像是黑夜。
  “嗷……”他本能地发出豹吼声,浑身猛烈地抽搐、蜷缩、伸张、挣扎……像是在和鬼魅作生死搏斗。
  “张兄,张……兄……”姑娘惊骇地叫,伸手想按住他,手一沾他滑腻腻的身体,便被他一手拨得飞返丈外,几乎撞上墙壁。
  “哎呀!”姑娘魂不附体,赶忙拉门外出,想向两老求救。
  厅中没有人,拉开门,阳光刺目。
  真好,难得的艳阳天。但抬头向西望,远处廿里外的五台山东台的半山腰以上,仍然掩没在彤云内。
  这在五台来说,平常得很。
  有时人在峰顶,但见峰腰下一片云海,看不见以下的景物,可能下面正在下大雨,而峰顶却艳阳高照,上空万里无云。
  没有人,地想大叫,却又想起身在险境,叫声会引来强敌。
  房内传来大喊大叫声,她心急如焚,火速掩上门奔入内室。
  现在,她必须靠自己了。
  床上,张家全虎目朦胧,手脚不住拍打,身躯不住痉挛,喉间发出可怕的咆哮。
  “不要!不要!张兄……”她拼命按住张家全的身躯,以免全身的骨头因激烈的拍打挣扎而散碎。
  按不住,她两次被掀下床脚。
  当她笫三次试图制住双手时,却被一双强劲的大手抱住了,脱身不得。
  “嗷……”咆哮声令她失魂。
  她吸口气定下心神,功行百脉,全力抗拒可怕的压力,终于把像受伤的豹,张牙舞爪的
  张家全按住了。
  “张兄,求你醒一醒,醒一……醒……”她声嘶力竭地在张家全的耳畔尖叫。
  浑身一震,张家全突然安静下来了,一双暴乱的手也静止下来了,但依然强而有力地抓住她。
  朦胧迷乱的虎目,眼珠开始转动,像在搜寻什么,谛听什么。
  “谢谢天!”她虚脱地低唤,她浑身有瘫软的脱力感觉。
  眼珠终于停止转动了,涌起另一种令她担心的眼神。
  “小……凤……”张家全喉间,终于吐出清晰的两个悠长抖切的字音。
  “什么?”她却没听清:“你说什么?”
  她急切的声音,当然是纯女性的声音。
  “小凤,你……”张家全像是一震,奇异的眼神找到了目标:“你……你可无恙?哦!你……”
  她觉得自己陷入一张巨大的韧性奇大的网里,挣不脱出不来,奇异的嘴唇激情地在她的双颊、明眸、口鼻、粉肩……
  她快要窒息,快要昏眩了,这一辈子,她第一次受到如此令她震撼的冲激。
  她是个见过世面,遨游过天下,见过多少人间众生相的勇敢小姑娘。她曾见过张家全与海秀的亲热,与黑牡丹的奇异斗争,她都不以为意。但这次,她成了风暴的中心。经过一番挣扎,一番激情,她放弃了自卫。
  “我……我不愿挣扎了,我不愿……”她叹息着喃喃自语,停止挣扎。
  可是,在她身上活动的强壮手臂,突然停止活动。
  她感到惊讶,也感到奇异,也有点说不出的感觉,是庆幸呢抑或是失望?她困惑了。
  她无法挣脱那坚强手臂的拥抱,转头仔细凝视身侧的人。
  张家全呼吸逐渐平静下来了,虽则呼吸仍然粗浊,紧闭的虎目有泪水流下,脸上有不住痉挛的痛苦线条。
  但她知道,张家全正抱着她慢慢睡着了。
  她叹息一声,放松了自己,闭上凤目,突然胡思乱想起来。
  “小凤?对,小凤,小凤是谁?”她突然自问。
  她当然不知道张家全与十二星相结交的经过,那时她已经到了河南,试图追寻鬼谷老人。
  那儿,她碰上了应召向山西赶的飞龙秘谍首要人物。
  家全有一份特殊的感情,爱与不爱一直就纠缠不清,剪不断理还乱。看到这些人往山西赶,她心中一动,丢下保护她的飞熊和摘星手,悄然在后面跟踪,一进山西地界,便被他查出这位首脑,是名气动关内外的乾元一剑纽钴禄和卓。
  纽钴禄,是贵族八姓之一;和卓,意思是美好;这位纽钴禄和卓,确是英伟的年轻人,满州的大名鼎鼎男士、剑客。
  她不住胡思乱想,终于,一阵倦意袭来,她也抱挽住张家全,朦朦胧胧地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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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家全悠然苏醒,感到好疲倦。
  神智渐清,他徐徐张开双目,感觉模模糊糊,随却感到有异,身边有人。
  一刹那的恍惚,一刹那的朦胧,潞州府与起舞凤双宿双飞的幻觉在这一刹那,似假还真地重现。
  猛转头,他大吃一惊,重现的幻觉刹那间飞走了。
  他确是抱着一个女人,但这女人不是起舞凤。
  起舞凤已经不在人间了,天人永隔。
  老天爷!他一眼便看出是尹香君。
  他想一蹦而起,但却又忍住蹦起的冲动。
  尹香君紧偎着他,发乱钗横,衣衫凌乱,酥胸半袒,本来明艳照人的娇美面庞,可明显地看出倦态。
  本来明亮的凤目,有一圈淡淡的倦晕,睡得正沉,在刺鼻的怪腥味中,依然可以嗅到淡淡的,属于女性的特有芳香。
  “老天爷!我做了什么混账事了?”他吃惊地想。
  人对有生以来的第一件事,是不容易淡忘的。
  他与起舞凤的事,就令他毕生难忘。
  不但没淡忘,而且记忆极为清晰强烈。
  为了这件事,他心中有解不开的结。
  他把尹香君当成了起舞凤,这是比青天白日还明白的事。
  至于尹香君为何在此地,为何在他怀中,他毫无印象,怀中的起舞凤怎么会变成尹香君的?
  尹香君,他想爱却又不敢爱的好姑娘。
  而现在,不但在他的身边,相拥而眠,半裸袒神态倦。
  而他,身无寸缕。
  他怦然心动,却又感到无比的自疚。
  在高烧期间,他确是梦回潞安,梦中唯一的人就是起舞凤,梦中的情景依稀难忘。
  他一阵羞惭,一阵自责。
  轻柔地,他挪开尹香君环在他胸膛的手,脱出自己的手臂。他的举动是那么轻柔,似乎尹香君是不能碰,一碰却破的露珠。
  近身离床,他这才打量四周的环境。
  余炭尚温,室内景象依稀熟悉。记起了,是安顿风尘三侠的山中小废屋,是他选定的藏身处所。
  他小心地取过床尾的衣物,衣物血腥犹在。
  昨晚,恶斗崂山六煞的情景出现在脑,记忆清晰了,他完全记起来了。
  白衣白裙俏丽如仙的汉装海秀姑娘,最后一击时又出现的白劲装姑娘。
  那就是危急中赶到的尹香君,而他却把尹香君的白动装几乎剥离娇躯,把她当成起舞凤,把她……
  “我真该死!该下地岳!”他捶打着自己的脑袋,在心中狂叫。
  穿好靴,试了试靴统中的匕首。检查腰带,十二把飞刀安然无恙。
  他是个坚强的男人,只要神智清明,他永远是沉着的、精干的、骠悍的猎食者。
  佩上猎刀,他把豹皮背心轻柔地盖在半裸的、沉睡中的尹香君身上,冲动地想在娇艳的脸颊轻投上一吻,却又克制住冲动,轻柔地叫了一声尹姑娘,便像猫一样退出房外。
  站在房外,向床上的尹香君痴望片刻,轻轻带上房门,无限依恋地再启开门看了最后一眼,这才带上门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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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溪的水好凉好凉,却有人在溪中戏水,拍起的浪花发出轰鸣,远在五里外的山坡上,也可看到这人在戏水。
  山坡上的五个人,立即掩起身形,藉草木掩身,向戏水人的溪湾飞掠。
  戏水的人,已经发现这五个不速之客。
  四男一女,女的一身黑,外面加了一件黑缎面的狐皮马甲,外面是黑披风。
  这两天,风声渐紧,台怀镇成了禁地,居民严禁随便走动,天黑之前便实行宵禁。从大同赶来的一队兵马,在各地布防。
  每天,每夜,都有混合编组,而指挥统一约五人小组,远出各地搜索。
  高手齐集,甲士如云;风雨如晦,鸡鸣不己。
  可以预测的是,皇帝的车驾即将到来。在车驾到达之前,所有的威胁必须全部清除。因此,负有安全责任的人,忙碌是可想而知的。
  搜索网扩大,一切防险设施全用上了,其中包括强而有力的远程搜索混合小组,所有能派出的人手都用上了,不许出任何差错。
  五个人站在溪岸边,盯着清澈的寂静溪水发怔。溪水中戏水的人不见了,是在他们到达的片刻前失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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