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嵩山古剎


  二人信马所至,又将回至市镇中。这时已是仲秋时分,天气已渐寒冷,二人一身内功,倒也不畏寒冷,谈谈笑笑,并不觉寂寞。
  又行了一盏茶时分,入镇官道已经在望,严云玲陡然脸色一变,策马进入道旁林中……文玉宁莫名其妙,只得策马入林,只见严云玲马前停着一只小小的鸟儿,毛色血红,摇头摆尾,似在和严云玲用动作谈话。
  严云玲面色似乎甚是焦急,半晌,严云玲才回头对文玉宁说:“我师父大概已来找我了,我去去就来,你在这儿等我好吗?”
  文玉宁本想问严云玲师父是谁?但见严云玲面带忧色,也不便问,只点了点头。
  严云玲回身对红鸟一招呼,一人一鸟如飞驰去。
  文玉宁坐在马背上,心中疑惑甚多,心想:这严云玲只告诉自己来自西域,并不告诉自己师门是谁,且前些时候并和韦明祥说了话,而韦明祥立刻心灰意懒,不知和严云玲有否关连。于是下马跟踪过去。
  正沉吟间,只见树梢上二条人影一闪,文玉宁正闲着,想探看这二人是何等人物?
  那二人似乎有意逗引文玉宁,三人走了一会,那二人停了下来,回身问道:“施主可是姓文么?”
  文玉宁吃了一惊——心想二人果是冲着自己来的!定眼一看,却是二个年约卅开外的年轻和尚。文玉宁答道:“在下文玉宁。二位师父引在下至此有什么事么?”
  二个和尚相对互看一眼,齐声道:“贫僧有点儿事情想请教施主!”
  文玉宁见那二个和尚谦恭有礼,当下答道:“二位师父有何事见教?在下尚有要事呢!”
  那二个青年和尚双双合什道:“施主身怀绝艺,而且一表人材,怎的做出这般事来?”
  文玉宁听了,不明其意,愕愕的一怔,那二人又道:“文施主可否随贫僧返嵩山?”文玉宁一听,才知这二个和尚敢情是来自嵩山少林的,但却不明其意,只得说道:
  “在下不知二位是少林高足?恕在下要事缠身,不克拜会少林古剎圣地,他日有暇,必当一游瞻仰宝剎,恕在下失陪。”
  二个和尚脸倏然一变,冷冷说道:“文施主还要装假么,那‘一十二招百步神拳’乃是咱们少林镇山之宝,岂能让施主平白得去?”
  说罢身形一分,各自一掌当胸,一掌下垂,分明是有交手之意!
  文玉宁越发胡涂,但隐约可知大概少林的什么镇山之宝给人拿去,却误会到自己头上,当下微微一笑,道:“二位师父误会了……”话音方落,那二个和尚已冷笑开口道:“施主一夜间连闯六关,功夫必定不弱,贫僧不自量力,请赐高招!”
  文玉宁见二人一再肯定自己是那个什么盗书闯关的人,且不由自己分说,心中怒火上升,大笑道:“二位师父,乃佛门弟子,怎么如此横不讲理?”
  二个和尚听了也不回话,仅冷冷一笑,其中一个年约廿七八的和尚跨前一步道:“贫僧法本,不自量力,讨教施主高招。语音方落,身形一晃,一掌下沉,一掌抚肘,正是少林“排山掌”的起手式。
  文玉宁也不答话,心想师门绝技久久不现江湖,这二个和尚年纪轻轻,必不识认,当下心存速战速决之意,紧捏二指,直点出去。
  那法本和尚左掌上抬,使出一招“封云出岫”将文玉宁招式化去,右掌自左掌下穿出急点文玉宁左胁。
  文玉宁一点之式本是虚招,此时也不收回,单臂自肘以下划起一个半圆,竟自向下一拂,一股劲风自击向法本。
  法本不料有此,身形一错,全身重心骤然移向左足,整个身子向左倾斜,几与地面平行!
  文玉宁早料到他必使此招,更不打话,另一手使出一招“力斩蓝关”斜斜斩向法本左足。
  只见他招速捷,劲风扑面,而且潇洒自如,敢情已使出了师门绝招。
  法本果不识得文玉宁招数,只见来招飘忽不定,一时竟不知怎样招架?急切间身形一掠,勉强闪过此招,但重心已失“噗”地倒在地上。
  文玉宁连使奇招,轻松胜得此仗,那法本虽是小败,但也无话可说,另一个年轻和尚说道:“施主武艺果然高妙,贫僧法元自忖不是对手,不自量力,就和敝师弟联手领教施主高招!”
  说罢抬手抽出一支剑,那法本也抽出一支剑,二人各自横跨一步,显然是要采合围之势文玉宁心念严云玲,也不打话,心想摆脱这二和尚纠缠,身形一晃,竟向二人中间纵去。
  法本法元二人乃是少林寺中第二代的弟子,武艺亲传至于方丈,二人年纪虽轻,内功却有相当火候。
  此时见文玉宁竟踏中宫,走洪门,二人不约而同斜削一剑“叮”的一声,碰个正着。
  文玉宁心知二人必是要藉这一碰之力,同时使出配合极佳的厉害招式,令自己脱身不易,当下不敢怠慢,乘二人杀招尚未使出,身形一动,同时并伸左右双手,暗用内力“金刚弹指”神功“丝”的一声,弹向二个和尚的剑上。
  文玉宁这一下无论时间、身形、力道都配合得天衣无缝,弹出去正赶上法本、法元二人剑子一触而开,而又未使出杀着的那一剎那,只听“叮”的二响,法本、法元二人在仓促间未叫足真力,杀着尚未使出,剑子已被弹中,只觉对方力道甚强,二人剑子都被斜斜弹开三、五寸之多,身形不由自主各自横跨一步,中间露出二尺宽许的空隙。
  文玉宁长笑一声“唰|”的自空隙中斜掠而去,身法轻盈美妙之极。
  法本法元二人急回头一看,只见文玉宁身形有如一条黑线,剎时已在十丈以外,二人相对看了一眼,也不追赶。
  文玉宁脱身后,尚疑法本、法元二人会苦苦相追赶,百忙中回头一瞥,哪知并无人?,不觉大奇?但也不放在心上。心中虽是想着,脚下可不闲着,急忙奔回原来的树林。
  以为严云玲应早已回林,但却丝毫不闻人声,心中奇怪?
  忽然身后一阵脚步声,急回头一看,只在树下又立着一个和尚,面对自己微喧佛号。
  定目一看,只见那和尚满面?髯,体形魁梧,不正是日前和“辽东神拳”一拚的“髯僧侠”?当下心存好感,恭身一礼道:“大师有何指教?”
  那“髯僧侠”合什答道:“施主可否随贫僧北返嵩山?”
  文玉宁心知少林寺和自己误会,派一阵一阵人物来阻拦自己,当下微微摇头道:“大师误会了,文某再不屑也不至夜入宝剎,做窃盗之行!”
  “髯僧侠”微微一怔道:“这个贫僧倒信得过,但贫僧奉住持之命,尚乞施主亲自上山说明?”
  文玉宁也觉有理,微微颔首道:“在下目前要事缠身,不克前往!”
  “髯僧侠”也不再说什么,缓缓道:“施主武技高妙,挫败少林弟子多人,贫僧不才,倒要领教高招。”
  本来武学一道三分经验,七分功夫,大凡一个武艺登堂入室的人,如遇有高手,总想出手一较,以增长经验,这本也是常情。但文玉宁一再受少林人物阻拦,误以为“髯僧侠”故意为难,也不答话,退后一步,敢情“髯僧侠”的功夫是他亲眼看见的,不敢丝毫大意,凝神以待。
  “髯僧侠”合掌施了一礼,陡然一掌击向文玉宁,文玉宁见来势甚为刚猛,呼呼带有风雷之声,不敢大意——“嘿”的吐气开声,一掌回击过来。
  “髯僧侠”不虞文玉宁,硬打硬架,面色凝重,掌缘离文玉宁尚有三尺许,掌风已自将文玉宁衣裳逼得向后直飘。
  文玉宁真力陡溢,真力已自用上了十二成!
  只听得“碰”一声,二人掌力一碰“髯僧侠”陡觉对方掌力有若江水滔滔,绵绵不绝,洪亮的“喝”了一声,掌心向外一吐,仅余下来的一成力道也已发出,二人掌缘一触即收,各自退后一步。
  这一下强碰强,硬碰硬,二人心中都知对方功夫不在自己之下,哪里还敢丝毫大意?
  文玉宁见“髯僧侠”年约五十开外,见多识广,可能识得师门绝技,于是决定不想展开绝技,只守不攻。
  念头既定,长身直立“髯僧侠”洪亮宣声佛号,纵身上前,和文玉宁打在一处。
  文玉宁心念严云玲,且只守不攻,不到廿招,便被“髯僧侠”完全抢得主动,连走险招。
  倏然“髯僧侠”使用一招“气吞斗牛”封住文玉宁上招式,脚下如闪电般一勾,使出“谭家腿法”中的精妙招式。
  文玉宁上手被封,闪躲不灵,眼看便要失手。
  一时间,本能促使着他自然反应——文玉宁左足猛抬,踹上了去,右足同时离地,闪电般一连踢出五脚,正是师门绝招“神行无影腿法”!
  “髯僧侠”不料文玉宁使出此绝招,慌忙间松了上手的封式,后退一步,口中同时惊诧道:“施主竟是天下第一人春华老前辈门下?”
  原来“髯僧侠”当年给‘春华上人’最小的徒弟“河洛第一剑”文子林有过交往,故此识得此“神行无影腿法”!
  文玉宁见“髯僧侠”果然识得绝招,只好点一下头。
  “髯僧侠”又道:“施主出于名门,人材一表,必不会沦为窃贼,其中定有误会了,但仍请施主到嵩山一行,亲和和敝寺住持说明?”
  文玉宁本意如此,此时答道:“晚辈要事缠身,办完此事以后,十日以内必至嵩山宝剎,参拜贵派掌门。”
  “髯僧侠”含笑道:“如此甚好,就此别过!”说罢双掌合什,飘然而去。
  文玉宁见误会已解,急忙回身,细细一看,只见树干上别有一块红巾,急忙纵身取了下来,只觉幽香扑鼻,正是严云玲随身携带的罗帕。
  定眼看时,只见帕上细孔斑斑,不觉恍然大悟,急取巾正对天空,那小孔儿果然不出所料,正连成一些语句:“家中事急,先行一步。”
  文玉宁心想必是严云玲急切间不及找纸笔,仅用发计刺孔传信,但不知有什么急切之事,想来必和那小红鸟儿有关。
  当下持着一条手巾,怅然若有所失,半晌,才出声唤回马儿,乘骑如飞而去。
  好在这儿距嵩山并不很远,文玉宁快马驰骋,不消一日,已来到山脚下。
  这时天色已经向晚,山脚下炊烟绕缭,即将西下的夕阳闪耀着它残剩的余晖,照在水田中,发出刺目的反射,文玉宁估计上山已是不及,便催马走向道旁一户人家,准备求宿一夜。
  马嘶鸣处,茅屋门口一开,只见开门者是一个农家打扮的中年人,神态却是衰弱,文玉宁道出来意,那中年人打量了文玉宁一遍,半晌才开口道:“小哥儿可是要上山么?”
  文玉宁吃了一惊,微微点了头,问道:“大叔怎么知道啊?”心下怀疑异常。
  那中年人微微一笑道:“这少林寺素为武林所景仰,小哥儿看来一身功夫,在下一猜必是上少林寺的!”
  文玉宁见那中年人答得也甚是有理,便不再介怀,牵马入内。
  那茅屋仅有那中年人一人居住,文玉宁想问姓名,那人仅一笑置之。
  晚餐后,农家人都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那中年农人收拾了餐具,便带文玉宁至一间独室,安排好床铺。
  文玉宁本来毫无睡意,况且时间太早,无奈乡村荒僻,没有灯火,只好和衣倒在床上。
  一会儿心中想着日来遭遇,百感丛生,更是毫无睡意。
  约莫过了二个时辰,忽然屋顶上发出一声微响——文玉宁本是闭目养神,这时忽闻异声,且分明是夜行人行走所发,心中疑窦大起?
  长身起立,打量独室,除去一窗之外,仅有一门和内室相通,自然不便从门口出室,于是起掌发出一股掌风,将窗户吹开,翻出窗外,丝毫不带声息。
  黑暗中隐约可辨,有二人正站在大门处,文玉宁凝神运起夜眼,已可分辨轮廓。
  此时依稀可辨那面对自己的人正是此屋的主人。
  文玉宁不敢出声,轻轻移动身形,耳旁已隐约可闻那二人正在谈论。
  只听得那中年人道:“……一定就是姓文的小子……帮主……一定成功。”
  那另一个背对着文玉宁的人说道:老兄真的……没有让他看出你有武功么……”
  文玉宁一听,恍然大悟,敢情那中年农人竟是身怀武技,却装着衰弱不堪,而且大概是什么帮会的眼线,并知那二人所言必与自己有关,心中更是奇怪。
  耳边又传来阵阵的语声:“……那‘白髯和尚’怎地老与本帮过不去?上次我追击他却误认那少林的‘髯僧侠’是他,胡里胡涂打了一架……”
  一个念头闪电般闪过,文玉宁冰雪聪明,立刻会意,敢情上次和严云玲眼见那“髯僧侠”和“辽东大侠”司马青打斗,那突然出现的和尚正是那家伙所说的那白髯和尚。
  想必是当日司马青追击白髯和尚,却误认为“髯僧侠”了!
  这司马青乃是“金刀帮”的香主。
  可怪的是那白髯和尚自江淮相逢起,迄今一直在打探那“金刀帮”的什么秘密,可见“金刀帮”必有什么不可告人之隐私。
  还有那二次相遇怪屋,那怪屋中不正是什么帮会么,而且和官家有关,莫非这怪屋正是“金刀帮”的分舵?
  一连串的疑问,任文玉宁天资慧敏也迷糊不已!
  陡然耳中又闻得那背对着自己的人说道:“你任务已成,便可回帮复命,不必卷入此事漩涡!”
  说罢一长身形,似是要走!
  文玉宁心念一动,顺手一摸,身上找不出任何暗器,随手一探,拾起二粒石子,屈指轻弹,一先一后,疾奔前去。
  文玉宁待石子出手后,身形有若狸猫,反身窜入屋中,凝神注视着窗外。
  说时迟,那时快“答”的一声,二石相撞,在黑暗中激起一缕轻弱的火花!
  文玉宁眼神何等锐利,早已看出那人正是“辽东大侠”司马青,果然不出所料。
  那中年人大叱一声道:“什么人暗算!”
  文玉宁乘机从门口走出,装着惊醒的样子,失声叫道:“什么啊?”
  那中年男人身形绝快,已闪至文玉宁身边,一看之下,连忙说道:“文小哥别惊,不过是发现一个贼人罢了!”
  文玉宁装着“哦!”了声,道:“不知大叔功夫如此高强!必是武林健者?”
  那中年人微微一笑答道:“在下不过自幼喜武,力大身轻些而已!”
  文玉宁暗暗一笑,敷衍了几句,便回房安寝。
  一宿无话,次日绝早,文玉宁起身向中年人道了谢,上马驰上嵩山。
  晨光曦曦,马声得得,哪消片刻便来至这名山的半途,一路走来,但觉天青气爽,身心舒适已极!
  文玉宁放慢坐下马匹,欣赏着这美丽的晨景。
  倏然,一声清响而悠悦的钟声遥遥传来,文玉宁登时心神俱宁,接着一阵木鱼声和诵经声随着晨风阵阵传来,一片千古宝剎的圣穆之景。
  文玉宁知是寺中早课,于是一提马鸾,飞奔上去。
  走得半里远近,少林寺已然在望,文玉宁瞻仰着这千古的宝剎,心中虔诚已极。
  来至寺门前,早有僧人出迎,文玉宁道出来意,那僧人不由多打量了文玉宁几眼。
  文玉宁也不在意,问道:“烦劳师父领见贵寺‘髯僧侠’前辈!”
  那僧人“哦”了一声道:“‘法生大师’并未在寺中!”敢情那“髯僧侠”的法号是叫做法生。
  文玉宁惊诧的点点头,忽的那僧人又道:“文施主请进,随贫僧入寺拜见方丈可好?”
  文玉宁心想别无他法,于是走入寺中,只见正堂上挂着一块丈二长,五尺宽的巨匾,上书“少林寺”三字,字迹苍劲有力。
  转眼一看,只见堂中迎面耸立着一尊菩萨,面如满月,笑口盈盈,制得栩栩如生,正是弥勒佛像。
  再进入一厅,转眼一瞥,左厅中黑压压的挤着一些僧人,木鱼声、梵声缭绕不绝,显然早课尚未结束。
  那带路的寺僧步法甚快,显然身怀武技,一路走去,并不回头,文玉宁信步跟着,浏览着这古剎的一切,步法之间,轻快潇洒,也不落后一步。
  忽然,眼中一亮,原来已走出了正厅。
  接着迎面耸立着另外一座楼房,门中悬着三字|藏经阁|笔法也甚苍劲,似是和那少林寺三字同出于一人之手。
  文玉宁心想必是藏放少林经典及武功心法的所在,匆匆向内一瞥,依稀瞥见阁中云床上盘坐着一佪七旬上下的老人。
  那带路的寺僧此时却忽然回头,见文玉宁正向阁内打量,嘴上冷冷一笑。
  文玉宁心头明白,淡然一笑,不予理睬。
  又行得片刻,来到另一座楼前,正是那少林三院一阁之一的“金刚院”。
  忽然文玉宁听到一阵微弱的话声:“……是谁……?”
  那带路的僧人陡然一停,转身恭声向“金刚院”中答道:“禀告师叔,此人正是那文玉宁施主!”
  文玉宁愕了一愕,随即会意,不觉大吃一惊!
  原来文玉宁和那带路的寺僧走在一起,而院中传出的话声,文玉宁不过只隐约听得一二个字,而那寺僧却似听得一字不漏,显然这乃是“传音入密”的上乘功夫。
  这“传音入密”功夫甚是怪异,必须具有上乘内功将语音逼出,传于某一人耳中,而另外的人虽立于身侧,也一字不闻。
  这“金刚院”中竟有人能练得此功,虽然自己仍能听得一言二语,显示这功夫只练至七八成火候,但具有如此功夫的人,其内力造诣,必非自己所能望其项背了。
  正惊诧间,忽然人影一晃,只见一个七旬上下的老僧从院中窜了出来……先打量文玉宁一番,便和那寺僧双双走向方丈室。
  那寺僧对那老和尚似十分恭敬,想必是那寺僧的师叔,也就是那具“传音入密”上乘功夫的和尚了。
  不消片刻,又来到另一座阁楼之前,文玉宁见这少林寺中群楼耸立,宽大已极,规模甚是宏伟,心中也甚为佩服。
  只见二条人影一闪,来到三人面前,却是二个年纪甚轻的和尚!
  文玉宁仔细一看,正是那曾拦阻过自己的法本、法元二僧。
  正想出声招呼,那二僧已对那老和尚行礼:“弟子不知师叔驾到,有失迎迓!”说着又转对文玉宁合什说道:“文施主请进,恩师正在室内。”
  文玉宁急忙一整衣冠,肃身进入这天下闻名的少林长老院。
  倏然“当|”的一响。文玉宁抬头一看,只见大厅上坐着一个七旬老僧,法相庄严。
  文玉宁忙翻身拜道:“晚辈文玉宁拜见少林老前辈!”
  那老僧微微一笑道:“文施主武林后起之秀,老朽不敢受礼。”
  文玉宁听他话中语气有异?不觉微怒!起身昂然直立。尚未开口,那边那带他入院的僧人已大叱道:“文施主怎么啦?”
  文玉宁冷冷一笑道:“恕在下尚未请教法号?”
  那寺僧答道:“贫僧法玄。”
  文玉宁接着又道:“在下初入江湖,虽是无名之辈,但也不会无耻至斯,贵派必是误会了!”
  那法玄心中早对文玉宁怀有恶感,这时见文玉宁嘴上还硬,大喝一声道:“文施主好说,百年来,凡到咱们少林寺撒野的,可说决无仅有,贫僧倒要领教高招。”
  文玉宁见他一口咬定自己偷经,不由大怒,厉声答道:“大师身出玄门,竟是是非不分。”
  法玄也不打话,转身向方丈望了一眼,那方丈正想开口,身旁的老僧已开口道:“法玄师侄,且出去教训教训他!”
  法玄得令,飞身上前,一招少林绝学“达摩十五式”中的“拳推东岳”迎面击来。
  文玉宁心头火起,身形一转,陡出奇招,双臂一合,挟着虎虎风声排击而出。
  法玄见对方来势汹汹,不敢硬架,匆忙收拳。
  哪知文玉宁长笑一声,伸出右足闪电般一勾,法玄不防有此,砰的一声,跌坐在地。
  要知法玄乃是少林法字辈中的高手,功夫和法本,法元不相上下,在这一辈中仅逊于“髯僧侠”法生,这时一照面间便失手于对方,简直丢人已极。
  坐在一旁的二位老僧也齐震惊!
  方丈还不怎样,那一旁的老僧却怒火上升,纵了出来,对文玉宁道:“小施主武艺不凡,不知出于哪门?”
  须知少林寺中现分为三代,即所谓“慧”“法”“元”三辈,慧字辈的老僧此时仅存三人,即方丈“慧空大师”金刚院主持“慧因大师”和达摩院住持“慧明大师”。
  三人中以“慧因大师”居长“慧空大师”次之“慧明大师”最幼。
  但武艺却以“慧明大师”最高。这“慧明大师”大师,也就是“髯僧侠”法生的师父,平日深居“达摩院”中,从不露面,其功夫造诣,就是连“慧空大师”“慧因大师”也不甚明,实是一代异人。
  这跟着文玉宁一起入长老院的老僧正是“慧因大师”也正是“金刚院”的主持。
  且说“慧因大师”相问文玉宁的师承,文玉宁仅淡淡一笑,沉吟有倾,才启口道:
  “晚辈师父一再告诫不可于人露示,尚乞老前辈见谅。”
  “慧因大师”冷哼一声,厉声说道:“施主不肯示以师门,难道老衲就不能得知么——?”
  须知“慧因大师”年纪虽已是古稀,但性情却火暴之极,此时见文玉宁竟不肯示以师承,心中更怒,顿了一顿,说道:“小施主既是如此,待老衲三招之内,必要试出施主的师承究竟是何高人?”
  文玉宁心中暗怒,抗声道:“说不得,晚辈只好献丑了!”
  窗体底部芦野侠踪(中)FreeAdvertisingfromClick2Net![回到主页]发言人:bb(non)发言时间:12/1223:03文玉宁心中暗怒,抗声道:“说不得,晚辈只好献丑了!”
  说着退后一步,这一番话显得文玉宁胆识过人,就连在一旁未发言的主持方丈也不竟暗自点头。
  “慧因大师”见状,仰首一笑道:“小施主留神吧。”说着身形微晃,已来到文玉宁跟前。
  文玉宁在九回峰学艺时,前几年虽是由恩师悉心调教基础功夫,实则招式学的全不是本门真传,是以文玉宁对本门以外各种招式颇为熟悉。
  那“慧因大师”乃是少林“慧”辈仅存三老之一,但是由于生性暴燥,嗔念难除,武功反在两师弟之下,这时他话已说在先,岂能大意?
  当下低喝一声,双袖挥出,两只布袖有如两根鞭子般袭来——正是少林“铁袖拂穴”的功夫。
  文玉宁昂然挺立,待“慧因大师”双袖拂到自己胸前要穴不及三寸,才欺身以守为攻,双指如戟如戈如流星般点向“慧因大师”左肘,正是陇南穆家的“石陨星落”。
  哪知老和尚双袖来到,陡然一抖,同时双掌向下一圈,那半尺的长大袖立刻卷上手腕而露出一双枯干瘦长的手掌,闪电般的切向文玉宁手腕,同时藉这一抖之势,身形拔起三尺,双足起处,足尖已离文玉宁“腹下穴”不及三寸。
  这一下手上用的是少林神掌中的“排云驭气”腿上却用的是“达摩连环十五式”中的“脚踢北辰”。
  文玉宁也不待“石陨星落”一招用老,双手猛然一缩,身形往后便倒,双足牢钉地面,头发却紧触地面,同时闪过老和尚上下两击。
  “慧因大师”心中暗道:“这招谭州祝家的‘龙卷虎缩’用得不坏,嗯,这小子倒是内外兼修。”
  陇南穆家的武学纯是外功,走的是刚猛路子,谭州祝家却是讲究内力修为。
  “慧因大师”一起一落,文玉宁一伸一缩,这才算是一招,但文玉宁已使了两种完全不同的身法,怎不令“慧因大师”和尚暗惊?
  “慧因大师”大喝一声:“第二招来了!”
  左掌似掌似拳斜斜打出,一欺身间,已到了文玉宁身前,左肘一扬击向胸前“华盖穴。”这一招“慧因大师”施出七成真力,左掌挥出虎虎风生,仍是法玄适才所用的“达摩连环十五式”中的“拳摧东岳”。但在“慧因大师”手中施出,威力何止数倍?
  文玉宁不敢硬接,右脚退踩“震门”右掌半翻,一挪之间,化去来势,却是太极门中的“云手”。左掌却一掌轻轻拍出,迎向“慧因大师”右肘,用的竟是少林神拳。
  “慧因大师”见文玉宁用少林神拳来封他自己,而三招又只剩最后一招,不由又急又怒,就是“慧空大师”也因文玉宁连用五六种不同招式,面色不由微变!
  “慧因大师”沉声叱道:“再接老衲一招试试!”
  双手一圈之间,舞得衣衫腊腊作响,用上八成真力,一记“老佛掷珠”缓缓推出。
  这乃是“达摩连环十五式”中最后一记,一时掌风密布,四方八面都是飘飘的衣袖影子。
  文玉宁见对方掌力过于雄猛,陡然施出昆仑绝学中一招“百禽归巢”藉一股阴柔之劲闪身而退。
  哪知“慧因大师”存心探他个究竟,掌势才尽“嘿”了一声,右掌中指一伸,挟着一股锐风点向文玉宁“华盖”竟是少林秘技“少阳铁指”功夫。
  文玉宁哪料“慧因大师”变招精微至斯,电光火石间不暇细思,本能地姆指一叩中指,一弹之间,同时身形暴退。
  文玉宁双指叩住未发时,已感对方指尖挟着一股锐风,撞在胸前宛如利刃,急切间用足全力以“金刚弹指”打出,劲风竟带丝丝尖锐之声。
  两股尖锐的劲风一撞,双方都是肩头微晃,竟是不分上下,同时两声惊呼齐起。
  少林“少阳铁指”功夫是达摩老祖所创。据说当年达摩老祖被仇人困在一处陷阱中,上覆以寸厚铁板,仇人正欲移巨石压在上面时,达摩老祖施出“少阳铁指”竟将寸厚铁板逐渐穿开。在仇人刚把巨石运到时,破板而出,毙敌掌下。“少阳铁指”功夫,因而震惊武林。
  “慧因大师”虽未能练到如此地步,但数十年修为,岂是泛泛之辈?竟为文玉宁弹指挡回,焉能不惊而骇之,但一触文玉宁指力,立刻大悟,心中暗道:“此人原来竟是‘春华上人’门下。”口中却脱口而惊呼!
  另一声惊呼却是另一个二代弟子所发,敢情他发现那抢经者正用过这招弹指功夫,是以大呼出口。
  “慧因大师”面色庄重,对文玉宁道:“不知小檀越与‘春华上人’是何称呼?”
  文玉宁早知道其中必是误会,这时也恭声道:“‘春华上人’乃是晚辈师伯!”
  几个老和尚脸上都是一怔。
  “春华上人”虽然名震天下,但他的师弟薛君山却是很早就绝迹武林,是以这几个少林和尚一听文玉宁竟称“春华上人”为师伯,分明是薛君山之徒弟,焉得不惊?
  这时“慧空大师”缓缓走前道:“小檀越果然一身绝学,只是未知何以要窃取小寺藏经阁中之物?”
  文玉宁答道:“晚辈一再说明此系误会,老前辈一口咬定,不容晚辈得以辩白机会……”
  话尚未完,那刚才出声惊呼的年轻和尚高声说道:“那天来犯‘藏经阁’之人,贫僧是亲眼目击,那人也曾用此弹指功夫!”
  文玉宁楞了一楞,怔怔的问道:“前辈可否将当日情形告于晚辈?”
  那“慧空大师”此时亦是心疑,点点头道:“法空,你且将当日情形说于此位施主了解——”
  那唤着法空的和尚开口道:“弟子遵命!”
  说着将事情的始末原原本本说了出来——
  就在十天以前,一个月夜里,这千年古剎中忽然出现了一个人影,但见他身形如箭矢,快捷已极,四处略一张望,便直向那少林佛典拳经所藏之地——“藏经阁”——奔去,不消片刻,来到“藏经阁”前,略一打量,忽地一矮身形,形如狸猫,窜入了“藏经阁”中。
  蓦地,一声大喝,那人只见眼前一阵乱动,但觉一股劲风直袭过来,也顾不得闪躲,霍地一掌硬撩上去。
  大概是那一声大喝惊动了寺僧“藏经阁”中立刻灯火大明!
  那人眼见事机不成,蓦地使出全力,二掌逼退了拦截的寺僧,只听得“噗”“噗”数声,阁中灯光尽熄,那人乘此混乱机会,窜入内堂。
  这一天这藏经阁的主持,也就是“慧空大师”的俗家师弟|“无敌神铲”徐俊|有事外出“藏经阁”中仅存法字辈数人而已!
  那人入得内堂,毫不迟移便将那“藏经阁”中唯一的大木柜打看,闪眼一瞥,虽在那极淡的月光下,也一目可见那红得如火的册子,他毫不客气的揣入怀中。
  就在此时,那法字辈的高手全部赶至,扬手出掌向那人打来,那人见拳经已到手,不欲多留,长笑一声,道:“在下文玉宁,多谢诸位……”
  话音未落,寺僧已大喝攻上,那人身形一闪,窜出重围,如飞逃去。
  倏然一条人影冲天而起,一掌斜劈向那人后心,那人身在空中,临危不乱,百忙中一躬身,反手一弹,一股劲风袭向对手。
  那追上来的乃是法字辈中高手法空,此时见对方弹指之间,威力绝大,不由惊叫一声,急忙收招下落,那人乘此一瞬,已腾而去。
  诸僧见来人脚程太快,追之不及,好在对方已留姓名,寻找不难,便自飞报三院,三院闻讯,立派各院座下高手拦阻文玉宁。
  文玉宁听法空一说,更是茫然,是谁无端嫁祸于我?他自忖并无什么对头,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蓦地|一个念头闪过他的心头,朗声答道:“晚辈倒有把握能知那嫁祸于我者是谁!”
  说着便将在湖北和那张彤生交手的事情一一讲了一遍。由于那张彤生有着和本门极相似的招式,文玉宁益发肯定自己的推测。
  但抬眼一望那“慧空大师”却面带疑色,文玉宁冰雪聪明,情知那“慧空大师”不信自己的功夫竟和那视少林二辈高手若无物的高手张彤生在伯仲之间,当下也不出言,只微微一笑道:“老前辈,晚辈所说全系实言,在下就此别过,负责将那无端嫁祸的张彤生追回!”
  “空大师”微微点头,忽道:“文小施主功力不凡,但不知能否胜过那张施主?”文玉宁微微一笑|“慧空大师”忽立前一步道:“文施主请和老衲对掌……”
  文玉宁早知他的心意,抢着说道:“如此,请恕晚辈放肆!”
  说着一掌排空击向“慧空大师”。
  “慧空大师”见他来势威猛,又鉴于文玉宁适才和“慧因大师”拆招时的机智,不敢大意,二道长眉微竖,一掌反卷回去!
  剎时二掌相触,文玉宁觉对方劲力刚猛之极,急忙掌心一振,将保存的最后一成力道也发了出去,但觉对方刚强之劲有增无减,自己却血气翻腾,不觉大吃一惊,暗道:这闻名的少林寺绝学果真盖世无敌!
  忽然,一个念头像闪电般通过,文玉宁开声吐气“咻”的一声,真气陡转,却故意保留一成,七窍中只转通了六窍,振手用“昆仑心法”打出。
  “慧空大师”陡觉对方劲力忽然一转,力道大得出奇,连自己一时都像抵挡不住!
  说时迟,那时快“慧因大师”口宣佛号,臂上加劲,用出闻名天下,与“金刚功”、“六阳功”等齐名的“达摩神功”——虽然他仅仅只练到七成火候,不如那“达摩院”的主持“慧明大师”已练到九成那样的精纯——但其威力仍是大的出奇。
  “慧空大师”是仓促间发掌,劲道自然不能达到全力,但是掌风边缘和文玉宁一触,只听得“嗡”的一声,文玉宁当场震退三步,而“慧空大师”身子也不禁倒退一步。
  文玉宁在电光火石间,陡然想起初练昆仑心法时,因真气转动不灵而意外地产生绝大的威力,此时忽然使出!
  就是“慧空大师”如此功力者,也险些吃亏!饶是如此“慧空大师”亦是大惊失色了。
  但这一来,每个人都相信文玉宁所言是实了,少林众僧见人家说的头头是道,毫无破绽,而且答允代擒嫁祸者,自然不能再对人家留难。
  方丈缓缓立起,双掌合十道:“阿弥陀佛,文施主既如此说,贫僧谨代表小寺致谢,还请文施主多多包涵适才无理之处。”
  文玉宁肃身长长一揖,连声谦让。
  方丈目示左右,高喧一声佛号,率众送客。
  文玉宁对大家一揖,道:“不敢有劳诸位大师,晚辈这就告退。”
  也不见他双足用势,身形直直向后拔起数丈,极其潇洒地落在数丈之后,众人甚至可看到他那潇洒文雅的笑容挂在秀俊的嘴角上。
  只见他一连数纵,身形消失在层层山峦中。
  檀越|佛家语谓施主也。梵语“陀那底”译为施主。陀那为施,底为主。译檀越者乃略去那底三字,取陀字之音转为檀。而加以越者,意谓行布施之功德,可超越贫穷海,即来世可免受穷困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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