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喜荤不喜素


  郭晓涵一见,不禁大吃一惊,脱口惊呼道:“老伯伯……”
  “要”字尚未出口,就听喳的一声,缺耳老人的右掌,业已扫中钢环下的铁索,铁索应声而断。
  轰的一声巨响,空坟后门猛然阖上,紧接着巨碑座下,又响起一阵隆隆之声,地面为之颤动不已!
  缺耳老人,突然丢掉手中钢环,仰面发出一阵泄忿的哈哈狂笑。
  笑声凄厉,声震林野,令人听来,直如枭鸣狼嗥。
  郭晓涵已经惊呆了,楞楞的坐在地上,直待缺耳老人的狂笑停止,他才讷讷的问:“老伯伯,你?……”
  缺耳老人未待郭晓涵说完,业已哈哈大笑道:“我要以子之矛,攻子之盾,要他也知道我古大海的厉害!”
  郭晓涵一听,顿时明白抽耳老人的居心,是想毁掉古坟的出口,企图将盗剑之人活活困死在古坟内。
  一念至此。
  于是望着缺耳老人,颇不以为然的说:“可是坟内还有另一个开关枢纽在石阶下。”
  缺耳老人古大海一听,又是一声仰天狂笑说:“傻小子,内外两个枢纽,具有牵制相连的作用一个损坏,另一个自然也就失灵了。”
  郭晓涵一听顿时慌了,突然由地上跃起来,不由急声说:“老伯伯,我的替换衣服还放在圆宝床上呢!”
  缺耳老人古大海亮不迟疑的说:“衣服有何重要,以后你淡霞姐姐自会给你做新的。”
  郭晓涵依然焦急的说:“还有家父的成名暗器‘空心亮银弹’,也在包袱里!”
  缺耳老人毫不为意的说:“伯伯将毕生所能,全部传授给你,不比你父亲那几个银弹子强的多?”
  边说边伸手拉起郭晓涵,急声说:“走,我们去找你横波姑姑去!”
  说罢,拉着郭晓涵飞身而起,直向残破门楼纵去。
  郭晓涵心中虽然不悦,但古墓的入口已毁,急也没用,只好展开轻功,跟着缺耳老人并肩疾驰。
  两人驰出残破门楼,沿着甬道,直奔石坊。
  片刻——
  他心中忽然一动,不由脱口问道:“伯伯,你看那盗剑的人,会不会就是杀害家父的凶手?”
  缺耳老人古大海似乎仍在回想方才墓中被袭的经过,这时见问,立即一定神,迟疑的说:“唔,很可能,恐怕是他!”
  郭晓涵一听,清秀的两道剑眉,立即蹙在一起,心说:“如果击毙父亲的凶手,就是那盗剑之人,即使学会了缺耳伯伯的毕生武功,依然不是他人的对手……”
  如此一想
  他决心要访一位武功盖世的异人,拜他为师。
  心念之间。
  蓦闻缺耳老人古大海沉声问道:“涵儿,你在想什么?”
  郭晓涵一定神,发觉已出了石坊门。
  于是赶紧回答说:“我在想,以伯伯如此深厚的武功,那个人跟在我们身后,而伯伯竟毫未察觉,那人功力之高,可想而知!”
  缺耳老人古大海的丑脸一红,冷冷一笑,忿然说:“行踪鬼祟。暗施煞手,即使武功绝世,也算不得什么英雄!”
  说罢,怒哼一声,身形骤然加快,直向岗下驰去。
  缺耳老人知道缺耳怕伯生气了,因而不敢再说,于是也脚下加劲儿,紧紧跟在缺耳老人身侧。
  驰至岗下,即是一道丈余小溪,小溪的对面则是一片荒残墓地。
  缺耳老人驰至溪边,身形未停,腾空而起。
  郭晓涵脚尖一点,身形也如飞越过。
  缺耳老人一见,邪眼不禁一亮,心中似乎想起什么,于是双脚刚一落地,立即大喝一声:“涵儿,站住!”
  大喝声中,首先刹住冲势。
  郭晓涵一听,身形立坠,茫然望着缺耳老人。
  缺耳老人古大海紧蹙着眉头,邪眼注定郭晓涵白嫩红润的面庞,丑脸上充满了惊愕诧异之色。
  他大步走至郭晓涵面前,邪眼不停的打量着郭晓涵,眉间的“心经穴”。久久才不解的问:“涵儿,现在你觉得怎样?”
  郭晓涵被他看得心中怦怦直跳,以为缺耳老人已发觉他眼下的腥臭药丸吐了出来,于是赶紧怯怯的说:“我现在很好,伯怕,的确很好,我的功力已进步多了。”
  缺耳老人古大海邪眼依然盯着郭晓涵的眉心,他发觉郭晓涵一丝没有慢性中毒的现象。
  再看看他容光焕发,双目有神,施展起轻功来,疾进如飞,毫不逊于自己,这中间定有问题!
  于是“唔”了一声,佯装关心的点了点头,举手一指不远处的一块残断石碑,神色肃穆的沉声说:“劈它一掌给我看看!”
  郭晓涵一听,心情顿显紧张,他怕缺耳老人对他的功力进步不满意,因而恭声应是后,特地运足十成功力,缓缓向那块断碑走去。
  缺耳老人看到郭晓涵运劲举步之际,“天庭”毫无发青发乌现象,心中异常不解,感到非常迷惑。这时——
  郭晓涵已在距残碑七步停住。他双目注视着断碑,右掌仍在逐渐加劲,他希望能将这块厚尚不足半尺的残碑,击成两断或粉碎!
  只见他剑眉一挑,大喝一声,右掌猛力推出。
  “轰”然一声巨响,坚石爆裂,青烟激旋,浓厚滚滚的尘土中,发出碎石横飞的啸声。
  郭晓涵惊呆了,那只推出的右掌,竟不知道收回来。
  缺耳老人古大海看得面色大变,他的确没有想到,郭晓涵居然有如此雄厚惊人的掌力,那颗“催眠滞气五毒丸。”对他竟然失去了效用!
  郭晓涵略一定神,不禁惊喜若狂,突然转身,欢呼一声,飞身直扑向古大海。
  郭晓涵飞身扑进缺耳老人的怀里,不由兴奋的直呼“伯伯”。
  缺耳老人佯装愉快的呵呵一笑,自吹自擂的说;“涵儿,你的根骨奇佳,秉赋绝高,只要你用心学习,伯伯的一身惊人武功,何愁学不会。”
  说此一顿。
  两手不停的抚摸着郭晓涵的肩、头、和背后,接着含笑问:“涵儿,你以前的掌力能否将此石击碎?”
  郭晓涵仰起脸来,已因喜极而流满了泪水,摇了摇头说:“不能,以前我只能将如此厚的青石击成两断,从没有击得爆裂粉碎。”
  缺耳老人听得秃眉头直皱,心中亦暗吃惊,他断定郭晓涵在他离开圆室时,必然另有奇遇。
  于是,佯装欣慰的呵呵一笑,正待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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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地——飘来一丝痛苦呻吟,。
  郭晓涵也听到了,不由惊异的问:“老伯伯,是什么声音?”
  缺耳老人古大海邪眼如电,秃眉微蹙,游目搜寻着枯草破墓间,似乎没有听到郭晓涵的问话。
  又是一阵呻吟,竟由数大外的一座破坟传来。
  郭晓涵一声不吭,飞身扑了过去。
  来至近前一看,面色不由一变,想不到残坟破棺内,竟然倒着一个满身血渍,奄奄一息的人。
  那人身穿布衣,颚下留着短须,三角形的瘦削脸上,已无一丝血色,尤其是天灵盖儿上,生着一个大肉瘤,显得怪里怪气。
  郭晓涵打量间。
  但见——
  人影一闪,缺耳老人古大海也纵身奔了过来。
  缺耳老人古大海低头一看,面色顿显苍白,邪眼不停闪动。
  这时——
  破棺中负伤的人想是听到了声音,也缓缓睁开无力的眼睛。
  那人一见缺耳老人古大海,目光顿显惊急,惨白的嘴唇,连连颤抖,腮肉不停抽搐,似欲对缺耳老人讲话,但又显得惊恐无比。
  郭晓涵看得非常不解,正待蹲身询问,缺耳老人已大声喝道:“不要动他!”
  郭晓涵骤然一惊,本能的直起身子来。
  缺耳老人古大海,神情异常激动,邪眼一闪,稍微放缓声音,依然有些紧张的说:“快去溪边捧些水来!”
  郭晓涵不敢怠慢,知道缺耳老人要救那人,于是转身向小溪奔去。
  来至溪边,迅速蹲下身去,双手紧并,立即捧了一些溪水,急急向回奔去。
  举目一看,只见缺耳伯伯仍立在那边,望着棺内不停的摇头。
  郭晓涵心头一震,知道不好,奔至格前一看,只见那人表情惊恐,两眼上翻,已经气绝身亡了。
  “再看缺耳老人,神色虽已平静,但额角鼻尖上,仍渗有一丝汗水。”
  郭晓涵立即不解的问:“老伯伯,这人怎的会死!”
  缺耳老人古大海黯然一叹说:“他的伤势太重了。”
  边说边不自觉的举袖去拭额角上的汗水,接着说;“涵儿,我们走吧!”
  郭晓涵急声问:“老伯伯,我们不把他埋好吗?”
  缺耳老人一听,转身望了郭晓涵一眼,“唔”了一声说;“看不出你这孩子倒有一副侠肝义胆,心地善良,好吧!你去找几块破棺材板来吧!”
  郭晓涵没有回答,立即找了两块破棺材板来。
  缺耳老人一看,削薄的唇角上,立即掠过一丝令人费解的冷笑。
  郭晓清看得有些不解,只道缺耳伯伯老经世故,心中必是气他多事,是以也未放在心上,于是即将右手棺材向破枯木上一放……
  郭晓涵的双目仍然一亮,面色顿时大变,丢掉手中另一块棺材板,蹲下身去。
  只见——
  那人左肋上一片殷血,衣眼尽污,在肋下第三根肋骨间,居然有个大如桃核的滚圆血洞。
  郭晓涵顿时大悟,这人正是隐身空坟隔室,被金锥穿墙刺中的那个人,想是被那个独眼人携出来丢在此地。
  于是——
  立即抬起头来,望着缺耳老人说:“老伯伯,他就是昨夜被‘独眼判官’以金锥无意间刺中的那个人!”
  缺耳老人佯装惊愕的“噢”了一声,邪眼望着那个人的尸体,并未说什么。
  郭晓涵望着棺木中的那个人,异常懊恼的说:“老伯伯能将这人救活就好了!”
  缺耳老人立即不解的问:“为什么?”
  郭晓涵咬牙恨声说:“这人一定知道谁是暗害家父的仇人!”
  说着,将另一块棺材板也盖在破棺木上,然后在面加压了一块大青石。缺耳老人静静望着郭晓涵,一直没发一语,似乎有着满腹心事。
  片刻——
  他见郭晓涵已经盖好,立即一定神说:“我们走吧!”
  说着,当先向前走去。
  郭晓涵又看了盖好的破棺木一眼,立即紧跟在缺耳老人古大海身后,满腹疑惑不解的问:“老伯伯,你可认得这人?”
  缺耳老人略一沉思说:“不认识,不过看他的特殊形貌,三角脸,八字眉,头顶上一个大包,极似江湖中传说的‘独角无常’李元霸……”
  郭晓涵一听,惊得险些叫出声来,心中不由暗暗叫怪,何以这些人的绰号,俱都由“独”字起始呢?
  独眼、独臂、独腿、独角,还有什么呢?他不停的在心里想着……
  忽然——
  郭晓涵的双目一亮,身不由己的打了一个冷颤,抬头仰脸一看,缺耳老人古大海身形早在数丈以外了。
  这时——
  他已能静下心来沉思,于是纵身向前追去,双眸精光闪射,一直盯着缺耳老人那只唯一独存的耳朵。
  郭晓涵心中有事,脚下尽展全功。
  片刻——
  已追上缺耳老人,他又仰首看了一眼缺耳老人那只仅余的耳朵,嘴唇一连牵动了几下儿。
  可是他却鼓不起勇气,问问缺耳伯伯的绰号是“独”什么,他心中不停的想着,该不会是独耳什么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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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已驰出荒林,眼前是一片油绿的田野和一排排的防风竹林。
  缺耳老人仰首看了一眼偏西的太阳,接着以祥和的声音,亲切的问:“涵儿,我们应该奔那个方向呢?”
  郭晓涵举目一看,一指东南说:“沿着前面小道,直奔东南!”
  缺耳老大古大海愉快的一颔首,以一种兴奋和迫不及待的声调说:“涵儿,我们尽力跑一程吧!”
  说罢,当先向前驰去。
  郭晓涵一面飞驰,一面不停的想着,到达横渡姑姑处如何将父亲被害的事哭诉给她听呢?
  还有定要请横波姑姑拿出那个小锦盒,他要亲眼看看,里面是否真的有一部武林人梦寐以求的佛门真经。
  他还要将回到古墓的经过,以及所遇到的可疑人物,—一详细说出来,让横波姑姑慎重加以判断,暗杀父亲的仇人究竟是谁?
  接着——
  他又想到缺耳伯伯……
  举目一看,缺耳伯伯已超前十余丈了,由他略微前倾的背影判断,缺耳伯伯似乎也在沉思中。
  远处已现出一座横广渔村,渔村的那面,露出一线与天相连的水光,正是一望无际的鄱阳湖。
  郭晓涵发现缺耳伯伯愈驰愈快,距离也愈拉愈远了……
  他无心追上去,因为这一刹那,他在想应不应该让缺耳伯伯也一同前去横波姑姑那里。
  虽然缺耳伯伯买来了箔纸香烛,他也曾抱着父亲的尸体放声大哭,并即时为自己增长了功力。
  但是,他发觉其中也有许多可疑之处。
  郭晓涵连番遭受打击,一夜之间,在他小小心灵上,负荷了太多,太重,太令他费解的难题。
  虽然他聪明过人,天赋异禀,但是在他的心绪未宁静前,他是无法逐一悟透出这一连串的谜。
  思忖之间,
  身侧忽然响起缺耳老人的询问声:“涵儿,你在想什么?”
  声音中似乎强抑着受惊后的颤抖。
  郭晓涵闻声刹住冲势,抬头一看,不知何时缺耳伯伯已在路边停住了。
  他发觉缺耳老人的面色苍白的厉害,神情显得有无法掩饰的紧张,他立即不解的问:“老伯伯.有什么事吗?”
  缺耳老人强自镇定的说:“涵儿,我们不经过丰渔村可以吗?”
  郭晓涵心中一动,举目一看,丰渔村原来就是他和牛奔他们打架的那个小渔村,于是急声问:“这就是丰渔村吗?”
  缺耳老人似乎无心答覆他的问题,依然有些焦急的问:“我们可不可以绕道过去?”
  郭晓涵毫不迟疑的摇了摇头说;“我只认识这一条路……”
  缺耳老人未待郭晓涵说完。
  立即焦急的问:“你横波姑姑住在什么村?”
  郭晓涵依然毫不迟疑的说:“什么村我不知道,但是我认得那个村子和横波姑姑住的房子。”
  缺耳老人眉头一皱,神色间立刻充满了焦急和怒意,于是沉声问:“你以前是怎么去你横波姑姑那儿的?”
  郭晓涵并未注意缺耳老人问这句话的动机,立即回答说:“是父亲给我划了一张地图。”
  缺耳老人一听,邪眼中不禁精光一闪,丑脸上立即掠过一丝惊喜之色,不由兴奋的问:“那张地图呢?”
  边说边迫不及待的伸出那只干枯的右手来。
  郭晓涵立即摇了摇头说:“那张地图被横波姑姑要去了。”
  缺耳老人一听,丑脸上顿显狰狞,干枯的右手随之发出格格的响声,大有一掌将郭晓涵击毙之势。
  郭晓涵看了,立即不解说:“我们一起前去不好吗?”
  缺耳老人一听,神色顿时缓和下来,丑脸上也有了一丝笑意,但是他的眉宇之间,仍有一丝惊惧和隐忧。
  于是——
  邪眼膘了村前一眼。
  接着,对郭晓涵说:“涵儿,你先过去,在村前面等我,我们不见不散,知道吗?”
  郭晓涵心中虽然不解,但仍会意的点了点头。
  缺耳老人亲切的拍了拍郭晓涵的肩头,祥和的说:“涵儿,去吧!记住,我们不见不散!”
  郭晓涵应了声是,满腹狐疑的向村外前走去。
  这时——
  他对缺耳老人已开始有些怀疑了,尤其他那幅阴暗不定的丑脸,也渐渐令他泛起一丝厌恶之意。
  他想离开缺耳老人,但是他仍希望能学成更高深的武功。
  虽然缺耳伯伯的武功并不惊人,但至少可以每个月吃一粒又腥又臭的黑药丸,逐渐增加自己的功力。
  的确,他觉得自己这时的功力,较之昨天又何止增高了一倍?
  如此一想,心中又想想感激缺耳伯伯了,因而心中那丝疑虑和厌恶,也随之消失了。
  只是他仍猜不透,缺耳伯伯何以突然神色紧张,心情焦急,而不愿和自己同时通过丰渔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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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郭晓涵来至村前,举目一看,心头不禁猛的一震,惊得几乎停了下来。
  只见——
  四五丈外的一株大树下面,正坐着昨夜那位面目慈祥的黄袍老人。
  黄袍老人满面含笑,坐在一方青石上,双目正亲切的望着他微笑,那张充满慈祥的红润面庞,在外阳的斜照下,愈显得满面红光了。
  郭晓涵没想到会这么巧。一进渔村口儿,便遇到了这个黄袍老人。
  虽然他正需要向黄袍老人询问父亲被杀的真正原因,和那些俱是以“独”字起始为绰号的人真正来历。
  但是目前他不能,他必须和缺耳伯伯连夜赶往横波姑姑处。
  想到缺耳伯伯,心中不由一动,莫非缺耳伯伯认识这黄袍老人?也许他们俩有着不可解的仇恨!
  心念之间。
  本能的回头看了看身后,哪里还有缺耳伯伯的人影?
  再一回头,已到了黄袍老人身前。
  沈剑虹望着郭晓涵,愉快的呵呵一笑,慈祥的问:“孩子,可是找我来了?”
  郭晓涵见问,不得不停了下来,但立即摇了摇头。
  黄袍老人似乎很惊讶的问:“为什么?孩子!”
  说着,似无意,实在意的瞟了一眼郭晓涵来时的田野间。
  郭晓涵心急早些到达横波姑姑处,又怕缺耳伯伯在村前久等,加之他仍怀疑黄袍老人可能是那些人的同谋者,是以没好气的说:“为什么,我无须告诉你,现在我有事,无暇和你多谈。”
  说着,绕过黄袍老人,直向村内走去。
  黄袍老人寿眉一蹙,神色略显焦急,举目看了村外一眼,突然立起身来,蓦地一声大喝:“好狂妄的孺子,今日老夫不教训教训你,尔后你愈加无法无天了。”
  说话之间。
  突然转身,大袖一挥,趁势弹出五缕指风,直奔他的“脊椎穴”。
  郭晓涵闻声一惊,自知不是黄袍老人的对手,只有一跑了之,正待纵身驰去,一缕指风已击中了变位的脊椎穴。
  于是两腿一软,噗通一声。郭晓涵立即仆在地上。
  郭晓涵心中又惊又怒,惊的是黄袍老人的武功高绝,居然能点中他已变位的穴道,怒的是,黄袍老人的真面目已现,无疑是杀害他父亲的同谋人。
  郭晓涵越想越气,咬牙切齿,怒目瞪视着缓步走来的黄袍老人。
  就在这时。
  村内已如飞跑来两道矮小人影,一红一黑,快如流矢。
  郭晓涵转首一看,竟是昨天在湖边和他打架的红衣小女孩柳无双和黑小子牛奔。
  飞驰中的牛奔,正挥舞着小手,向这边憨直的连声欢呼说:“师你,师父,您为何现在才回来昨晚萧老哥哥还等您吃酒呢!”
  郭晓涵一听,立即怒哼了一声,两道忿怒的目光,又一直盯着驰来的柳无双和牛奔。
  人影闪过,两人已驰至近前,一看倒在地上的郭晓涵,不由同时呆住。
  红衣女孩柳无双睁着一双明如秋水般的大眼睛,神色数变,又惊又喜,不由脱口说:“师父,他就是那个点穴不倒的男孩郭晓涵!”
  黄袍老人的脸上神情极复杂,对红衣女孩的话仅“唔”了一声,即对立在那里发愣的牛奔沉声说:“牛奔,把他扛回去!”
  牛奔一定神,立即纵至郭晓涵身前,浓眉一揿,拳抱当胸,朗声说:“阁下……”
  黄袍老人一见,不由怒声大喝道:“少废话,快扛走!”
  牛奔吓了一大跳,赶紧俯身下去,两手将郭晓涵一抱,挺腰扛在肩上,转身向前走去。
  郭晓涵的穴道被点,浑身感到软弱无力,尤其自腰部以下,似乎已不再于自己的了。
  他除了愤怒,没有一丝怕意,他心中唯一忧虑的是缺耳伯伯无法找到横波姑姑的住处,传达父亲被害的消息。
  他知道黄袍老人是个武功高不可测的异人,真是想逃无门因而他愈想愈气,愈想愈焦急。
  牛奔确是一个名副其实的牛,肩上扛着郭晓涵,依然举步如飞,直向就近一丛大竹林内奔去。
  黄袍老人寿眉紧蹙,面色凝重,身形像行云流水般跟在牛奔身后,似乎正在为郭晓涵而感到忧虑.
  红衣女孩柳无双依在黄袍老人的身侧,默默的走着,秀丽的面庞儿上显得无比焦急。
  这时——
  她心中有着说不出的懊悔,懊悔昨天不该将郭晓涵点穴不倒的事告诉给师父。
  她仍记得,昨天师父听到这件事时,面色不由一变,急忙问明郭晓涵离去的方向,迫不及待的飞身追出村去。
  真没想到,他居然被师父追到了……
  但是她深信郭晓涵没有生命危险,因为她知道师父是位德高望重的慈祥老人。
  这时,牛奔已扛着郭晓涵穿过竹林,到了一道竹篱前。
  郭晓涵斜目一看,篱内几座竹屋,上面覆着干芦,由于没看到篱上有门,想是房子的后院儿。
  就听黄袍老人低声说:“纵过去!”
  牛奔一听,应声腾空而起,飘身落在墙内,肩上虽然扛着郭晓涵,但是双脚落地时依然声息毫无。
  郭晓涵不能说话,也不能动,但是心里对牛奔的轻功造诣,却暗暗折服。
  牛奔扛着郭晓涵绕过一座竹屋,来到一个幽静小院儿,牛奔回头看了黄袍老人一眼,竟自走进东厢房内。
  郭晓涵尚未看清室内布置,已被牛奔放在床上。
  黄袍老人和柳无双紧跟着走进室内。
  就在这时。
  院中已响起一阵脚步声。
  接着——
  一个老人苍劲恭谨的问话声:“是老前辈回来了吗?”
  话声甫落,门口已现出一个高大人影。
  郭晓涵一看,只见来人身躯修伟,一身土布衣裤,苍发似雪,飞髯如银,浓眉,虎目,狮鼻,海口,令人看来威猛至极。
  这时,黄袍老人已折身迎了过去。
  柳无双和牛奔,忙过去见礼,同时喊了声“萧老哥”。
  郭晓涵一听,知道进来的土布老人即是萧大呆的父亲,也就是黄袍老人说的“浪里白条”萧猛。
  “浪里白条”萧猛见了黄袍老人神态异常恭谨,进门看了郭晓涵一眼,不由面色一变,立即低声说:“老前辈果然找到金锥……”
  黄袍老人未待“浪里白条”说完,立即作了一个阻止手势,并不发话。
  郭晓涵心中一动,知道“浪里白条”下面未说完的话,是指父亲的绰号“金锥银弹”而言。
  由此看来,“浪里白条”和黄袍老人恐怕俱是预谋杀害父亲的人。
  这时——
  “浪里白条”萧猛已急步走至床前,虎目望着郭晓涵,神色异常关切的看了一眼,转首对黄袍老人恭谨的急声问:“老前辈,这孩子穴道被制,时间一久,会不会受伤?”
  黄袍老人似乎有难言之隐,略一沉思,转首望着红衣女孩
  柳无双和声说:“双儿,你去将他的穴道解开!”
  柳无双粉颊一红,低声应是,微垂着螓首,举步走向床前。
  郭晓涵一见柳无双走上前来,一股男孩子自尊心受到损害的怒火,立即涌上心头,因而一双小星星似的眸子中,不由冷电一闪而逝!
  “浪里白条”一见,面色不由一变,立即看了黄袍老人一眼,似乎在说:这孩子的功力,看来恐怕已超过他应有年龄的火候。
  黄袍老人微蹙寿眉,仅点了点头,看来有着满腹心事。
  这时——
  柳无双已走至床前,伸出春葱似的纤纤玉手,默运功力,舒掌在郭晓涵的“命门”上一连拍了五掌。
  郭晓涵觉得出,在第三掌上,柳无双才拍中变位后的穴道位置。
  柳无双收掌之际,秋水般的眸子,不由深切的看了郭晓涵一眼,怀着一颗怦怦跳动的心,走了回去。
  黄袍老人立即肃容对牛奔说:“牛奔,你在此陪他玩儿吧!记住,不要离开此地。”
  任何人都听得出,黄袍老人在暗示牛奔小心,不要让郭晓涵跑了,唯独牛奔仅听懂了“陪他玩”三个字。
  于是——
  眨着一双大眼,楞楞的点了点头,裂着大嘴应了声是。
  “浪里白条”瞄了牛奔一眼,忍不住直皱眉头。
  黄袍老人似乎有事,急于要和“浪里白条”商议。于是急声说:“我们走吧!”
  说着和“浪里白条”匆匆的走出室外。
  柳无双断定郭晓涵还没吃晚饭,也匆匆的走了出去。
  牛奔一俟三人走后,立即望着郭晓涵裂嘴一笑,憨声问:“阁下觉得如何?可要下来走动走动?”
  郭晓涵被解开穴道之后,试行运气,已经畅通,这时见问,心中不由一动,觉得要想脱离虎口,只有这个憨直的黑小子可以利用。
  于是赶紧坐起身来,点了点头,随之走下床来。
  牛奔觉得室内太暗了,即至桌前去燃油灯。
  郭晓涵一见,星目突然一亮,觉得良机难再,立即屏息前进数步,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戟指点了牛奔的“黑憩穴”。
  牛奔正待打燃火种,毫无防备,等到发觉指风近体,黑憩穴已被点中,噗通一声,跌倒在地上,立即熟睡过去。
  郭晓涵心中慌乱已极,首先平抑一下急烈跳动的心,然后悄悄走出房门,沿着房檐阴影,屏息向后绕去。
  这时——
  天已全黑,夜空布满了星星,西天一句弯月,散发着朦胧光辉。
  郭晓涵来至竹篱跟前,脚尖一点地面,身形腾空而起,飘身落至墙外。
  他不敢展开轻功飞驰,那样定会惊动黄袍老人和“浪里白条”。
  于是他屏息蹑步,鹭行鹤伏,认准方向,直向竹林外走去。
  村内一片沉静,除了湖水撞击堤岸声,再听不到其他声音。
  走出竹林,郭晓涵的双目不禁一亮,林外就是昨天和萧大呆他们打架的地方,前面十数丈处,正是通向横渡姑姑居处的湖堤。
  郭晓涵心中不由一喜,他确没有想到,这次逃脱的如此之快,如此顺利。
  他谨慎的看了看身后,断定黄袍老人和“浪里白条”他们尚未发现他已经逃出来。
  于是身形一伏,尽展轻功,快如脱箭一般,直向湖堤奔去。
  来至湖堤,立即隐身在一株大树后,惶急的游目一看,只见四野月色朦胧,湖水微波粼动,夜风吹来,湖滨芦苇沙沙作响,哪里还有缺耳伯伯的人影。
  郭晓涵又焦急又紧张,看不到缺耳伯伯,他更加慌乱了。
  他仰面慌急的细察着每个树顶,希望缺耳伯伯隐身在树顶上。
  蓦地——
  一声苍劲有力的怒斥声隐约传来。
  “牛奔这孩子太憨直了。”
  郭晓涵一听,大吃一惊,这正是“浪里白条”萧猛的声音!
  他顾不得再找缺耳伯伯,转身直向堤上奔去。
  继而一想。
  暗呼不妥,以他自己的轻功造诣与黄袍老人和“浪里白条”两人相比,一经发现,不出半里必被追上。
  转首一看,发现堤下湖边系着无数小艇,正随着湖浪波动,发出艇舷互撞声,有的小艇上仍放着渔钩和麻绳……
  就在这时,一阵极速的衣袂破风声,由竹林方向传来。
  郭晓涵一听,更加紧张了,自知跑已不可能,不如就在小艇上暂避一时,碰碰运气。
  心念一动。
  急步奔下堤阶,飞身纵上一只堆满麻绳的小艇,急忙将麻绳覆在身上。
  一阵浓重的鱼腥气,直冲入郭晓涵的鼻孔内。
  郭晓涵已顾不了许多,皱了皱眉头,立即倒下身去,心想——这味道比缺耳伯伯的黑药丸好多了。
  他屏息静听,那阵极速的衣袂破风声,已到堤上。
  郭晓涵暗暗惊骇,心跳得更厉害了,他的确没有想到,黄袍老人的身法较他想像中不知道快了多少。
  衣袂破风声戛然停止,堤上立即响起“浪里白条”的焦急声音道:“老前辈,以晚辈看来那孩子恐怕没到湖边来。”
  接着——
  黄袍老人肯定的说:“不会错,我听得极清楚,他可能是潜出竹林后,才施展轻功奔驰的。”
  郭晓涵一听,顿时惊出一身冷汗来,心中暗暗庆幸在院内没有施展轻功。
  片刻。
  又听黄袍老人继续说:“当时我绝没想到就是他,不过他尚没有走远,可能仍隐藏在附近。”
  郭晓涵一听,更紧张了,惊得不敢用鼻孔呼吸,张着嘴巴轻轻吐气,令他感到窒息。
  他觑目一看,覆在面上的麻绳,恰有一道空隙可以看到立身堤上的“浪里白条”和黄袍老人。
  只见——
  黄袍老人神色凝重,举目四望,右手抚在银髯上,五指不停的缓缓捻动,显然他对郭晓涵的逃走感到非常忧急。
  那双亲切的慈目,这时已变成闪烁的寒星了。
  “浪里白条”萧猛虎目圆睁,满面怒容,两道炯炯有神的目光,东张西望,显得既愤怒又焦急。
  摹见,黄袍老人目光一动,转首向村前离去。
  郭晓涵心头一震,暗暗忖道:怕是缺耳伯伯来了吧!
  凝神一听,果然传来一阵衣袂破风声。
  这时“浪里白条”也听到了,忙循声向村前离去。
  就听——
  一声惶急颤抖的娇呼:“师父,可追到郭晓涵?”
  郭晓涵一听,知道是柳无双来了。
  只见黄袍老人和“浪里白条”同时摇了摇头,依然游目望着朦胧月色下的远方。
  红影一闪,柳无双已停身在黄袍老人和“浪里白条”之间。
  只见柳无双,柳眉紧蹙,粉面苍白,神色异常焦急,秋水般的眸子,向两堤和湖面闪动着……
  渐渐柳无双的目光,移向堤下的无数小艇上……
  郭晓涵心头猛的一震,惊得连声暗呼要糟,冷汗顿时流了下来。
  柳无双的明眸精光一闪,面色突然大变,樱口惊得几乎叫出声来了,她发现中间小艇上的一堆麻绳下,正闪着两颗小星星。
  郭晓涵一见,只感到天族地转,呼吸窒息,那颗剧烈跳动的心,顿时提到了腔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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