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救济大会一直在进行着,人数一天比一天多。
  大家都很辛苦,但辛苦得舒坦,辛苦得爽快。
  这已经是第三天,远道的食客也开始上门,除了招待吃喝,支付零用钱,发放救济金外,另外还得酌量加一笔交通费。
  老丐仙洪五爷,八臂神猿司徒雷师徒,把守第一关,挥着汗水,亲切招待着从四面八方涌来的男女老幼。
  三天工作下来,皮蛋、大笨牛使勺子的技巧更加娴熟,一大桶一大桶的菜肴,从他们的勺子里分送到饥饿者的手里。
  五箩筐的碎银子早已用光,多多一下又兑换来十箩筐,虽然眼看箩筐的银子在渐渐减少,但当她看见穷苦之人脸上的笑容时,内心却感到无限温暖。
  白布已用去好几匹,替情痴“传信儿”的工作仍在继续,至于是否能帮他找到失散的情人,恐怕只有天知道。
  阿郎刚刚喂饱一个双手残疾的老人,忽闻大笨牛在那边大声喊叫:“老大,请你过来一下。”
  行至切近,张小仙以责备的口吻道:“什么事呀,看你大呼小叫的,没有教养。”
  皮蛋指着一个人的背影道:“你看那家伙,昨天来过,今天又来啦,白白胖胖的,哪像是没有饭吃的人啊!”
  阿郎想了想道:“咱们也没工夫去查他的底细,马马虎虎算啦,明天如果再来,把他赶走就是。”
  大笨牛气愤地道:“这家伙根本就是一个骗吃骗喝骗钱的骗子。”
  阿郎的想法真怪:“难得给人骗,偶而被骗一骗也蛮有意思的,别忘了,咱们的银子多一半也是骗来的,哈哈。”
  一声哈哈,引得皮蛋、大笨牛也随声大笑起来,心胸亦随之大为开朗。
  突然,笑声被老丐仙打断了:“老弟,别笑了,有人找你。”
  阿郎转身前行三四步,道:“是哪一位?”
  洪五爷指着一个十来岁的小男孩:“就是这位小弟弟。”
  张小仙打量一下小男孩,生得眉清目秀,衣服亦颇整洁,不像是穷人家的孩子,奇道:“小弟弟找我?”
  小男孩的大眼珠骨碌碌地转一下,道:“我也不知道是不是你,我在找白吃教教主张小仙。”
  阿郎道:“我正是张小仙,你找对人啦。”
  小男孩道:“其实也不是我要找你,是一个老头儿叫我传一句话。”
  “是什么人?”
  “他说他叫驼背叟。”
  “传什么话?”
  “叫你去龙泉寺会他。”
  “几时?”
  “就现在。”
  “可还有别的交代?”
  “只许你一个人去,多一个他就掉头而去。”
  张小仙沉思少顷,决定单刀赴会,转对洪五爷道:“这儿的一切就麻烦老哥哥啦,小弟去去就回。”
  老丐仙却不以为然,道:“老弟,驼背叟这个老怪物可不好惹,单刀赴会,危机四伏,你要三思!”
  阿郎振振有词地道:“老哥哥有所不知,依小弟判断,驼背叟手里边很可能有一张藏宝图,也是杀害风尘双侠的凶手之一,小弟非去不可。”
  洪五爷道:“去当然是要去,但不要单独一个人去。”
  “可是,老怪物有言在先,多一个人他就会掉头而去。”
  “明去不成,可以暗跟。”
  “这样也不妥吧。我怕会把事情弄糟了。”
  “那你就得特别当心,千万不可轻敌。”
  “我知道。”
  跟多多、皮蛋、大笨牛打个招呼,正准备离开,那个小男孩陡然大人大样的冒出一句话来:“张教主,你太不上路啦。”
  阿郎先是一愣,但他马上就明白是怎么回事,忙从多多那边取来一锭二十两重的小元宝,赏给小男孩,道:“一点点小意思,请你自己买点糖果吃吧。”
  小男孩真不简单,拿在手上掂一掂,道:“嗯,这还差不多,空着肚子跑这一趟路,总算没有白跑。”
  一听说他还没有吃饭,皮蛋道:“小兄弟,来吃呀,这儿有的是大鱼大肉。”
  大笨牛亦道:“来啊,不吃白不吃,吃了变白痴。”
  小男孩一点也不客气,取来一个餐盘,选了几样可口的菜,迳自向餐桌行去。
  老丐仙洪五爷看得直摇头,感慨系之地自语道:“真是后生可畏!”
  张小仙离开白吃赌坊,一路疾行,虽然事先已问清了龙泉寺的方向,但开封是个大地方,阿郎又人生地不熟的,三转两转,竟然转湖涂了。
  此刻,他正停在一个十字路口,不知往哪里去才好,一眼瞥见,对街的廊檐木柱边,俏生生的站着一位年约十四五岁,一身血红如火的紧身衣,手里拿着一根漂亮的马鞭子,肤白胜雪,美若天仙的姑娘。
  红衣少女气质不凡,眉宇之间笼着一股冷傲之气,令人一望就知此女来头不小,必然是富豪巨宝之家的千金小姐。
  张小仙上前说道:“请问这位小姑娘……”
  糟糕,话还没有说完,红衣少女已经发火了:“我小,你又有多大!”
  阿郎自觉理亏,不跟她斤斤计较,忙改口道:“请问这位姑娘……”
  红衣少女还是一脸的不高兴,咻!咻!咻!的抽动了几下马鞭子,傲然截口道:“叫小姐,我不习惯人家叫姑娘。”
  “是,对不起,请问小姐龙泉寺怎么走?”
  “抱歉,本小姐也是外地来的,不是开封人,你去问别人吧。”
  端足了架子,浪费了不少口舌,结果却白问一场,阿郎不由地有一种被人戏弄的愤概,道:“请教小姐尊姓芳名?出身何门何派?”
  “哼!癞哈蟆!”
  红衣少女多一个字也不肯说,一脸不屑之色,显然未将张小仙放在眼里。
  这简直目中无人,阿郎气往上冲,暗道:“妈的,我阿郎自信生得一表人才,是英雄中的英雄,男人中的男人,十个妞儿见到我,有十个会抛媚眼儿,你是什么东西,竟敢瞧不起本教主,惹恼了我,小心点了你的鬼胎穴叫你尝尝滋味!”
  双眉一挑,正待发作,情痴先生如幽灵鬼魅般出现在二人面前,歪着头,斜眼打量一下红衣少女,发出连串的惊诧之声,道:“这位小姐可是复姓公孙?”
  红衣少女“咦”了一声,道:“你怎么知道?”
  情痴将话题岔开,道:“公孙凤你如何称呼?”
  红衣少女公孙小姐冷冷地应道:“是我姑妈。”
  情痴的情绪显得很激动:“你姑姑此时何在?”
  他长发覆头盖面,红衣少女根本看不清他的面孔,衣服又破烂不堪,还散发着一股浓浓的酒味,疯疯癫癫的活像是一个叫花子,不答反问道:“你是谁呀?打听我姑姑做什么?”
  情痴念念有词地道:“曾经沧海难为水,我乃落魄江湖失意人,与令姑曾有一面之缘,如知伊人芳踪,务请据实相告。”
  公孙小姐冷傲成性,眼高过顶,语冷如冰地道:“我姑妈早死啦,神经病!”
  娇躯一闪,人去如风,直往斜对面一家铁匠铺行去。
  情痴拔腿就追,道:“死在何时?葬在何地?”
  红衣少女的坐骑马蹄铁坏了,在铁匠铺里修理,修好后翻身上马,皮鞭一挥,马儿便绝尘而去。
  公孙凤可能正是情痴要找的心上人,他想打破砂锅问到底,明知追不上,但还是拼足全力追下去了。
  张小仙则至铁匠铺里,问明了龙泉寺的方向,拔足行去。
  龙泉寺就在开封城里,除正面的大雄宝殿外,只有十几间配殿,香火算是普通,没有和尚,由一名庙祝在管理。
  阿郎一踏进龙泉寺,便即展目四顾,怪哉,目力所及之处没见到半个人影。
  “有人吗?有人吗?”
  可能庙祝正巧不在,无人应声。
  “老怪物,老驼子,你在哪里?白吃教主张小仙赴会来也。”
  四下寂然,还是无人答话。
  “老混蛋,老王八蛋,你再不现身本教主可要告辞啦!”
  “既来之,则安之,别忙走,老夫已在此侯驾多时。”
  声音来自上方,昂首望去,果见驼背叟从大雄宝殿的屋顶后方冒上来。
  张小仙冷眼一扫,道:“老怪物,下来吧。”
  驼背叟一屁股坐在了屋脊上,道:“还是张教主上来吧,这儿凉快又安全。”
  “你是怕本教主另有埋伏?”
  “也怕别派的高手暗中窥伺。”
  “凭你老驼子的本事,会怕谁?”
  “眼前就有两派人马,令人不敢掉以轻心。”
  “哪两派?”
  “武林中财大势大,高手如云,独霸一方的西门堡与公孙堡。”
  “怎么?老怪物跟二堡有仇?”
  “仇恨倒没有,但他们对你我二人怀中的藏宝图必然兴趣浓厚。”
  话至此,张小仙猛地双臂一抖,一鹤冲天式平空拔起三丈余,接变乳燕穿波再演蜻蜓点水轻若无物般落在驼背叟身前五尺许处,道:“老驼子,开什么玩笑,本教主的藏宝图早在卧龙庄便卖完了。”
  驼背叟却不吃这一套,起身道:“见真人不说假话,卧龙庄所售之物只是几张臭羊皮,一文不值,真正的藏宝图必然还在张教主自己身上。”
  张小仙暗暗吃惊不已,知道自己判断无误,遇上了杀害二老的元凶主犯,表面上仍镇静如恒的道:“老驼子说哪里话来,一张臭羊皮,你肯花三万五千两银子来买?”
  “是老夫一时失察,上了你的当。”
  “何以见得本教主出售之物是假的?”
  “与真图一对便知。”
  “如此说,阁下手里定有一张真的藏宝图了?”
  “这是事实。”
  “你也是杀害风尘双侠的凶手之一?”
  “老夫没有否认的必要。”
  “难得你如此敢做敢当,不愧为是一个成名的人物。”
  张小仙说话同时,已暗中提聚了一掌真力,双脚不丁不八,全神戒备,作好了应战的准备。
  孰料,驼背叟似无立即动手的意思,仍然傲立原地未动,取出两张伪造的藏宝图来,抖一抖,阴使长地冷笑道:“老夫宽宏大量,既往不究,欺诈之事,有意放你一马,只要再补一张藏宝图来就可以了。”
  阿郎心儿打鼓,脑子里的怪念头一个接着一个,并未正面答话。
  驼背叟又道:“此外,我老人家还有一个附加条件,另外一张藏宝图你小子也必须售予老夫。”
  张小仙皱眉冷声道:“老驼子,你何敢肯定本教主手里有两张真的藏宝图?”
  “道理甚是浅鲜易明,若无真图作蓝本,不可能绘制得如此唯妙唯肖,几可乱真!”
  “既然唯妙唯肖,几可乱真,你又凭什么一口咬定是伪造的?”
  “老夫说过,与真图一对便知。”
  “本教主不信。”
  “要如何你才肯信?”
  “当面对给本教主瞧瞧。”
  “张小仙,你在打什么歪主意!”
  “老驼子,你如果连自保的信心都没有,压根儿就不应该约本教主来。”
  “娃儿休出狂言,老夫岂会惧你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
  “不怕就证明给本教主看。”
  激将法再一次收到奇效,驼背叟当真从怀里又扫出一张藏宝图来,当着张小仙的面,两下里一比对,撕裂之处的缝隙根本牛头不对马嘴。
  张小仙看得真切,驼背叟手中之图,系左上方的一块,上面空白处有“神功”二字,合起来是,“盖世神功”四字,与以前的猜测完全相符。
  左侧的诗句是,“金光戏碧波”,将上下两句连接在一起,变成“日上柳梢头,金光戏碧波。欲作神仙梦,”可惜尚不知第四句是什么,难作通盘了解。
  驼背叟好大的火气,比对一完,立将两张臭羊皮撕成碎片,抖手投掷于空际,脸色阴沉沉地道:“张小仙,你现在还有什么话说?”
  一阵思虑后,阿郎已有成竹在胸,爽朗地道:“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本教主承认跟阁下开了一个小小的小玩笑。”
  驼背叟挑眉瞪眼地道:“既已认错,如何补过?”
  阿郎面不改色地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用假东西骗人的给人家真东西,这是天公地义的事,本教主绝对不会食言的。”
  他可不是空口说白话,余音未落,两张藏宝图己取在手中。
  驼背叟见图心喜,手一伸,道:“拿来!”
  “且慢,本教主还有几句话,想跟你老兄商量商量。”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藏宝图一分为四,持有一二张的人,寻得宝藏所在的机会十分渺茫,你说对不对?”
  “这是事实,所以老夫愿付巨金,购第三张,只要有三张图,寻得宝藏的机会必然大增。”
  “不必价购,钱多了也实在烦人。本教主倒有一个奇妙之计在此,保证皆大欢喜。”
  “是何奇策妙计?如何皆大欢喜?”
  “咱们赌赌怎么样?”
  “怎么赌?”
  “麻将、牌九、骰子、梭哈、单双、宝,随你选,随你挑。”
  “听说娃儿赌技天下第一,连赌仙翁百万都栽在你手里,不干!”
  “那么,打赌好啦。”
  “如何打赌?”
  “譬如王家的女儿上吊死了,赌你或我敢不敢陪她去睡一夜?”
  “老夫乃何等人物,岂会做这种有辱身份的儿戏之事。”
  “吹牛怎样?”
  “吹牛?怎么吹?”
  “高兴怎么吹就怎么吹,看谁吹得最大,最离谱,最不像话谁就蠃。”
  “胡闹!胡闹!这些都是贩夫走卒,街头顽童玩的粗俗把戏,老夫不敢苟同。”
  赌博、打赌、吹牛驼背叟都不干,这一下阿郎可没辙了,气呼呼地道:“那依你老驼子之见,要怎么样才能摆平这一件事?”
  驼背叟展目朝四下一阵搜视,沉声说道:“你我都是武林中人,自当循江湖例规行事。”
  张小仙一怔神,道:“江湖例规?老小子可是想以武力解决。”
  “就是这个意思,胜者得图,败者丢命!”
  “老怪物,你这是存心以老欺小。”
  “张小仙,你不是自信可以以小吃大的吗?”
  “谁不晓得你驼背叟在武林中乃是顶头儿的人物,本教主不干,也不公平!”
  “谢谢张教主的抬举,依你之见,如何方算公平?”
  “你最好绑起一只手来打。”
  “何不干脆由老夫付一笔银子,花钱来买你的藏宝图,这样既公平,又不伤和气。”
  “本教主有言在先,钱多烦人,不想再做买卖,这样吧,你如果自认为是一个成名的英雄,就让我几招。”
  “让你,张教主不怕失面子?”
  “哈哈,保命要紧,面子不值钱。”
  “让你几招?”
  “随便啦,反正越多越好。”
  “三招!”
  “哼,吝啬鬼!”
  “五招,这是最大的极限!”
  “好吧,五招就五招,总比不让的好。”
  一番计议,几度争执,二人一致同意,将三张藏宝图放置大雄殿屋脊之上,彼此在下面决一生死,生者得图,死者亡命。
  心意一决,皆不愿多耽搁,双双一泻而落。
  驼背叟已摆好架式,全神贯注地道:“张教主,请上吧,五招之内老夫保证不还手!”
  阿郎的脸上飘过一抹诡笑,咬着牙齿说:“好,老驼子留意了,五招之内本教主非要你丢人现眼不可。”
  猛地一声“嗨”,双掌齐出,疾攻驼背叟胸腹要害。
  驼背叟好妙的身法,斜飘五尺,轻巧避过,阿郎第二招已到,变掌为爪,上取双目,下抓他的命根子,驼背叟冷然一哂,足踩七星步,人去如风。
  连攻两招,竟连一个边儿都没沾到,阿郎甚觉气馁。
  驼背叟却益见骄横,嘿嘿冷笑道:“风闻娃儿的大悲三绝招无往不利,干嘛藏私不露?”
  张小仙神色一紧,厉声道:“老驼子,先给你一道小菜儿,下面才是大餐,大悲三绝招来也!”
  “风云色变”、“天地同悲”、“佛光普照”,三招绝学,一气施出,其猛如山,其快如电,掌浪涡漩成风,力道如刀似箭,顷刻之间,方圆三丈以内的空间悉在其掌力笼罩之下。
  声势的确骇人,然而却未对驼背叟构成任何威胁,场中黄尘未歇,树上落叶未止,驼背叟已身在三丈以外,笑脸迎人地道:“少林寺的大悲掌也不过如此。”
  张小仙却不轻松,吐一吐舌头,一脸惊惶的自语道:“我的妈妈呀,这个老驼子好厉害,看来我这个常胜将军今天可要吃败仗了。”
  驼背叟脸一沉,杀气腾腾地道:“岂止是吃败仗,连你的小命都会赔进去。小杂种,留神,我老人家要出招啦!”
  挽起一掌真力,一个大跨步,没见他怎样作势,人已到了面前,单掌一竖眼看就要出招。
  张小仙急忙闪开数尺,摇着双手作阻止状,惶声道:“老兄请慢出手,凡事好商量,我看这样好啦,咱们再谈谈价钱,差不多本教主就卖啦,银子虽然烦人,总比丢掉老命好。”
  驼背叟却不表同意,道:“小杂种,少使缓兵之计,老夫决定不买啦,毙了你这条小命,藏宝图就是我老人家的了。”
  说干就干,呼!呼!呼!连攻三掌,立将张小仙上、左、右三个方向全部封死,掌力强劲绝伦,力可开碑断石,宛若泰山压顶,张小仙立觉气息为之一窒,连呼吸都感到困难。
  阿郎的脸部吓白了,三十六计,走为上策,上天既不能,在逃右避亦无路,只好仰身栽下去,以“懒驴打滚”式,连滚带爬的拼命逃去。
  “小杂种,想不到你原来是一个绣花枕头。”
  “纳命来!纳命来!”
  “死吧!死吧!”
  驼背叟口中喝声不断,下手更是凶狠无比,追一步,发一掌,掌掌都是足可取人性命的杀手,决心要置阿郎于死地而后快。
  张小仙滚退的速度极快,驼背叟追杀的速度也不慢,退一步,追一步,追一步,发一掌,情况危急万状,险象环生。一交手阿郎便处于绝对的劣势,现在,随时随地都有丧命亡魂的可能。
  阿郎一路滚退,驼背叟一路追杀,一霎时便滚出好几丈,说也邪门,惊险是惊险到了极点,张小仙却一直能够逢凶化吉,不曾伤到半根毫发。
  糟糕!好的运气似乎并不常在,眼见数丈之外有一道砖墙阻住去路。
  这事简直令人莫测高深,猛可间,阿郎如得神助,突发神威,本来是狼狈不堪的逃命之徒,却突然止退为进,以双腿巧妙无匹的夹住了驼背叟的两只脚,猛地用力一掼一拐,砰!的一声,驼背叟猝不及防,再加上他本身前冲的力道,当场便四脚着地趴下来。
  而阿郎却如生龙活虎般一跃而起,破口大骂道:“妈的,想要本教主的命,你还差得远,我张小仙能有金天的成就,可是全凭真本事硬功夫闯出来的!”
  口中说话,手上可一点也没有放松,飞刀、袖箭、霸王钉,像雨点子似的洒下去。
  原来张小仙又使了诈术,一开始便装儿子装孙子,摆出一副畏首畏尾惧战怕打的怯懦态,三招大悲掌其实根本不是真材实料,也只用了五六成的功力,以致无形中令驼背叟产生骄狂轻敌的错觉。
  因而驼背叟等于早已被他玩弄于掌股之上,一旦起而反击,自然势如破竹,驼背叟兵败如山倒的结局,早在阿郎计算之中。
  驼背叟这时也明白了,可惜为时已晚,气得他呜哇大叫:“小兔崽子,你好阴险!”
  张小仙吐出一口浓痰,道:“呸!亏你糟塌了几万斤大白米,连小爷爷我吃几碗饭都没有搞清楚,也敢在本教主的面前逞英雄,活该!”
  一口浓痰,正中驼背叟的眉心,同时,饶他乃是一等一的高手,奈何倒身在地,闪躲不易,暗器数量又多,身上已有多处负创。
  彼此的处境,一下子来了个彻底大对调,阿郎以牙还牙,以眼还眼,驼背叟全速滚退,张小仙全速追杀,眨眼工夫,驼背叟已滚到墙边。
  退有追兵,进有砖墙,挺身拼命的机会等于零,驼背叟心头泛寒,暗道一声:“要槽了!”
  说糟真糟,张小仙喝道:“老驼子,现在就要你见识一下大悲掌的威力!”
  呼!一股狂涛恶浪,宛若七级强风应声呼啸而出,说时迟,那时快,九死一生之下,驼背叟自己也发掌猛攻,猛闻一声巨响,竟然在厚厚的砖墙上撞出一个大洞来,人也跟着被震飞出去。
  “老小子,还我张爷爷张奶奶的命来。”
  阿郎不愿钻狗洞,跳上墙头,只见驼背叟半蹲半坐的倒在洞外,满头砖粉,一身灰尘,还有数处斑斑血迹,看来伤势不轻。
  “你家张爷爷骑马来也!”
  阿郎童心又起,一跃而下,奇准无比地骑在他的驼背上。
  又打屁股,又敲头,乐得张小仙开怀大笑,飘飘欲仙。
  驼背叟一着错,步步错,外伤不轻,内伤更重,一招大悲掌震得他血气桷涌,七荤八素,只好再往洞里钻,藉此摆脱张小仙。
  张小仙不愿钻狗洞,又弹身上了墙头。
  驼背叟刚刚钻出洞,还没有来得及站起身来,阿郎已使足全身的力气坠下来,再度拿他当马骑。
  就这样,驼背叟钻过来,钻过去,张小仙上墙头,下墙头,折腾了七八个回合,驼背叟被他折腾得精疲力尽,终于支持不住瘫痪在地上了。
  张小仙也玩够了,一脚踩住他的驼峰,恶狠狠地道:“老驼子,生有时,死有地,你大概是看上了龙泉寺的风水好,明年此刻就是你的周年啦。”
  摸出三把飞刀来,方待表演一手三刀穿心的绝招,蓦闻袂声贯耳,定目处,见斜剌里有一条人影振袂飞上了大雄宝殿。
  这一惊非同小可,忙大喝一声:“什么人?不要动,看打!”
  打字出口,接闻咻!咻!咻!三声响,原本是要取驼背叟性命的三把飞刀,己脱手激射而出。
  来人轻功好,接暗器的手法更妙,人在空中,行进间,只用了一只手,便将三把飞刀夹在指缝里。
  脚落屋里,随又倒打而出,又快又准,刀呈品字形,分袭阿郎的咽咙和双目。
  这不禁激起了阿郎的争胜之心,先以天女散花手法打出一蓬霸王钉,接又学来人的样儿,亦以单手收回那三把飞刀。
  本待再次发力,屋面上的人已用一方丝帕收起了霸王钉,一个苍劲的妇人声音说道:“下面之人可是小仙囝?”
  到此刻,阿郎才看清楚来人的面貌,原来是一位老态龙钟的老太太,虽已许久不见,小仙还是认得出来,正是自己久欲寻找的三绝婆婆。
  “婆婆,是我,小仙囝。”
  语声中,人已腾空飞上大雄宝殿。
  三绝婆婆也真绝,未开言,先一抖丝帕,一蓬霸王钉兜头盖面的打向张小仙。
  阿郎毫不含糊,抖开白吃装的衣襟,迎着霸王钉一阵飞窜,已一枚不少的收起来,神气活现地道:“婆婆,小仙囝的表现还不错吧,青出于蓝胜于蓝。”
  三绝婆婆慈祥地道:“少吹牛,只能说青出于蓝,还没有到胜于蓝的境界,不过,以你的年龄而言,能够达到这个水准,已属难能可贵,总有一天会超越婆婆的。”
  阿郎打暗器的手法,全部是由三绝婆婆亲自传授,每次到七里坡,都会考较一番,所以,阿郎一打出飞刀、霸王钉三绝婆婆就认出是谁。
  小仙也知道婆婆两次回打,纯粹是一种考验,当下收好暗器,一本正经地道:“婆婆,你老人家怎么许久没去七里坡?”
  三绝婆婆走上前来,亲手替他弹落身上的灰尘,端详了好一阵子才叹息道:“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婆婆大病了一场,差点去见了阎王。”
  张小仙道:“婆婆自己精通医道,开两帖药吃吃就好啦,怎会病这么久?”
  “傻孩子,你没有听人家说,药医不死病,佛渡有缘人。婆婆的这一场病来得很凶,还好,懂得一点医道,才从死神的手里讨回来一条命,于是,便急急忙忙的跑去七里坡。”
  “去过了吗?”
  “去过了。”
  “那么,关于张爷爷张奶奶的事。”阿郎乃至情至性之人,一想到风尘双侠之死,忍不住又掉下来两行热泪,声泪俱下地道:“你老人家已经知道了吧?”
  “知道了。”三绝婆婆神色凄然欲绝地道:“想不到我那老哥哥老嫂子会死得那么惨。还好,有你在,据王大婶说后事办得风风光光,你爷爷奶奶总算没有白疼你一场。”
  “这是小仙囝份内之事,自觉还不够隆重。”
  “已经足够了。单是那八名抬棺之人的身份,已可使他们夫妇俩含笑九泉了。”
  “只要婆婆满意就好。”
  “不错,婆婆一切都很满意,七里坡的白吃教总坛亦正在加紧赶建中,你小小年纪,能在武林中闯出这么大的一个局面来,确非易事,你爹你娘若是知道了一定会喜出望外。”
  阿郎最关心的事莫过他自己谜一样的身世,闻言禁不住一阵激动,道:“婆婆,我娘是谁?”
  三绝婆婆的一只手压在阿郎的肩膀上,轻轻的拍打着,柔声说道:“孩子,不是婆婆不告诉你,而是不能说。”
  “这是为何?”
  “因为一旦说出来,说不定会惹来杀身之祸。”
  “我不懂。”
  “你将来会懂得。”
  “我爹是谁?”
  “也不能说。”
  “难道说出来也会惹来杀身之祸?”
  “事实确是如此,你的身世十分特殊,甚至可以说你根本不应该来到这个世界上。”
  “莫非我爹我娘不是夫妻?”
  “可以这样说。”
  “我娘还健在吗?”
  “活得好好的。”
  “我爹呢?”
  “婆婆没有你爹的消息。”
  “关于我的身世之谜,什么时候才可以真相大白?”
  “也许很快,也许很久,也许永远没有办法公诸于世。”
  “有这么复杂?”
  “比你想像中的还要复杂。”
  “我可否见见我娘?”
  “现在还不是时候,机会成熟时,婆婆自然会带你去,让你们母子团圆。”
  “婆婆,最后我再问一个问题,你老人家可一定要说实话啊。”
  “婆婆说的都是实话。”
  “小仙囝是不是从一个尼姑庵里被你老人家抱走,交给风尘双侠抚养的?”
  “是呀,这是千真万确的事实。”
  张小仙闻言真如五雷轰顶,他记得一清二楚,天魔女秋水寒曾经说过,她所生的那个孩子,是被一个老婆婆从尼姑庵里抱走的。
  小仙不由的浑身打了一个冷战,暗道:“我的天呵,难道我真的是秋阿姨的儿子,父亲不详,有一肮脏龌龊的身世?”
  但既而一想,又在心内呐喊道:“不!不!不!我不应该是秋水寒的儿子,也不应该有一个混蛋老子,就算是我也不承认,要杀尽天下所有知晓此事的人!”
  三绝婆婆见他双目呆痴,又咬牙切齿的样子,愕然一愣,诧然道:“小仙囝,你在想什么?”
  经婆婆这么一唤,阿郎才又重回到现实,道:“没有,我在想婆婆怎么会跑到龙泉寺来?”
  三绝婆婆思索一下,道:“跑了一趟七里坡,祭拜完我那老哥哥老嫂子后,从王大婶的口中,得知新近崛起江湖的白吃教,正是由你来领导,于是便循线来到开封。”
  一想到白吃教的成就,阿郎便有一种莫名的欣慰,沾沾自喜地说:“去过白吃赌坊了吧?”
  三绝婆婆笑道:“你在开封有了产业,并且举办救济大会的事,婆婆已有耳闻,但还没有来得及去,路经此地时,听到寺内有殴斗之声,欲登高察看一下究竟,不料却与你不期而遇。”
  再度打量一下阿郎的面貌衣着,和蔼可亲地道:“瞧瞧,都长得比婆婆高了,白吃装又这样体面帅气,要不是你打出暗器,婆婆一时间真还不敢认呢,刚才是怎么回事?跟谁在打架呀?”
  阿郎闻言,猛然想起屋脊上还有三张藏宝图,忙不迭的取过来,将前因后果说了个大概,道:“这藏宝图是风尘双侠的东西,驼背叟老头乃杀人的凶手之一,我正要杀他为二老报血仇!”
  三绝婆婆听在耳中,双眸之中登时闪过一抹浓浓的杀机,道:“小仙囝,老驼子的这一条命交给我了,婆婆要手刃此贼,为老哥哥老嫂子索命!”
  衣袖轻摆,身如行舟,立如一阵风般飘落地面。
  可是,驼背叟倒地之处却已空空如也,踪迹全无。
  阿郎急声道:“婆婆,老贼身负重创,逃不远的,咱们追。”
  一语甫毕,大笨牛的声音接口说道:“老大,先别去追人,还有更重要的事等着你去办。”
  发话之初,人还在寺门之外,话音一落,人已到了前面。
  接着,多多、皮蛋亦接踵而至。
  阿郎先命三人见过三绝婆婆,多多道:“小仙,既已找到婆婆,你的身世……”
  小仙身世之谜,乃锥心痛事,阿郎不想再提,甚至连想都不愿意再想,截住她的话头道:“你们怎么擅离职守,也跑到龙泉寺来了?”
  皮蛋道:“你久去不归,五爷放心不下,叫我们来接应,另外还有一件事也非得及时通知你不可。”
  阿郎道:“是什么事?”
  多多道:“丁老二找你。”
  阿郎一怔,道:“丁老怪?他在哪里?”
  皮蛋道:“在悦宾楼的雨花台候驾。”
  小仙道:“就他独自一人?”
  大笨牛道:“据那老小子说,他幕后的主子也来啦,想见老大。”
  丁老二幕后的主人,很可能就是抢去藏宝图,杀害风尘双侠的最后一名凶手,阿郎闻言精神一振,声急语快地道:“什么时间?”
  多多道:“就是现在!”
  追杀驼背叟,按约赴会之事亦十分紧要,阿郎无法兼顾,略一寻思,权衡一下轻重,只好将追杀驼背叟的事,由三绝婆婆一人承担下来,领着多多、皮蛋、大笨牛直奔悦宾楼而去。
  正值晚膳时分,悦宾楼高朋满座。
  那个复姓公孙的红衣少女,就坐在距大门不远的座位上。
  只有一个人吃,却摆了一桌子的菜,还有三个人在一旁侍候着,派头的确不小。
  三人之中二男一女,一个佩刀,一个带剑,显然是护卫身份,女的很年轻,看得出来是一个女婢。
  四大金刚正从附近经过,大笨牛看得不顺眼,道:“哼,一个人吃一桌,太浪费啦,钱多花不完为何不去救济穷人呢?”
  张小仙故意讥讽道:“人家是大小姐,摆派头嘛。”
  皮蛋不悦道:“我看是一个喜欢摆臭架子的臭丫头。”
  一句臭丫头,惹恼了红衣少女,蓦地玉面一寒,娇叱道:“给我掌嘴!”
  “是,小姐!”
  两名大汉应声而出,一左一右将皮蛋围住,挥手就打。
  大笨牛睹状冷笑道:“嘿!还挺凶的,将来一定没人要!”
  拍!拍!大笨牛语未尽时,两名大汉业已挥掌打实,只是挨打的人不是皮蛋,而是他们自己。
  原来二人用力甚猛,皮蛋疾展迷踪步,掌到时,人已杳,他们二人一时收势不住,打在对方的脸上。
  大笨牛鼓掌大笑道:“这叫做狗打狗,打呀,再打呀。”
  直气得红衣少女杏眼圆睁,柳眉倒竖,呼地离座而起,水葱儿似的手指头在四人的脸上指来指去道:“你们是哪来的一群小恶棍,竟敢在本小姐的面前撒野。”
  皮蛋听得不顺耳,勃然大怒道:“你是小姐,呸!我们多多还是公主呢,小姐见了公主至少要矮三尺。”
  说话中反手一扣,已将她柔若无骨的右腕扣在手中。
  大笨牛的动作也不慢,及时扣住了红衣少女的左腕,搓一搓,揉一揉,皱一皱鼻子道:“唔,好嫩啊。”
  红衣少女自视甚高,一时大意着了别人的道儿,气得她如花枝乱颤,猛然一提气,飞起两只小蛮脚,通!通!两声,在皮蛋、大笨牛的胸前各踹了一脚。
  皮蛋怒道:“妈的,好泼辣的东西!”
  说着,二人腕上加力,先将红衣少女制住,大笨牛拔出一把飞刀来,就要动手。
  阿郎阻止道:“大笨牛,不要胡来。”
  忽觉金风盖顶,一名大汉挥刀就砍,阿郎举手投足间便将他打倒在地。
  另一人本亦挺剑刺来,多多发现得早,夺下他的长剑,亦将他制住。
  皮蛋道:“小仙,给她脸上留个纪念吧?”
  张小仙瞟了她一眼,口中啧啧有声地道:“啧啧,这么帅的妞儿,脸上留个记号多难看,咱们不做缺德事。”
  阿郎又笑骂道:“别瞎胡闹啦,不知道的人还误以为我们是一群不良少年呢,上天有好生之德,咱们有容人的雅量,快放掉人家尊贵的公孙小姐,赴约去吧!”
  皮蛋、大笨牛一向唯阿郎之命是从,放开红衣少女,穿堂而过,经过一个月亮门,踏上九曲桥,丁老二早已在雨花台的门口笑脸相迎。
  花厅内摆着一桌酒席,椅子上却空无一人。
  两旁则站着十名镖悍凶猛的彪形大汉。
  丁老二的一张猴儿脸,今天也难得地堆下一脸笑容,横扫四人一眼,连说:“欢迎,欢迎,请,请!”
  阿郎淡淡一笑,未置一词,跟着他走进花厅,停在酒席前,从十名大汉的脸上一扫而过,然后才朗声说道:“丁老二,你的上级呢?”
  丁老二使了一个眼色,立有一名大汉恭恭敬敬地道:“请主人!”
  “嗯!”
  有人在屋子里回应,但闻其声却不见其人。
  半晌,始见正面的一间房门打开了,走出来一位身材瘦高,穿着一袭织锦缎长袍,眉毛鬓发斑白,年约七旬的老头,老头的身后紧跟着三个人,年龄约在四十至五十之间,衣着皆十分讲究,非丝即缎,剪裁合身,相貌亦颇相似,可能是兄弟无疑。
  丁老二紧走几步,指着阿郎、多多、皮蛋、大笨牛一一介绍给长袍老者。
  老头行至桌前,兀自一屁股坐下来,冷眼瞧一下四大金刚,皮笑肉不笑地道:“幸会,幸会,四位请坐。”
  身后三人未敢落坐,笔直地站在老头两旁。
  丁老二同样没有位子,站得更远。
  这气派,这神色,使阿郎十分气恼,语冷如冰地道:“本教主不想和无名之人同桌而坐。”
  此话一出,十名彪形大汉,三名锦衣人齐皆脸色骤变,欲待出言喝斥,却被长袍老者制止了,道:“老夫此来为的是买张教主的藏宝图,没有通名道姓的必要。”
  张小仙一脸冷傲地道:“当然有必要,本教主从来不跟来历不明的人打交道。”
  大笨牛加了一句:“白吃教也不喜欢乱摆臭架子的人。”
  长袍老者瞪了大笨牛一眼,道:“放肆!老夫想先弄清楚张教主可否已将藏宝图弄到手了?”
  皮蛋道:“白吃教神通广大,无所不能,没有藏宝图何敢来此赴约。”
  “有藏宝图就好说。”老者的眸中突然射出两道冷电似的光,道:“老夫公孙长风。”
  丁老二进一步详为解说道:“在神偷赌仙天魔女,邪僧怪道无情尼,细数天下英雄榜,一帮二堡三刀客,当中,公孙堡与西门堡,一向被江湖同道公认为是财大势大,雄霸天下的两大武林世家,公孙老堡主更是一柱擎天,号令群豪的人物。”
  本是几句讨人欢心的奉承话,却引来公孙长风的不快,寒脸道:“丁老二,你说话最好检点一些,别在老夫的面前提西门堡。”
  公孙、西门二堡之间有世仇,已长达数代之久,此乃尽人皆知之事。
  丁老二一时失察说溜了嘴,竟将二堡相提并论,忙不迭地道:“失言,失言,请老堡主息怒,我自己处罚我自己好啦。”
  堂堂的丁老二,名满江湖的武林怪杰,居然当着大家的面,噼里拍啦地自己打起耳光子来。
  大笨牛觉得有趣,戏谑道:“要不要帮忙呀?”
  多多另有高见:“才不呢,他的皮很厚,我怕打痛手。”
  皮蛋借题发挥道:“可不是呀,我们多多公主的玉手,皮薄肉又嫩,怎么可以打城墙呀。”
  三人舌剑唇枪,将丁老二的脸皮比作城墙,差点没把丁老二的肚皮气炸,打了几下后,索性自动停下来。
  张小仙望望公孙长风身后之人,道:“这几位朋友怎么称呼,请公孙堡主引见一下吧。”
  公孙长风迟疑一下,依年龄长幼次第介绍道:“这是犬子公孙龙、公孙虎、公孙豹。”
  大笨牛翘起了大拇指:“好名字,厉害的角色都在你们公孙家。”
  阿郎忽然想起了情痴的话,道:“龙凤虎豹,如果本教主的消息来源无误,你们公孙家好像还有一个公孙凤吧?”
  公孙凤三字一出口,公孙长风马上堆下一脸的寒霜。道:“我们公孙家没有这个人!”
  有一个清脆娇柔的少女声音传进来:“爷爷,爷爷,孙女被人家欺负啦,我要你替我报仇!”
  话落处,香风扑鼻,红衣少女仿若一阵风似的,已飘到了公孙长风的面前。
  眼前的少女,是公孙长风最小的一个孙女,叫公孙美,一向骄纵成性,被视作掌上明珠,公孙长风闻言脸色微微一变,道:“阿美,是谁胆大包天,敢欺负我的小宝贝?”
  公孙美早已辨明了四大金刚的身份,戟指嗔怒道:“就是这四个无赖。”
  多多首先装模作样地道:“小姐,你可不能含血喷人,明明是你欺负我们,我们哪欺负你呀。”
  皮蛋好机灵,立即随声附和道:“是嘛,她还命人要割我们多多副教主的脸皮呢。”
  大笨牛亦配合得天衣无缝:“剖破面皮,多多小姐就不能嫁人啦。”
  三个人采取车轮大战,公孙美气冲斗牛,趴在公孙长风的肩上不依道:“爷爷,他们颠倒黑白,一派胡言,别信他们的,一定要为阿美出这口气。”
  公孙长风沉吟一下,道:“阿美,不论谁是谁非,事情已成过去,就不必再提,爷爷正在跟张教主谈正事呢。”
  红衣少女公孙美惊咦一声,道:“什么?他就是大名鼎鼎的白吃教主,这么小?”
  人的名儿,树的影儿,公孙美的神色语气已缓和不少,不由地多看了阿郎几眼。
  阿郎接着刚才的话题道:“老堡主说哪里话来,记得公孙小姐曾说过,公孙凤是她姑妈。”
  公孙龙插言道:“不错,公孙凤确是舍妹,但已身故,等于我们公孙家已经没有这个人了。”
  他在替父亲圆谎。
  张小仙打破砂锅问到底:“请问公孙凤是何时去世的?”
  公孙虎接口道:“大概有十四五年了吧。”
  阿郎继续追问:“令妹生前可有一个叫情痴的朋友?”
  公孙豹道:“我们公孙家向来门风保守,绝无此事。”
  阿郎古道热肠,一心想帮帮失意人的忙,道:“能否告诉本教主公孙凤埋骨之所?”
  公孙长风不耐烦地道:“逆女早已骨化飞灰,碑倒墓塌,无处可寻,四位快请坐,咱们边吃边谈吧。”
  四大金刚不再客气,一字儿坐在公孙长风的对面。
  公孙龙、公孙虎,公孙豹、公孙美以及丁老二在公孙长风的示意下,相继落坐。
  公孙美瞟了张小仙一眼,道:“爷爷,我已经用过啦,就看你们吃吧。”
  老堡主公孙长风“嗯”了一声,举起一杯酒来,似笑非笑地道:“张教主,多多副教主,皮蛋总护法,大笨牛堂主,淡酒薄菜,不成敬意,请尽饮此杯,聊表寸心。”
  言罢,举杯一饮而尽。
  大笨牛既贪吃,亦贪喝,捧着杯子就想往嘴里倒,阿郎在下面踩了他一脚,道:“老堡主,失礼,我们跟公孙小姐一样,已经在白吃赌坊吃过,也不会喝酒,有话现在就可以摊开来讲。”
  其实,四大金刚正饿着,但江湖险诈,危机处处,阿郎阅历已深,为防万一,故而决定滴酒粒米不沾。
  公孙长风也不勉强他们,道:“这样也好,咱们就言归正传,老夫想先知道,真正的藏宝图是否确在张教主手上?”
  阿郎不假思索地道:“没错,不知老堡主需要几张?”
  “三张!”
  “三张?本教主记得丁老二好像说过只需要两张。”
  “因为在卧龙庄所买的东西,是伪造的。”
  “老堡主何敢肯定不是真品?”
  “这……”
  “老堡主拿不出证据来?”
  “两张图无法完全吻合。”
  “也就是说,老堡主手里有一张真品?”
  “可以这样说。”
  话至此处,事实真相已告大白,飞刀赵勇曾说过,夺图行凶的魔徒之一身材瘦高,正与公孙长风的体态相符,他又有一张藏宝图,更加铁案如山,暗道:“公孙长风呀公孙长风,你老小子财大势大,雄霸天下,竟然也是一个贪心不足的伪君子,双手血腥的杀人犯,且先将图弄回,敲你一笔银子,然后再送你去见阎壬。”
  当即不露声色地道:“好极了,本教主共有三张,合起来正好是一张完完整整的藏宝图,不晓得老堡主肯出多少银子?”
  公孙长风一脸严肃地道:“只要是圣僧哈里巴当年所绘的东西,售价多少好商量。”
  张小仙好大方,将三张真的藏宝图一下子全部掏出来,移开一大碗汤,齐齐整整的摆放在桌子正中央。
  公孙龙、公孙虎、公孙豹、公孙美、丁老二见图心喜,皆伸长了脖子,瞪大了眼,公孙长风更猴急,探臂就要去取。
  阿郎当然不会让他拿走,挥手一拦道:“看没有用,比对始知真假,何不将老堡主的那一张拿出来比对一下。”
  白吃教只有四个小毛头,而公孙堡主在厅内的人,连那十名彪形大汉算上,共有十六人之多,公孙长风自然无所惧,不遑多想,便将自己的藏宝图也取出来,与那三张图放在一起。
  蓦在此刻,吊在花厅内的四盏大灯笼突然全告熄灭,花厅内登时陷入一片黑暗。
  “哪一个?”
  “哪一个?”
  两条人影两声吼,公孙龙、公孙虎兄弟好快的反应,离桌而起,分向门窗飞奔过去。
  十名大汉亦非泛泛之辈,早将所有的出入孔道封死。
  阿郎道:“大家都不要动!”
  多多道:“大家都不要走!”
  皮蛋道:“小心小偷呵!”
  大笨牛道:“谨防扒手啊!”
  灯笼很快就被公孙兄弟点燃了,桌上的四张原封未动,只是淋了一些汤汁,稍有污染。
  不!桌上是摆着四张图,却已经不是原来的东西,张小仙计谋百出,暗中跟多多、皮蛋、大笨牛联络好,各打出一枚霸王钉,将灯笼击灭,阿郎遂以快得无以复加的速度,将藏宝图掉了包,换成经过修饰,诗句相同的假图。
  表面上阿郎则装作出一副慌张的模样道:“两位公孙大侠可有什么发现?”
  公孙昆仲已返身入坐,公孙龙道:“没有,来人可能已知难而退。”
  张小仙得便宜卖乖地道:“这样就好,相信也没人敢跟公孙世家为敌。老堡主,请过目,本教主的三张图是否真品。”
  公孙长风最重视的是撕裂之处的缝隙,恰巧这四张图本来就是一张羊皮,老头子当然看不出破绽来,最后又将他自己的那一张图拿在手里,喃喃自语道:“怪事,好像不太对劲呀。”
  阿郎镇静异常地道:“什么地方不对劲?”
  公孙长风指着上面的诗句道:“本来的诗句是‘尽在此山中’现在山字的地方怎么变成一团黑了。”
  这是阿郎的杰作,假图上的诗句本是“尽在此图中”,因为大家三头六面,根本没有办法改,急中生智,临时在那个“图”字上面涂了一团酱油,变成一片黑,巧言解释道:“是山嘛,没有错,想系两位公孙大侠刚才起身时弄翻了酱油碟,以致模糊不清。”
  继又以退为进地道:“老堡主若是怕其中有诈,这笔生意咱们就此作罢。”
  假戏真作,探手就欲将宝图取回来。
  欲擒故纵之计,功效立竿见影,公孙长风拦阻道:“老夫信你就是,两张图张教主开价若干?”
  阿郎道:“两张图?”
  “丁老二花四万两银子买了一张破羊皮,张教主难道不该补一张?”
  “对,该补!该补!”
  “请开价。”
  “老主顾啦,优待,十万两。”
  公孙美的小嘴一噘,道:“好贵啊,爷爷杀他的价。”
  多多道:“这是清仓大贱卖!”
  皮蛋道:“这是跳楼大贱卖!”大笨牛道:“这是自杀大贱卖!”
  阿郎斩钉截铁的道:“不二价!”
  公孙长风算是一个爽快的人,未曾讨价还价,对公孙龙道:“龙儿,付张教主十万两吧!”
  “是,爹!”
  公孙龙颔首应诺,如数交付十万两的银票。
  收起藏宝图,公孙长风起身就走。
  公孙龙、公孙虎、公孙豹、公孙美、丁老二紧随在后,动作十分迅捷。
  张小仙方自一愣,话还没有说出口来,十名彪形大汉已从四面八方攻过来,一时刀剑齐飞,拳掌共舞,四大金刚变成了活靶子。
  事出突然,哪来反手还击的机会,眼看掌风已撞上身来,刀锋已扫及毛发,可谓急如燃眉,好似火攻屁股一般,四个人一个主意,低头钻到了桌子下面。
  乒乒乓乓,唏哩哗啦,像是在头顶上炒豆子,无数的钢刀、长剑、铁拳、重掌声打在桌面上,碗碎盘裂,酒溢汤洒。
  “跑呀!跑呀!”
  趁桌面尚未破碎的那一刹那,四大金刚顶着桌面飞起来,十名大汉被猛烈一撞,纷纷退后,四人卒告死里逃生,突出重围。
  张小仙抓着一条桌腿,坠身落地后,指名道姓的臭骂道:“公孙长风,你好险好毒,敢是想杀人灭口!”
  公孙长风身在斗圈之外,阴恻恻的冷笑道:“藏宝图乃无价之宝,事关重大,老夫不希望有人知晓已落入公孙世家手中。”
  十名彪形大汉,个个皆非庸手,一退复上,攻势更猛,张小仙打出一把霸王钉,发出三掌后,才有说话的机会,道:“老魔,你夺图杀人,罪大恶极,本教主正要取你项上的人头,为风尘双侠复仇,有胆就过来决一高下,别作缩头的乌龟,让他人来当替死鬼。”
  乍然一声长啸,奇招迭出,击退两名强敌,已冲至公孙长风附近不远。
  公孙豹乍然脸一沉,道:“小兔崽子,你死到临头还想要作困兽之斗,给三爷躺下吧!”
  单掌一竖,以掌代刀,照准阿郎的头项就砍。
  “奶奶的,你找死!”
  张小仙不退反进,疾迎而上,以一招风云色变,运足了十成的功力,与公孙豹硬拼。
  少林大悲掌,威力无比,公孙豹不敢大意,急切间变砍为推,两掌猛一撞,激起一片强风,二人一触即分,齐皆向后退去,是一个不胜不败,平分秋色的局面。
  公孙长风睹状嘴角撇下一丝冷笑,似是更加强了除去四大金刚的信心,发号施令道:“丁老二,这里的事就交给你了,务必斩草除根,赶尽杀绝,我们先走一步。”
  他深恐得图之事外泄,立与儿子、孙女急急向花厅大门行去。
  公孙龙加添一句:“要不要再加派人手?”
  丁老二答道:“公孙十铁卫,所向无敌,已绰有余力!”
  阿郎吼叫道:“公孙老狗,把命留下来!”
  多多呐喊道:“有种就别逃走!”
  皮蛋呼喝道:“我要剥你们的老皮!”
  四大金刚一条心,置自己的死生、十铁卫凌厉的攻势于不顾,杀出一条血路,咬着公孙父子祖孙的尾巴不放追上去。
  三绝招已告出手,联手合击,猛锐难当,花厅之内劲气充塞,桌椅翩翩自舞,门窗猎猎作响,少林绝技,再一次显露神威。
  可是,却没能奈何得了公孙世家父子。反被公孙父子的几记铁掌,震得倒退回来。
  公孙世家的武学高不可测,张小仙正感惊诧间,丁老二早已率十铁卫攻到,又将四大金刚团团围住。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公孙长风却在九曲桥上与三绝婆婆不期而遇。
  这两位古稀老人处的似乎不甚融洽,没有寒暄,甚至连起码的礼貌都没有,一照面,公孙长风便语颇不善地道:“老婆子,你来做什么?”
  三绝婆婆同样不假词色,冷冰冰地道:“我来找人,让路!”
  说着,就要从他们父子身边绕过,公孙长风故意阻住她的路,不准通行,道:“要找谁?”
  “阿郎,白吃教主张小仙。”
  “他不在!”
  “有人亲眼见到,白吃教的四大金刚进入雨花台。”
  “绝无此事。”
  “你的话老身信不过,非要进去看看不可,闪开!”
  “没有这个必要,老夫说没有就没有!”
  就在这个节骨眼上,张小仙已瞧见了三绝婆婆,攻守进退之余,大声吆喝道:“婆婆,小仙囝在这里,公孙长风是个老混蛋,大骗子,也是杀死张爷爷张奶奶的凶手之一,不要客气,毙了他,为二老偿命!”
  三绝婆婆闻言,马上堆下一脸的煞气,怒冲冲地道:“公孙长风,张静之、卜乃慧的这一笔血债,暂且搁下不谈,先把四大金刚给我放出来。”
  公孙长风老脸一绷,道:“这恐怕办不到!”
  “你打算将阿郎怎么样?”
  “一个字:杀!”
  “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哼,这可由不得你!”
  “杀了小仙囝,你一定会后悔的!”
  “老夫一生,从来没有做过后悔的事!”
  “多年不见,想不到你仍然冷酷无情。”
  “你也一样,还是爱管闲事,鸡婆!”
  “让开!”
  “回去!”
  “接招!”
  “看掌!”
  一个硬闯,一个强阻,二人一言不合,就在桥头上打起来,而且,狠招尽出,杀着齐施,惊天动地,惨烈无比。
  花厅内的恶斗更惨烈,丁老二加上十铁卫,将四大金刚围得水泄不通,任凭阿郎等人施出浑身解数,却始终无法突出重围。
  幸好,四人的手中各有一条又粗又长的桌腿,权当兵器使用,化去不少凶险,不然情况可能更危急。
  公孙世家的十铁卫,的确不是省油的灯,丁老二更是拔尖技顶的人物,四大金刚被困在核心里,迷踪步显然已无用武之地,由于圈子压迫的很小,连施打暗器都不免碍手碍脚。
  交手三十合后,阿郎急生一计,迎着对方的来力,震棒一挥,“笃”一声,好准,一名铁卫的刀砍进桌腿里,趁他拔不出刀的惶急间,猛然一拉一送,再扬腿一踹,闷哼声中,那人被当场踢得倒飞出去。
  “妈的,回姥姥家去吧!”
  三把飞刀,疾逾奔雷泻电,刀光处,惨嗥声起,那人手捧心脏,冒出三股血箭,软塌塌地倒在墙脚下报销了
  阿郎接踵游身而出,卒告脱出围困。
  一朝脱困,张小仙便如虎添翼,扬声臭骂道:“混蛋王八蛋,老虎不发威,你们把本教主当成病猫啦,不给你们一点苦头吃,你们不知道白吃教的厉害!”
  说话同时,飞刀、袖箭、霸王钉已如狂风暴雨般洒向对方十人。
  暗器系绕场而发,十个人全部是他攻击的目标,又是身后遭袭,不得不转身迎战,这一来,多多、皮蛋、大笨牛总算逮住一个脱身的良机。
  “杀呀!杀掉一个少一个!”
  “揍呀!揍死一个算一个!”
  “宰呀!宰掉一个赚一个!”
  脱身之余,几人大出杀手,顿时敌方又添一死二伤。
  困厄己解,四大金刚精神百倍,生龙活虎般朝花厅门口冲去。
  丁老二岂肯袖手,重整队形,在门内布下一道肉屏风,强行封拒,一时间双方又陷于胶着,四大金刚难越雷池。
  探首望去,九曲桥上空无一人,三绝婆婆与公孙长风父子祖孙已不知去向。
  阿郎暗想:“公孙长风这个老贼实在凶猛,一定是三绝婆婆打他不过,被他逼退了。”
  心念间,九曲桥上花枝招展,群芳竞艳,却出现另一枇人。
  是天魔宫主天魔女秋水寒,四名金剑使者,十二名银剑使者,已越过九曲桥,到达花厅门外。
  张小仙喜道:“秋阿姨,见到三绝婆婆没有?”
  秋水寒道:“三绝婆婆正与公孙长风在大路上打架。”
  “请秋阿姨快去助婆婆一臂力,公孙家人多,我怕她老人家会吃亏。”
  “可是,孩子,三绝婆婆的意思是,先救你们脱险最重要。”
  “也好,这几个家伙就请秋阿姨料理啦,我们去收拾那个老混蛋!”
  这只是阿郎自己的如意算盘,丁老二等人可不肯放他们走,尽管天魔宫的人全面出击,威风八面,十铁卫却一直紧咬着四大金刚不放。
  厅内掀起一场混战,刀光剑影,拳掌交加,天魔宫的确名不虚传,十合一过,便已掌握了绝对的优势。
  混战中只听天魔女秋水寒以命令的口吻道:“丁老二,如果不想死的话,你最好现在就给本宫主爬出去。”
  这是什么话,丁老二好歹也是个成名人物,怎能咽得下这口气,怒容满面地道:“天魔女,休逞口舌之利,别人怕你,我丁老二可不怕,少在老子面前耍威风。”
  足踩七星,移宫换位,倏忽间连攻三掌。
  “好,想死本宫主就成全你!”
  你字出口,突展天魔玄功,一招天魔掌贯顶而下。
  如非亲目所见,任何人都无法相信,秋水寒的功力之高,竟然高到如此出神入化的地步。
  丁老二发掌封阻,“咔吧!咔吧!”双臂应声而断,接着又啉地一声,丁老二头壳被碎裂,雪白状如豆腐的脑浆四三飞溅,可怜他连半声惨叫都来不及留下,便魂飞天外,命归九幽。
  余威所及,有两名铁卫上来驰救,亦遭了池鱼之殃,一个断臂,一个伤肩。
  不旋踵间,金光如虹,断臂者作了金剑使者冷霜霜的剑下之鬼。
  银虹再闪,寒气透骨,伤肩者亦在银剑使者徐雪梅的剑底丧了命。
  此时,白吃教的几人亦单打独斗,一轮猛攻,亦击毙二人,重创两个。
  至此,十铁卫仅仅还剩下四名残兵败将,张小仙忽然发出一串爽朗的笑声,道:“秋阿姨,这几个毛贼就麻烦天魔宫替他们送终啦,白吃教要去收拾那个老混蛋了。”
  四铁卫己无拦阻之力,四大金刚通行无阻,来至大路上,公孙长风父子祖孙,以及三绝婆婆,已去向不明。
  在悦宾楼的四周转了一个圈儿,仍然踪迹全无,一行四人只好折返白吃赌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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