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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我就这样成了一个可怜的混球。 丹恩和我那天晚上住在公寓,但第二天一早就收拾行李,因为没有理由再留在印第安那波里了。丹恩过来对我说:“呐,阿甘,把这钱拿去。”他把麦克给的两干块摔跤酬劳递给我。 “我不要。”我说。 “唔,你还是拿去得好,”丹恩说,“因为咱们只剩这些了。” “你留着。”我说。 “起码拿一半,”他说。“听我说,你得有路费,才能去你要去的地方。” “你不跟我去?”我问。 “恐怕不了,阿甘,”他说。“我闯的祸够大了。昨晚我一夜没睡。我想到是我要你答应拿我们的全部财产去孤注一掷,而且珍妮明明就快受不了我们了,我还要你继续摔跤,你被‘教授’打败并不是你的错。你已经尽力而为。该怪我。我实在不是好人。” “噢,丹恩,这也不是你的错,”我说。“要是我没有被什么‘笨瓜’头衔冲昏了头,自以为了不起,相信他们说我的那些屁话,我根本不会惹出这些事。” “无论如何,”丹恩说,“我不觉得应该再跟着你。你现在有别的事要做。去做吧。忘了我。我不是好人。” 晤,我跟丹恩谈了许久,但是,怎么说也劝不住他,过后他拿了他的东西,我抱他下楼,望着他坐在小轮车上,衣物堆在腿上,自己滚着车轮上了大街。 我到车站买了去木比耳的车票。旅程预定是两天两夜,经过路易斯维尔、纳许维尔、伯明翰,然后到木比耳。我这个凄惨的白痴就这么一路呆坐在车上。 我是夜间经过路易斯维尔的,第二天在纳许维尔换巴士。换车要等三个小时,于是我决定到镇上逛逛。我在一个午餐摊子买了一份三明治和一杯冰茶,沿街走着,突然看见一家饭店前面有个大招牌,写着:“欢迎光临大师西洋棋邀请赛”。 这招牌勾起了我的好奇,因为我在丛林期间曾跟大山姆下过几年棋,所以我就走进饭店。他们是在舞厅内举行棋赛,有一大群人围观,但是旁边有块牌子写:“入场费五元”。我不愿花一毛钱,所以我就隔着门往里看了一阵子,然后独个儿到大厅坐坐。 我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个小老头。他满脸皱纹,看起来性情乖戾,穿了件黑西装,打领结,而且他面前的茶几上放了一副棋盘。 我坐在那儿看,他每隔一会儿就会移动一枚棋子,我渐渐明白他是在跟自个儿下棋。我估计还有一个多小时巴士才会离城,所以就问他要不要人跟他下棋。他只看看我,然后低头继续看棋盘,一句话也没说。 过了半天,老头子已研究棋盘将近半小时,这会儿他把自主教移到黑侍卫七,正要放开手,我说;“失礼。” 老家伙好像坐到大头钉似的跳了一下,隔着茶几瞪着我。 “你要是走这一步,”我说,“就会空门大开,先损失你的骑士,然后就是你的皇后,你就走投无路了。” 他低头看棋盘,手始终未放开主教,然后他把棋子移回原位,对我说:“也许你说得对。” 唔,他继续研究棋盘,我估计该回车站了,但是正要离开时,老头说:“失礼,不过,你刚才那番评论非常敏锐。” 我点个头,他又说:“这样,显然你下过棋,何不坐下来跟我下完这一盘?你用白棋。” “我没办法下棋,”我说,因为我得赶搭巴士等等。于是,他点个头,用手跟我微微敬个礼,我就走回车站。 等我到了幸站,巴士居然已经开走了,要到明天才有下一班车。我什么事也做不好。唔,这下子得打发一天的时间,所以我又走回饭店,那个小老头还在跟自个下棋,而且似乎快赢了。我走过去,他抬头看看,示意我坐下。我接下的棋局情况很不妙——小卒半数已经阵亡,城堡也没了,只剩一个主教,而且我的皇后就要被吃掉了。 我花了将近一小时才扳回劣势,而每次劣势稍有改善,小老头就咕哝摇头。最后,我牺牲一子诱他人毂,他中计了。又下了三手,我将死他。 “该死,”他说,“你究竟是谁?”我告诉他名字,他说:“不,我是说,你在哪儿下过棋?我甚至不认识你。” 我说我是在新几内亚学会下棋,他说:“老天!你是说,你从未参加过区域比赛?” 我摇头,他就说:“唔,不管你知不知道,我可是前任国际大师,你刚才那局棋根本不可能赢,结果你却消灭了我!” 我问他怎么没在里面跟其他人比赛,他说:“哦,我以前参加。我将近八十岁了,如今是年轻人的天下。现在的光荣属于年轻人——他们的脑子比较敏锐。” 我点个头,谢谢他跟我下棋,然后起身要走,但是他说:“呃,你吃过晚饭了吗?” 我告诉他几个小时之前我吃过三明治,他就说:“唔,让我请你吃顿晚饭如何?不管怎么说,你让我领教了一盘精彩的棋赛。” 我说好,我们就走进饭店餐厅。他是个好人。名叫崔伯先生。 “听我说,”吃晚饭当中,崔伯先生说,“我得再跟你多下几盘才能确定,但是,除非你刚才赢棋纯属侥幸,否则,你可能是未被发掘的最聪明的天才棋士之一。我想资助你参加一、两项比赛,看看结果如何。” 我告诉他,我打算返乡做养虾生意等等,但是他说:“唔,这可能是你毕生难得的机会,阿甘。你可以凭棋赛赚大钱呐,你知道。”他要我今晚考虑考虑,明早告诉他结果。于是我和崔伯先生握手道别,我回到街上。 我闲逛了好一阵子,但是纳许维尔没啥可看的,最后我坐在公园里的长板凳上。我一直在努力思考现在要怎么做才对,但是对我而言思考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我想的多半是珍妮和她现在在哪儿。她要我别找她,但是我心里有一种感觉,她并没有忘记我。我在印第安那波里让自己出了大洋相,我知道。我觉得那是因为自己并没有努力做对的事。如今,我已不确定什么是对的事了。我是说,如今我身上没有几文钱,得弄些钱才能着养虾生意,而崔伯先生说我去参加巡回棋赛可以赚大钱。但是好像每次我不回家做养虾生意,反而跑去做别的事,我就会身陷水深火热之中。所以,我又不知何去何从了。 我没有思索多久,一名警察就走过来问我在做什么。 我说我只是坐在那儿想事情,他说任何人都不可以夜间坐在公园里想事情,要我离开。我走到街上,那个警察一直跟着我。我不知道要去哪儿,走了一阵子见到一条巷子,我就走进去找了个地方坐下歇脚。我坐了还不到一分钟,那个警察经过又见到我。 “好了,”他说,“出来。”我走到街上,他说,“你在巷子里做什么?” 我说:“没什么,”他就说:“我想也是——你在街头游荡,被捕了。” 呃,他把我带回去关进牢房,第二天早上他们说我可以打一通电话。当然,除了崔伯先生我没有旁人可找,于是我就打电话找他。大约过了半小时,他来到警察局把我保出来。 之后,他在饭店请我吃了顿丰盛的早餐,又说:“听我说,你何不让我替你报名参加下星期在洛杉矶举行的区际锦标赛?冠军奖金是一万块。我负责你的一切花费,奖金平分。我看你是需要一笔奖金什么的,而且,老实告诉你,我也会很开心。我当你的教练兼顾问。如何?” 我还是有些疑虑,但是,我心想试试无妨。所以,我就说愿意试一阵子,等我存够了养虾生意的钱就退出。我和崔伯先生握手,我们成了合伙人。 洛杉矶真是五光十色。我们提早一星期抵达,白天大部分时间崔伯先生在磨炼我的棋艺,但是,过了一阵子他摇头说没必要教我,因为我已经“精通每一步棋”。所以,我们就进城观光。 崔伯先生带我去迪斯尼乐园,玩了些游乐项目,然后安排参观影城。影城里同时在招各种影片,到处有人跑来跑去,喊什么“第一次”,或是“卡”、“拍”之类的屁话。他们在拍的影片当中有一部是西部片,我们看见一个家伙被扔过一块玻璃窗大概十次——他才演好。 总之,我们站在一边看他们拍这场戏的时候,有个家伙上前问“失礼,请问你们可是演员?” 我说:“啊?”崔伯先生就说:“不,我们是棋士。” 那家伙说:“唔,真可惜,因为这位大块头,看起来正适合我的影片里的一个角色。”说着他转身捏捏我的胳膊,说:“哇哇,你可真是个壮汉——你肯定你不会演戏?” “我演过一次。”我说。 “真的!”那家伙说,“什么戏?” “‘李尔王’。” “太好了,小兄弟,”他说,“太好了,你有没有‘傻个’卡?” “什么卡?” “电影演员工会卡——哦,无所谓,”他说,“这样吧,小伙子,那玩意弄得到,没问题。”我要知道的是,你都躲到哪儿去了?我是说,瞧瞧你这模样!标准的沉默壮汉典型——另一个约翰·韦恩。” “他不是约翰·韦恩,”崔伯先生怏怏仰乐说,“他是世界级棋士。” “唔,那更好,”那家伙说,“一个聪明的沉默壮汉典型。非常罕见。” “没有外表那么聪明,”我想老实说,但是,那家伙说这些都无所谓,因为演员不必一定要聪明或诚实或什么的——只要能上镜头说台词。 “我叫费德,”他说,“我拍电影,我要你来试镜。” “他明天要参加棋赛,”崔伯先生说。“没时间演戏或是试镜。” “唔,总可以挪出一点时间吧?不管怎么说,这可能正是你一直在找的出头机会。你何不也一起来,崔伯,我们也让你试镜。” “我们会尽量试试看,”崔伯先生说,“走吧,阿甘,咱们还有点儿工作要做。” “改天见,小伙子,”费德先生说。“可别忘哆。” 于是,我们就走了。 ------------------ 亦凡公益图书馆扫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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