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狄奥妮莎及里奥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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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奥妮莎
| 记着你已经发誓干这件事;那不过是一举手之劳,永远不会有人知道。世上再没有这样便宜事儿,又简单,又干脆,一下子就可以使你得到这么多的好处。不要让那冷冰冰的良心在你的胸头激起了怜惜的情绪;也不要让慈悲,那甚至于为妇女们所唾弃的东西,软化了你;你要像一个军人一般,坚决执行你的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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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奥宁
| 我说干就干;可是她是一个很好的姑娘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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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奥妮莎
| 那就更应该让她跟天神们作伴去。瞧她因为哀悼她的保姆,哭哭啼啼地来了。你决定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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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奥宁
| 我决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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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玛丽娜携花篮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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玛丽娜
| 不,我要从大地女神的身上偷取诸色的花卉,点缀你的青绿的新坟;当夏天尚未消逝以前,我要用黄的花、蓝的花、紫色的紫罗兰、金色的万寿菊,像一张锦毯一样铺在你的坟上。唉!我这苦命的人儿,在暴风雨之中来到这世上,一出世就死去了我的母亲;这世界对于我就像一个永远起着风浪的怒海一样,把我的亲人一个个从我的面前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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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奥妮莎
| 啊,玛丽娜!你为什么一个人到这儿来?怎么我的女儿不跟你在一起?不要让悲哀侵蚀了你的血液;你可以把我当作你的保姆的。主啊!这种无益的哀伤,已经使你的脸色变得多么憔悴!来,把你的花给我,趁着它们还没有被海潮打坏。跟里奥宁散散步去吧;那儿的空气很新鲜,它可以刺激脾胃,鼓舞精神。来,里奥宁,搀着她的手臂,陪她散步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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玛丽娜
| 不,我谢谢您!我不愿夺去您的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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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奥妮莎
| 来,来;我是像爱自己人一般爱你和你的父王的。我们每一天都在盼望他到这儿来;要是他来了以后,看见我们这位绝世无双的好女儿消瘦成这个样子,他一定会懊悔不该这样远远地离开你;他也一定会埋怨我的丈夫和我,说我们不曾好好照料你。去吧,我求你;散散步,重新快活起来;不要毁损了你那绝妙的容颜,那是曾经使每一个少年和老人目移神夺的。你不用管我,我会一个人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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玛丽娜
| 好,我就去;可是我实在没有那样的兴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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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奥妮莎
| 来,来,我知道那是对你有益的。里奥宁,你陪她至少散步半小时。记住我刚才所说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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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奥宁
| 您放心吧,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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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奥妮莎
| 我的好姑娘,我要暂时少陪你一下;请你慢慢走着,不要跑得满脸通红的。嘿!我必须留心照顾你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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玛丽娜
| 谢谢您,亲爱的夫人。(狄奥妮莎下)这风是从西方吹来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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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奥宁
| 这是西南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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玛丽娜
| 我生下来的时候吹的是北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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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奥宁
| 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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玛丽娜
| 我的保姆告诉我,我父亲是从来不知道恐惧的,他向水手们高声呼喊,“出力,好弟兄们!”用他尊贵的手亲自拉着缆索,不顾擦伤他自己的皮肉;他曾经紧紧攀住桅樯,抵御着一阵几乎把甲板冲毁的巨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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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奥宁
| 那是在什么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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玛丽娜
| 就在我生下来的时候。像那样狂暴的风浪,真是从来不曾有过;一个爬到帆篷上去的人也从绳梯上翻下海里。一个说,“嘿!你下来了吗?”他们流着汗从船头奔到船尾;掌舵的吹口哨,船主到处喊人,满船忙作了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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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奥宁
| 来,念你的祷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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玛丽娜
| 你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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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奥宁
| 要是你需要短短的时间作一次祷告,我可以允许你。可是千万不要噜噜嗦嗦地拉上一大套,因为天神的耳朵是很灵敏的,而且我已经发誓要把我的事情快快办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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玛丽娜
| 你为什么要杀死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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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奥宁
| 这是我的女主人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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玛丽娜
| 为什么她要把我杀死?凭着我的真心起誓,照我所能够记得的,我生平从来不曾作过一件损害她的事。我不曾讲过一句坏话,或是对无论哪一个生物作过一桩恶事;相信我,我不曾杀死过一只小鼠,或是伤害过一只飞蝇;我在无意之中践踏了一条虫儿,也会因此而流泪。究竟我犯了什么过失?我的死对她有什么好处?我的生对她又有什么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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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奥宁
| 我只知道奉命行事,不是来跟你辩论是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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玛丽娜
| 我希望你再也不会干这样的事。你的相貌很和善,表明你有一颗仁慈的心。我最近看见你因为劝解两个打架的人而自己受了伤,这就可以看出你是一个好人。现在再请你做一个这样的好人吧!你的主妇要害我的性命,你应该扶危拯困,救救我这柔弱可怜的人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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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奥宁
| 我已经宣过誓了,这事情非办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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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海盗上,时玛丽娜方在竭力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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盗甲
| 放手,恶人!(里奥宁逃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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盗乙
| 一件宝货!一件宝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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盗丙
| 大家分,弟兄们,大家分。来,咱们赶快把她带到船上去吧。(众海盗捉玛丽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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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里奥宁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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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奥宁
| 这些恶贼是大海盗凡尔狄斯手下的;他们把玛丽娜捉了去啦。让她去吧;她是再也不会回来的了。我敢发誓她一定被他们杀死、丢在海里啦。可是我还要探望探望;也许他们把她玩了一个痛快以后,并不把她带到船上去也说不定。要是他们把她留下,那么她在他们手里失去了贞操,必须在我手里失去她的生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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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妓院主人、鸨妇及龟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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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主
| 龟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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龟奴
| 老板有什么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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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主
| 到市场上去仔细搜寻;米提林多的是风流浪子,咱们没有姑娘应市,这笔损失可不小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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鸨妇
| 咱们从来不曾像现在这样缺货。一共只有三个粗蠢的丫头,她们充其量也只能像现在这样应付;而且因为疲于奔命的缘故,都已经跟发臭的烂肉差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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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主
| 所以咱们只好不惜重价,弄几样新鲜的货色来。无论干什么生意,总要讲个良心,不讲良心,营业还会发达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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鸨妇
| 你说得不错;那不是养育私生子的问题,我想我自己就一手养大了十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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龟奴
| 嗯,每个养到十一岁,就又下水啦。可是我要不要到市场上去搜寻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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鸨妇
| 别的还有什么办法?咱们这铺子里都是又臭又烂的货色,一阵大风就会把她们吹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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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主
| 你说得不错;凭良心说,她们的确太肮脏了。那个可怜的德兰斯瓦尼亚人才跟那小蹄子睡了一觉,不几天就送了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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龟奴
| 喂,她很快就送了他的命;她叫他给蛆虫们当一顿美味的炙肉。可是我要到市场上搜寻去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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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主
| 有了三四千块钱也可以安安稳稳过日子了;那时候咱就洗手不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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鸨妇
| 为什么不干,我倒要问问你?难道咱们老了,赚钱就是一桩丢脸的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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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主
| 啊!咱们的名誉不是像货色一样源源而来的,咱们的货色也不能保险没有意外的损失;所以要是咱们在年轻的时候早一点儿赚下些产业,现在情愿关起门来吃现成饭了。而且咱们这一行营生是上干天怒的,要是不知道中途歇手,神明一定不会饶过咱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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鸨妇
| 算啦,别的生意也是跟咱们一样罪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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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主
| 跟咱们一样!嘿,他们可比咱们清白得多啦;只有咱们这一行才是最该死的。这行生意能算是职业吗?那简直不是人干的。可是龟奴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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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龟奴率众海盗及玛丽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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龟奴
| 过来。列位大哥,你们说她是个闺女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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盗甲
| 啊!朋友,这我们可以担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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龟奴
| 老板,您瞧,我好容易东寻西找,才找到这么一件货色。要是您中意的话,那再好没有;不然我付的定钱可就白扔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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鸨妇
| 龟奴,她有什么长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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龟奴
| 她有一张好看的脸蛋儿,会讲好听的话儿,又有一身挺好的衣服;有了这几件好处,人家还会拒绝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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鸨妇
| 她的价钱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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龟奴
| 他们一定要一千块钱,一点儿也不能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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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主
| 好,跟我来,列位朋友,我立刻就把钱拿给你们。妻子,你领她进去,教导她应该做的事,免得她生手生脚的,怠慢了客人。(院主及众海盗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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鸨妇
| 龟奴,你把她的容貌仔细记好,她的头发是什么颜色,她的皮肤是怎样的,怎样高的身材,怎样大的年纪,尤其要说明她是个闺女;你到市上去这样嚷着说,“谁要是愿意出最高的价钱,就可以做第一个享受她的人。”倘然男人们的性情没有改变,这样一个闺女是可以赚一注大钱的,照我吩咐你的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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龟奴
| 遵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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玛丽娜
| 唉!里奥宁应该把事情做得干脆一点,他应该早一点杀死我,不应该说那些废话;或者那些海盗们要是再凶狠一些,把我丢在海里,我也可以找我的母亲作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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鸨妇
| 你为什么哀哭,美丽的人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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玛丽娜
| 因为我是美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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鸨妇
| 得啦,天神们总算没有亏待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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玛丽娜
| 我并不抱怨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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鸨妇
| 你既然落到我的手里,你就是我的人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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玛丽娜
| 我真不该从那想杀死我的人手里逃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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鸨妇
| 你在我这里可以过舒服的日子。
|
玛丽娜
| 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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鸨妇
| 是的,你可以过舒服的日子,你还可以尝尝各色各样绅士们的味道。这儿吃的也有,穿的也有;还有黑的、白的、胖的、瘦的汉子们,由你夜夜掉换新鲜。嘿!你捂住你的耳朵了吗?
|
玛丽娜
| 你是个女人吗?
|
鸨妇
| 我倘然不是女人,你说我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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玛丽娜
| 不贞洁的女人就不能算是女人。
|
鸨妇
| 好,有你的,你这小鹅儿,看来你要给我添点麻烦啦。来,你是个糊涂的小东西,一定要给你点颜色看,你才会听老娘的管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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玛丽娜
| 天神保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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鸨妇
| 要是天神保佑你多结识几个知心的汉子,那么让他们安慰你、供养你、给你甜头尝吧。龟奴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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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龟奴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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鸨妇
| 喂,你在市场上替她宣传过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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龟奴
| 我简直连她头上有几根头发都说了出来;因为描摹她的美貌,把我的喉咙都喊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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鸨妇
| 告诉我,你觉得人们听了你的话,兴趣怎样?尤其是那些年轻的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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龟奴
| 不瞒您说,他们听我的话,就像听他们父亲的遗嘱一般。有一个西班牙人满口流涎,他一听见我的形容,就在那儿做着同床的好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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鸨妇
| 他明儿一定会穿起他的最漂亮的绉领衣服,到咱们这儿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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龟奴
| 今晚就来,今晚就来。可是,妈妈,您认识那个弯腿的法国骑士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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鸨妇
| 谁?维乐尔斯先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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龟奴
| 嗯;他一听见我的宣告,就乐得想要翻起觔斗来;可是结果只是呻吟了一声,发誓说明儿一定来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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鸨妇
| 好,好;他曾经把他的一身病带到咱们这儿来,这一回最多不过是旧病复发。我知道他是个明处花钱、暗处占便宜的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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龟奴
| 好,要是每一个国家都有旅行的人到咱们这儿,咱们总是来者不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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鸨妇
| (向玛丽娜)请你过来一下,你的好运气到了。听着,你在干那件事的时候,虽然心里愿意,也要装出几分害怕的样子;越是有利益的事情,越要装着不把这种利益放在心上。当你向你的情人们谈起你现在的生活的时候,你应该流些眼泪,这样可以引起他们的同情;这一种同情往往可以使你得到极好的名誉,而这种名誉也就是一种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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玛丽娜
| 我不懂你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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龟奴
| 啊!带她进去吧,妈妈,带她进去;她这种羞人答答的神气,必须让她立刻得些实际经验,才可以把它除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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鸨妇
| 你说得不错,真的,必须让她立刻经验经验;第一夜做新娘,不免要带几分羞涩,她干这个却是光明正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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龟奴
| 说老实话,脸嫩的固然有,脸老的也不少。可是,妈妈,既然这块肉的价钱是我讲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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鸨妇
| 你也可以切一小块去尝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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龟奴
| 真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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鸨妇
| 谁来骗你?来,小姑娘,我很喜欢你的衣服的式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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龟奴
| 嗯,凭良心说,她这身衣服现在还没有更换的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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鸨妇
| 龟奴,你再到市上去一趟,逢人便告诉咱们家里来了一位多么好的姑娘;多拉几个主顾,对于你总有好处。造化生下这东西来的时候,就有帮助你的意思;所以你应该竭力吹嘘,说她是怎样一个绝世无双的美人儿,你越是说得天花乱坠,越可以捞到一笔大大的油水。
|
龟奴
| 您放心吧,妈妈,我只要一说起她的美丽,管教那些好色的人们一个个春心大发,比震雷惊醒那蛰眠水底的鳗鲡还要灵验。今天晚上我就可以带几个客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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鸨妇
| 去吧;跟我来。
|
玛丽娜
| 要是火是热的,刀是尖的,水是深的,我要永远保持我的童贞的完整。狄安娜女神,帮助我吧!
|
鸨妇
| 咱们跟狄安娜女神有什么来往?请你还是跟我进去吧。(同下。)
|
| 克里翁及狄奥妮莎上。
|
狄奥妮莎
| 嗳哟,你是个傻子吗?这事情干也干过了,还可以挽回吗?
|
克里翁
| 啊,狄奥妮莎!像这样的惨杀案,真是自有天地以来所未有的。
|
狄奥妮莎
| 我想你真要变成个小孩子了。
|
克里翁
| 假如我是这广大的世界的主人,为了挽回这一件罪行,我宁愿把这世界舍弃。啊,女郎!你的品德是比你的血统更为高贵的,虽然你是一位金枝玉叶的公主,可以和世界上无论哪一个戴王冠的人并立而无愧。啊,里奥宁这恶奴!他也已经被你毒死了;要是你自己把那毒酒先喝一口,倒还可以算功过相抵。尊贵的配力克里斯若是追问起他的女儿来,你有些什么话说?
|
狄奥妮莎
| 我就说她死了。保姆不是执掌生死的神明,谁能保得住一个孩子养得大养不大?她是在夜里死的,我就这样说。谁敢说一个不字?除非你要表示你是一个正直无罪的好人,那么你就高声宣布,说她是被人用恶计谋杀的吧。
|
克里翁
| 唉!得啦,得啦。在天下一切罪恶之中,这一件是最为天神们所痛恨的。
|
狄奥妮莎
| 你就去做那些傻子,相信塔萨斯的可爱的小鸟儿会飞到海外去,把这件秘密向配力克里斯揭破吧。我真替你惭愧,像你这样一个出身高贵的人,却有这么一副懦夫的性格。
|
克里翁
| 不要说是公然的同意,就是对于这样的行为表示默许的人,他也决不是高贵的祖先的子孙。
|
狄奥妮莎
| 就算是这么说吧。可是除了你一个人以外,谁也不知道她怎样死的;而且里奥宁已经不在,也没有人能够知道。她掩蔽了我的女儿,阻碍她前途的幸福;谁也不要看她一眼,大家都把他们的目光注射在玛丽娜的脸上,我们的女儿却遭人贱视,被人当作灶下婢一般看待。这就像利刃一样刺透了我的心。虽然你自己一点不替你的孩子着想,却说我的手段太不人道,可是我却以为这是为你的独生女儿所干的一件极大的好事哩。
|
克里翁
| 上天恕宥这样的罪恶!
|
狄奥妮莎
| 至于配力克里斯,他有什么话说呢?我们为她举哀送葬,至今还在替她服丧;她的坟墓已经大部砌好,她的墓碑上刻着灿烂的金字,表示一般的赞美和我们对她的爱念,这一切不都是我们花的钱吗?
|
克里翁
| 你是个妖精,用你天使一般的面孔欺骗世人,却用你的鹰隼一般的利爪杀害无辜。
|
狄奥妮莎
| 你才是个迂腐的傻瓜,冻死几个蝇子也要惊天动地。可是我知道你会照我的话做的。(同下。)
|
| 院主、鸨妇及龟奴上。
|
院主
| 哼,早知如此,咱宁愿丢了两倍她身价的钱,也不要她到咱们这儿来。
|
鸨妇
| 该死的鬼丫头!她会叫普里阿波斯③倒抽一口凉气,她会叫这一辈青年人一个个绝了后代;咱们必须把她破了身子,否则还是撵她出去。轮到她侍候主顾,尽咱们这一行的本分的时候,她就有她的推托、她的理由——她的天大的理由;她会跪下来哀求祷告;要是魔鬼想和她亲一个嘴,见了她这样子,也会变成清教徒的。
|
龟奴
| 哼,我非把她强奸了不可,不然我们的阔大少会跑得精光,浪荡子也会都变成修道士啦。
|
院主
| 对,她再说什么经期失调,就别理她那一套。
|
鸨妇
| 可不是吗?要让女的不害经期失调,男的就得不怕染杨梅疮才行。哟,拉西马卡斯大人穿着便服来啦。
|
龟奴
| 要是这作怪的丫头对客人们迁就一些,咱们这门槛儿早就给上下三等的人踏破啦。
|
| 拉西马卡斯上。
|
拉西马卡斯
| 怎么!你们这儿的大姑娘多少钱一打?
|
鸨妇
| 啊,天神祝福您老爷!
|
龟奴
| 我很高兴看见您老爷贵体安好。
|
拉西马卡斯
| 是的,你们应该希望你们的主顾都有一个结实的身子,这才是你们的福气。喂!婆子,你们这儿有没有一个可以让人玩了以后不必请教外科医生的姑娘?
|
鸨妇
| 我们这儿倒有一个,老爷,要是她愿意的话。可是在米提林从来不曾有过像她一样的人。
|
拉西马卡斯
| 你的意思是说要是她愿意干那件事儿的话。
|
鸨妇
| 什么都逃不了您老爷的明鉴。
|
拉西马卡斯
| 好,叫她出来,叫她出来。
|
龟奴
| 要论她的皮肉,老爷,真称得起红是红,白是白,像一朵花儿似的。她的确是一朵花,就是还没有——
|
拉西马卡斯
| 没有什么?
|
龟奴
| 老爷,我可不好意思说。
|
拉西马卡斯
| 女人羞答答的可以冒充贞洁,乌龟不好意思当然也可以提高身价。(龟奴下。)
|
鸨妇
| 她是一朵枝头的娇花,我可以向您保证,还没有被人攀折过呢。
|
| 龟奴率玛丽娜重上。
|
鸨妇
| 她不是一个美人儿吗?
|
拉西马卡斯
| 嗯,在船上待了这么多日子之后,看见这样的女人也就将就了。好。这是给你的赏钱,去吧。
|
鸨妇
| 请老爷准许我说一句话,然后立刻就去。
|
拉西马卡斯
| 你说吧。
|
鸨妇
| (向玛丽娜)第一,我要你注意,这是一位很有名誉的贵人。
|
玛丽娜
| 我希望他果然是一位值得受我重视的正人君子。
|
鸨妇
| 第二,他是本地的总督,我是受他管辖的。
|
玛丽娜
| 假如他是本地的总督,那你自然要受他的管辖;可是他在这方面是不是正人君子,我还不知道。
|
鸨妇
| 请你少说些女孩儿家推推闪闪的废话吧;一句话,你愿意不愿意好好招待他?他要是喜欢的话,会把你的裙子上都镶满了黄金哩。
|
玛丽娜
| 凡是他用光明正大的态度赐给我的恩惠,我就用感激的心情接受他的好意。
|
拉西马卡斯
| 你们话讲完了没有?
|
鸨妇
| 老爷,她是个一点不懂事的孩子;您必须耐心把她开导开导。来,咱们让老爷跟她两个人谈谈吧。
|
拉西马卡斯
| 你们去吧。(鸨妇、院主、龟奴同下)呃,美人儿,你干这个行业多久啦?
|
玛丽娜
| 什么行业,先生?
|
拉西马卡斯
| 那我可说不出口来,因为说出来会得罪人的。
|
玛丽娜
| 我自己干的事是不会使我自己听了动气的。请您说吧。
|
拉西马卡斯
| 我问你吃这碗饭多久了?
|
玛丽娜
| 从我刚记事的时候就开始了。
|
拉西马卡斯
| 怎么,那么年轻就开始了吗?难道你六七岁就干这个吗?
|
玛丽娜
| 比六七岁还早的时候,我就是现在这样。
|
拉西马卡斯
| 你现在住在这样一个地方,就说明你是一个出卖色相的女子。
|
玛丽娜
| 您既然知道这间屋子是这么一个所在,您还进来吗?我听说您是一位很有名誉的人,又是这儿的总督。
|
拉西马卡斯
| 啊,你那当家的已经告诉了你我是谁吗?
|
玛丽娜
| 谁是我的当家的?
|
拉西马卡斯
| 就是那个贩卖百草的婆子,那个播种罪恶的妇人。啊!你大概因为听说我有几分权力,所以故意装出高傲的态度,想要抬高你自己的身价。可是我告诉你,美人儿,我的权力是不会带到这儿来的,就是到这儿,也会对你表示宽大。来,带我到一间僻静些的屋子里去吧;来,来。
|
玛丽娜
| 假使您真是贵人出身,请您用行动证明您的身分。假使这名誉地位是别人给您的,那么您也不要辜负别人对您的期望。
|
拉西马卡斯
|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好严正的教训!再说下去。
|
玛丽娜
| 我是一个不幸的少女,残酷的命运把我推下了这一个火坑;自从我来到这里以后,我只看见人们用比请医生服药更大的代价,买一身恶病回去。啊!要是天神们把我从这暗无天日的所在解放出来,即使他们叫我变成一只最卑微的小鸟,我将要多么快乐地在纯洁的空气中任意翱翔!
|
拉西马卡斯
| 我没有想到你竟有这样动人的口才;这真是出我意料之外,即使我抱着一棵邪心到这儿来,听见你这一番谈话,也会使我幡然悔改。这些金子是给你的,你拿着吧。愿你继续走你的清白的路;愿神明加强你的力量!
|
玛丽娜
| 愿慈悲的神明护佑您!
|
拉西马卡斯
| 你不要对我误会,以为我到这儿来是存着什么邪恶的目的,因为在我看来,这儿的每一扇门窗都散放着罪恶的臭味。再会!你是一个贞洁的女郎,我相信你一定受过高贵的教育。这儿还有一些金子给你,你拿着吧。谁要是侵害了你的善良的灵魂,愿他永受咒诅,像盗贼一般不得好死!也许你还会听到我的消息,那一定是对于你有好处的。
|
| 龟奴重上。
|
龟奴
| 谢谢老爷,也赏我一块钱吧。
|
拉西马卡斯
| 滚开,你这该死的奴才!你们这一所屋子倘没有这位姑娘替你们支撑,它早就倒塌下来,把你们全都压死了。滚开!(下。)
|
龟奴
| 这是怎么一回事?咱们非得换一副手段对付你不可。你的贞操还不值乡下人家露天下的一顿早饭,咱们不能为了你要守贞,一家子活活饿死呀。过来。
|
玛丽娜
| 你要我到哪里去?
|
龟奴
| 我要不给你开苞,刽子手就得给你开膛。过来。咱们不能再让主顾们一个个给你推出门去。喂,过来。
|
| 鸨妇重上。
|
鸨妇
| 怎么!什么事?
|
龟奴
| 越来越不成话了,妈妈;她对拉西马卡斯老爷也说起神圣的大道理来啦。
|
鸨妇
| 嗳哟,可恶!
|
龟奴
| 她把咱们这一行说得简直好像一股秽气可以冲到天神脸上似的。
|
鸨妇
| 哼,这丫头不想活命了吗?
|
龟奴
| 这位贵人有心抬举她,她却不识好歹;浇了他一头冷水;他立脚不住,只好走了,临走还作过祷告哩。
|
鸨妇
| 龟奴,带她下去;你爱把她怎样就把她怎样;破坏她的贞操,看她以后再倔强不倔强。
|
龟奴
| 即使她是一块长满荆棘的荒地,我也要垦她一垦。
|
玛丽娜
| 听哪,听哪,神啊!
|
鸨妇
| 她又在呼告神明了;带她下去!但愿她从不曾走进我的门里!哼,死丫头!她是来把咱们一起葬送了的。你不愿意走女人们大家走的路吗?哼,过来,我的三贞九烈的好姑娘!(下。)
|
龟奴
| 来,姑娘;跟我来吧。
|
玛丽娜
| 你要我到哪里去?
|
龟奴
| 我要把你自己最看重的那件宝贝采摘下来。
|
玛丽娜
| 请你先告诉我一件事情。
|
龟奴
| 好,说吧,是一件什么事情?
|
玛丽娜
| 要是你有仇敌的话,你希望他做个怎么样的人?
|
龟奴
| 嘿,我希望他做咱们的老板,或者还是做咱们老板的太太。
|
玛丽娜
| 他们的职业虽然下贱,可是比起你来还是略胜一筹,因为你是受他们使唤的。地狱里受着最痛苦的酷刑的恶鬼,为了爱惜他的名誉,也不愿和你交换地位;你是一个永远受罪的管门人,必须侍候每一个探望他的下贱的情妇的下贱的男子;碰到脾气坏的家伙,你的耳朵免不了挨他的拳头的痛打;你吃的东西是那些害肺病的人所呕吐出来的。
|
龟奴
| 你要我干什么呢?上战场去吗?你要我当七年的兵,失去一条腿,结果连装木腿的钱都拿不出来吗?
|
玛丽娜
| 除了你现在所干的事以外,无论什么事都可以做。你可以打扫垃圾箱,到水边去掏粪,你可以做刽子手的助手,什么都要比你现在的事情好一些。一头狒狒要是会说话,一定也不屑于担当你这个名分。啊!但愿天神们拯救我平安脱离这一个所在!来,我这儿有一些金子送给你。要是你的主人一定要在我身上赚钱的话,你们可以宣布我会唱歌、跳舞、纺织、缝纫,还有其他的技艺,因为不愿夸口的缘故,我都不说了。我愿意招收生徒,教授这几门功课。我相信在这人口众多的城市里,一定可以收到不少的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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龟奴
| 可是你真的会教授这许多功课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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玛丽娜
| 要是事实证明我没有这样的能力,我愿意让你们把我带回到这儿来,叫我向你们这儿最下贱的客人出卖我的肉体。
|
龟奴
| 好,我愿意试试我能不能帮你一些忙;要是有可以安顿你的地方,我会替你想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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玛丽娜
| 可是我必须和良家妇女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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龟奴
| 说老实话,我在这方面是没有什么熟人的。可是既然我家老板和主妇花了钱买你下来,什么事总要得到他们的允许;所以让我先去把你的意思告诉他们,我相信他们都是很容易说话的。来,我愿意尽力帮你的忙;来吧。(同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