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法军军曹及两哨兵同至城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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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曹
| 弟兄们,站好岗位,小心提防着。如果你们听到城脚边有什么声响,或是看到敌兵,就马上用明白的信号,通知我们守卫室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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哨兵甲
| 队长,一定随时向您报告。(军曹下)我们这些当杂差的活该倒楣,别人都在床上睡大觉,我们却不管风里雨里,得在黑地里站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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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塔尔博、培福、勃艮第率领众兵士上。他们带着云梯,低沉地敲着军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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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尔博
| 总管大人,还有您,勇猛的勃艮第,仗托您的拉拢,阿陀亚、瓦隆和毕卡第这些地区都已和我们建立了友谊。今天法国人大吃大喝了一整天,他们今夜里正在放心大胆地睡觉,这是一个极好的机会,我们要趁此把他们依靠诡计和巫术给我们吃的亏,回敬给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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培福
| 法兰西的懦夫哟!他对自己的武力已经丧失信心,只得结交巫婆,向地狱求救,这是多么不顾体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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勃艮第
| 奸诈的人除了巫、鬼以外,还能有什么朋友?可是那个名叫贞德的,他们把她说得那样纯洁,到底是个怎样的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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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尔博
| 据他们说,她是一个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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培福
| 一个姑娘!竟这般勇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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勃艮第
| 上帝明鉴,如果她在法国人的旗帜下面当兵当下去,像她已经开始那样做的,她那雄赳赳的气概是不会长久保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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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尔博
| 好吧,让他们扮神弄鬼好啦。上帝是我们的堡垒,凭着上帝的威名,让我们下定决心攀登那座石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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培福
| 爬上城去,勇敢的塔尔博,我们跟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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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尔博
| 大家不要从一处上去,我想最好是分头进攻。万一一路失败,另一路还可以得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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培福
| 就这么办。我去进攻那边一个城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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勃艮第
| 我担任这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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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尔博
| 我塔尔博就在这里上城,上不去就葬在这里。嗨,萨立斯伯雷呀,为了你,也为了英王亨利的权利,今夜里我要表明我对你们两位是如何的忠心耿耿呵!(英军攀登城头,同时呐喊:“圣乔治!”“塔尔博主帅!”全部进入城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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哨兵甲
| 快来呀!快来呀!敌人攻城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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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穿内衣的法国兵士纷纷跳城。奥尔良庶子、阿朗松及瑞尼埃皆衣冠不整,分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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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朗松
| 怎么啦,大人们!瞧,一个个的衣裳怎么都是这样七零八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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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子
| 七零八落!哎,逃得性命就是万幸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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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尼埃
| 我听到房门口鼓角的声音,我想,那正该是醒过来起床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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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朗松
| 自从我从军以来,也经历过不少风险,可我从来还没听见过,有像这一次仓皇应战的狼狈情形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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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子
| 我想这个塔尔博简直是从地狱出来的魔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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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尼埃
| 如果他不是从地狱来的,那就一定是上天对他特别垂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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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朗松
| 查理来啦。我很奇怪他是怎样逃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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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子
| 喏,有什么奇怪,他有贞德神女替他保镳呀!
|
| 查理及贞德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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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理
| 这是你干的把戏吗,你这女骗子?你开头要哄我们,先让我们尝到一点儿甜头,然后再叫我们大吃苦头,这不就是你干的吗?
|
贞德
| 查理太子对待朋友怎么这样容易动火?您要叫我不分昼夜都把全副本领施展出来吗?难道叫我睡着也好,醒着也好,随时都得负责,否则您就对我大发脾气吗?你们这些粗心大意的兵丁们,若是你们守夜守得好,决不会有这场祸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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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理
| 阿朗松公爵,这就是你的不是了。今夜的守卫归你领班,你没把这份重担子担起来。
|
阿朗松
| 如果各处阵地都像我负责的那一段同样小心防守,我们就不会这样可耻地受到袭击。
|
庶子
| 我的阵地是牢固的。
|
瑞尼埃
| 我的阵地也没出毛病,殿下。
|
查理
| 我自己呢,今夜里大部分时间我都在她的防区和我自己的防区,往来逡巡,监督着哨兵们换岗。这样说来,敌人是从哪一路、是怎样攻进来的呢?
|
贞德
| 大人们,我看不必再推敲这个问题了。不管他们是从哪儿来,是怎样来,反正敌人是找到了一处守卫力量薄弱的地方攻进来的。现在也没有其他办法,我们只得重新集合我们溃散了的兵丁,再定计策,重创敌人。
|
| 鼓角声。一英国兵士上,口中叫喊:“塔尔博主帅!塔尔博!”法国太子等逃去,将衣服丢在地上。
|
兵士
| 他们留下的这些东西,我就不客气地收下了。我喊了一声塔尔博,赛过使了一把钢刀。瞧,我只不过用他的名字当武器,其余的兵器啥也没有使,可我浑身就堆满了这么多的战利品啦。(下。)
|
| 塔尔博、培福、勃艮第、一队长及余人上。
|
培福
| 天将破晓了,用墨色大袍掩盖大地的黑夜即将离去了。现在吹起收队的号音,停止我们的追击。(吹起收兵号。)
|
塔尔博
| 把萨立斯伯雷老将军的遗体抬过来,送到这个可恶的城的中心市场上去。我对他英魂立下的誓言,现在已经实践了。他流出的每一滴血,今夜里至少有五个法国人用性命抵偿了。我要在本城最大的一座庙宇里,替他建起坟墓,安葬他的尸体,使后代的人可以看到,为了替他报仇,我把这座城糟蹋成什么样子。在墓碑上,我要将他如何威镇法兰西,如何遭到暗算而惨死,以及我们攻克奥尔良的事实,全都铭记下来,让大家都能阅览。可是,大人们,在我们的血腥屠杀中,我们好像没有遇见法国太子本人,也未遇到他的新来的保驾人,那位贤良的贞德,也未遇到他那一群奸诈的党羽。
|
培福
| 塔尔博大人,这大概是在战斗开始的时候,他们从睡梦中陡然惊醒,就混在兵士中间,越城逃到野外去了。
|
勃艮第
| 我相信,如果在夜晚的烟雾中我没有看错的话,是我把那法国太子和他的那个姘妇惊动起来,他俩手搀手儿,飞快逃跑,好似一对恩爱鸳鸯一般,片刻不忍分离。等这里的事情安顿好了,我们再去尽力去追赶他们。
|
| 一使者上。
|
使者
| 敬礼,大人们!在列位贵人中间,哪一位是塔尔博将军?这位将军的事迹,在法兰西国土上,到处受到赞扬。
|
塔尔博
| 我就是塔尔博,谁要跟我说话?
|
使者
| 一位贤德的夫人,奥凡涅伯爵夫人,久仰您的盛名,特地差我来请您,伟大的将军,慨允光临她的府邸,使她能以瞻仰威震遐迩的伟人的丰采为荣。
|
勃艮第
| 居然有这样的事?好啦,我看咱们的战争快要变成和平的玩意儿啦,连夫人太太们也要求和将军会见啦。我的将军,您可不能过拂人家的好意呀!
|
塔尔博
| 我怎能那样不近情理?在男人们中间不能用辞令来说服的时候,女人一表示好意,就会占到上风。请你向她转达我的谢意,我一定登门拜访。列位大人,可否劳驾和我同去?
|
培福
| 恕我不能奉陪,因为那是不合乎礼节的。我常听人说,不速之客只在告辞以后才最受欢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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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尔博
| 那么,没有办法,我只好独自前往,去领受这位夫人的盛情了。队长,你过来。(耳语)你懂得我的意思吗?
|
队长
| 我懂得的,大人,一定遵命办理。(同下。)
|
| 伯爵夫人及看门人上。
|
伯爵夫人
| 看门的,记着我交代给你的任务,等你办妥以后,把钥匙交来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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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门人
| 夫人,遵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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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爵夫人
| 计策已经安排好了。如果一切进行顺利,我就能和弄死居鲁士的唐米莉的声名媲美了⑧。外边都传说这个将军厉害得很,说他干了不少惊天动地的事情。耳闻不如目见,我要把这些传说亲自证实一下。
|
| 使者及塔尔博上。
|
使者
| 夫人,您所邀请并希望见到的塔尔博将军来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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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爵夫人
| 欢迎他到来。怎么!这就是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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使者
| 夫人,这位就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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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爵夫人
| 人称做法兰西的丧门神的就是这人吗?这个人就是人人提到都害怕、母亲们用他的名字来制止孩子啼哭的那个塔尔博吗?我看外面的传说是言过其实了。我原指望他是一个顶天立地、魁梧奇伟的汉子,这个人却是一个小娃儿,一个貌不惊人的侏儒!要说这样一个软弱无力、缩头缩脑的矮人儿,能叫敌人望而生畏,才没人信呢。
|
塔尔博
| 夫人,我斗胆前来拜访,是过于唐突了。今天夫人既然无暇,我就改日再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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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爵夫人
| 他说些什么?你去问他要到哪儿去。
|
使者
| 请暂停一下,塔尔博将军,我们的夫人要想知道您为什么突然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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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尔博
| 哎,你们的夫人既然不肯见信,我要向她证明一下塔尔博的确是在这里。
|
| 看门人持钥匙重上。
|
伯爵夫人
| 你既然就是他,那么你已经成为俘虏了。
|
塔尔博
| 成为俘虏?成为谁的俘虏?
|
伯爵夫人
| 成为我的俘虏了,好杀成性的爵爷,正是为了这个目的,我才把你诓到这儿来的。你的影子早就是我的奴隶,因为你的画像早就挂在我的画廊里,可是现在你的身子也将遭到同样的待遇。这许多年来,你残暴地蹂躏我们的国土,杀戳我们的人民,奴役我们的儿子和丈夫,我现在要把你的手脚用链索捆绑起来。
|
塔尔博
| 哈,哈,哈!
|
伯爵夫人
| 你还笑吗,倒楣鬼?只怕你笑不成还要哭呢。
|
塔尔博
| 我看夫人满以为除了塔尔博的影子以外,还可以把您的威严用到什么别的东西上,不由得我要笑起来。
|
伯爵夫人
| 怎么,难道你不是塔尔博吗?
|
塔尔博
| 我的确是他。
|
伯爵夫人
| 那么你的身子也在我掌握之中了。
|
塔尔博
| 这却不然,其实我也不过是我自己的影子罢了。您是上了当了,我的身子并不在这里。您所看到的只不过是我这人的极小的一个部分,一个最不重要的部分。容我告诉您,夫人,如果我全身在此的话,那是太高、太大了,只怕您的府第是装不下它的。
|
伯爵夫人
| 这人真会打哑谜,叫人猜不透。他是在这里,可他又不在这里,这个矛盾怎样才能解决?
|
塔尔博
| 我马上就可替您解决。(塔尔博取出喇叭吹奏。)
|
| 内擂鼓、鸣炮。众兵破门而入。
|
塔尔博
| 您以为如何,夫人?我说塔尔博不过是他自己的影子,您现在信了吗?这些人才是他的身子,才是他的筋腱、他的胳膊、他的膂力。他用这个身子拴住你们企图反抗的颈项,铲平你们的城池,毁灭你们的郡邑,把它们在俄顷之间变成一片荒原。
|
伯爵夫人
| 胜利的塔尔博将军!刚才冒犯虎威,请你宽恕了吧。我现在已经明白,你确是名不虚传,不能只凭外貌来估量你。我多有得罪的地方,务必请你原谅。我没有用应有的礼貌接待你,实在万分抱歉。
|
塔尔博
| 美貌的夫人,您不用担忧。刚才您看错了塔尔博的外貌,请您不要再误会他的内心吧。您刚才的举动,我并不见怪。我对您也没有其他的要求,我只请求您,如蒙慨允的话,拿出您的佳餚美酒,让我们尝一尝,因为军人的胃口对于这些东西,总是来者不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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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爵夫人
| 我竭诚欢迎。我能在寒舍款待您这位伟大的将军,实是不胜荣幸。(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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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萨穆塞特、萨福克、华列克、理查·普兰塔琪纳特、凡农及一律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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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兰塔琪纳特
| 列位大人,诸位先生,大家怎么都不开口呀?难道没有人敢说一句公道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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萨福克
| 在议会大厅里我们争得太厉害了,在这里谈谈更方便些。
|
普兰塔琪纳特
| 那么就请干脆说一句,我是不是站在真理的一边,或者说这个争论不休的萨穆塞特是不是错了。
|
萨福克
| 说实话,我对于法律问题实在外行,我从来不能叫我的意志受法律支配,我宁可叫法律顺从我的意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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萨穆塞特
| 那么就请您,华列克爵爷,替我们判断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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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列克
| 要叫我判断两只鹰,哪一只飞得更高;判断两条狗,哪一条吠得更响;判断两柄剑,哪一柄更锋利;判断两匹马,哪一匹跑得更稳;判断两个姑娘,哪一个的眼睛更媚,人;我倒是略知一二;可是关于法律上的细致精微的论点,说老实话,我并不比一个傻子懂的更多。
|
普兰塔琪纳特
| 嗳哟哟,这都是些虚文客套,推托之词。真理明明是属于我这方面,瞎子也能看得出的。
|
萨穆塞特
| 在我这方面,真理是如此鲜明,如此明白,如此明亮,如此明显,即便映到盲人的眼里,也会发光。
|
普兰塔琪纳特
| 既然诸位都是守口如瓶,不愿说话,就请用一种无言的符号,表达你们的意见吧。谁要是一个出身高贵的上等人,愿意维持他门第的尊严,如果他认为我的主张是合乎真理的,就请他从这花丛里替我摘下一朵白色的玫瑰花。
|
萨穆塞特
| 谁要不是一个懦夫,不是一个阿谀奉承的人,而是敢于坚持真理的,就请他替我摘下一朵红色的玫瑰花。
|
华列克
| 我不喜欢五颜六色的东西,我也不愿沾上阿谀奉承的色彩,我替普兰塔琪纳特摘下这朵白玫瑰。
|
萨福克
| 我替年轻的萨穆塞特摘下这朵红玫瑰,我还要说一句,我认为他所持的理由是正确的。
|
凡农
| 请停一停,大人们,先生们,暂时不要摘了,让我们先取得一致的意见,得到较少的玫瑰花的一方应该向另一方服输。
|
萨穆塞特
| 凡农,我的好先生,这主意提得很好。如果我得的花少,我就认输。
|
普兰塔琪纳特
| 我也如此。
|
凡农
| 那么,为了表明本案中的真理显然属于何方,我摘下这朵无色的处女花,我的判决是站在白玫瑰方面的。
|
萨穆塞特
| 你采花的时候要当心,不要让花刺戳了你的手,否则你的血把白花染红了,你就不由自主地站到我这一边来了。
|
凡农
| 我的大人,如果我为了坚持我的主张而流血,我的主张能像医生一样,治好我的创伤,使我仍然站在原先的一边。
|
萨穆塞特
| 行,行,来吧,谁再来摘?
|
律师
| (向萨穆塞特)除非我的法律知识没有学到家,您所举的理由是错误的。为了表示我的看法,我也摘下一朵白玫瑰。
|
普兰塔琪纳特
| 瞧,萨穆塞特,哪儿还有你的论点?
|
萨穆塞特
| 我的论点藏在我的刀鞘里,它打算把你的白玫瑰染成血一般红。
|
普兰塔琪纳特
| 可是你的腮帮子也比得上我们的白玫瑰花了,大概是看到真理属于我这一边,吓得发白了吧。
|
萨穆塞特
| 不对,普兰塔琪纳特,不是吓得发白,是怒得发白,你的腮帮子羞得发红,也比得上我们的玫瑰花,可是你的舌头还不肯承认你的错误。
|
普兰塔琪纳特
| 萨穆塞特,你的玫瑰树上不是生着烂皮疮吗?
|
萨穆塞特
| 普兰塔琪纳特,你的玫瑰树上不是长着刺吗?
|
普兰塔琪纳特
| 是呀,又尖又利的刺,为了更能维护真理;你的烂皮疮却把你的虚伪烂出来了。
|
萨穆塞特
| 哼,我总有朋友替我佩戴这血红的玫瑰花,他们要在虚伪的普兰塔琪纳特不敢露面的地方,为我证明我说的全是事实。
|
普兰塔琪纳特
| 不讲理的孩子,我用我手里的这朵处女花表示我对你和你的党羽的鄙视。
|
萨福克
| 不要把鄙视的话牵涉到我,普兰塔琪纳特。
|
普兰塔琪纳特
| 骄傲的波勒⑨,我偏要;我鄙视他,也鄙视你。
|
萨福克
| 我要把你鄙视我的话塞回你的咽喉里去。
|
萨穆塞特
| 走吧,走吧,我的好威廉·德·拉·波勒!我们跟平民说话,反而是抬高他的身价了。
|
华列克
| 唔,凭上帝的旨意,你委屈了他了,萨穆塞特。他是英王爱德华三世陛下的第三子,克莱伦斯公爵的曾孙,他是有根有源的人,怎能说他是个没有身分的平民?
|
普兰塔琪纳特
| 他是沾着这个地方的光,否则像他那么个胆小鬼,是不敢说这话的。
|
萨穆塞特
| 凭着造物主,我在基督教国度里的任何地方,我都坚持我所说过的话。你能说老王在世的时候,你父亲剑桥伯爵不是犯了叛逆大罪,被执行死刑的吗?你父亲既是个叛逆,你不就是一个有罪的、堕落的、从古老的世家门第开除出来的人吗?他的罪恶还存留在你的血里。除非让你复袭世职,你就只是一个平民。
|
普兰塔琪纳特
| 我父亲是被逮捕的,但并未证实他的罪名,他是被控为叛逆而判处死刑的,但他绝不是叛徒。等到形势好转,我更能称心如意的时候,我要把当年的事实向那些比萨穆塞特更有价值的人们详细说明。至于你的党羽波勒和你本人,你们这样诬蔑我父子,我定把你们记在心里,以后是要对付你们的。你们要小心些,不要说我没有预先给你警告。
|
萨穆塞特
| 嗯,我们会准备好等着你来的。我的朋友们为了反对你,都将佩戴着红玫瑰,所以你不难认出你的敌人。
|
普兰塔琪纳特
| 我凭我的灵魂起誓,我要和我的同道们永远佩戴这无色的、含怒的玫瑰,作为我的血海深仇的标记。如果我不幸死亡,它就和我一同枯萎;如果我的官阶步步高升,它就和我一同茂盛。
|
萨福克
| 随你的便吧,小心别给你自己的野心噎死了!现在就此告别,我们后会有期。(下。)
|
萨穆塞特
| 波勒,我和你同走。再见,野心的理查。(下。)
|
普兰塔琪纳特
| 他们这样糟蹋我,而我还只能忍受!
|
华列克
| 他们指摘你的关于家世的污点,到下届议会开会为温彻斯特和葛罗斯特进行调解的时候,就能替你洗刷干净。到那时,如果你还受不到约克公爵的封号,我就连我这华列克的爵位也不要了。为了表示我对你的爱护,也表示我对骄傲的萨穆塞特和威廉·波勒的敌意,我要佩戴你们一党的白玫瑰。我说一句预言在这里:今天在这议会花园里由争论而分裂成为红、白玫瑰的两派,不久将会使成千的人丢掉性命。
|
普兰塔琪纳特
| 凡农我的好先生,您赞助我,摘了一朵白玫瑰,我非常感激。
|
凡农
| 为了赞助您,我还要把白玫瑰佩戴在身上。
|
律师
| 我也佩戴白玫瑰。
|
普兰塔琪纳特
| 谢谢您,我的好先生。来吧,今天由我作东,我们四位一同吃饭去。我敢说,为了这场争端,此后是要洒出鲜血的。(同下。)
|
| 两狱卒用椅舁摩提默上。
|
摩提默
| 看守我这衰弱的老头子的好人们,让垂死的摩提默在这儿歇一歇吧。我由于长期监禁,肢体痛楚不堪,好像刚从刑架上拖下来的人一般。我这满头白发,是在苦难的岁月中折磨出来的,它预示着摩提默的死期不远了。我的眼睛,好比灯油耗尽的油灯,愈来愈模糊,快到尽头了。我的疲惫的双肩,被沉重的悲愁压得抬不起来;我这软弱的两臂,好比是一条枯藤,干枯的枝叶都已低垂到地上。我的脚已经麻痹,支撑不住我的身子,却恨不能急速地奔进坟墓,因为我除死以外,不能指望得到什么安慰了。不过请你告诉我,看守人,我的外甥能不能来?
|
狱卒甲
| 大人,理查·普兰塔琪纳特说准来。我们送信到议会里,送到他的办公室里,回话说他一定来。
|
摩提默
| 那就好,那我就心满意足了。可怜的好人儿,他遭受的冤枉跟我也相差无几了。我先前本是军功煊赫的风云人物,自从亨利·蒙穆斯当国以后,我就被抄了家,从那时起,理查也失了势,荣誉和世职都被剥夺了。现在,解救人类绝望、消除人们痛苦的死神,马上要把我从这苦难的人世解脱出去了。我希望他的灾难也能结束,他所失去的东西能够物归原主。
|
| 理查·普兰塔琪纳特上。
|
狱卒甲
| 大人,您的孝顺的外甥已经来到了。
|
摩提默
| 我的朋友,你说理查已经来了吗?
|
普兰塔琪纳特
| 哎,尊贵的舅舅,您委屈了。您的外甥,就是新近受辱的理查,现在是在您的面前。
|
摩提默
| 把我的胳膊放到他的脖子上,让我好拥抱他,让我在他的怀里喘我最后的一口气。啊,告诉我,我的嘴唇是不是碰上他的面颊了,我要慈爱地轻轻吻他一下。现在对我讲一讲,伟大的约克血统的嫩芽,你为什么说你新近受了辱?
|
普兰塔琪纳特
| 先把您的衰老的肩背倚在我的臂上,等您舒服一点,我再把我的怨忿说给您听。今天因为争论一桩事情,我和萨穆塞特斗了嘴。他用毒辣的舌头辱骂我,说我父亲死得不体面。这种辱骂堵住了我的嘴,使我不能用同样的话回骂他。因此,我的好舅舅,看在我父亲的份上,也是为了我们普兰塔琪纳特家族的荣誉和团结起见,请您告诉我,我父亲剑桥伯爵是为了什么事情丧失他的头颅的。
|
摩提默
| 贤甥,我同你父亲是在同一个案子里遭了毒手,我被关进了这座可恨的牢狱,虚掷了我的青春,在这里憔悴待死,你的父亲则送了性命。
|
普兰塔琪纳特
| 请您把那案情说得更详细一些,因为我全不知道,而且也无从揣测。
|
摩提默
| 我是要说的,如果我的一口气不断,还来得及把那桩案件说完的话。今王的祖父亨利四世把他的侄儿就是爱德华三世的长子和合法继承人爱德华的儿子理查废掉,自己坐上王位。当他在位的时候,北方的潘西家族不服他非法篡位,就起兵拥戴我继承王位。这些北方军人所持的理由是:理查幼王既已被废,他又没有留下亲生的嗣子,我在血统上就是他最亲的人。我在母系方面,是爱德华三世第三子克莱伦斯公爵的后裔,而亨利四世则是爱德华王第四子刚特公爵的子孙。按房份的顺序来说,我是在他之先的。你看,在这一场拥戴合法继承人嗣承王位的斗争中,我丧失了自由,他们牺牲了生命。之后,过了很久,亨利五世继承他父波林勃洛克登了基,这时你父剑桥伯爵——他是有名的约克公爵爱德蒙·兰格雷的儿子——娶了我的姐姐——那就是你的母亲。他同情我的不幸遭遇,又征集了一支人马,想把我救出牢狱,扶上王座,可是他和前人一样,又失败了,终于上了断头台。我们摩提默家族,本应享有继承权的,就这样硬被排挤掉了。
|
普兰塔琪纳特
| 这样说来,我的舅舅,您是摩提默家族中最后一人了。
|
摩提默
| 是的,你知道我没有子嗣,我现在上气不接下气,眼看就要死了,我要你做我的嗣子,其余的事,你自己琢磨吧。不过在你策划的时候,务必处处留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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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兰塔琪纳特
| 您的郑重训诲我已经领会了,不过我心里总在想,我父亲被杀,对方实在太毒辣了。
|
摩提默
| 贤甥,你要少开口,多耍手腕。兰开斯特家族已经是根深蒂固的了,好比是一座推不翻的大山。现在你舅舅快要离开人世了,好像王爷们在一个地方住得太久了,感到腻烦,就将宫廷迁往别处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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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兰塔琪纳特
| 啊,舅舅,我恨不能将我的寿算拿出几个年头来替您延年益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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摩提默
| 你如那样,反而是害了我了,我的刽子手正是用这个法子对付我的,明明一刀就可送命,却偏叫我活受零罪。你也不要伤心,你的悲伤不会对我有什么好处,我只要你替我把葬事料理好。再见了,祝你事事称心,祝你平时和战时的生活都能昌盛。(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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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兰塔琪纳特
| 祝您离去的灵魂平安无事。您在牢狱里走完了天路历程,像一个虔修的隐士度过了一生。好,我要把他的训示深藏在心里,我的一切计谋都要暂时隐忍在心里。看守人,你们把他抬出去,我要亲自把他的葬礼安排妥贴,使他比生前更能受到应有的尊崇。(众狱卒抬摩提默尸体下)摩提默家族的昏暗的火炬就这样熄灭了,是被一些比他低微的人们压灭的。至于萨穆塞特加在我的家族上的诬蔑和伤害,我一定能够洗刷得干干净净。我现在就赶到议会里去,要求恢复我的世职,把我的不利地位转为有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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