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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芮秋阿姨,看!”推着小推车从石子路过来的罗兰指着房子的方向,芮秋看了不觉皱眉,那个朝她走来的男人是谁? 强尼!她几乎惊叫起来,她从头到脚看着他:那理短的头发、擦亮的皮鞋,他仍是她见过最英俊的男子,但那一身优雅的衣着给他增添了一份雍容的泱泱气度——是她以前从不曾跟他的人联想在一起的气度。他看起来像一个年轻英俊、非常成功的公司经理人员,就是不像贺强尼。 “怎样?”他走近时大概看到她的表情,笑着说。芮秋闭上嘴,对他摇摇头。 “你剪头发了!” “你说过我需要理发的。” “但你不用——我希望你不是为我剪的。” “不是,我是为‘大狼’剪的。骗你的,我当然是为你剪的!也为我自己。我扮詹姆斯狄恩太老了。” 她抬眼迎视他的目光,在静静的对视中读出他传给她的讯息:他已经准备要长大,要放弃坏男孩的形象,要从过去跨步而出了。她觉得既感动又兴奋。也许他们的共同未来不像她原先想的那么不可能。 “你看起来真棒。” “谢谢,你看起来也很好。”他俯看着茫茫瞪着前方的史坦,绕到轮椅后面,手扶在芮秋下颏抬起她的脸亲地。芮秋心醉神迷于那有点性味道的吻,踮起脚跟,手环着他的脖子回吻他。突然一串格格的笑声打断了她,她回头一看,脸红了。 强尼笑着看她放下足跟。罗兰和莎莎中间夹着凯蒂,站得近近的看着他们,吃吃笑起。 “他是你的新男友吗,芮秋阿姨?”罗兰睁大眼问。 芮秋没想到她的脸更红了。 “是的。”强尼笑着替她回答了。“那你们一定是莎莎、”他一一指着说。“罗兰和凯蒂。” “你怎么知道我们的名字?芮秋阿姨,是你告诉他的吗?” 芮秋回复神色,摇头道:“这位是贺先生,孩子们。” 强尼微微一惊,又好玩地瞥了她一眼。“我不习惯给人叫先生,如果她们愿意,可以叫我强尼。” 芮秋摇头。“贺先生,”她坚定地对外甥女说着,又转向强尼。“这是尊称,除了亲戚以外,她们对所有的大人都称先生、太太的。” “哦,”他对她露齿一笑。“我曾试着习惯,不过如果前几次她们这么叫我,我没有回答,不要怪我。” “那可以,只要我叫你你回答就行了。” “那要看你怎么叫我了。” 芮秋对他作了个鬼脸。她拉着他的手,绕到轮椅前,强尼不解地看着她,但她只是俯视着她父亲,并没有注意到他不解的目光。 “爸爸,这是贺强尼。”芮秋的声音低沉认真。 史坦还是茫茫瞪着前方,他的脸色苍白没有表情,手一动也不动地搁在膝上的毯子上。 “嗨,葛先生。” 强尼的话跟芮秋的话一样不见任何反应。芮秋无奈地看着父亲,他根本听不到她的话。想到他绝不会认识强尼,她不觉怅然若失。 “他以前是很——有趣的,”她回头对强尼说,他按了按她的手,沉默地表示同情。“有点夸张,老是静不下来,爱说笑逗大家开心——”她结结巴巴说不下去。 “其实我从小就记得他。”强尼的话让芮秋惊奇。“我一直怕他,他长得高大、声音又低沉浑厚。我记得有一回我去你们的五金店偷口香糖,才刚放进口袋中,他就在我后面震耳地说了一声什么,光他的声音就吓得我魂飞魄散。我四下张望,准备想逃,心想这次一定是当场被逮个正着了,没想到他根本没跟我说一句话。天哪,我真的松了好大一口气,还没命的跑出来!从此我再也没在葛氏五金行偷过任何一样东西。” 芮秋抬眼看他,他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你在我们店中偷过东西?” 强尼笑着看她。“镇上的每家店我都愉过,你爸爸站到我后面来是我唯一接近被抓到的一次。” “你在开玩笑!”芮秋抽出被他握住的手。 他大笑,蓝色的眸子中闪着好玩的神采。“不,芮秋,我没有开玩笑。你总不至于会以为我是唱诗班的乖宝宝吧?所有关于我的谣言中唯一我是无辜的只有谋杀案一件。我从未杀过任何人,但其它的谣言——嗯,都八九不离十。” “贺强尼!怪不得你会这么同情吉米!”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因为你是个受不了见小孩被扭到警察局的软心肠的好人?” “那也是原因之一,但我一直在想,许多年以前,坐在那张椅上的人可能是我。” 芮秋无言了。 “当然我现在全改了。”强尼继续说道,他脸上的笑意不见,口吻变严肃了。“我昨天跟我的律师谈过,他说以警方目前的证据,他可以撤销我谋杀罪的记录。如果他说的不错,那我就不再是罪犯了。” “真的?”芮秋忍不住微笑起来。 “嗯,是真的。”他也对她微笑。“好消息是吧?但你还不知道最好的消息呢!” “最好的消息是什么?” 强尼摇头。“吃完饭再告诉你。你妈要我来叫你和你外甥女回屋去。” “你跟母亲谈过了?” “嗯,谈过了,也跟贝琪谈过了,我还喝了茶。” 芮秋看了一下腕表。“现在才刚两点,你什么时候到的?” “来早了一点。”他做了个鬼睑。 “妈妈有没有——你跟她——” “你的母亲,”强尼说。“是个了不起的女人,我只能这么说。” “噢,老天,她会不会很粗鲁?” “一点也不。只是比较强悍。我想我慢慢会喜欢她的。” 芮秋推着轮椅,斜看了他一眼。“这是什么意思?” “那表示我终于知道你的勇气是从哪儿来的,豪勇的芮秋。我想你或你妈都不了解你们都只不过五呎多一点,一阵强风就可轻易地刮起你们,更不用说一个成年男子。” 芮秋正想回答,但贝琪已站在露台上,不耐地叫喊着。 “妈妈已经准备好午餐了!快来!” 三个小孩齐奔向她们的母亲,强尼推着史坦上石坡,芮秋和他跟在孩子后头不远。 午餐在餐桌上进行,芮秋得以在进餐时观察强尼和她家人的应对。感谢贝琪,餐桌上只有水和酒杯,银器也只摆出刀叉和汤匙而已。芮秋本想教强尼一些餐桌礼仪,后来想想也就算了。所以当她看到他将餐巾铺在膝上,很自然地取完食物后将食物传给别人,她不觉有些惊奇,同时也松了一口气。等他将面包放在适当的盘子上,以手撕开,然后从共享的奶油碟中刮下些许放在自己的面包盘中,才开始抹奶油,她实在印象深刻。再看他一道一道菜都知道用恰当的餐具,更教她吃惊。他那自在从容的样子就好象每餐都是如此进食的,她真的差点目瞪口呆愣在那儿了。原本像只猎鹰般盯着他的妈妈,彷佛也放下心来,恩爱地喂坐在轮椅上的史坦。 “你还喜欢五金行的工作吧?”莉莎熟练地给史坦喂了一口汤,随口问强尼。 “不怎么喜欢,”他回答。“不过我想我不会待太久的。” “哦?”回答的是莉莎,但贝琪和芮秋也都吃了一惊。 “我一直想再回学校去念书。” “真的?”芮秋一问,妈妈也正好说道:“再回学校?喔,你是说上大学。” “事实上我是指上法学院(译注:美国的法学院要先上完四年大学才可申请)。”强尼吃着牛排,彷佛信口说说般的自然,而芮秋她们都暗暗惊愕。 “法学院?”三个女人全不可思议地叫出来,她们先是面面相觑,然后目光一致投向强尼。他仍轻松自在地吃着牛排,三个一向被教导跟大人吃饭要安静的小孩也因大人的错愕不语抬起头来。 “是的。”强尼啜了一口酒,对芮秋一笑。“你不觉得我会是个好律师吗?” “但,强尼——”她想此事还是留待只有他们两人时再讨论较好,于是停下了,但他似乎不觉得有保留的必要。 “这要奋斗很久吧?首先你要先念完大学而且据我所知法学院都不准犯过罪刑的人入学的。”莉莎停下喂史坦的手,对强尼皱着眉。 “我有大学学位,”强尼正色说道,同时又切了一块牛排肉。“我在监狱时拿了一个比较文学的硕士学位。除了替州政府修马路外,上函授大学是我打发时间的方法。而且依我的律师推想,我应该再不久便不是罪犯之身了。” “什么?”莉莎惊愕不已。 “警方相信杀华兰妲的人就是杀死安玛丽的同一人。两桩命案的一切细节,从伤口的深度、力道——那表示凶器相同,到尸体上洒的花瓣都如出一辙。兰妲遇害时我人跟芮秋在一起,所以这表示凶案不是我干的。我的律师说以此证据,再加上十一年前我被判刑时,警方根本没有任何具体证据,因此应该相当容易能够平反。” 莉莎先看着芮秋,再看向强尼。“我明白了。”她缓缓的说。 芮秋知道母亲的脑中在反复咀嚼这个消息。 “我可以走了吗?妈咪?”罗兰不等她妈咪回答便拉开椅子。 “我也要,妈咪。”莎莎学样说道。 “你们两个不要吃甜点吗?”莉莎如梦初醒,微笑地对两个外孙女说。芮秋想这是她真心的笑,今天她们的表现都很乖,而且凯蒂又在楼上午睡,这一餐可说是贝琪她们母女回来后吃得最安宁的一餐。 “我已经很饱了。”罗兰抱怨道。 “我们等一下再吃点心,”莎莎看着妈妈。“拜托嘛,妈咪。” “我无所谓。”贝琪说,在莉莎点头示意下,两个女孩离开餐厅,冲上楼去了。她们的任天堂和好几箱的玩具已经寄到,昨天贝琪才请人来把任天堂的主机装好。显然孩子是要打电动玩具来消化胃中的食物。 “您的菜烧得真好吃,葛太太。”强尼说着身体往后略靠着椅背,同时把餐巾拿起放在他的餐碟旁。芮秋想到他如此无懈可击的餐桌礼仪,不觉对他展颜一笑。 “谢谢你夸奖。”莉莎也对他微笑。想到母亲现在可比刚刚进餐时对他和气太多,芮秋不觉莞尔。她母亲最在乎两件事:企图心和教育。强尼刚好攻到母亲的要害,因此在莉莎眼中更有许多分量。 “要点心吗?”她问。“妈做了樱桃水果饼。” “跟你的外甥女一样,我想待会儿再吃。” “要喝咖啡吗?” 强尼摇头。 “芮秋,如果你们都吃完了,你可以带强尼四处看看,我来帮妈妈收拾。” “谢谢你,贝琪。”芮秋真心感激地说着站起来。她是真的想和强尼单独在一起,她心中压抑的问题简直快将她的舌头烧出一个洞来了。 强尼也站起来,再次称谢莉莎的厨艺后,便跟着芮秋走出去了。 “你是说真的,还只是说来让妈震惊的?”他们一单独在一起,芮秋便迫不及待地问。他们已经出到屋外,走在刚刚芮秋推父亲散步的那条路上。他们双手紧紧握在一起,但她不知是什么时候跟他握住的。 “说什么?” “上法学院的事。” “喔。”他顿了一下。“嗯,我是说真的。” “真的?”她的声音中有喜悦。 “你无法想象我当律师?”他笑了起来。“别急着回答。你知道那并非遥不可及,我在狱中时对法律、律师都了解不少,我想我肯定能当个出色的公众辩护人。” 芮秋惊奇得吶吶道:“喔,我也认为如此。” “你还喜欢我这个念头吧?”他的目光闪闪发光。 芮秋期期不知该如何作答。她实在没有理由,没有任何理由认为他的未来计划跟她有何关联,然而她还是忍不住脸红心跳地想着有朝一日成为强尼太太——不,是贺强尼的夫人。 “你的中间名字是什么?”她皱着眉问。(译注:西方人的名字中间常有个缩写,表一下另一个名字。) 他瞥了她一眼。“W,怎样?” “W这个字母哪是名字?” “我如果告诉你W代表什么,你会笑我的。” “不会。不过说不定我已经知道过,我想你的学校纪录上一定有记载,只是我不记得而已。” “是韦恩。” 芮秋微微皱着眉。“韦恩?这名字很好啊!老牌西部明星不就叫约翰韦恩——”她突然笑了起来,但想到他刚刚的警告,便转开头,吃吃笑着。 “我早说你一定会笑的。” “我没有笑,牛仔。” “你有。每次都是这样,所以我不愿告诉别人。” “我觉得那是很动人的名字啊,贺约翰韦恩。”(译注:强尼是约翰的另一种称法)她格格笑了起来,他佯作警告的看了她一眼,她手捂着嘴,还是忍不住吃吃笑着。他拉着她走向庭院旁的树林。 “还好你喜欢。”他们一前一后拉着手走上一条通往树林的小径。这条小径是她和贝琪小时候常玩的地方,现在则是她的外甥女流连之处。小径蜿蜒约两哩穿过树林,到林子的另一头,但强尼才走了约两百码,到一株大树前便停下来。史坦在多年以前曾为他的两个女儿在那株大树上搭了一个树屋。说是屋,其实只是一个上下左右都围起的平台而已,大橡树的树干上钉着像梯子似的树钉。小的时候,芮秋和贝琪总爱爬到屋里玩,稍大以后,芮秋曾在许多个夏日午后,抱着一本书,躺在树屋木板上消磨一个下午。此刻,垂盖的绿荫开始变黄,芮秋抬头,正好一片黄叶随风缓缓地飘落下来。 “你怎么知道我们爬树的事?”芮秋看出这就是他想去的地方,遂开口问道。 “难道你以为我不会发现这片树林?哼!盖迪和我有一、两次看到你和贝琪在这儿玩。偶尔四下无人时,我们就会玩海盗征服敌船的游戏,你们的树屋就是我们的船。” “我完全不知道。” “那时你们对我们来说年纪太大,玩不在一起,所以我们就没想跟你们打招呼。” “现在我可能还是对你太老,玩不在一起。”芮秋苦笑说道。强尼背靠着树干,看着她,将她拉到怀中。 “你对我刚刚好。如果事情刚好相反,是我大你五岁,别人就会觉得这年龄的差距合情合理。你那个药剂师朋友多大?四十,对吧?那比你我的年龄差距更大,但你曾感觉过他对你太老吗?不会的。葛小姐,你这是男性主义至上哪!” 他圈着她,她的身体紧贴着他的,他的声音柔柔诱惑地在她耳边响起,她半闭着眼,听着听着不觉浮现一抹微笑。只要他愿意,豪猪、刺猬都能让他说得回心转意。 “而且,以我的年纪,我算是很成熟的。”她已沉醉在他怀中,根本没有听,于是他在她耳边轻声说着,边吻她的颈侧。 “你应付妈妈应付得很好。”他已吻到她的领口。 “我还是怕死她了,不过我想我会克服的。”强尼抬起她的下巴,吻她喉咙凸处。芮秋抓着他的肩,迷醉地享受被爱的欢愉。他的白衬衫摸起来异样的柔顺,芮秋整个人紧紧贴着他。 “芮秋。” “嗯?” “你想你穿这样,又穿着高跟鞋能爬树吗?” “爬树?”她有点困惑,不觉睁开眼,皱眉不解地看他。他在她下撇的唇上一吻。 “你听到我的话。行不行?” 芮秋看着那树钉排起的梯子,再仰头看树屋底部的一个洞要上树屋,就得从那个洞钻进去。再低下头看看自己的大圆裙和高跟鞋。 “如果你敢先上去,我就敢。” “你总不会想我要殿后看你的裙底风光吧?”强尼放她下来,双手贴着脸颊,作出一副很无辜的样子。 “是啊,我是这么想。” “你太了解我了。”他说着笑了起来。就在芮秋的注视下,伸手抓住一个四脚树钉,像个敏捷的少年往上爬。芮秋也跟着爬上去,不过她比较小心,因为她实在不愿把她的衣服糟蹋掉。 “天哪,我忘了我穿了丝袜。”她皱眉从洞中钻上来坐在硬木地板上,两条腿垂出洞下。她的丝袜给钩了一个洞,破的地方线都绽开了。 “你随时可以脱下啊。”强尼话中有话的开玩笑道,芮秋看着背靠一壁坐着的他,他那狡黠的眼神中清楚写着他脑中在想什么。树屋的平台最多不过八乘十呎,四壁约高三呎,顶上除了两根交横枝桠和垂盖的密叶外,并没有屋顶。在这么高的地方——他们大概离地约二十呎风更强了。虽然树屋的四壁挡住风,让树屋内部较不受强风吹袭,但风仍吹得枝桠摇晃,树叶沙沙作响,一片接一片不敌风力,纷纷坠落地面。这景象让芮秋想到大雪纷落的情景,只是雪花换成落叶而已。此刻虽然气候仍然暖和,但空气中却已嗅得出秋天的气息了。 芮秋望着强尼,他也正看着她,他的眼珠比浓荫中微微瞥见的青天更蓝、更亮,嘴角带着些许笑意。树屋的木板墙只与他的肩齐高,墙外绿叶、黄叶交织的枝桠形成一个美得有点不真实的背景。风拂着他的头发,头发剪短后,他的五官轮廓更深、更清楚,也让他看起来比以前更英俊。现在的他和几个星期前从公车下来的那个浑身带刺的男子简直判若两人。 如果她早知道他会如此改变她的生命,她一定当时就直奔他怀中——那很可能就把他吓得跑回监狱了。 想到若当时她奔入他怀中,他可能的反应,她不觉失笑。 “什么事那么好笑?”他扬起一边眉毛问她。 芮秋摇头。“我只是很快乐。” “是吗?我也一样。但如果你过来坐在我旁边,我一定会更快乐。我想我们需要谈谈。” “谈?” “怎么,难道你以为我在想什么别的不成?” “我希望你有。” 强尼大笑,伸手向她。“过来,芮秋,来摸摸我的口袋,我有个礼物给你。” “真的?”她开心地对他微笑。强尼会送她礼物真令她好开心。这是除了他自己以外,他送给她的第一个礼物,她会好好珍惜的。 “摸摸我的口袋。”她过来在他身旁坐下时,他又说了一遍。 “这样我觉得自己好呆。”口中虽这么说,她仍笑着照做。她摸的第一个口袋空空的,第二个口袋里放了一个包装好的小盒。芮秋将那小盒放在手心中,看了良久,那银色的包装纸上扎着白缎带,显得相当精致。她再看向强尼。 “好可爱。” “打开它。” 他的声音中透着些许紧张。芮秋拉开那缎带,开始拆包装纸时,她觉得自己的心跳加速,她差不多已经知道里头是什么东西,但也许她会猜错也不一定。还是先不要抱过高的希望。 那是一个相当普通的亮红色厚纸板做成的小盒子,拉开盒盖,她发现里头是一个珠宝盒。 她颤颤地从厚纸盒中拿出那个硬塑料做的小匣,掀开匣盖。 里面是一只钻石戒指,起码约半克拉的光灿钻石镶在白金中。 “强尼!你哪儿来的钱?” “你只能这么说吗?如果你是在担心我是不是偷来的,我告诉你不是。铁路局要付苏安、巴克和我七万五的赔偿金。他们俩都愿意接受,所以我就同意了。”他眼底掠过一抹诙谐的笑意,对着戒指点点头。“那就占了我那一份的五分之一了。” “你不该这么浪费的!真是好美!” “你可不可以多看它一下?” 他焦躁的语气让她吃了一惊,于是再细看那只戒指。戒指的基座上有条细细的白丝带系着一张小小的卡片。强尼龙飞凤舞的字迹写在卡片上,她拿起那匣子仔细一瞧,顺口念着上头的字:“嫁给我好吗?” 她抬眼看强尼,他的眼神揉合着温柔与焦虑盯着她。 “怎样?”见她不说话,他于是开口。 芮秋拿出戒指,连同挂着的小纸标数在她左手的无名指上后,双手环着他的脖子。 “也许吧。”她亲着他的嘴。 “也许?”他像是不满她的回答,但当他深深的吻她时,她已不确定是否只是也许而已。 “你不会想这么草草了事就算是跟我求完婚了吧?如果你要我嫁你,你就得正正经经地跟我求婚才行。” 强尼叫了起来。“我早就知道我该捧着花来求婚的。” 芮秋撞撞他的手臂。“别说笑了,我是说正经的。” 他抓着她的肩,将她微微推开,好能看着她的脸。她半跪地坐在他伸直的腿旁,围裙摊开在地像朵水仙花瓣,她的手伸上来抓着他的上臂。他有点气恼地看着她。 “我也是说正经的。”他说。 “那么……” 他叹了口气。“好吧,好吧。芮秋,你肯嫁我吗?” “不。” “不!” “再一次。那样我还不满意。” “老天!难道你真的要我跪下来?” “那也行。” “你在说笑,是吗?” 芮秋摇头。他一瞬不瞬地盯着她一会儿后,对她屈服的苦笑着,当真一膝跪下,执起她的手。 “芮秋,你肯嫁给我吗?” “好一点了,但还是不够有感情。” “可恶,芮秋!”他凶凶的瞪她一眼,托着她手指的大手箍得更紧了。 她的眼神非常明亮、非常直接地看着地。“强尼,你爱我吗?” 他迎视她的眼,目光柔和了,但她还是注意到他的脸颊红了起来。显然承认这种事令他相当尴尬。 “我当然有。当一个男人跟你求婚时,你就可以将之视为是理所当然的了。” 芮秋摇头。“我不想将任何事想成是理所当然的。我将此视为我这一生最后一次有人跟我求婚,所以我要它相当完美。如果你爱我就说出来。告诉我吧,看老天分上!” “芮秋……”他开口却说不下去,好象在想要怎么说才好,因为他合上嘴,迎视着她澄澈的眼光。接着,出乎她意料的,那只刚刚还握着她的手已移到他心上,她看了觉得有点好笑。他的样子就像一个迫于威胁,准备要背盟约信条、板着脸的小男孩。 “强尼——” “嘘,你看不出我就要将我的灵魂剖白出了吗?”他皱眉对她说着,接着深呼吸一口。 “‘我的爱如六月,初绽的红玫瑰, 我的爱如琴弦甜美拨动的旋律, 我的姑娘,你是如此美好, 我对你的爱如此深, 吾爱,我要爱你, 爱到所有的海洋干枯。’” 强尼低沉的声音将这首诗念得情韵有致,芮秋的心深深感动。他看起来已经不像苦着脸,心不甘情不愿背书的学童,而像是一个因为自己的爱情而谦卑、而坚强的男子汉。芮秋望着那双深湛的蓝眸,看出他眼底的深情,眼泪不觉涌入她的眼中。她紧紧握着他的手,听他再继续念下去。 “‘直到所有的海洋干枯,吾爱, 直到岩石在阳光下融化。 我将永远爱你,吾爱, 当生命的流沙点点流逝, 我将爱你,至死不渝。’” 最后一个音节结束,他们都默然不语了好一会儿。芮秋凝视着强尼的眼,彷佛从他眼底看到他那真实、美妙、闪亮的灵魂。她的眼已蒙上泪雾,几乎要流下来了——突然,强尼笑了起来。 “劳勃伯恩斯一定有个漂亮的女朋友。他这首诗写得还真肉麻。” “贺强尼!”芮秋的感性被他一扫而光,气得猛推他一把,虽没推得他倒下去,但却把他的嬉皮笑脸吓走,他忙伸手抓住她。 “放我走!” “天哪,芮秋,我只是在开玩笑,我不是有意的。” “那么美的诗我几乎都哭了而你却是在开玩笑!我真想杀死你!听到没有?放我走!” 她挣扎想摆脱他,但他死命拉着她,又再坐了起来,将她拉到他腿上。但她那怒腾腾的目光几乎要烧到他的眉毛。 “把你的手拿开!” “芮秋,你误会了!我——” “如果你的手不拿开,我就——我就——”芮秋很生气,但却想不出能怎么威胁他。她边说边摘下手上的戒指,对着他笑笑的脸掷过去,他一手环着她的腰,将她抱得更紧,另一手抬起她的脸。 “关于那首诗,我并不是在开玩笑。” “你说——” “我知道我刚才说了什么,我是胡说的。我的意思是,那首诗的字字句句都是我心里的话。” 芮秋停止挣扎,怀疑地看着他。 “你知道那首诗是我最最喜欢的一首,是吧?你却故意用那首诗来玩弄我。” 他亲亲她的鬓边,仍是一脸不知悔改的神情。“我知道——我的高中英文老师是个爱诗成痴的女郎,记得吧?她令我着迷到她说过的话我每一句都记得。我是真心的。” “骗人!” “我没有骗你,”他说着吻着她的鼻尖。“你其实心里很清楚,你知道我对你的感觉,正如我知道你对我的感觉。芮秋,有时当我觉得真的很脆弱的时候,我就会想我们是天注定要在一起的。” 芮秋望着他英俊的面容、闪烁的蓝色眼眸、性感而微微笑着的嘴,终于放弃了。如果她要贺强尼,那么她就得照单接受他的方式。 硬逼他说出爱这个字有什么好处?就像他说,她知道他对她的感觉——全心、全意、全灵的知道。 ------------------ 网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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