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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只船60吨位,以前是运送给养物品的,有过自己的黄金时代,如今它挂着利比里亚的旗号,停泊在离诺克海不远处。诺克海是个平静的航运水道,属于公海,离海口弗林顿15英里。从法律上讲,这条船不属任何国家的管辖。 埃塞克斯海岸警卫队知道这艘《冒险号》。他们了解船上有一座地下电台,但没有更多的接触。据他们所知,它播送传道音乐、乡间与西方歌曲,穿插广告,专门兜售那些在岸上被禁止作商品广告的产品,如烟酒之类。如果说它与赞美诗看来很不调协,唯一的解释是:它出卖的是空中时间,谁掏钱就卖给谁。 附近还有其它地下电台。几英里之外停泊着《激光858号>> 老牌的《卡罗琳》也离开不远。这个地区还集中了其它一些船只,高高的桅杆起着电台发射塔作用,它们都在公海之内,不过《冒险号》有些特别。每日天黑之后,它就定期变换波长,开始用俄语广播。此时它就变成《俄国自由之声》了。 大部分时间船上只有4个船员。它与联合玉国没有正式联系。每隔一段时间,从荷兰过来一条小船给它运来物品。 它与其它船只没有来往。 布劳上校和朱里博士乘汽艇自弗林顿出发,绕了一个因子才到这里。他们首先确信已经驶出领海之后,才又回头开到《冒险号入好象两个彼此不相识的人相会在无人区,这种会晤是法律干涉不到的。 布劳对这艘船的最初印象不好。船看起来陈旧不堪,烟囱上铁锈斑斑。船员倒与它十分般配。除了那位被介绍为船长的小胡子之外,其他三人都是蓬头垢面。他们的头发又脏又长,其中一个嚼着口香糖。按布劳的规矩,这些人都该立即被执行纪律,关14天禁闭他们就精神了。 他和朱里爬上索梯,“小胡子”走上前来。 “迈克是船长,”朱星介绍说。他西装革履,在摇摇晃晃的甲板上显得很不协调。 朱里介绍布劳之后,迈克慢腾腾他说:“欢迎你们来到船上。可你们来得不巧,”他朝天看看,“老天爷眼看就要撒尿了。” “上校想看看你们是怎样工作的。” “是吗上校?”迈克咕嗜道。他指着嚼口香糖的船员说:“这是柯利,轮机员:那是戴夫。” 戴夫在吸什么东西,布劳看到是什么玩意儿之后眼睛咪缝了起来,飘来的味道证实了他的发现,他闻得出那是大麻。他最后抓到的一个吸大麻的士兵被罚了一年的苦役,并被清除出队。他望望朱里,看他是否也注意到了:但戴着金边眼镜的朱里似乎全然不知。布劳只好咬紧牙关没有讲话。 小分队需要整顿,他们象一伙被社会淘汰的人。他原以为看到的会是机警、干练、目标明确、严守纪律的人:不是吸毒的流浪汉。 “伍迪在下面值班,”迈克说。 “就是这些了?”布劳冷冷地问,“只有你们几个人?” 迈克看来不解其意:“我们还需要什么人呢?先生,这不是《伊丽莎自女王号》。”戴夫和柯林笑了,但迈克看到布劳满脸怒容。 “对不起,我原想说‘上校’。”他道歉说:但这种表示没起什么作用,因为他同时也朝那两位伙计笑了笑。 “他们在船上呆一个星期,然后上岸住一个星期,由另一班人替换,”朱里在解释。”他们按计划工作,又能修理各种毛病。小伙子们都很能干,他们把播音船搞得挺象个样子,干得挺好!"’“看得出来啊!”布劳咕哝了一声:可他的调子使朱里不安地眨眨眼睛。 在上校看来,内舱的住室简直是个猪圈,脏衣服扔得到处都是,地板上横着两个烘青豆罐头的空盒子,在一面墙上贴着一张裸体女人的大幅照片。 当朱里和布劳单独在一起时,朱里又解释说:“达拉斯为这个活动提供经费,他们买下这条船安装上很强的播音设备。单靠我们播送的广告就够维持的了:当然你知道我们真正的目的还是俄语广播。” “你从哪里搞来的这些人?”布劳厉声问道,听起来象在军事法庭起诉一样。 朱里耸耸肩:“到处都有,你总可以找到人干事,只要你出的价钱合适。” “这种动机了不起。” “这种动机才靠得住,”朱里说,“其实他们也用不着于什么事,把录好的磁带播放一下,如此而已。” “什么都事先录上?” “是的,”朱里并不掩饰他对这种作法的满意心情。”我们的俄语广播都是事先录好的,没有在船上现场播音,除了伍迪的闲谈之外。而他也讲的很少。” 布劳摇摇头,皱起眉。 “什么事使您不放心吗?”朱里问道。 “是的,先生。英国人怎么会允许这种活动在他们眼皮底下进行呢?” “噢,”朱里拿下眼镜擦着。“如果是在英国领海之内,那就是非法的了,我们都得去坐牢,触犯了海洋刑事法,起诉之后判两年徒刑,罚款不限数目,”他忧伤地摇着头,“严厉极了。” “但是……” “我们是在公海,在管辖区域之外,5英里、15英里、或者50O英里,都没什么区别,只要我们不在领海之内,他们不能碰我们。”他高兴起来。 船舱的门开了,进来一位高个子,留着短短的黄发。他看上去与布劳看见的其他人不是一个类型。他干净、利索,刮了脸,眼睛炯炯有神。他端着个茶杯盘,上面有两只杯子。 “先生们,船长想你们或许愿意来点儿热酒喝。”他说。 “上校,这是伍迪。”朱里介绍说。 伍迪拿下一只杯子放在布劳面前。 “希望您喜欢喝,长官,”布劳对他印象不错,这小伙子谦恭有礼,真心称自己为长官”。他很整洁,象个样子。 “你以前干什么?”上枝问。 伍迪站得笔直:“在陆军,长官,当时在越南,在反间谍机关。” 布劳的兴趣更大了:“你说是反间谍?” “是的,长官,”布劳点点头。他习惯别人这样回答自己的问题。“你在这儿干觉得怎么样,孩子?” “这也是在同共产党作战,长官。”伍迪答道,“还有别的吩咐吗,先生们?” “没有了,谢谢你。”朱里说,于是伍迪走出船舱。 “印象不错,”布劳说,“能顶其他所有人。你看,这就是军队训练的结果。” 朱里小口喝着酒,毫无表情他说:”可是我也不低估其他人。” 他带着布劳参观《冒险号》的其它各部分:插音室以及里面的录放机和操纵盘、厨房、驾驶台。他们爬上狭窄的梯子,低着头穿过甲板下面窄小的过道。 “可你们到底在哪里编这些俄语广播的材料呢?”布劳问。 朱里沉默了一会儿说:”我们有个小工作间。” “噢?”在岸上,在乡下一间房子里,设备齐全,什么都可以录。” “内容有假造的吗?” 朱里眨眨眼,然后笑着说:“当然罗,上校。这毕竟是地下宣传啊!”能参予此事我深感荣幸,”上校说,他也确实这样认为。 两小时之后船长给他们送行。迈克还是那个邋遢样子; 但布劳的眼睛盯着伍迪,这位前美国大兵也来甲板上为他们送行。上校站在汽艇上的时候,伍迪给他敬了个军礼。 这使布劳觉得还有希望。 谢尔盖·米哈依诺维奇·安德列扬有个秘密的身份,这就是埃里克森先生。每隔一段时间(虽然这种情况不多),他就会对人说上午要晚些时候去办公室,其实是为了自己能暂时改变身份,安德列扬成为埃里克森并不困难,不需伪装,外表也不要作什么变化,仅仅成为一个人而已,事情就是这样简单。 使馆对埃里克森先生全然不知,实际上埃里克森也只是在安德列扬使用这种身份那有限的几次时间内才存在。列沃诺夫如果知道有这位先生,他最担心的事情就会得到证实。 今天就是这样的一个上午,他晚去办公室。安德列扬以埃里克森的身份来到海依市场的《美国捷运公司》办事处。在出纳柜台前,他和旅游者与国外来访者一道耐心地排队。轮到他时,他买了五千英镑的旅行支票。他从手提包里拿出现金,在支票上签上“埃里克森”的名字,不需出示任何身份证明。 现在支票已安全地放在口袋里了,他穿过海依市场,在圣詹姆士广场周围漫步。此地很少人群拥挤。要确定自己是否彼盯悄,这是个理想之地。他没有发现“尾巴”。 然后他叫住一辆过路的出租汽车,说要去南肯新顿,去使馆之前他还有件事要办。 在格洛斯特街,他走进一家银行办事处,在那里他也有个以埃里克森名义的户头,还有个存款保险箱。银行的人谁也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想到此他心中暗喜。英国这方面确有独到之处:人们到哪里都不需要出示任何证件,倒也不是安德列扬拿不出来。 安德列扬打开保险箱,把价值五千美元的旅行支票放进去.盒子里已经有一万一千美元和瑞士法郎的旅行支票,一沓沓捆得很整齐,还有两张护照,一个是瑞典的,一个是瑞士的。现在他叉加上一张精致的英国护照,上面写着埃里克森的名字。三张护照都贴着安德列扬的照片,对他的描述也完全符合实际。他又把盒子锁上,放回储藏处。 安德列扬的私蓄是他在伦敦任职期间逐步积累起来的,就象松鼠储备松果一一样。这是他以防不测的保险措施。他早就拿定主意准备几手,以随时脱身和“消失”,这种准备总没有坏处;但是临时去做如果不是根本不可能的话,至少也很困难,事到临人头来不及了,行动受到限制,条件也不一定具备。重脚轻时间充裕之时进行准备。 但是上司会不会知道,这种事也正是他们对安德列扬训练的结果。他们总见谆谆告诫他:要随时准备好,不可存侥幸之心,他如今这样做,在某仲意义上也只是实践谍报中心的哲学。 当他开始使用埃里克森先生这个名称时、并不知道以后是否有朝一日会起用它;他只是觉得在某些情况下能成为这位先生的作法是明智的。 当然,无人知道此事。有天夜里,他和玛婉做爱之后,他躺在她身边,油然生起同她一道出走远方的念头,变成埃里克森,在海边舒心地晒太阳,但他立即排除了这种想法,园为他知道,根本不能相信玛娅会保守秘密。这可是掉脑袋的事。告诉她太愚蠢。 对钱的事他稍有不安。那一万六千英镑是从特别费用中抽出来的,这种费用随用随支,用于“非正式”开支,如随机进行贿赂、立即付款、秘密购买。保险柜里始终有大笔现金,只有列沃诺夫的人才能用,安德列扬自然也用过。总有些事情要拿钱通融,有些活动要付好处费,有些街头勾当需要资金。这类开支从来没有收据,审计也马马虎虎。这里支几百,那里支几百,容易得很。他登记给某个组织提供了数目相当可观的款项,而这些组织根本无从查对。于是埃里克森先生受益良多。 安德列扬并不愿意这样做,这是国家的钱,信任他才交给他使用。但是他觉得自己的作法不无道理,因为钱并未花掉,只不过暂置一旁,他也没有用它去寻花问柳。这好比是保险费,他决不会随便动用,不会把它赌光;他不过是把它当作救生筏放在那里。 不到两个小时事情都已办妥,该回使馆了。他们可能还未注意到自己没上班,不过没有必要在外面呆的时间太长。 快到11点了,列沃诺夫突然意识到安德列扬未来上班。 安德列扬是个准时的人,通常九点就来使馆,如果到别的什么地方去,也会事先打招呼。 列沃诺夫继续处理文件,然而安德列扬的不在使他不安,他心不在焉地用手指敲着办公桌。安德列扬是个可以信赖的人,工作、生活有条不紊,从未真的迟到过,晚来10分钟、15分钟是可能的;但两个小时,从未有过! 列沃诺夫拿起电话,接通安德列扬的秘书。 “奥尔加,”他说,“请叫安德列扬同志到我这里来。” “等他来了我会告诉他的,”她说,“恐怕他还没来,上校同志。”听起来她也有些迷惑不解。 “谢谢,”列沃诺夫说,他不想让她感到自己在担心,他希望自己的语调听起来若无其事。 两鬓”戈霜的上校头天夜里睡得很糟,要紧急处理的事务大多。他凌晨三点钟就醒了,再也睡不着。有些事情待作决定,他知道稍有闪失后果就不堪设想。“伊格尔”也有自己的难处。好一会儿他凝视着前方,陷入沉恩。他很清楚,莫斯科谍报中心的新任主任不喜欢他,虽然没有明确表示出来,但他意识到了。不带感情的密码电报,以及三言两语的密码电文部不言自明。列沃诺夫对观察蛛丝马迹颇有经验,也许那个时刻已经到了。 他没有再往下想,而重新处理办公桌上的文件。他打开存放最机密材料的文件柜,在一叠文件的最上边有一份内部通报,内容是讲荷兰截获了六箱军火,这是由管理捷克斯洛伐克军工厂的秘密机构,通过施弗尔机场送往爱尔兰共和军临时派的。他们挑不出他的毛病,但这引起他的不安,园为有一般塞浦路斯注册的拖船此刻正驶向沃特福德,装的小型武器,反坦克雷和炸药,也是由捷克斯洛伐克生产,送给爱尔兰共和军的,如果它被截获,情况会很尴尬,因为有些安排是通过伦敦使馆做出的…… 这使他又想起了安德列扬。真该死!这人究竟到哪里去了? 列沃诺夫打开抽屉,拿出使馆名册,找到安德列扬住所的电话号码,拨通了电话。他让电话铃响了一分钟,看着表几乎一秒一秒的数,然而没有人接。上校放下话筒,轻轻骂了一声。他离开办公桌,穿过大厅,来到海军付武官库图佐夫的办公室。他毕竟是安德列扬的邻居啊!他住在底层,上面就是安德列扬。 “亲爱的同事,您好!”库图佐夫表示欢迎。他是二级海军上校,宁愿去波罗的海指挥一般驱逐舰而不愿在伦敦当个不离办公桌的问谍。他喜欢列沃桔夫,但对他又很小心,因为他知道对方是干什么的。 “您的夫人好吗?"列沃诺夫问道,他想谨慎从事,没有必要让整个使馆都知道他在想什么,至少不能在目前阶段“说老实话,她烦透了。”库图佐夫说:“她等于为周未活着,平时只能看着房间的四壁,无聊之极。” 他把忧特加酒瓶拿出来,斟上两杯。库图佐夫利用一切机会,即使有人顺便到他办公室看看,也要找借口喝上一杯。 列沃诺夫看到机会到了:“安德列扬同你们住一个地方,是吧?”他希望听起来象是随便问问。 “就在我们楼上。”库图佐夫说。"您的同事,这小伙子不错。”他做了个眼色。 “真的?” “而且交了好运,”库图佐夫说,”她很漂亮。这件事不能怪他,她是个演员。说起来,最近可没有看到她了,走了吗?” “为什么不问他呢?”列沃诺夫冷冷他说。 但这并未打掉库图佐夫的谈话兴致:“有一样使我非常嫉妒你们这些人:你们愿意干什么就干什么。要是你们想跟女人玩玩,就可以把她带回家。可是如果我们带女人到使馆往所,那后果会怎样呢?不过你们这些人例外,于什么都行。” “您经常看到安德列扬吗?” “您知道,人们常说,”库图佐夫答道,“‘好邻居各行其路’,我们互不干扰。” “那您这两大没有跟他说过话?” 库图佐夫放下酒杯,收敛笑容:“告诉我,您为什么要问这个?” 列沃诺夫喝下一大口伏特加,然后说:“没什么,我何必……” “我刚才想,你我之间这次谈话可能不象我开始估计的那么随便。” “我的朋友,什么使您这样想呢?” “因为我知道您的职业,上校同志,清恕我直言。"列沃诺夫拍拍他的肩膀,大声笑了。当需要这种装模作样时,他可以做得十分自然。 “可您大错特错了,我的朋友。”他说。 “那好·”库图佐夫点点头,“听您这样说我就放心了.”列沃诺夫谢绝了第二杯酒,回到办公室,感觉不只是不安了。安德列扬的不在,是个不祥之兆。 他坐在那里,考虑是否采取紧急步骤:给谍报中心发快电、告诉大使、开始搜查安德列扬的办公室和住所,通告各个分站。 安德列扬真该死!他最担心的就是这种事。这使他自己的地位变得很一脆弱,把一切都搞得一塌糊涂。而他自己从未真正怀疑过安德列扬。 有人敲门,安德列扬旋即站在他面前。 “对不起,我……”安德列扬说。但列沃诺夫怒气冲冲地打断他: “究竟是怎么回事?” “对不起,我来晚了,“安德列扬冷静他说。 “你到底到什么地方去了?”列沃诺夫叫道,激动得脸都有些红了、“我买了一套衣服,很贵。到这种服装店非同一般,简直和结婚一样,就象他们让你和衣服结婚。” 列沃诺夫张开嘴,但又闭上。过了一会儿,终于说: “你可以先给别人讲一声。你知道这个使馆,有固定的办公时间。今天不是全日节日,我不记得最高苏维埃颁布过法令宣布今天全国放假。” “公道些吧,几个星期以来我一直在加班加点地干。” “是的,”歹!沃诺夫说道,“难道我们不清楚吗!我敢说她也因此很快活。”话刚说出,又后悔不该这样讲.“还有别的事吗,上校同志?”安德列扬板起了面孔。 列沃诺夫挥挥手叫他走开,然后又把他叫住:"这套服装在哪里?”安德列扬看起来犹豫了一下:”几个星期之后才能做好,他们得改尺寸。” 他关上门。 高度紧张使列沃诺夫开始吃不消了。安德歹扬离开之后,上校坐在别里咬着嘴唇,陷入沉思。他在考虑安德列扬整个上午究竟到哪里去了。 他考虑的更多的是:安德列扬到底知道多少。 那天晚上,当修道士们进行标志着一日最后活动的晚祷的时候,波利索夫悄悄地溜进来,在后排坐下。此时天色已黑,僧侣们人影绰绰,垂眉低首,脸被头巾深深遮住。 波利索夫在硬板凳上不安地扭动着身子。这是他第一次想看看修道院每日活动的一个场面。他不断提醒自己:这不过是在演戏;然而他在黑暗中微微发抖。只有一盏灯,是为吟诵拉丁文经卷的修道士准备的。 波利索夫之所以来是因为好奇。修道士们告诉他,这是一种驱开恶魔势力的仪式,是排除黑夜恐怖的防范活动,它可以保护他们不受他们中间邪恶的侵扰。波利索夫心想:这个我倒要看看。他本想来开开心,但尽管他不相信、这种仪式仍给他留下根深的印象。诵经结束后,灯光突然熄灭,修道士齐声高唱赞美诗,声音住黑暗中升起,犹如中世纪的回声一般;原来这就是对照夜恐怖的排除。 他有个很奇怪的感觉,似乎有人在盯着自己。不是被修道士,他们的脸没对着他,不是他们;而是黑暗中的什么东西,是在阴影深处。是魔鬼吗?波利索夫轻蔑地哼了一声。 这真荒唐,迷信开始在他身上作祟,他在这里呆的时间太长了。 他俏悄地出来,以防被人发现。他小心翼翼地向前走,因为太黑,随时都可能摔倒。这些修道土习惯于黑暗,他们半辈子就是这样过来的,再过几个小时他们又会摸黑口来,在凌晨四点钟吟诵《马丁篇》。 他回到房间半小时后,有人轻轻敲门,进来的是斯蒂芬。这使波利索夫吃了一惊。所有房间的灯一个个都熄了,修道士们已经就寝,斯蒂芬从来不这么晚登门。 “您还没睡,很好,”斯蒂芬说,“可以打扰吗?” “能有个人谈谈我很高兴……” 斯蒂芬坐下。“有些寂莫吗?”他的语调听起来充满着同情,“我可以理解。您毕竟不是我们之中的人。您一定感觉象孤雁离群。” 他把一件小东西放在桌上,是包香烟。贾瓦斯牌,俄国烟。“一件小礼物,”他说。 波利索夫慢慢拿起香烟,盯住它看着。”您从哪里搞到的?”他问。 “我想您尝到家乡味道会高兴的。您抽这种烟,是吧?” “其实,”波利索夫挑战似他说,“我喜欢美国烟,”他把“贾瓦斯”放下。对不起,”斯蒂芬谦恭地道歉,“我对香炯一窍不通。” “《真理报》,贾瓦斯烟,看来您神通广大啊!” 斯带芬笑了,“我的朋友,上帝提供一切。” 他们坐着,默默无言,波利索夫感觉到斯蒂芬正慈样地打量着他,这使他感到不安。 沈默了一会儿之后,斯蒂芬轻声问道:“您觉得今晚对您有帮助吗?” “有帮助?” “作晚祷时我看见您坐在后排。这是您第一次参加这里的仪式吧!” “为什么我该觉得有帮助呢?”波利素夫挑衅似地质问道。 斯蒂芬用两个半截手指的手一挥:“噢,我说不好,可您该知道。” “你不是要改变我的信仰吧?”波利素夫说,毫不掩饰轻蔑之意。 斯蒂芬一点儿也不觉得不安:“我亲爱的朋友,您一来我就告诉过您。那是您自己的事,我从不想强加……”那又从何说起有没有帮助呢?”波利索夫抓住不放。 “中心意思是寻求庇护,那整段拉丁丈讲的就是这些,我的朋友,就象保险政策一样。” 波利索夫眼光看着别处,“我不需要保护。” “听到您这样讲我很高兴,”斯蒂芬说。“您一定是个幸运儿。”他笑了。“无论如何我该走了。您一定很累了,”他站起来。“您是位了不起的人,我的朋友。”他说。 “了不起?” “对您的自我约束力我很钦佩,够得上耶稣会的会士。” 波利素夫警惕起来。“我不明白……” “我想您是明白的。” “不,”波利素夫坚持说。“你是在打哑谜。直截了当地跟我说吧!…… “您不怀念什么东西吗?或许是微不足道的东两。比如一杯酒,伏特加,或者不是这种小东西,也许是个女人……” “你是不是准备听我的忏悔?”波利索夫讽刺地问道。 “不,我不过是钦佩您的献身精神。如果我过于冒昧,那请您原谅,我并不想太随便。” 波利索夫心想,你在扯谎,我的主教,但他说出的却是:“不必担心,我不会在意的。”犹豫了一下他接着说: “我可以问您一件事吗?如果不显得太随便的话。"“请说。” 他指着对方的左手:“为什么他们要那样做呢?为什么把你抓起来?” “我是个间谍,”修道士平静地答道。 他们面对面地站着。斯蒂芬的眼睛从眼镜望去显得有些伤感。“夜深了,我的朋友。” 波利索夫点点头。 “明天我恐怕要比您起得更早,”斯蒂芬起身告辞。 波利素夫说,“谢谢光临。”说罢自己也感到意外。 斯蒂芬走到门民打开了门,但是出去之前,他又转身说: “晚安,我的孩子。”他轻轻地把门带上。 波利索夫躺了很久,毫无睡意;即使最后终于闭上眼睛,睡得也很不安稳。 他只睡了一两个钟头就醒了,打开俄国香烟,点着了一支。 “这是有原因的,”切恩说道,目光避开拉思伯恩。 “比如说?” “政策上的考虑,与我们这个部门无关的东西。” “而你接受这些理由?”拉思伯恩步步紧逼。 切恩在椅子上扭动了一下:“我们大家都是奉命行事,至少希望我们是这样,科林,”这一次他可是一直盯着拉恩伯恩的眼睛。 “你已经收到报告,一切情况都在其中,”拉思怕恩朝他带来的卷宗点点头:“就在你面前。” “我看过了。” “而你仍不愿意那样做?” 切恩一付痛苦的表情。我的好兄弟,这件事不取决于我,我无权驱逐任何人出国,内政大臣处理此事,我无此职权。我不能驱逐布劳先生、就象我不能飞一样。 拉思伯恩控制着自己,他面色有些发自。“人们对你很尊重,你提个建议,只要你一句话,内政部的机器就转动起来;你暗示一下,他们就会把布劳上校一脚踢走。” “噢,果真如此吗?”切恩尖刻他说。“一个来旅游的美国人,一个战绩卓著的退休陆军上枝,他并没有触犯什么法律,就这样一脚踢走?” “你知道布劳是什么人,你清楚他在于什么。” 切恩不高兴地用鼻子哼了哼。“我觉得,”他说,“你想对他实行报复,加纳那件事的影响吧!可是没有什么真凭实据呀!” 拉思怕恩保持着冷静:“你知道他在这里干的是什么勾半,这卷宗里有。事情一旦败露,我们大家都弄一屁股屎。”切恩缩了一下身子:“别说脏话。” “蒙茅斯街的整个行动……”拉思怕恩刚开口,切思就截住他的话头。 “不属我们管辖。” 拉思伯恩看看窗外,然后轻声问道:”是否有什么安排?” “安排?你是什么意思?” “我们故作不知,置之不理,是不是;”切恩翘起嘴唇,“我不懂你讲些什么。” “我想你知道我的意思,”拉思伯恩着有所恩他说。 “科林,你真有些捕风捉影。你对这个布劳有想法这我理解。我们在监视着他,不是吗?可我们总不能象公牛一样闯到瓷器店里去吧!上面指示我们……” “噢,”拉思伯恩打断他。 切恩没有理会。”上面指示我要听其自然。我们将监视布劳上校,但你不能动手。我们不想出什么事,对吧!不想招来使自己为难的质问。” “这就是给你的指示,是吗?”拉思伯恩问,尽量不流露出讽刺的语气。 “我们不过是政界主子的奴仆,”切恩叹口气说。“你看,这就是民主的代价。这确实不易,科林,不过你知道事情就得这样办。” 他站起来,走到墙边,把一张起皱的皇家卫队表演的照片舒平。“这就好了,总看着它别扭,”他又转过身来对着拉思泊恩说,“无论如何,我认为布劳上校不会在我们这里呆很久,我敢肯定他下一步将干更大、更宏伟的事业。那时他就不让我们操心了,你也会高兴起来。” “我会欣喜若狂,”拉思伯恩咕浓道。 “我认为,我们的莫斯科朋友对他这种人不会很重视的。” “但愿如此。” “你知道你自己的毛病:操心的事大多。科林。”停了一会儿他问道:“还有别的事吗?” “暂时没有。”拉思伯恩说道。 “每次见到你我都很高兴,”切恩笑笑。“我知道你会随时来找我的。” 拉思伯恩离开后,切恩按响蜂音器,黑发姑娘走进来,他把布劳的材料交给她。 “把它放在保密柜里,”他说,“不要到处乱放。” “我马上去放好,切恩先生,”她迟疑了一下又说: “我在想……” 他抬起头,“有事吗?” “我有点儿头疼。先生,您如果不在意的话,我想早些回家。” 他同情地笑了笑:“当然可以,把手头的事做完就回去吧!希望你明天会感觉好些,莱斯莉。” 半小时之后,莱斯莉穿上华达呢雨衣离开了办公楼。 ------------------ 转自白鹿书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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