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我不想干这个,"皮特茜嘀嘀咕咕,战战兢兢地把一只穿旅游鞋的脚放上台阶底层。
  "我明白,好妹妹,可事情总得有人干哪。要想拿到保险金就得先自己检查一遍房子。"劳丽跟保险公司经纪人联系过了。人家答应尽力而为。倒霉的是警方未结束调查之前什么也干不成。
  "能不能雇人来干?"皮特茜不肯再往前一步。她一头金发在头顶盘了个发髻,一条鲜艳的红尼龙发带垂在眼睛上。
  劳丽把她发带拨到脑后,说,"大部分活儿可以雇清洁公司来干。不过我认为咱俩自己面对这件事有好处。家里有些东西我不能交给任何人处理,"拉住妹妹的手,"咱们不能让那些坏蛋控制咱们的生活。这种人的兴旺就是建立在他人的恐惧上,你想让他们开心?"
  "不想。"听起来皮特茜仍未信服。也许让妹妹面对她们生活的一堆残迹是个错误。今早劳丽给朋友凯西打过电话,想消除心中疑虑。
  凯西是经验丰富的心理学家,专门研究犯罪受害人。她鼓励劳丽这么做。"当心别操之过急,皮特茜要么能勇敢地面对这场大祸,要么被这事影响一生。把她带回家去,开头她会害怕,你要尽量说服她。要是不行就打电话来,我星期五给她安排个时间谈谈。"凯西有一点态度明确,"你们俩都应该尽快处理好这件祸事,不然窝在心里,日久天长就不得安宁。"
  劳丽懂得灾难侵袭人的生活,破坏人的情绪有多快。为摆脱年轻时的阴影她花了多年时间。恶梦醒来一身冷汗的滋味她尝过,不自觉地怀疑一切人。差不多六年光阴她都用来克服做为受害人的身心摧残。决不能让妹妹经历这一切。
  "那好吧,一句话,要么你跟我进家门,面对现实,要么星期五去跟凯西见面。不过我想跟你说,你应当正视这件事,忘掉这件事。"劳丽口气坚定,"问题是我需要你帮助,我不愿一个人进去。"
  "你怕么?"妹妹仿佛连想都不敢想。
  "当然怕,而且气愤。"
  "我也是。"妹妹紧握一下姐姐的手,走上台阶,"姐,咱们进去。"
  警察在门上横贴一张黄色尼龙封条,标明这是犯罪现场。劳丽一把扯了下来。门嘎吱地开了,一股腐烂食品的气味令人恶心,"糟糕,忘了吃的。"
  "臭死了,"皮特茜捂住鼻子,"我看这事让别人干吧,对烤肉我可没多少感情。"
  劳丽同意。两人跑过厨房,把门关上。客厅、饭厅满目凄凉,只有几样东西奇迹般地完好无损。"皮特茜,你腾出一只角来,咱们把能用的东西放一块儿,再装箱,我带回商场去。"
  筛选过去生活的碎片无须多少时间。看看屋角,能用的东西少得可怜。妹妹已在清理她的卧室,于是劳丽决定去地下室取皮箱和纸盒。
  地下室里,一盏孤灯给一大堆破烂东西撒上一层怪诞的光。小心翼翼地绕过破碎的圣诞饰物,瓶瓶罐罐。地下室阴凉,冷藏柜里的肉没楼上的臭,但气味令人窒息。
  保存的纸盒大多被打烂了,要么潮乎乎地盛着长霉的罐头蔬菜。还算运气,皮箱未遭毒手。劳丽抓住一只拖上台阶,箱销大半坏了,幸好还能关上。再下去一次把妈妈的大箱子拖上来。
  箱盖被打开了,里头的东西撒了一地。把东西扔回皮箱,插上小柱子。想借助腿部的力量,她蹲下来抓住皮箱。比她想象的重多了,刚提起一点点,箱子就向前一倒,栽到渣砖墙上。抓住提手再试一回,结果成功地把自己摔倒在墙上。筋疲力尽,她顺墙一溜坐到地上,茄克衫挂住一块突出的渣砖角,听到衣服撕破的声音她好想哭,"真棒。"
  松开箱子回头看着墙。怪不得,一定是箱子把这块砖砸松了。伸手想拖出这块砖,又怕墙会倒。再把它推回去,推不动,卡住了。劳丽一点点拔出砖头,一面竖着耳朵听有没有墙要倒的声音。砖头顺当地出来了,墙壁好好的。墙洞里黑乎乎,潮迹流的,不知藏着什么东西。畏畏缩缩地抓住一只旧衣架,朝里头一扫,"哎呀,天哪!"
  说不定是发脆的羊皮纸涂满鹅毛笔的字迹?小小心心地拿起这捆信件,原来并不古老,她眉头一皱。
  信纸没装进信封。不过没花多少功夫就弄明白了是谁写的。"尼克·戴维森,你这勾引小姑娘的坏蛋。"
  上次弟弟休假时把尼克带到家里来,皮特茜当然一头栽进情网,爱上这个皮肤黑黑、郁郁沉思的年青人。封封信满篇许诺,劳丽敢说这些诺言他并没打算兑现。他比妹妹至少大10岁,几乎和劳丽一般大。实际上他对自己和劳丽的两岁差距并不打算隐瞒,劳丽拒绝了他好几次,他才罢手。
  看来他又盯上了妹妹。信上提到一个奶奶,要皮特茜常去看望,甚至还说他奶奶很感激皮特茜去看她,说奶奶很担心他俩的关系。
  "亲爱的、你必须把她争取过来。把我寄去的礼物送给她,好好听她的唠唠叨叨。要想趁我还驻在这里就结婚的话,你就不能和我待在一起。我想请你照顾她。老太太挺倔,你要坚强些,亲爱的。"
  看到这,劳丽火冒三丈。就算侵犯了妹妹隐私。但要是她一直行为如此的话,也不配有隐私权。把大箱子扔到脑后,劳丽快步蹬上台阶。向妹妹吼叫。
  "想不想解释解释?"她朝皮特茜挥舞信件。
  "那是我的!你无权!"皮特茜抢过信件,狂乱地检查一遍,"少了一封,你拿去干嘛啦?"
  "什么也没干。不过我知道该把它们统统怎么办。"
  皮特茜雷霆大怒,"我恨你!"
  "六个月来你一直跟我撒谎,还有脸这么说!"劳丽感到泪水正从眼睛后头涌上来,"我就是不明白,还以为你比做这种事成熟得多。"
  "当然成熟,尼克的爱情帮了我,"妹妹执意对抗。
  "尼克的爱情,"劳丽唾弃地说,"没门儿!好妹妹,他说话不算数。他驻在那个岛上觉得寂寞罢了。你总不会以为自己是唯一给他写信的女孩子吧?"
  "你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你妒忌,因为你想要他可他看都不看你。"睫毛油从她脸上淌下来。
  "胡说!"
  "尼克告诉我你向他献媚,还说为你感到遗憾,说见到我才明白我是他唯一心爱的人。"她得意地盯着姐姐。
  劳丽想忍,可到底咯咯笑了起来,"你真信他的话?皮特茜,尼克·戴维森是个油嘴滑舌的阴谋家。不过别扯远了,我关心的是你为什么撒谎。"
  "你永远不会明白。尼克说你这人心理变态,你厌恶男人,所以没法儿理解我们的感情。至少他奶奶夸奖我。"
  "皮特茜,尼克怎么看我我清楚得很,"指指皮特茜抱在胸前的信件,"可我担心的是发生在咱们姐妹头上的事。我不会阻止你跟尼克通信,只希望你有点儿远见。尼克完全是个大人,可你满嘴大人话,人却还是个毛丫头。"劳丽尽量有理有节。"我知道这挺难,可你必须正视现实。尼克要真爱你,你对他也真有把握的话,还耍这套小孩子的把戏干嘛。大人不会掩盖自己的感情。"
  "你就是,"妹妹发出指责。
  "你指什么?"
  "谁见到你和J·D都知道你爱上了他,可你对他讲了么?"
  劳丽屏住气,"这是两码事。"
  "为什么?"
  "我认识J·D时间还不长,他知道我对他有好感,但我不敢肯定自己真爱他。也许是一种健康的情欲吧。"
  皮特酋耸耸肩,"那就跟他睡觉好了。"
  "皮特茜!"
  "我看所有大人都一起睡觉。"劳丽明白妹妹在用激将法。
  "有些大人可能如此,但这不是解决一切问题的办法,尤其在这种时代,这个年龄,"她朝妹妹走近一步。"不过,我和J·D是否做爱并不是咱们要讨论的。我想知道对这个尼克你怎么办?"
  皮特茜下巴一场,"我要嫁给他,满18岁那天就结婚。"
  "那好。要是你俩都想这样,18岁那天就行动。在那之前,既然我对你的判断力和诚实信心不足,眼下咱们只好再考虑考虑规矩。"
  "甭对我指手画脚!该想什么做什么我自己知道。现在我就想离你远点儿。"看看姐姐的表情,"我要住到尼克奶奶家去,她也许认为我对尼克太年轻,可她至少不把我当作白痴!"皮特茜说完冲出房间。劳丽只好先反省自己,情绪大外露,舌头管不住,真是一团糟。现在两姊妹都需要冷静冷静。劳丽强迫自己清理家里的破烂儿。
  办公室发生的事也得应付,还有那个J·D。妹妹没说错,她的确爱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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