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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论事隔多久,思洁永远觉得这一天是她有生以来最凄惨的一天。莽莽撞撞扮演一个她根本没有概念的角色,在朋友的虎视耽耽之下偷偷打着哆嗦,她只能默默地用每一种她所知道的语言咒骂费特。 而他倒真会利用机会,这个恶魔!当这群女孩表现出难得的慷慨,要让他们两人独处时,费特没有答应。他在滑雪时编出一些好玩的游戏,让大伙儿笑成一团,他向这些女孩发出无法抗拒的挑战,而且从头至尾很有技巧地把思洁留在身边。 他拥抱她,牵她的手(甚至在滑雪的时候),谈话时总有些没完没了的亲昵动作;俨然一副情侣的姿态。 她气不过,趁她们不注意时用力把手抽出来,杆子一撑便滑下山坡。这是个陡坡,她希望能藉此打断他们追来的念头。然而他们都是滑雪高手,而费特则是奥林匹克的选手料子。 他们一分一秒也没离开过她。 一整天都在这种气氛下度过。思洁挂着一张笑脸,每当她确定朋友们看不见的时候,便往费特射去两道冰冷如利刃的眼光。然而他丝毫不为所动。 晚餐时她籍口头痛早退,待她看见费特朝她们眨眼起身时,不禁咬紧牙根。他像情人般的揽着她,直到走进电梯,思洁才将他甩开。 她木然的盯着梯门,知道他正抱着双臂倚在墙上看她。她没理会那笑意盈盈的凝视,只觉得既想懊恼的冲他尖叫,又想任性的投入他怀抱;这两种迥然不同的情绪差点没将她撕裂。 她自觉像个跷跷板,一上一下,一前一后。她从来没感受过如此疯狂的矛盾。这都是他的错,该死!即使她不断的告诉自己,那些亲昵的接触和甜言蜜语不过是戏中的一部分,但是一整天里,她也一直和自己想有所反应的冲动奋战。 “你的表情像个别扭的小女孩。”梯门滑开时他说,两人随即跨出电梯。 她没理会,绷着脸说:“你是不折不扣的黄鼠狼。” “我是什么?”他们抵达她的房门口,他在她身旁停住。 “你没听说吗?”思洁只顾找钥匙,打开房门,不愿抬头看他。“‘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眼。’” “我想这不是赞美的话。”他听起来很开心,就在她要进门的时候,他攫住她的手臂。 “又来了。”她定定瞅着他的胸膛。“今晚的戏演完了。我要到浴缸泡一泡,然后再读本好书;你去忙你的。那些女孩子不会知道你不在我房间的。晚安。”她听见电梯轻脆的叮咚响了一声。 “太迟了。”他低语。“她们上来了。”她还来不及出声抗议,他已经俐落地拥她入怀。 她带着无名的恐惧抬头看他,他的唇适时落下来。前几分钟,她拚命与纷乱的思绪和紧绷的神经挣扎,她的身体保持僵硬,嘴巴死命紧闭以抵抗他的侵犯。她激烈的呼唤她多年培养出来的专注能力。 然而她的专注能力对费特却起不了作用。 他的唇以细致的摩擦召唤她的反应,她觉得他的舌尖执着而温柔地探索着。强劲的手臂把她拥得更紧,其中一只手滑到她的臀部,将她贴向他瘦削的躯体,直到她感觉到他毫不隐讳的欲望。 她的心窝突然一阵悸痛。她发觉自己的手臂溜上他的腰,她的唇也不由自主地分开。她懊恼的发觉,他所唤起的欲望远胜过她的自制力。 然而费特突然放开她。思洁茫然地眨眨眼,看见两个路过的陌生人礼貌的别开视线。她这下才恍然大悟,原来他说女孩们上来了是骗她的。 她很清楚她的两条腿已松软无力,便倚着门柱凝视他。他看来十分镇定,双手插在裤袋里,微笑地回视她,紫色的眼眸放出光芒。 “晚安,小精灵。” 他的声音里是不是带着一丝瘖哑?思洁深吸了口气,挺直仅仅五呎高的身躯。“如果我是你,”她平淡的说。“我会小心提防,某人很可能对你不利。” “我会记在心上。”他正经回答道。 思洁转身走入房间,特别谨慎地把门锁上。她僵立了好一会儿,直到她确定他已经离开,才发出仿佛小猫咪怒吼般的怪声。 星期一和星期二也算得上是思洁这一生中相当凄惨的日子。费特继续讨好她的朋友,一再对她表示钟爱和关心。他倾出满腔的热情,把思洁逼到疯狂的边缘。 每天晚上他都送思洁到门口,留下一个让她彻夜清醒、孤独熬到天明的深吻。 星期三思洁终于获得独处的机会。费特午餐后宣称有重要的电话,留给她一个几乎要烙下印的热吻后,先行离去。她茫然的盯着他离去的身影,珍妮提醒她,她们打算到奥斯本进行婚礼前的最后采购。 思洁慌忙回过神来。“我想我还是留在这儿,待会儿见。” 邰媚给她一个淘气的眼色。“你在期待费特的电话,别打得太久吧!” “我不怪她。”安安轻叹口气。“他实在是个可爱的男人,思洁。大家都看得出来他是真心喜欢你!” 思洁挤出一个微弱的笑容。“待会儿见。”她重复道。可爱?不可思议。这个男人跟大白鲨一样可爱!她的朋友却不明白;费特已把她们迷住了。她们看到的只是一个和她们的朋友坠入爱河的男人,他英俊、魁梧又温柔,说情话时一点也不脸红…… 她乘电梯回房时,恍然发觉:自己怎么一直想着他?事实上,打从遇见他开始,他从来没走出她的思绪。这点使她害怕。 她硬是不肯承认这个男人不仅迷惑她的朋友,也迷惑她。但是她认输了,他‘的确’使她着迷。过去这三天里的情绪变化远比她这辈子所经历的还要激荡。尽管那情景荒谬透顶,然而叫她吃惊的是,她竟然发现自己爱上了这荒谬的一切。 费特让她生气,叫她沮丧,惹得她丧失理智。他不害躁的利用她制造的机会占她便宜,可是他却又使她开心。她必须随时提防着他;很少有事情能躲开他的眼睛。 然而,她对自己承认,她感到一丝喜悦。在这之前,她还不懂得舌战的艺术。但是现在…… 三天来他们经常斗嘴。她吐出甜蜜带刺的话,他则微笑地反击。因为她的朋友们总在身旁,他们通常压低嗓子嘀咕一些双关语和讽刺的对白。 思洁诧异的发觉,她从来没有如此活跃,如此注意周遭的事物过。这又是个可怕的念头:一切都是费特带给她的转变。她猛地把他推回她心房的角落,狠狠把门关上。 她在房间没待多久,从行李袋找出一本书之后便下楼去。在这个艳阳高照的午后,快乐的滑雪人聚集在山坡上,游乐厅已空空如也。 终于——只剩她一个人了! 思洁把脚搁在椅垫上,她打开书本,满足地对着熊熊的炉火微笑。算她幸运,她的朋友几个小时内不会回来,她总算可以沉浸在历史的天地里。 她陶醉在中世纪英国的民风色彩里,无感于时间的流逝。这位作者真是说故事的大师。枯燥的史实也被他点缀得生动有趣。 她只隐约感觉到来来往往的人影,周遭的声音也听而不闻。然而不知何时冒出一个声音,烦得像只嗡嗡叫的小虫,又像一首你怎么也忘不了的歌。 “思洁?” 她听出那个声音。 “嘿,小姐!” 她锁紧眉头,努力集中注意力。 “地球呼叫何小姐!” 她愤怒地甩开那个声音。 “我本来不想打扰你,可是你的椅子着火了。” 这个男性的嘻笑声终于达到预期的效果。思洁恼怒地叹口气,把书合上,气呼呼的黄眼珠循着那身里着毛衣牛仔裤的男性躯体,落在那张严肃的印地安脸上。“有何贵干吗?”她问得非常客气。 “怎么这样问?” 她瞥瞥腕上的大手表,再看看费特。“你瞧,我顶多只剩一小时了,请你——” “剩一小时做什么?”他插嘴问。 “趁那群女孩子回来前自我享受一番,否则我又要变成她们室内游戏的靶子了。” “什么游戏?”他撇撇嘴。 她笑得非常甜美。“看思洁出洋相。” 费特笑着坐入她旁边的空位。“你们一直在玩这个游戏吗?我没有注意到。” “你老早注意到了。‘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残忍,你是个残忍的女孩。”他伸出手抽过她的书。“你在用功什么?” 她抱着好玩的心理静待他的反应。他大声念出书名,眉毛突然往上一挑,脸上愣了一下。 “中古时代的研究。” “我最喜欢的书之一。”她清晰的告诉他。 费特抬头迎视她时,眼底有抹奇异的光彩。“你觉得米勒写的‘中世纪引导’如何?”他不经心问道。 “我……那本书……好极了。”即使他突然改用中世纪英语跟她交谈,她也不会比现在更惊讶。除了专攻中古世纪历史的学生——这种人已经相当罕见了——她从来没碰过对这方面感兴趣的男人。“你……你喜欢中世纪的历史?” “所有的历史我都喜欢。”他往后一靠,无意间把手伸到沙发后面。“我小时候希望长大能变成亚瑟王,兴趣就是这么来的。大学时的每一门选修课都跟历史有关,当时我无法决定要当律师或历史教师。” “法律赢了。”思洁非常注意无意中搁在她肩上的修长手指。 “那是最后的抉择。我来自律师世家,而且我希望能帮人解决困难。”他耸耸肩,苦笑一下。“也许太理想化了,可是不管他,我从来不后悔。” “告诉我。”她冲着他怪异的表情笑笑。“我想知道——真的,有关你的案件,你的当事人。” “那些堕落的人。”他嘲笑道。 思洁坦然地红了脸。“抱歉,当时我很生气。” “我知道你很生气。我好象有惹你生气的毛病,小精灵。你就像只对我咆哮的猫咪。” 思洁并不喜欢这种比喻,她皱皱眉说:“你要告诉我你的工作。”她催促道。 “是吗?”他的手指开始玩弄她耳边的鬈发。“我说不上来为什么,很枯燥,多半是如此。你得做些无聊的调查,设法说服不甘愿的证人作证,以及在法庭上争辩一些判例。” “没有惊天动地的大案子吗?”她有些失望地问。 他撇撇嘴。“目前为止,没有。只是一些一成不变,拖泥带水的工作。”他的视线落在前方,微微的蹙起眉头。“倒是有一个案子……” 思洁聆听着,迷醉在他的故事里。一个男人接受生死攸关的审判,那是件谋杀案。费特花了几个月的时间过滤证人的言词和物证,在案发现场徘徊,希望能找出蛛丝马迹。他相信他的当事人是无辜的。 他运用他的智能找出真凶。这个真凶完全没有涉嫌,她知道费特必然经历了不少困难。然而就像小说一样,最后真相大白,使他的当事人脱罪,所有的过失指向真凶。 思洁提出一些聪明的问题,获知更多费特过去几年所辩护的案子。接着他们改谈历史,讨论思洁博士论文的主题,交换一些鲜为人知的史实,争论那一个领袖对他的国家与文明做了最大的贡献。 就像拔牙齿一样,她甚至让费特谈起他的家庭背景。他的家庭很“普通”,他说。他的弟弟在念大学,父母住在怀俄明州。他的父亲是位退休的律师,母亲也退休了,以前是位商业美术家。 他们互相比较童年,聊起学校生活的恶作剧和青少年时期的心事。他们也讨论大学,提到工作有时候很烦人,而且做饭给一个人吃时可真讨厌。 他们不再是——也不可能再是——舞台上的两个演员。 直到第二天,思洁才发觉这层改变。强风侵袭之下,山坡地成了不安全的地方,于是大多数的旅客都留在室内。山庄里一点也称不上过分拥挤,只是要经过客厅或游乐厅时,千万得留意别撞上别人。 思洁和她的朋友忙着准备星期六将在山庄附属的礼拜堂举行的婚礼,而费特也发挥他惊人的效用。几天前,凯西便邀请他参加婚礼,希望他早日领着思洁走过礼堂。 邀请全山庄的来宾参加这项喜事是费特的建议。他说所有的人都喜欢婚礼,何况,这些客人可能很欢迎这项行程的改变。令思洁惊讶的是,凯西满心欢喜的赞成这个主意,而且当下就在大厅的布告栏上贴出海报。 凯西迅速的接纳费特的意见使思洁吓了一跳,重新衡量她的这群朋友。她们都喜欢费特,不只喜欢,她们像手足一般的爱他,短短几天,他已经完全赢得她们的信任。 思洁想说服自己,他不过是个担纲演出的演员罢了,然而昨天和她有过一席长谈的正经男人不断扰乱她这种想法。打从一开始,她所看到的只是个极具吸引力的男人。他所扮演的角色阻止她看清他的本性。现在,她看到的是他,而不是个演员。 她依然在抗拒她对他的迷惑,只是,她再也无法肯定的告诉自己,她不愿和一个疯子瞎混。这个和她谈法律、谈历史的男人智能很高,绝对是个正常人。至于这个男人为什么热中情人的角色,倒是个困惑的谜。 思洁唯一能想到的解释是他说过的话:律师们在内心世界里显然是不得志的演员。 星期四下午,她心里正想着这个恼人的问题,打算跨入电梯时,费特适时从里头走出来。她抱了满怀的缎带花,正要送往山庄顶楼的礼拜堂。费特完全没注意到这些五彩缤纷的负担,他一个突然的拥抱便把她抓离地面,差点没压断她的骨头。 梯门嘶嘶的滑上,思洁没好气地挣出他的拥抱。“干什么?”她晕眩的问。“中了马票啦?” “每个人哪,”他开口说,每说一个字就在她鼻尖上点一下。“每天至少需要三次拥抱,这样才能确保心理健康。” “唉哟!”他像很伤心的样子。 “你在愚弄我的朋友……和我!”她指控道,只觉得头顶快冒烟了。不管她是不是刻意煽起自己不可理喻的怒火,这几天来她已经受够了混乱的情绪,她要找个发泄的对象。既然他是罪魁祸首,更应该受之无愧。 “我有吗?”他无辜的问。 “你很清楚自己做了些什么!我的朋友当你是天之骄子,她们不知道你根本就是个狂妄、无赖、虚伪的骗子!” “躲进壕沟备战吧,小伙子。”他轻声警告自己。“她要正式宣战了!” “不准嘲笑我!”思洁气得直跺脚。“你该得个奥斯卡奖,你知道吗?你的情人角色演得比罗蜜欧还好!我已经受够——” “原来如此!”他温柔地呼道,紫色眸子里闪出满足的光彩。 “原来什么?”她生气的质问。 “你之所以生气是因为我演得太好了。你开始感到被追求的幸福,是不是,小精灵?” “别自作聪明!”她喊道。 “承认吧!你渐渐相信谈恋爱的滋味很不错。我让你感到困惑,因为你不知道你想要什么。” 这一回,思洁又跺跺脚。“颠倒是非!”她怒吼。“这个主意从头到尾都糟透了,而且你跟我一样清楚!”她发觉受挫的泪水涌上眼眶,不禁被自己软弱的行为怔住了。 “可怜的宝贝。”费特突然认真起来,脸上和眼底都写着悔意。“我真的使你难过了。跪下来道歉能弥补吗?” “不能。”她喃喃的说,不大确定他的悔意是真是假。 “如果我以梵伦铁诺的方法道歉呢?”他没有给她回答的机会,突然将她横腰一抱,使她住后仰倒,几乎变成了九十度。 思洁朝他眨眨眼睛,本能的抓紧他的毛衣,瞅着那双瞇成一线的黑眼睛,咽回一声按捺不住的笑声。这个突然的荒谬动作驱走了她的怒气,她几乎要开始恨他了。“你老电影看多了。” “原谅我,亲爱的。”他带着浓浓的腔调恳求道,完全不理会她没情调的批评。“我宁愿割了我的喉咙也不肯伤害你,我的宝贝!” 思洁还来不及回答,幸好一个女性的笑声打断他们。 “这是X级的电影吗,我可以看吗?”珍妮挖苦道。 费特别过脸和她的朋友说话,思洁看着他的侧面,觉得自己像件在他手臂上晃来晃去的大衣,真是可笑之至。 “我在向思洁道歉。”费特礼貌的告诉珍妮。 “你们一定吵架了,”她观察道。“你究竟做了什么?” “我也不知道,反正她很难过。” “要惹思洁生气可不简单。” “我完了。我要怎么做才能补偿她?” “发动玫瑰花和巧克力攻势。” “花她已经有了。”他理智的指出。 “你把它们都挤坏了,而且这是要送到礼堂的。” “是吗?我怀疑。我是不是该买些真花给她?” “是的,还有巧克力。” “为什么要巧克力?” “她喜欢吃啊!” 思洁还在那边晃,她想象得到自己是什么蠢样。她忽然想起梵伦铁诺电影里的一幕。“嗨!”她低语。“记得我吗?” 费特转过来低头看她。“嗨!”他装出惊讶的语气。“你在那边干么?” 思洁咽回笑声。“把他妈的魔鬼抖出来呀!” “你教会她说脏话了。”珍妮掠过他们俩,走进适时滑开的电梯。“好极了。我以为她一辈子都开不了窍呢,我走了。” 思洁看见电梯中的其它三名乘客,他们虽然礼貌的调开视线,却不曾掩去脸上的笑意,她觉得自己又脸红了。等他们消失后,她转回来盯着费特的脸。“表演完了没有?”她不耐烦地问。 “除非你原谅我。” “原谅你什么?”思洁想不起刚才的事。 “原谅我使你难过。我被赦免了吗?” “我想是的。可以放开我了吗?” “不够客气,”他挑剔道。“再一次。” “我原谅你。现在可以放开我了吗?” “现在,答应我不再对我生气。” “我的背快断了。”她回避道。 “答应我。” 思洁忽然恨不得她有尖尖的十指,好掐住他的脖子。“我从不承诺做不到的事。” “那么,答应我你‘尽量’不生我的气。” “想剥夺我唯一的乐趣?门儿都没有。趁我还没认定你比我想象的还要恶劣之前,拜托你放开我好吗?” 费特叹口气,让她站直,等她站稳之后才把手放下。“就像我刚才所讲的,你是个残忍的女孩。我不再多求了,毕竟——” “当然不行。”她讽刺的打断,厌恶的瞅着手中被压扁的花。“看看你做的好事!都被你压坏了。” “很抱歉。”他不是诚心的。 “那当然。你是个危险人物,大师,十足的危险人物。” “我是故意的。”他谦虚的否认。 “你就不能正经一下吗?” “喔,我很正经啊!”他缓缓笑道。“我一直都很正经,小精灵,只是你不了解罢了。” 好没来由的,思洁顿觉一股奇异的张力窜入她体内。她的手一紧把压扁的花抓在胸前,小心翼翼的看着他,不晓得如何诠释他的眼神。期待?不,不完全是。饥渴?不——可笑。他为什么这样看她? 费特突然伸出手,一只指头轻轻溜下她的脸颊。“还没有心理准备,嗯?” “准备什么?”她不安的问,不觉把花抓紧了些。 他咧咧嘴,眼底闪着笑意。“你永远是我的开心果,知道吗?我算准你一定会先发制人!”他自说自话,随即低下头飞快地给她一吻。“待会儿见。” 思洁愣在那边,目送他消失在眼前。“如果我活到一百岁,”她对着空洞的大厅嘀咕道。“我永远也猜不透这个男人。”她困惑的摇摇头,再回去换掉这些压扁的花。 傍晚时分,费特在游乐厅找到思洁。她就在火炉前歇脚,跑了一下午,她的腿都快断了。 “你在这儿啊!”他塞给她一只马克杯后便在她身旁坐下,手臂自然地绕到她身后。“我到处找你。” 思洁盯着杯中的咖啡色液体,他的手中也有相同的一杯。“这是什么?”“可可。礼品店都关门了,这是我唯一能找到的巧克力。” “谢谢,”她说,一边喝,一边想起珍妮刚才的话,不禁在心底窃笑。过了一会儿,她深思道:“你知不知道可可里面有一种化学成分和人在恋爱时由大脑分泌出来的成分相同,我想是因为这个关系,巧克力才会被认为是求爱的上品。” 他闪出兴奋的眼色。“你是在建议?” “难道不是吗?这至少可以用来解释一部分的离婚率,糖吃完了,化学成分消失了……然后爱突然不如你以前所想的坚固了。” “这是消极的看法。” “难道不是吗?” “你不相信爱吗?” “当然相信。”她定定的看着她的可可。“可是我觉得这个字被滥用了。很多人说爱,其实他们是指其它东西。” “你能为真爱下定义吗?”他伶俐的挑战。 思洁抬起眼光,盯着炉火认真思考他的问题。“真爱……是种分享。”她终于说。“分享美梦、欢笑,还有对你来说重要的事物;同时也分担困境。那是种……亲近,觉得你所爱的人以不同于旁人的眼光看你,甚至比你更了解你自己……”她的声音渐渐消失。 费特攫住她的肩头,给她一个突然而激动的拥抱。“这正是我的看法。”他嘶哑的告诉她。 思洁惊讶地看着他,她几乎忘了他的存在。她有种奇妙的感觉,仿佛这是第一次看见他。她剥开他情人角色的外衣,透视聪明律师的里层,再深入他迷人而淘气的天性,她所看到的让她讶异得无法动弹。他把杯子放在桌上,然后轻轻取过她的杯子。 她的脑海里发出一个冷静的小声音,警告她赶快打破两人之间这种突然、而几乎是痛苦的紧张状态。但她并不理睬。 费特一只手臂溜到她的膝下另一只绕到她背后,将她轻易地挪到他膝上。他的双眼和她紧紧纠缠,没发觉她轻柔的喘息。等她半躺在他身上,她的手臂本能地环住他的脖子。他粗嗄地耳语:“我不叫它爱,因为你不会相信我,但是我要你,小精灵。” 思洁失落在那双紫色的深潭里。他的唇覆上她的,她垂下细长的睫毛,第二声深深的叹息自她嘴边溜出。 他的吻里没有温柔的恳求,没有要求回响。他蛮横地掠夺她的唇,仿佛他有权这么做。 而那权利是给他的,因为她已无其它办法可循。即使他的动机不明,即使她不了解他,现在都已无关紧要。她照字面接受他的话,他要她。 她第一次默认她也要他。欲望和需要啃蚀着地,在她体内掀起唯有他能平息的空虚与痛楚。 一旦承认了,思洁不再压抑她的反应。她的十指在他柔软的黑发中纠缠,扭动身躯希望能更贴近他。她的胸部压在他的胸膛上,即使中间隔了两层厚厚的藩篱,她已感觉到毛衣下的悸颤。 毛茸茸的双手溜进毛衣底下触摸她光滑的背肌,沿途种下无数火苗。他的唇饥渴的诱惑她,教她如何去响应他的抚摸。 思洁的世界仅仅剩下一股熊熊的欲望,渴望能尽量接近他成为他的一部分。 “天哪!你真甜。”他瘖哑的低语。他的唇离开她的,最后落在她敏感的喉部。“多温暖而甜美,亲爱的……” 思洁模模糊糊听见他的话,她往后仰,允许他的唇恣意掠夺。她在某个神奇的世界里飘荡,出神而入迷。 返回地球的瞬间来的突然而完美。思洁不知道该沮丧的尖叫,还是歇斯底里的大呼解脱。 “嘿,画眉鸟呀——我们打算去吃晚饭了,你们感兴趣吗?还是要我咬断自己的舌头?” 是珍妮的声音,她和其它人站在游乐厅门口,诡异的朝房里独处的情侣而笑。她才说完便传来一些格格笑声和一声“哇塞!” 思洁朝那双明亮的紫色眸子凝望了一剎那,然后才匆匆忙忙跳下费特的膝部。她被自己的反应怔得忘了害羞,她把毛衣拉好喃喃说:“晚饭,当然。” 要是以前,她应该会说:“感谢上帝,我获救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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