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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丽沙白,狱中自语: 我——蒙受猜疑 却毫无证据。 ——伊丽沙白在乌德斯多时,临窗以一 颗钻石搔头,那是她未登基之前。 我们返抵国门,刚好赶上她的加冕礼。那一天,真是万民欢腾,大家竞相传诉,说好日子就来到了。史密斯菲城大火的烟味犹存,不过这平添一分欢腾景象。血腥玛丽死了,此时由好人伊丽沙白登基,统御我们大英帝国。 这是正月一天下午两点整,我看着她前往伦敦塔。她身着深红色的皇袍,看起来就象属于马车的一部分,因为马车也铺着深红绒缎。马车上有座遮篷,由几位武士顶着。武士中有位约翰. 派洛爵士,腰力奇强,自称是亨利八世的私生子,因此也算是女王的哥哥。 我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她一身皇家绒袍,貂皮披肩、貂皮礼帽,帽底露出她的秀发,晶亮的雪白衬着灿红的发丝,真是高贵异常,一双棕色的眼睛炯炯有神,顾盼之间,微露急切的神色。看她那付容光焕发的样子,我想那时候的她的确非常美丽。就如母亲所描述的,她真是不同凡响。 她身材略高,相当苗条,因此她显得比实际年龄要年轻得多。那时候,那二十五岁,对我这十七岁的女孩而言,已经算很老了。我注意到她那双手(她一有机会,总不免要展示她的手),那真是柔荑一般,尤其十指纤纤,仿如削葱根一样,她的脸型稍长,为鹅蛋脸;眉色浅浅,几乎看不出眉型;眼光则十分慑人,灿亮得近乎金黄。她的点儿近视,因此每当她努力想看清楚,就给了周围的人一种印象,她在窥探你的内心,这实在教人紧张。我那时虽年轻,就已看得出她有一种特质,所以我特别相观察她。 随后,我的注意力被另一个人吸住了。那是罗勃. 杜雷,女王的护驾,与女王并骑同行。我从没见过那样的男人。他在车骑之中,显得光彩夺目,就如女王一般。他相当高大,肩膀宽阔,还有一张最英俊的脸庞。他庄严、高贵,周身所散发出来的尊威足可与女王匹敌。他神情凝重,并不兀傲,顾盼间,显得沉静自若,十分自信。 我以急切的眼光看着他,又看着女王,再回头盯住他。 女王停下来,向平民说话,她面露微笑,注视着他们,尽管为时短暂。后来我知道她以不得罪人民为上上之策。她的臣下常令教她的厉害,然而平头百姓却认为她是最仁慈的女王。她们一呼喊:“天佑陛下!”她便回答:“天佑我民!”借以提醒他们她关心他们的福祉,不下于他们对她的关切。花束从四面八方呈献上来,不管呈献者多么卑微,她一律殷殷接纳,仿佛那些礼物都极为珍贵一般。据说还有个乞丐在舰队桥上献给她一束迷迭香,她抵达西敏寺时,花还悬在马车上。 我们随看御驾前时(我们毕竟她的亲戚),所以我们看到康希尔和查普两区的庆会,家家户户的窗口,旗帜与彩带纷飞,一片欢腾的盛景,简直美不胜收。 翌日,我们参加了加冕大典,看她踩着长长的些毯迈进西敏寺,地毯是特地为她而铺的。 我看得发呆了,因此不太留意整信仪式过程,不过当她戴上圣爱德华那顶大冠,再又戴上较小的那顶缨满珍珠、钻石的后冠时,我觉得她十分美丽。加冕礼行毕,鼓乐大作,伊丽沙白便成了大英帝国女王。 “以后的日子就不同了。”父亲说着。他讲得多对! 没多久,女王主召见了他。晋谒完后,他兴高采烈地回到家里。 “她真令人惊叹!”父亲告诉我们:“她的举止可圈可点,完全是女王的派头,人民都钦佩她,她对他们也非常和善。感谢上帝,让我能服侍这样一位女王,我一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女王请父亲加入议院,也邀她的凯撒琳表姐,我的母亲到她内宫当一名贵妇。 几个女孩子都兴奋地跳起来。这表示我们就要进宫了。以前那些烦人的音乐课、舞蹈课,这下全派得上用场,什么抒情曲、琵琶、大键琴,还有什么淑女礼,那些活受罪的东西如今比什么都来得有价值。夜晚我们叽喳不休,谈论著未来,兴奋得睡不觉。我必定有些预感,预知我的命运将与此有关,因为我简直兴奋得不可名状。 女王表示她想见我们,不是一起接见,而是个别接见。 “你们每个人都会有份的。”母亲兴奋地说:“以后,你们一定会有机会。” 所谓的“机会”是指美好的姻缘。在流亡期间,这是父母最为关切的一件事。 轮到我晋谒陛下的日子终于到了。当天我所穿的那套篷裙,迄今我仍有很鲜明的记忆:深蓝的色泽,丝绸质料,钟形的裙身,以及多节的篷袖。身紧紧束着,却十分合称。母亲还将她所珍爱的一条腰带系到我腰上,那是由许多不同色泽的宝石穿成的,母亲说它会为我带来好运,我很快就发觉她说对了。我本不想把头发掩起来,老实说,我很以我的一头秀发为荣,然而母亲说戴一顶法国兜帽更加合适。我本想抗议,因为这样一来,我的秀发就给罩住了,可是这一次我非服从不可。母亲很担心我会威胁到女王,她特别强调:如果我惹得女王不悦,那不仅是我,连一家人的好运都会被我破坏掉。 初次谒见中,最令我吃惊的是她那付权威的模样。从那一刻起,我们两人的生命就纠结在一起了,尽管那时候我们并不知道,她在我的一生中,所扮演的角色,比任何人都来得重要,当然,除了罗勃。她政务方面尽管有许多重大事件,但是对她而言,我也绝非无足轻重的角色。 那时,我虽想世故一点,无疑还是有些天真,在德国的那些年使我笨了不少。不过我第一眼看伊丽沙白就发觉她有一种特质,那是我从未在别人身上发现过的。我知道她这二十五年的岁月,一定历遍沧桑,绝非多数人所承受得了的。她数度涉死,竟日生活在死亡的阴影中,伦敦塔内的生活,更随时有斧刀加颈的危险。她母亲被处决时,她才三岁不到,她记得那件事吗?那对棕色大眼说明她记得一切,并暗示她不仅将学得很快,也将记下所有的经验。她的早熟,早已远近皆知,那个课室中的小学究。大概因为这样,所以死神虽然穷追不舍,却绝不曾逮住她,如今,她手握王权,这么快就当上了女王,可是你只要同她相处一分钟,就会发觉她的威严不是装来的,仿佛她生来就准备当王似的,也许她真的下过一番功夫。她相当苗条,背脊挺挺的,一身美好的肌肤得自她父亲的遗传。她那雍容华贵的母亲有着深色的发、淡棕色的肌肤和黝黑的大眼。继承那双眼睛的是我,不是伊丽沙白。据说我的眼睛正是得自外婆的遗传,不过我那头既浓又卷曲的发,带着淡蜜的色泽,这种组合无疑是相当迷人的,只有傻子才会否认。我自己也很快就知道了。我看过葆琳家族的肖像,伊丽沙白丝毫不象她母亲,当然,她那聪明绝顶的脑筋除外。我相信安. 葆琳必定是利用这种天赋来迷倒国王的,使他为她的缘故休掉发妻,并且不惜与教廷决裂。 伊丽沙白的头发是金中带红。我早听说她父亲虽残酷,却具有吸引人民的魅力。伊丽沙白也如此。不过她另有女性的魅力。 初次拜见,我觉得她正符合我的想象。我立刻发觉她对我甚有好感。我那出色的容貌和爽朗的性格显示我是家族中公认的美人。 “你真象你外婆,”有一次母亲说:“不过,你得要小心点。” 我懂她的意思。男人会被我迷住,就象他们迷上玛丽. 葆琳一样,我必须小心翼翼,绝不吃那种没用的甜头。这种远景很令我开心,也是我喜欢到宫廷的原因。 女王正坐在一张巨大的雕椅上,大概就是宝座吧?母亲带着我向她走去。 “陛下,这是小女蕾提蒂亚,在家里我们都叫她蕾蒂丝。” 我屈膝一躬,眼睛低垂,表示我不敢仰视皇家的威仪。这是爸妈教我的。 “我也要这么叫她,”女王说:“蕾蒂丝,站出来,走近些,我才看得清楚。” 由于近视,她的瞳孔显得很大。她的肌肤嫩白得令我吃惊。淡淡的眉睫,使她有一种惊奇的神情。 “嘿!揩涕,”她叫母亲。她习惯提别人取绰号,而母亲既是凯撒琳,她自然要叫她揩涕了。“你这个女儿很漂亮呢!” 那几天,我的美貌很博得她的欢心。她对美貌特具好感,男人的英俊尤其能打动她。不过她的确喜欢漂亮的女人。 “谢谢您,陛下!” 女王笑了:“表姐,你真多产,七子四女是吗?我喜欢大家庭,蕾蒂丝,把手伸过来。我们是亲戚,回到英国,你觉得怎样?” “陛下登基后,英国便成了美丽的乐土。” “哈!”她又笑了,对母亲说:“我看你把她教养的很好。我敢说,那一定是法兰西斯的主意。” “我们离家时,法兰西斯很担心子女的前途。”母亲回答:“陛下一有危险,他就非常绝望,我们也是。” 她严肃得点点头:“你们既然回了国,以后的日子就不担忧了。揩涕,你得替你女儿找丈夫了。如果它们都象蕾蒂丝一样漂亮,就不会有问题。” “陛下,回国真好。”母亲说:“目前,我和法兰西斯除了女儿的婚事外,别的都不担心了。” “我们得想点办法。”女王说着,把目光转向我:“你的蕾蒂丝显然没什么话好说。” “我想我应该等您许可才能开口。”我很快答道。 “那你可以开口了。我很高兴。太过安静的人,我很不喜欢。饶舌的坏蛋也比沉默的圣人要来得有趣。” “我要说我和父母一样,很高兴来到这里,还有,能够看到我的亲戚登上王位,我尤其喜欢。” “说得好。表姐,我看得出你训练过她的口才。” “陛下,这是我自己学来的。”我立即反驳。 我的鲁莽,令母亲大吃一惊,不过女王把嘴一咧,表示她并非不高兴。 “你还学了些什么?”女王问。 “在讨论时,如果没有说话的余地,就要静听。而且,尽可能让自己成为话题的中心。” 女王笑了,“看样子,你真够聪慧。来到宫廷时,你就需要懂这些了。许多人都会聊天,但懂聆听的人不多,其实这种人才算聪明,而你才不过十七岁,就已经懂了。过来,坐到我旁边。我要和你谈谈。” 母亲显得很高兴,同时也瞄了我一眼,要我当心些。她是对的,我可能冲动了点。 这时门突然开了,一个男人走了进来。这种唐突的举动令母亲惊骇不已。 他与我所见过的任何男人都不同。他具有一种特质。他无疑是很英俊的,然而“英俊”二字根本不足以描摹他。英俊的男人非常多,可是具有他这种非凡特质的我却从没有见过。加冕大典中我曾看过他。也许我象别的女人一样被他迷得发痴,可我并非向来就爱他爱得入骨。每当我回想遥远的过往,想及我们日后的相处,都不由得颤栗。任何人对罗勃不管是爱或恨,都得承认他具有那种领袖气质。那原是与生俱有的统御魔力,除此而外,我找不出别的更好的字眼来形容他。他也深知自己具有此种魅力。 他体格魁梧,周身散发着一股威力。“威力”正是男性魅力的本质,至少我个人是这么想。每次我同几位妹妹谈论心目中的“白马王子”(我常常谈,因为我知道感情方面的际遇在我一生中一定占很大的地位),我说我的爱人一定是个发号施令的人,他必定很富有,而且他一发怒,别人(我当然除外)就只有畏缩的份儿,我发怒他也会怕的。我在描述我所要的爱人时,我知道我其实是说我自己。我向来很有野心,我要的不是短暂的权势。我从不嫉羡伊丽沙白的王冠,反倒庆幸她拥有女王的头衔。因为每当我们之间的敌意一变得强烈,我就知道她若非有那顶王冠,就绝不是我的对手。我喜欢吸引别人的注意力,而且也要我所中意的人抗拒不了我的魅力。直到现在,我才知道自己欲望极强,而且不得满足势不干休。 那时候,罗勃. 杜雷是我所见过的男人中最具有魅力的一位。他肤色很深,相当黝黑,头发又浓又密,也近乎黑色。一双黝深的眼睛非常灵活,仿佛无所不见似地,鼻子略微鹰钩,身材矫健,象个运动员。他一进来,就象国王会见王后一般。 我发觉他的来到改变了伊丽沙白。她那白晰的肌肤因为兴奋,便微呈粉红的色泽。 “这是罗勃,”她说:“果不出所料。你总是未经通报,就闯进来了。”讲得尽管尖刻,语气却充满着柔情。这位不速之客显然绝非不受欢迎的,而且,显然她早把母亲和我忘到了九霄云外。 她伸出一只嫩白的手,他轻轻握着,俯身一吻,再盯住她的脸,她的手仍留在他掌心。看他们相视而笑的样子,我就猜得出他们是一对情侣了。 “亲爱的陛下,”他说,“我是特地赶来的。” “有什么灾难吗?”她答:“快告诉我。” “非也,”他应着:“我只是太想见你,才忍不住赶来的。” 母亲把手搁到我肩上,要我转向门口,我回头看看女王,以为应该等她许我们离开才走。 母亲摇摇头,我们一起离开。女王已经忘了我们,罗勃.杜雷也一样。 我思潮喷涌,一直想着他们。我忘不了那位英俊、高贵的罗勃. 杜雷,以及他注视女王的那种神情。我不无愠怒之意,他居然连瞧我一眼都不曾。要是他看过我一眼,我保证他非再瞄第二眼不可。他的影象不断浮上我的脑海。他那浆白的襞襟,紧身上衣,弧度优美的臂线,以及耳上所戴的一颗钻石,无一处不引起我无限的幽思。我还记得他那双裹着长袜的长腿,曲线是那般优雅匀称,难怪他不系袜带,要是体格没那样好,就不能那样潇洒了。 初遇的印象使得我大为反感,我决心报复。想想,那种三角关系形成的时候,居然没有注意到蕾蒂丝. 诺里斯。而她的母亲,在几分钟前才把她引荐给女王,态度还那般谦卑! 这是个开端,此后,我就常常出入宫廷了。女王对她母亲的族人相当友善,也很有感情,尽管她很少提到安葆琳的名字。国中怀疑她是否合法的人当然不少,可是没有人胆敢声张,因为人都怕死。女王很聪明,当然不会不知道,因此她经常要别人注意她象她的父亲亨利八世,而且一有机会,便强调那相似点。她长得象他,这无可置疑,所以做起来并不困难。不过,她一直很照顾葆琳家族,仿佛想借此补偿那位被弃的夫人似地,我和妹妹赛西丽亚就这样成了女王身边的宫人,几星期之后,我们便住进宫中了。安和凯瑟琳还小,不过她们以后还是有机会的。 宫中生活多采多姿,正是我在那几年枯燥的流亡生活中所梦寐以求的。我正值青春年华,恰可以尽情欢度。 宫廷是全国的中心,有钱人和野心家皆趋之若鹜。全国的名门巨族粗集于女王四周,互相竞其奢华。女王身居核心,也喜欢夸耀和豪奢,只要费用不必由她支付。她热爱盛大的庆典,宴会,也热爱球队赛和狂欢,但我发觉她饮食非常节制。她雅好音乐和舞蹈,且一向乐之不疲。她多半和罗勃. 杜雷共舞,不过若有舞跳得不好的英俊男士,她也会稍稍戏舞一番,她迷上我主要是由于她那多变的性格。看她一身华丽的衣饰,妖娆万状地同罗勃共舞,仿佛蓄意挑逗似地,很给人一种轻浮的印象。身为一位女王,这种模样相当危险。不过她变骤极快,忽然之间,她就能够收敛,且变得严峻、端庄,以维护她的权威。此时,她会让那些专家人才(就如威廉.赛梭),晓得她在控制大局,她的旨意,必须格遵无误。谁也不确定她何时会收心,所以大家都小心翼翼地。当然,罗勃. 杜雷除外。不过我不只一次看到她开玩笑地掴他一掌,状极亲呢,而其实也是在警告他她是女王,他只是她的部属。我还看到罗勃握住她那只手,深深一吻,这似乎令她心软了。那些日子里,他实在是自信心十足。 显然,她很喜欢我。我的舞艺足可与她媲美,虽然没有人最于指认。全宫廷中,任何人的舞技都比不上女王,在衣饰、容貌方面,也没有一个女人能和她较量。她各方面都优越非凡。但我深知自己是宫廷中公认的美人,这一点女王也承认,她她把我当作她的亲人。我富于机智,有时我故意露几手给女王瞧,她并无不高兴的表示。她很乐意照顾母系的亲戚,仿佛借以安慰她母亲在天之灵似的。好几次,她把我留在身边,在那超初的日子里,我们经常在一起欢笑,她也明白表示很高兴有我相陪。谁知道以后我们会成为情场上针锋相对的劲敌呢?我们的交情尽管不错,但在她和罗勃会面时,却绝不许我或任何漂亮女子跟在身边。以前我常认为她就是对自己的容貌不太有信心,才经常需要别人称赞她美得不得了。要是她没有王冠,那么她还迷人吗?我怀疑。不过要想象她没了王冠的样子是不可能的,因为那是她的命根。我常审视我的长睫、月明眸,以及淡蜜色浓发衬着的小巧脸蛋,相形之下,伊丽沙白那张苍白的脸就逊色多了,不是吗?那淡得几乎看不见的眉睫,那高傲的鼻子,以及那白得病恹恹的肌肤,任何人只要客观些,都会承认我远比她美。然而她具有王者的威仪,而且如众所知,她是太阳,我们不过是环侍在侧的行星,仰靠着她赐予光明。她尚未登基之前,身体一直很虚,还患过几场大病,据说差点没死。现在她登基了,以往的病痛,仿佛被好抛到九霄云外似的,不过她的肌肤,还是带着那病弱的颜色。她喜欢画自己的脸。每次她一画,那病恹的神情就消失,然而不管她画什么,王者的威仪绝对留着,光凭这一点,就没有一个女人可同她抗衡。 女王跟我谈话,比跟其他宫人要来得坦白。我想这跟亲族渊源不无关系。她喜欢新奇衣服,我们常热烈地讨论。她有好几套篷裙,数量之多,连藏衣室的侍女都不敢确定。她身材细挑,丰满的女人穿不得的款式,对她却十分合适。我们得穿戴扎紧的饰结和难挨的鲸骨圈,为显出纤细的腰肢,这些苦她也照常承受。她的襞襟总镶上金银花边,还经常满缀着珍宝。在那段期间,她偶尔也戴那所谓的“死硬发型”,也就是说,在她那头金红的秀发上,再添加一顶假发。 我写的这些,都是在阿密. 罗莎德事件尚未发生前的事情。以后,她再也不敢那么放任了。她虽不断要别人称赞她完美无瑕,却也懂得从经验中学得教训——这是她那复杂性格的另一面。自那次悲剧之后,她再也不曾随便和别人聊天了。 我想,罗勃那时候若是个自由人,女王很可能会同他结婚,不过我又觉得那对他已婚的事并没不高兴,尽管这使得他们不可能结婚。我那时太天真,无法了解实情,以为她很高兴罗勃先娶了阿蜜,才不致于同珍.格雷结婚。这种说法太简单了。我对世故人情不太了解。显然还有待磨练。 她曾经对我谈及罗勃,现在,每想起那些对话,我就不由得一笑。即连她,拥有那么大的权势,也仍然不能看清未来。他是她的“甜心萝卜”,她还温柔地称他为她的“眼睛”,因为他老是要注意她的健康,这是她告诉我的。她喜欢替周围的英俊男士取浑名,不过谁也比不上她那双“眼睛”。我们一致相信罗勃要是没有妻室,女王一定会嫁给他,可是等障碍一除去,她却狡猾得没踏入陷阱。女人很少这样明智的。若换上了我,我会怎样?我一点我很怀疑。 “我们曾一起被关到伦敦塔,”有次她对我说:“我是因为韦艾特的谋叛,罗勃则是被珍. 格雷牵累。可怜的罗勃,他总是说他对那件事毫不在意,还说只要能看到我登基,他抛弃一切都肯。”我看着她的表情逐渐柔和,原先的兀傲完全消失。她突然变得柔婉起来。并不是说她不常温柔,其实,在她严厉的时候,那种女性特质照样会自动流露。我相信这是她的魅力,是她能对男人发号施令,并让他们甘心替她跑腿的真正原因。当女人是她的拿手本领,但依我的经验,她除了对罗勃外,对任何人都不曾有过那种表情。他是她一生的情人,当然,王冠除外。 “娶珍的是他弟弟基尔福。”她继续说:“都是诺森伯兰那老狐狸搞的鬼,想想看,罗勃差点儿就娶了珍!幸亏老天让他早婚,虽然门户不当,但总也值得庆幸。我们就这样被关在波仓塔城。苏西克斯伯爵来到我身边。我记得很清楚。蕾蒂丝,如果你以为自己不久就要被砍头,你会怎么想?我下定决心不让斧头砍我。”她的神情突然黯淡下来,我知道她是想到她母亲。“其实我从不想死。我早就拿定主意,要和他们周旋到底。我似乎听到某种声音说:‘忍耐点!几年后一切都会改观的。对!这一切都会过去的。’” “那是陛下臣仆祷声,传到您耳朵里了。”我应着。 她向来就逃不过奉承阿谀,也许能够,可是就象个老饕,明知阿谀有害,却照吞咽不误。 “可以。不过我也有懊丧的时候。我曾在狱房中高喊:‘我,就象曾被监禁到这儿的前人一样狐独无助,我是个臣仆,囚犯,噢!上帝,在你面前,我一无所有,除你之外,我别无任何依靠了。” “陛下,我很明白。”我告诉她:“您勇敢的喊话一定上达于上帝了。您既勇敢又聪明,所以能够得到您祢特别的眷顾。事实证明,祢是个很好的盟友,只祢一个,就敌得过您所有敌人的总和。” 她注视着我,笑了:“蕾蒂丝,你真是讨人喜欢,你该留下来陪我。” 她又继续说道:“任何事一和罗勃有关,总变得很罗曼蒂克,向来就这样。他和牢头的小儿子交上朋友,小男孩很崇拜他,连儿童都感觉得出他的魅力。那男孩送花给他,他就托他转送给我,里边还附上一张纸条。所以我才晓得他也被关在塔里,连那个狱房,我也知道。他向来就很大胆。看样子,他一定是在我被解送去那里的途中看到我的。以后我一拿这件事开他玩笑,他就说我们两个都差不多。他从来不预见失败,这种个性,就跟我相同。我一获准在塔的辖区内散步,就走过罗勃的牢房。那些狱卒也不敢对我太凶,真够聪明,我总会记得的,也理当如此。不过,我一瞄到罗勃,透过铁窗看着他,那种际遇,使得我们那段坐监的日子,充满了甜蜜和温馨。” 一谈起罗勃,她就滔滔不绝了。 “蕾蒂丝,他是第一个找我的人。”她继续说着:“真绝!我的王后姐姐病得要死,可怜的玛丽,我真是同情她。她在位期间,我一直是她忠实善良的臣民,可是人民厌倦了宗教迫害,他们要一位新教女王。” 她的眼下略微低垂了。我想没错,陛下。可是他们如果要一位旧教女王,你会听从吗?这个问题我清楚得很。她的宗教对她有利,已故的女王则因为宗教而绊了一跤,毁了一世的声名,死了还让人民高兴。 “女王必须按民意来统治国家。”伊丽沙白说:“感谢主,幸亏我深谙此理。我姐姐快断气时,前往哈特菲市的大道上挤满向伊丽沙白致敬的民众,而不久前,她的名字还没有人敢提起。不过罗勃一向效忠我的,自然他该是第一个来见我的人。他一从法国赶回,就直冲到我面前。他说他以前就想陪我,可是那会带给我危险。他还带着金子,表示我万一必须争取王权,他将与我联合阵线,也半醵资拥戴我,唉!他竟那么愿意。” “他的忠心为他博得声誉,”我说着,还挖苦地附上一句:“也给他带来好处,身为陛下的护驾,是个很好的职位。” “蕾蒂丝,他对马匹很在行。” “对女人也是,陛下。” 刹那间,我恍悟我说得太过分了。不觉打了个冷颤。 “你为什么这样说?”她质问着。 “一个男人,有那样优越的条件,有那般俊美的仪表,当然会把所有的女性都迷得五体投地了。” 她很狐疑,不过她仍许我把话讲完,但没多久,我的脸还是被掴了一掌。她说我把她的一件袍子弄得乱七八糟,其实,我知道那是为了罗勃。那双纤纤玉手,竟能够掴人,尤其那颗钻戒还会刮到你的皮肤,这不啻是个警告,看样子傻瓜才会惹女王动怒。 翌日,罗勃一来,我留意到女王在观察他,也观察我。我们并未眉目传情,她八成十分满意。 那段期间,罗勃完全没意识到我在存在。他处心积虑要逞其野心,以防被投闲置散。那时候,他一心只想跟女王结婚。 我不免猜想他那位住在乡间的妻子,不知她对那些谣传作何感想。他从未带她进宫。这必定已经引起她的疑心。要是她来到宫廷,一定很有意思。我想象着我自己跑去拜访她,并建议她陪我回宫,然后,我就把她介绍给女王:“陛下,这位是我的好友,杜雷夫人。您对护驾先生一向恩宠有加,因此,我就到柏克厦去造访这位夫人。我相信您一定愿意让护驾先生享有娇妻相陪之乐。”这番想象,把我那难缠的天性表露无遗,当然,也包括我内心的烦闷。我,蕾蒂丝. 诺里斯,远比那伊丽沙白迷人,却受到宫中最英俊的男士所忽视,甚至连瞄我一眼都不曾,只因为她拥有一顶王冠,我却除了自己之外,一无所有。 当然,我绝没那份胆量把杜雷夫人带入宫,否则那掴到我颊上的掌,恐怕不止一个,说不定还会被逐出宫廷,永不得回返。 有个老妪就因为毁谤女王而被捕下狱。这真有意思!那居无定所,光靠打零工糊口的才太婆居然会自以为比我们这些宫人还懂得女王闺房所发生的一切,真令我惊讶。 然而,那老杜妈也并非毫无根据。她是在替一位贵妇缝补衣物时,听说护驾先生送女王一件衬裙作为礼物,稍后她传话出去,却说那并不是一件衬裙,而是一个孩子。 要是这谣传纯属臆测,毫不可信,则根本不须理睬一个疯老婆子的疯话。可是从女王对罗勃的态度,以及他们过从甚密的情影看来,这种传说,有人可能会信以为真,那个老杜妈就因为这样被逮捕了。逮捕的消息一经传出,立刻传遍全国各地。 伊丽沙白倒也相当机警,她把老太婆当成疯子释放了,还计她重操旧活。那可怜虫本以为会被凌迟至死,没想到竟能重见天日,感激得不得了。结果,老杜妈的案子很快就被淡忘了。 我常怀疑:这件事对女王处理不久后所发生的那件事,是否有些影响。 国内外对女王的婚事当然不无臆测。本国需要一位继承人,宫中最近几次所发生的争执就因为继承权的问题而引起的。女王的大臣都希望她尽快选个丈夫,好作安定社稷之需。她虽未入中年,但也不太年轻了。当然,谁也不敢提醒她这一点。 西班牙的菲力浦国王就在动脑筋,我听到罗勃和女王在嗤笑他。原来女王已知道那位国王说过,假如要他娶那伊丽沙白,他就非要她信天主教不可,而且,短期内即使她还未怀孕,他也不可能同她一起生活太久。这种话简直是存心气她。信天主教?她之所以大受拥戴,正因为她是虔诚的基督徒,而一位准丈夫竟宣称他想尽快逃开她,光凭这句话,就足以令她高傲地拒绝。 不过她的大臣还是希望她快快结婚。看样子,要不是护驾先生已经结婚,有些大臣还是会同意她和他结合的。嫉妒罗勃的人相当多。我一生多半周旋在一些野心家之间,凭多年的经验,我确信嫉妒是最常见的情感,当然也是罪之尤者。罗勃深得女王的宠爱已是不争的事实。她掩饰不住对他的好感,把许多殊荣都封赐给他。一些善妒的人巴不得罗勃快快退场,便忙着替女王物色夫婿。西班牙国王的侄子查理斯大公爵是人选之一,沙若尼公爵和瑞典的查尔斯王子也各插上一脚。候选人愈多,女王愈是关心,因为她喜欢佯装考虑来开罗勃的玩笑。不过一般人并不认为她会选定任何一个。她对于婚姻,总是兴奋地期待着(年老时也一样),然而她的态度,却一直是个谜。她内心仿佛非常畏惧,但有些时候,她又觉得那令她着迷。她这种性格随着年岁的增长日渐明显,但我们中谁也无法了解她这方面的心思。那段期间,我们都未曾留意这一点,每个人都以为她迟早总会结婚的,要不是为了罗勃,她早就挑好人选了。 不过,罗勃依然故我,依然陪伴着她,当她的甜心萝卜和她的眼睛、她的护驾。 苏格兰方面又来了一位新人选,那是亚森伯兰的人。女王一口就谢绝了。 在内宫,我们常交头接耳,叽喳不休。我们多方揣测,而我经常遭受警告,只因为我的胆子特大。 “蕾蒂丝. 诺里斯,小心你那天出了岔子,女王就要你卷铺盖,谁管你是她的亲戚?” 一想到要被羞辱地送回老家,重度那枯燥的生活,我就颤抖不已。我已有几位追求者。赛西丽亚料定我不久就会获准结婚,可是我还不想出嫁。我需要时间好作正确的选择。我虽然机敏,不致于在婚前胡搞,可是我非常渴望有个情人。我听说有些宫人一怀了孕,就被遗送出宫,嫁到偏远地带,从此就把余生断送在枯燥的乡间,还得忍受丈夫的怒骂,责怪她的轻浮,仿佛了娶她是莫大的恩典似的。因此,我乐得四处调情,但我总有个限度,绝不流于过分。我也常和一些气味相投的女伴交换彼此的冶游经验。 我喜欢梦想罗勃看上了我,要是那样,不知将有什么结果?他已有妻室,因此我不能把他当作结婚的对象,而且即使他没有家累,照目前看来,他也只会同女王结婚,这已是无可置疑的事实。不过我的梦想也无伤大雅啊!要是他看上我,我们便会幽会,女王也管不着我们,因为她并非他所要的。这种想象(以后我认为那是预感)在那时候,真只是个狂想而已。罗勃的眼光是绝不会飘离女王的。 记得有一次,女王似乎满怀心事。她的脾气一直不太好,因为她听说西班牙的菲力浦国王就要即瓦拉斯的伊丽沙白,即法皇亨利二世的女儿为妻,尽管她不想嫁他,却也不喜欢别人得到她。 “她是个天主教徒,”她评道:“因此他不必再为宗教操心。而且,既然她无足轻重,就能够离开法国嫁到西班牙去。这小东西不必担心怀了孕被弃。” “这种鲁莽作风,陛下一向懂得如何处置。”我安慰她说。 她哼了一声(有时候,她也有些不太文雅的习惯),怪异地看着我:“我倒希望他中意她,她也喜欢他,不过,我恐怕她不太行。令我烦恼的是我两个大敌竟然联姻起来了。” “陛下登基以后,您的臣民就不再担心外犯了。” “他们是大傻瓜!”她猛地一骂:“菲力蒲是个强人,英国必定要提高警觉。至于法国……有一对新的帝后,可惜都是小人物,那王后还是我苏格兰家族的人,她的美,诗人都传诵不绝呢!” “陛下的美,也是诗人所称诵的。” 她微微颔首,眼光却十分凶暴:“她胆敢自称是英国女王!那个苏格兰女孩成天跳舞,缠着诗人写诗称赞她,据说她的魅力和美貌是无可比拟的。” “陛下,她是个女王。” 两道凶光倏地射向我。我说溜嘴了。要是那位女王的美是由王权衬托出来的,则另一位女王该怎么说? “所以你认为那是据说她美的原因了?” 我抓住那“据说”两字来帮助自己:“陛下,据说那位玛丽.史都华一向轻浮,周围尽是些写诗巴结她的人。”我很机灵,我总得替自己解围:“陛下,也有人说她一点也不象传说中那么美。她身材过高,毫不匀称,还长痘子。” “是吗?” 我稍稍松了口气,努力回想任何毁谤法国女王的话,可是我记得的尽是些赞美。 当下我又开口:“所说罗勃先生的妻子染有重病,恐怕挨不过今年。” 她阖上眼睛,我不确定自己是否敢再扯下去:“据说!据说!”她突然吼出来:“到底是谁说的?” 她猛地转向我,捏了我一把。我痛得叫出来,因那纤纤玉指捏得可真狠。 “陛下,我只是传述别人的闲话罢了。我以为您喜欢听。” “我是要听的。” “我也是这么想。” “关于罗勃先生的妻子,别人还说些什么?” “说她住在乡间,默默无闻,根本配不上他。还说那那么年轻,就娶了她,真是倒霉。” 她回到座位上,微微颔首,唇角浮起一丝笑意。 没多久,我就听说罗勃的妻子死了,死在那乡间老居的楼梯处,颈子给扭断了。 宫廷上下,兴奋不已,在女王跟前,没有人敢吭一声,可是在私底下,却又争相谈论 ,且多方探听。 阿蜜. 杜雷是怎么回事?她是自杀死的,抑或出于意外?或者,另有他杀的嫌疑? 以后的数月,谣言满天飞,偏偏女王和罗勃又时常出双入对,而且罗勃还一付踌躇满志的样子,仿佛他确信不久就可以和女王结婚,照这此情形看来,谋杀是不无可能的。 我们私底下常常交头接耳,有时还谈得忘了形。父母亲把我召回家里,训诫我凡事要极端谨慎。我看得出父亲很担忧。 “伊丽沙白可能被逼得退位。”我听到他对母亲这么说。他当然要担心,因为诺里斯一家的福祉,都寄托在这位皇亲的身上。 谣言愈传愈难听。我听说西班牙大使书函回国,称说女王曾告诉他杜雷夫人被发现当时,早断气了几天。这种话真要命,不过我根本不相信。伊丽沙白如果曾和罗勃共谋,那她绝不会告诉西班牙大使说杜雷夫人死后数天才被发现。德瓜特拉是个老奸巨猾,他的国家巴不得女王垮台,这也是他想干的勾当。象罗勃. 杜雷那么有男性魅力的人,每个女人当然是千方百计地想得到他。我若是伊丽沙白,会怎么样?毫无疑问地,我会在热情奔荡的情况下和他共谋! 我们都热切地等候下一步的进展。 我不相信女王会为了男人而危及她的王权。即使阿蜜是被谋害的,她也不会让自己受到任何牵累。当然她也可能不小心,只要回想汤玛士.西慕尔的事件就够了。可是那时候,王冠还不属于她,她也还未对它动情啊! 目前的焦点是:罗勃已是自由人,已可以娶她。全宫、全国和全欧洲都等着看她的反应。不过有一点非常明显:一旦她同罗勃结婚,就必定被判有罪,父亲所担忧的正是这个。 结果,女王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把罗勃送出宫廷。这倒是相当明智。因为大家不会再看到他俩出双入对,女王也不致成了个悲剧的角色。 罗勃委托他的表弟汤玛士. 布伦特到那乡间老家去处理丧事和验尸事宜。他神情哀恸,不管是否出于伪装,倒是相当伤感的样儿。事后,验尸官宣布杜雷夫人为意外死亡。 以后的几周对伊丽沙白而言真是难捱。她脾气躁怒,动不动就骂人,诅咒起来,据说就象她父亲。她专拣他甩爱用的字眼,然后再捏人或掴人。我那时以为她很痛苦。她想要罗勃,却知道嫁给他会招来非议。她一定知道街头巷尾都在谈论杜雷夫人的事。老杜妈的话也可能重被提起死。她的臣民已经怀疑她,要是她嫁给罗勃,他们更不会再尊敬她了。一个女王必须有超人的本事,不应为儿女之情所累。否则,臣民们会认为她只是个犯了罪的弱女子。她必然知道若她想保有王冠,就必须获得民心。 我一直以为女王躲在内宫里,都在想这些心事。可是没多久,我就发觉我猜错了。 罗勃回到宫中,洋洋自得,踌躇满志,以为自己马上会成为王夫。隔没多久,他就消沉下来了,惹得我这个局外人急着想知道他俩喁喁私语时都说些什么话。 如今,我相信女王与阿蜜的死亡无关。其实她并不希望嫁给罗勃,她宁可当一颗不可企及的星,就如阿蜜未死之前一样。她要罗勃的妻子受冷落,却不希望她死去。可能她并不想结婚,因为她对婚姻有一种恐惧。浪漫的她喜欢受人倾慕、喜欢浪漫的情调,却不愿被任何男人绊住。 不过,我也不确定是否就是这样。无论如何,她没嫁给罗勃。她太机灵了,谁都钓不到她。就在这时,华德.狄福洛引起了我的注意。 ------------------ 亦凡公益图书馆扫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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