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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一切都交给夫人了,怎么样也无所谓了,冬子毫不反抗,仿佛手术 后一直接抑制的感觉,透过夫人的手又开始苏醒了。 “啊、啊……”边啤防出声,冬子也逐渐积极动作。 没错,冬子的感觉开始燃烧了,此刻,如同在贵志怀里同样的没有不安和 恐惧,没有子宫、性冷感醒,都已经离她远去了。 在只有女人的无止尽甜蜜温柔里,冬子陷溺了。 “圆幅”服饰店营业到三十日,元月份则在六日星期一开工。 年关一逼近,购买帽子的悠闲顾客减少了,不过可能有些人新年想好好打扮一番吧?仍有三三两两的顾客上门。反正,只要有营业,就或多或少有客人! 家住东京的真纪大年夜在家里过,元旦起就要去志贺高原滑雪。 友美于三十一日要回名古屋的父母家。 这几年,冬子只有大年初一回横滨的父母家,第二天就立刻回来。因为和贵志的关系,等于和家里断绝往来,导致冬子很难在家里待得住。一方面要看父兄的脸色,另一方面又得面对亲戚们的批判,让她觉得很累。 本来,她打算留在东京不回家,可是,新年里自己一个人是难堪。好朋友们不是回乡就是外出旅游,连个谈话对象也没有。 在北风呼吼的东京独自过新年,将会孤独、寂寞而不能自已。 四年前,贵志曾经陪冬子共度大年夜。当时不知何故,贵志可以自由行动,也许是让妻子先回娘家吧!反正,他一直陪冬子到元旦当天傍晚。 冬子忘不了在贵志怀里听到的除夕钟声。 从大年夜陪自己过元旦,冬子内心很满足,因为,一年里最重要的时候,贵志在自己身旁。 翌年,冬子也期待贵志会来,但他却外出旅行了。 正因为当时感受到的寂寞,冬子才考虑和贵志分手,虽然他或许是在妻子逼迫之下不得已出去旅行,但,冬于忍不住想到他和家人们欢度的情景! ——不希望以后每年过着这样的新年…… 但,即使与贵志分手,新年的寂寞仍旧设变。去年和前年都回乡一天,其它他日子就把自己关在房间看电视剧制作帽子。 对很多人而言是太短暂的假期,对冬子来说却太漫长了。 今年,或许也是同样吧!冬子边看着月历边想。三十日提早打烊,把店里大扫除,三十一日打扫公寓房间,就是决心独自出门旅行吗?或者像往年一样,在家里茫然度过? 想着想着,冬子更深刻体验到自己的孤独了。 ※ ※ ※ 从那之后,贾志音讯全无。 可能是年关之前很忙吧!但,上次那样分开,令冬子特别不能释然。 是知道自己没有子宫,已经失去兴趣,抑或对于自己燃烧不起来的性行为感到失望? 看来是不应该告诉他的…… 冬子告诉自己不必管贵志的事了,反正自己和男人也扯不上关系。但,话虽如此,她还是很在乎!两人的关系结束倒无所谓,可是若因为自己失去子宫的缘故,未免就…… 上次,冬子自以为讲明之后心里会完全轻松下来,不过如今却又后悔了。 她开始厌恶自己了,为何会这样矛盾呢? 三十日提早结束工作,下午四时开始大扫除,等六时结束后,冬子带着真纪和友美前往赤扳一家饭店的顶楼餐厅聚餐。 正在用餐时,真纪问:“老板娘,新年期间你打算做什么?” “不和那位大叔见面吗?” “大叔?” “就是上次那个叔叔?” “啊……”听到真纪居然称贵志“大叔”。 “我和他只是普通朋友。” “对不起。可是,若只是朋友,岂非更可以见面?” “也对……” 真纪的话没错,或许觉得奇怪的只是冬子自己。 “老板娘的朋友真不错呢!” “他已经有老婆和孩子了。” “当太大没有意思啦,还是情妇最好。” “别胡说!” “可是,他和老板娘站在一起,非常搭配呢!” 冬子不安了,心想:这孩子在想些什么? 九时,三个人离开餐厅,在饭店前搭计程车。 “新年快乐!” 就这样,到元月六日之前,三个人要分开一星期了。 回到住处,卸妆,躺在沙发上。 一年就这样结束了。今年到底是怎么的一年呢?虽想不起得到什么,却的确有失去之物,那就是:子宫和女人…… 今年初,冬子根本设想到自己会变成这样。或许,冬子永远不会忘记失去最宝贵之物的这一年吧! 大年夜,冬子等着贵志的联络。她心想,就算不能来,至少也该打个电话才对。但,到了十一时过后,还是没有联络。 是又回长野的故乡了呢?还是和家人一同上饭店庆祝? 十二时过后,冬子死心了,看着电视上播出的跨年节目。 古寺的除夕钟声悠悠晌起。据说能消除一百零八项烦恼,其中主要是与爱欲有关的苦恼。这么说,或许今年起烦恼可以减少很多也不一定。 胡思乱想着,最后,冬子喝了白兰地,上床。 翌晨是元旦。都已经八时过后,周遭却连一丝声响也没有,似乎公寓住户有近半数人不在。 九时,她冲澡,准备前往横滨。 新年假期,冬子本来打算一直待在屋里,但,单独过除夕夜的寂寞使她想回家了。 正午过后抵达横滨家中,家里挤满客人。与父母住在一起的兄嫂有了孩子,妹妹也带回预订今春结婚的未婚夫。虽然双亲健在,但是家中气氛逐渐转为以兄嫂为中心。一旦妹妹也出嫁,四、五年后,也许冬子就无回家的余地了。 冬于深刻体会到自己已被排除于周遭的欢乐气氛之外,因此,家人虽劝她住下来,她仍在六时离开。 出门之际,每亲在她耳畔问:“身体状况怎样?” “没什么……” “那就好。”母亲默默颔首。 若是往年回家,母亲一定会提到亲事,明知冬子不想嫁人,仍执拗的逼迫。但,今年却一个字也未提及。 是在乎动过手术之事吗? 冬子既感到松了一口气,也觉得寂寞。 回到公寓住处,她忽然疲备不堪。换上家居服,打开电视开关。年轻演员的表演才艺。她边看,心中仍等待着贵志的电话。明知不可能打来,却仍有所期待,不管如何,她很怀念那种等待男人的灿烂心情。 第二天同样是晴朗的好天气。上午,冬子打扫房间,下午开始新帽子的设计工作。只有在制作帽子时,她才能静下心来忘掉一切! 告一段落时,已经下午六时了,外面天色已暗,涩谷方向亮起了灯光。第二个假日又结束了。 冬子觉得有些饿。中午只吃了咖啡和火腿蛋。虽然从横滨家中带回麻薯和年菜,却不想吃,只想一些较清淡的东西。 年初二应该有餐厅开始营业吧! 她正困惑着不知道是要出门呢,或是将就以现有食物果腹时,电话铃响了。 她以为是贵志打来的,待铃响三声后,拿起话筒。 “请问是木之内冬子小姐吗?” 是熟悉的声音,却一时想不起是谁。 “哪位?” “我是船津……” “啊……”冬子叹息出声。 “恭喜新年。” 船津拜年后,接着说:“你在家吗?我还以为你出门了。” “是呀!你呢?” “本来想回故乡,可是班机客满,觉得很麻烦,就干脆留下来。” 听说船津的故乡是福冈。的确,肤色浅黑,五官轮廓匀称,是十足的九州男人模样。 “你现在在忙什么?” “只是独自发呆?” “如果你不介意,何不一起吃饭呢?我无聊得发慌哩!” “是因为无聊才约我?” “不,不是这样。”船律慌忙解释。“我去接你,还是在新宿碰头?” “这个嘛……” “其他地方都体息了,所以,京王广场饭店的楼下大厅如何? “什么时间比较方便?” “七时半左右吧?” “好。” 冬子搁回话筒,坐在梳妆台前。 新年里有多余时间的,应谈是像船津这样的单身贵族吧!有家的男人不太可能。 反正,和船津在一起的话,可以不必花太多精神,而且至少也有个伴。冬子开始梳头。 新年应该穿和服吧!想着之间,冬子的心也雀跃起来了。 约定的七时半,冬子前往京王的楼下大厅,船津已经在等待了。 “恭喜!”打过招呼,船津仍凝视着冬子。 “怎么啦?” “不,只是你太美了……” 冬子穿淡色底、有白色榴鹤衣摆图案的和服。 “你穿和服真漂亮!” “谢谢。”船津认真的语气令冬子感到好笑。 新年里,楼下大厅有很多穿和服的女性,但,可能是冬子最引人注目吧?来往的人们很多特地回头多看她几眼。 和贵志在一起时,冬子常穿和服,不过最近一、两年几乎未曾穿过。看来,若无人欣赏,女人也会疏于打扮! 久未穿和服,冬子的心绷紧了,仿佛背脊挺直,姿态也优雅许多。 “吃饭吧!你想吃点什么?” “我随便……” 七楼的西餐厅有数名男歌手演出晚餐秀,但,似乎相当拥挤。 “地下街的中华料理好吗?” “好呀!” 元月二日晚上,地下街也是人潮如流,但,两人仍在里面找到一个空位,面对面坐下。 “我心想你大概不在家,却仍拔了电话。谢谢你新年里就答应和我见面。”一坐下,船津再度致谢。 “你这种说法太可笑了,我也正无聊呢!” “无论如何,今年一开始就很幸运。” 服务生拿菜单过来了。 船津接过,说:“请点菜。” 冬子点叫了啤酒和三样菜。啤酒上桌后,两人干杯。 “还好我留在东京。”船律说着.一口气喝光啤酒。 冬子是第一次和年轻的男人一起吃饭。在此之前,虽也和伏木及木田吃过饭,但他们皆为有妻室之人,年龄也都超过三十五岁。或许因为贵志的缘故,认识的都不是年轻人。 ——偶尔和年轻人见见面也不错…… 望着有些拘谨的船津,冬子终于觉得情绪松弛了。 船津年轻,彬彬有礼,但是面对面时却不太有话题可谈,毕竟和贵志的交往不同。 “你故乡是九州?” “福岗。” “市内吗?” “在室见,靠海。” “那边气候很暖和吧?” “虽是九州,南北九州却有相当差异。福岗在地理上属于阴地方,冬天还很冷,甚至因为冷风由玄界滩吹过来,比东京更冷。” 看样子认为九州在南方,一定很暖和,未免太幼稚了些。 “你去过九州吗?” “高校修学旅行时曾由云仙绕经阿苏。阿苏有个地方叫草千里吧?那里真棒!” 当时,冬子是高校二年级学生,还穿着深蓝色制服,不懂爱情的喜悦和悲伤。如今,已经过十年的岁月了。 “九州好地方太多了,像长崎、宫骑、鹿儿岛,以及……” “你全去过?” “几乎都走遍了。下次要一起去吗?我当向导。” “谢谢。”冬子边颔首,边想着和船津旅行的情景。如果和船津单独旅行,贵志会怎么说呢?而船律又是抱持什么心理? 但,这或许是冬子自己想大多了,船津很可能只是出自善意的当向导而已。 “这儿的东西味道不错。”船津不停的动筷子。 看着年轻男人大吃,冬子觉得很恼快。她若无其事的试问: “新年期间,所长在东京吗?” “你不知道?所长岁末就去夏威夷了。” “全家一起去吗?” “元月四日会回来。” 冬子喝着啤酒。如果要出国,为何不告诉自己一声呢?是因为全家出游而说不出口? “什么时候启程?” “应该是三十日。” “是家庭服务吧!” “所长平日几乎都不在家,新年假期陪着家人也是没办法的事。” 贵志讲过他并不爱妻子,但,即使那样,新年却仍带她出国旅游? 冬子觉得醉意骤然清醒了。 吃过饭,两人上到四十五楼的屋顶酒吧。由这里,隔着柜台前的玻璃窗能俯瞰夜景。 在冬天晴朗的日子里傍晚时应该能见到富土山,但,现在已八时过后,稍微笼罩着雾露,以致看不见了。 两人并肩坐在柜台前喝白兰地。 尽管被比没有特别的话题闲聊,但,远跳夜色之间,冬子觉得自己身体摇晃了,不知是因为上空的雾在流动,抑或已经喝醉? “你一直在贵志先生的事务所帮馆?”冬子忽然想问一些不怀好意的话题了。 “有一段时间了……” “在那种地方待着有用吗?” “可是,所长是目前建筑界里最有才华之人。” “但,听人使唤还是很没趣吧!” “总有一天我会独立,做出一番事业。” “那你为什么现在不出来自己干呢?” “现在有点困难,但,以后如果有钱……” “反正,你最好赶快辞职,离开那种地方。” 冬子也不明白自己为何讲这种话。 “再给我一杯。”冬子把空杯推向前。 “没问题吗?” “放心。” 又喝了半杯白兰地时,冬子突然感到晕眩了。一瞬,眼前漆黑,灯光摇晃。她伸手扶住额际,低头。 “怎么了?” “有一点不舒服……” 可能久未穿和服吧?觉得胸口难受。 “我们走吧?” “喂。”冬子轻轻甩头,站起身来,她本来认为可以站稳,却踉跄着。 “喝太急的缘故?” “不知道。” 在地下街道喝啤酒,到了屋顶酒吧也只蝎两杯白兰地,应该并非过量,而是和服衣带紧勒,以及贵志出国旅行之事令她不高兴吧! “我要回家。”走出电梯时,冬子说。 “我送你。” “最好是这样。”冬子命令似的说着,迳行上了停在饭店门口的计程车。 车行之间,冬子靠着门边,额头抵住玻璃窗,她很清楚醉意使她的脸孔像火烫一般。 “你不要紧吗?”船津很担心的凝视着她的脸。“抱歉,勉强找你出来。” “不,不能怪你。”事实上,冬子自己也想出来散散心。 计程车经西参道,在代代木森林前右转。马上就见到参宫桥车站明亮的灯光,而上了坡,就是冬子的公寓住处了。 “啊,在那边停车。”过了公寓前的石墙时,冬子对司机说。 “需要我送你进去吗?” “好的……”冬子颔首。但,转念一想,深夜不该让男人进人自己房间的,以前除了贵志,她从未让任何人进去过。 不过,对方是船津,他是纯情的青年,应该不会起什么奇怪的念头吧! 无论如何,就这样独自过夜实在太寂寞了些。如果贵志能陪着家人去夏威夷,自己在国内和船津单独相处也是理所当然的。 新年里,公寓内静悄悄的,连管理员的房间也拉上了窗帘。 冬子走出电梯,来到房门前,开门。遮挡脱鼓间的帘但愿脱映着起居室的灯光。 “可以进来吗?” “很脏呢!” 让船津进自己家,出院是第一次,现在是第二次。 “家里只剩咖啡……”冬子烧开水,冲泡好咖啡,将咖啡置于船津面前后,转身进入里面的卧房。 她急忙解开衣带,外面披上羽织(译注:和式的长外套),雾时,胸口的郁闷消失了。 “不要紧吧?” “轻松一些了。想听什么音乐吗?” “也好……” “听什么?” “都可以……” 冬子播放一星期前购买的比利·乔艾雨的LP。 “要加糖吗?” “不……” 船津的态度比在饭店酒吧里时显得更生硬了。 冬子忽然有一种想作弄这位诚实青年的行动。那和诱惑不同,几近于折磨取乐,但,无可否认的骨子里仍肇因于对贵志的气愤。 冬子和船津坐在同一张沙发上,问:“你觉得我怎么样?” “怎么样?” “不因为我是孤单寂寞的女人而想诱惑吗?” “不会的。” “是因为我年纪已大而同情?” “不。”船津坚决说着,突然抓住冬子肩膀,上身倾斜了。 “做什么?”冬子身体后退。 失去支撑,船津的上半身倒向冬子。 “我……”船津声音兴奋的想拉冬子。 “住手!”冬子知道这位青年即将变成一只野兽了。柔顺、诚实的青年已化身丑陋的男人。 “不行!”明明是自己主动诱惑,冬子现在却想逃。 她一直后退,跌落沙发,但,船津也跟着滑落。趁对方放松力道时,冬子又再后退一步。 两人剧喘的面对面坐在沙发前的地板上。忽然,冬子内心不知何故涌出很可笑的感觉了。 “怎么会这样呢?”冬子哄着小男孩般的拉着坐在地板上的船律的手,说:“来,坐好。” 似乎一瞬间的激情已冷却,船津乖乖回到沙发上。 “咖啡凉了!”冬子重新冲炮咖啡,替船津倒了一杯。“如果你乱来,我不会再和你见面的。” “可是……”船律端着咖啡杯,低垂着头。“我……?”他啜了一口咖啡,接着:“我喜欢你。” “虽然明知道不应该,但是……” “谢谢你。”冬子用非常镇定的声音说。“可是,我不行。” “为什么?你讨厌我?” “不是的,我喜欢你,我认为你是个难得的好男人。” “那又为什么?” “反正就是不行。” “因为有所长在?” “和贵志一点关系都没有。” “可是……” “你年轻,最好喜欢更年轻、更漂亮的女孩。” “不要,我喜欢你。”船津凝视冬子。“我不是随便说说而已,是真心的。” “那么,我告诉你好了。” “告诉我什么?” “我没有子宫。” “子宫?” “上次动手术摘除了。所以,我不能和你有那样的关系。” “明白了吗?”说着,冬子自己点点头。 两个人盯视前方,并肩坐在沙发上。 ——为什么要说出来呢? 冬子内心的后悔逐渐扩大。看船律沉默无语,可见他本来并不知道此事,尽管他曾多次到医院来,应该没有问过手术的详细情形。 没必要主动让毫不知情的对方知道自己的不幸! 但,如果不说出“没有子宫”,船津可能会强烈的向自己需索吧!而,这句话最具有遏阻效果。 问题是,设想柔顺的船津会表现出那种态度,也许,原因出在冬子自己,该怪也只能怪自己。 应邀出去吃饭还无所谓,却没必要让对方进来自己的住处,何况,是冬子命令对方送自己回家。 虽说船津是柔顺、害羞的青年,毕竟是成熟的男人,和这样的男人单独在一个房间里会发生什么样的事,冬子自己应该最为清楚。 但,冬子今夜不知何放非常寂寞,即使酒喝多了,胸口闷得很不舒服,却仍不想孤单的回家,总希望能有谁陪在身旁。 她今夜的寂寞,很明显出在贵志身上。自从知道贵志在岁未和家人一同出国,冬子喝酒的速度就加快了。带着醉意的脑海中掠过贵志和家人倘样于维基基梅滩的情景,而为拂拭这样的想像,她更加想喝酒。 即使这样,也没必要连那种事都说出来!这么一来,等于贵志和船津都知道了。 告诉贵志时,冬子事后虽也后悔,但,却另一有种放松的感觉,亦即认为他既然知道,自己也就安心了。 但,坦白说,冬子并不希望被船律知道。让年轻且对自己抱持好感的男性知道自己无子宫,是很痛苦的一件事,会粉碎对方好不容易拥有的梦想。 只不过,冬子不能忍受自核赎人,她希望表白一切,尤其对自己抱持好感的男人,她更不想欺骗。如果终有一天会知道,不如趁现在就说出,若因此使彼此的关系崩溃,至少心境也是轻松的,这点,和向贵志表白时完全相同。 ——我最讨厌虚伪了…… 但,说出之后还是留下后悔,尤其船津胁沉默不语让冬子更痛苦。 “你一定很惊讶吧!” “不。”船津辉头,但,语气里却缺乏自信。 “因此,我不值得被你爱。” “可是,我觉得那种事并无关系。” “是吗?”冬子问。 船津似下定决心。“就算没有子宫,我仍喜欢你。” “说谎!” “真的。”船津又凝视冬子。 冬子转过脸。“你还年轻,最好找更年轻、完美的女孩。” “我不要!” “你是跟自己闹别扭。”冬子又替船津添加咖啡。“算了,别再谈这种事。” “没有子宫为何不行?” “因为我已经不是女人了。” “没有这回事!我婶婶也摘除了子宫,但她说过自己仍旧是女人。 “你的婶婶也被摘除子宫?” “罹患子宫癌,三年前摘除了。” “现在几岁?” “五十二岁。手术后非常健康,人反而也更漂亮了。” “可是我不行。” “不可能,认为子宫很重要纯粹是错觉。” “这也是你婶婶说的?” “我以前的同学有人当了医师,我曾问过他。” “你有同学是医师?” “高校同学,后来进入医学院。” “他这么说吗?” “他说卵巢比子宫重要,所以卵巢才有两个。” “原来如此。”虽认为是奇妙的说法,冬子仍颔首。 “对人类很重要的器官都有两个,像肾脏、肺都是。” “可是心脏呢?” “那是……”船津无法回答。 冬子忽然感到可笑了。 “反正,他说子宫并没什么大不了。” “谢谢你安慰我。”冬子道谢。“可是我不行的。” 不管对方怎么说,冬子内心的丧失感却填不满! 船津叹息,喝着咖啡,似有些不赞同冬子坚决的态度。 “都已经十时了。”冬子微感疲倦。 船律又暖了一口咖啡,回头望向冬子。“那么,我该告辞了。” “哦……” “对不起。我今天太没礼貌。” “不,彼此彼此。”见到船律温驯的准备告辞,冬子心中感到过蒙不去了。”有时间请再约我。” “可以吗?” “只要没有刚刚那种情形。”冬子轻轻院了船津一眼。 船津垂着头。“元月五日之前你在家?” “应该是的。” “那么,我会再给你电话。”说着,船津再度深深望了冬子一眼离去了。只剩自己一个人,冬子回沙发坐下,从矮柜里拿出白兰地。 此刻,她心里松了一口气,心想:总算克服了一项难题! 冬子茫然回想方才的情景。船津向自己需索时,一瞬,她也有着答应对方也无所谓的念头。如果贵志和家人享受团圆之乐,自己也可以随兴陪男人玩。 即使这样,她还是逃避了,原因并非意志坚定,而是考虑到献出自己身体后的惨状。如果船津失望,那是何等可怕之事! 冬子不顾自己被认为是冷感无趣的女人!如果她像以前那样是个正常女人,也许会答应…… 船津虽比自己年青,却是自己喜欢的那一型男人,就算未考虑到什么结婚之类,仍是排遣暂时寂寞的最合适对象。 何况,船津在贵志手下做事,就“向贵志报复”的意义而言,也是最佳对象! 但,冬子终究没有接纳的勇气。一方面心中虽憎棍,却仍深爱贵志,另一方面则是失去子宫之事在她内心留下无法磨灭的阴影。 船津若与贵志相比,对女性的经验可能少多了,或许只是莽撞的进行爱的动作,只要自己不说,很可能不会察觉什么不对劲,问题是,假如对方露出元趣的反应,届时自己一定很难堪。 如果要勉强松驰没有自信的身体,倒不如最初就拒绝!这样自己也能避免受伤害的活下去。 即使这样,船津会那样大胆的需索自己实在出乎冬子意料之外,尽管以前就知道他对自己抱持好感,但……到底船津认为贵志和冬子是什么样的关系呢? 从住院时的送钱,以及庆祝冬于康复时的情形,船津该明白两人的关系很亲密,但仍表现出那样的行为,难道是向自己的上司挑战? ——船律会有那样的勇气吗…… 从平常船津对贵志的崇拜态度来看,冬子实在无法理解。 或许,船律以为两人只是普通朋友吧?所以才会随口说出贵志陪家人出国旅游,但,若真的这样,未免就太迟钝了。不,也许男人多半都如此…… 想着之间,冬子忽然觉得那殷猴急向自己求爱的船津很可爱。也许,不该让他就这样离去…… 边喝着白兰地,冬子忽然陷入错觉,认定自己在失去子宫后竞变成坏女人。 翌日也是非常晴朗。 可能到了元月三日,回乡的人们也开始陆续归来吧!公寓中庭传来喧闹的声音。从窗户往下看,有孩子们在玩踢石头游戏。冬子一早起来打扫后,吃完火腿蛋和咖啡的早餐,开始继续昨天的帽子制作。 中午过后,正在休息着看电视节目时,船津打电话来了。 “好吗?”明明昨天才见面,船律仍问。“昨天太失礼了,生气吗?” “没有。” “坦白说,昨夜我后来去见老同学,也问过他了。” “问什么?” “手术的事。” “啊……”冬子有点忧郁的蹙眉。 “结果,他也认为摘除子宫有问题。” “为什么?” “他说子宫肿瘤不应该连子宫也摘除。” “可是有多个肿瘤,很严重哩!” “话是这样没错,但,若是年轻女性,应该只摘除肿瘤,连子宫摘除是太过分了。” “既然医学上有疑问,最好是问清楚一些。” 突然被这么一说,冬子也不知该如何回答,就算是“太过份了”,毕竟也已接受过手术。 “那么,该怎么做才好呢?” “何不直接去接受手术的医院调查?如果真的是不必要摘除却摘除了,就有问题。” “这……”冬子实在没有深入追查的勇气。 “昨天跟你谈过我才想起,我高校时代好友目前任职K大医院外科部门,虽非妇产科,却也认为连子宫都摘除是很奇怪。” “如何?不想调查清楚吗?” “但,该怎么做才好呢……” “这件事请交给我处理。” “你要调查?” “我先和朋友商量后再采取行动。” “且慢!这样对帮我动手术的医师不太好吧?” “所以,只要不让对方知道就行。” “可是……” 医师不可能会做没有必要的手术吧! “你真奇怪!” “奇怪的人是你哩!” 船津是因为昨夜被冬子以没有子宫为借口拒绝,才会讲这种话吗?或者只是单纯出于正义感?但,不管怎么说,都是多管闲事。 “事到如今,调查也没有用的。” “我知道,被摘除的已经无法挽回,可是,总应该调查清楚的,不是吗?” “我拒绝。”冬子肯定的说。 “会让你感到难堪?” “是的。” “若是这样,我道歉。只不过,听你这么说,我觉得最好调查清楚……” “我要挂电话了,对不起。”冬子逃避似的搁回话筒。 就算现在知道手术有疏忽,也挽不回失去的子宫了。船津似乎是基于好意,但,冬子却不希望再想起这件事。 回到座位,冬子继续开始帽子的绘图。以布料这种平面材质制作立体的帽子,出乎意料的困难,必须将布料裁剪成好几个面再予以组合。剪裁硬纸板时,也必须画上各平面的缝合线,如此剪出的布块格可能完美组合。 虽然回到工作上,船津的话仍留在冬子脑海中未曾消失。 ——真的没必要连子宫也摘除吗…… 冬子想起贵志也讲过同样的话。贵志并没有像船津那样怀疑,只是谈话时忽然摇头,说“为何必须摘除呢”,似乎因本来听说只要摘除肿瘤即可,现在却连子宫也摘除面惊讶不已。 但,船律好像一开始就怀疑手术本身有问题。他似乎认为:年轻女性应该只摘除肿瘤,但是却连应该保留的也一并摘除了。 冬子不知道谁才是正确。问题是,船津问过他的医师朋友。 想着之间,冬子不知不觉的停止绘图的手了。 如果真的是被摘除原本不必摘除的子宫,那…… 冬子眼前浮现声音温柔的院长和圆脸的护士。他们会做出这种事吗?就算做了,绝对也有不得不这样做的理由的。 ——也许船律的朋友太多心了…… 冬子自言自语。 可能昨夜听说“没有子宫“的冲击使船津的脑筋混乱,导致他的医师朋友本来没有这样的意思,他却误会了。 冬子站起身,望向窗外,想要转换心情。 阳光西倾,树叶掉光的枝丫在明亮柏油路面投下长长的阴影。 看着之间,冬子忽然想见中山夫人。 她急忙收拾桌上的工具,打电话给中山夫人。 中山夫人似乎也很无聊。 “你在干什么呢?如果不介意到我家来玩。” “可是,有客人吧?” “昨天来了一群外子的大学里的同事,但是今天没有人来,小犬出去玩了,外子也到朋友家,说是很晚才会回来。” 冬子曾送帽子至中山夫人家两次,位于从涩谷步行可过的代官山的僻静住宅区。房子很大,夫妻两人和就读高校的独子居住,实在太大了些。 “你马上过来,我们一起吃饭。” 冬子心想,像这样待在家里只是令心情更糟而已,于是决定出门。 新年期间出门,她觉得应该穿和服,但,想到昨夜胸口被勒紧般的难受,还是决定穿得自在些。换上高领套头衫,香奈儿套装,搭配褐色长统马靴,由于并不很冷,没有穿大衣,只在脖子围上韶皮披肩——是去年秋天,贵志从欧洲买回来送她的。 出了公寓,拦了计程车,途中,在涩谷买了乳酪蛋糕。抵达中山家时,阳光已西斜了。 “你来啦?我一直以为你回横滨家中呢!”夫人出来迎接,身穿和她年龄不搭称的白色圆领衫,深蓝色长裙。 “元旦当天我回去过……后来就一直待在东京。” “是吗?我觉得有问题。”夫人瞄了冬子一眼,从冰箱拿出葡萄酒。“这是六九年份的夏特·玛歉,由外国直接带回来的,你喝喝看。” “不会被先生骂吗?” “外子不太喝葡萄酒哩!”夫人在葡萄酒杯内注人血红的液体,递给冬子。 冬子似曾经听贵志说过,六九年份的葡萄酒最为香醇。冬子虽不常喝葡萄酒,也觉得确实不错。 “今天我们两人好好欢度只有女人的新年吧!”夫人拿出乳酪、火腿蛋,以及剩下的年节料理,两入开始喝酒。“到了像我这样的年龄,新年乐事也只剩吃喝了。” “我也一样。” “你还年轻,才刚开始人生呢!最近有和贵志碰面吗?” “他好像出国了。” “又出国?” “听说带着家人去夏威夷……?” “想不到那个人也这么俗气。”夫人谈说着。“那我们好好畅饮一番。” 夫人的脸孔已红了。 “真是的,当家庭主妇真无聊,今年,我也该找个工作了。” 听说夫人比贵志小一岁,是四十一岁,不过看起来只有三十五岁摸样,脸孔很滑嫩,气色极佳。 很早生下孩子,又没有任何烦恼,在家里待久了,或许都像她一样吧! 冬子正凝视中山夫人时,对方开口:“见到像你这样在外面工作的人,我很羡慕呢!” “可是,我卸羡慕能住在这样静邀的房子里悠闲生活的夫人你哩!” “没有你想像得这么好的!每天都做着同样的事,一想到就这样变成老太婆,就毛骨惊然。”夫人夸张的双眉紧锁,接着:“来,尽量喝。” 夫人一喝醉,好像话也跟着多了,眼眶微红,说话舌头有点打结。 “对了,你没打算相亲吗?” “我?” “对方是医师,T大毕业,目前仍任职大学附设医院,身材高大,非常英俊蔚洒。” 一听说医师,冬子不由自主采取防御姿态了。自从接受手术后,只要听到医院或医师之类的名词,她就头皮发麻。 “三十岁,父尽住在静冈,同样是医师。”夫人放下端着的酒杯。“本来应该向他拿照片的,可是,我也是见了面才知道……很不错的男人呢!你才二十八岁,对吧?你长得漂亮,看起来又比实际年纪年轻,我想,对方一定会中意的。” “反正,只要见一次面就好,没什么关系的。愿意见对方吗?” “我实在没办法。” “还忘不了贵志?” “也不是……” “啊,你是在乎曾动过手术了?但是,身为医师可能因为常替病患者动手术吧?对于疤痕之类的并不太放在心上呢!” “我没有嫁人的资格。” “是指过去吗?别太在意,所谓结婚,只要目前彼此相爱就行。” “不是的。” “对方讲过欣赏瘦削的知性女性,你最适合了。”似乎随着年龄增加,女性都会爱管闲事。有时候,那当然求之不得,但,有时候也会造成困扰,现在的中山夫人就属于后者。 “而且,也并非马上就要你结婚,只是见个面而已,对你也没有损失吧!” 冬子并不是因为有没有损失才逃避,而是以相亲的方式和男人见面,就已经是痛苦的事了。但,夫人好像不了解这点。 “这个星期六,如何?” “关于这件事,真的请你原谅,我不能答应。” “是吗?”夫人显得没趣。“你果然是喜欢贵志。” “错了,不是这样。” “这么说,你另外有心上人?” “不。” “那就令人不懂了,有什么别的理由吗?” “必须说出来吗?” “别拖拖拉拉的,说吧!” “我没有……” “那不说啊!是我们的交情不够?” “我没有子宫。” “子宫?” “上次手术时和肿瘤一并摘除了。” 一瞬,夫人像难以置信般盯视冬子,不久,颔首。“原来如此。” “对不起。”夫人弹落烟灰。“因为我只听说是单纯的子宫肿瘤住院。” “最初本来是这样的。” “切开后才发现很严重吗?” “嗯……” “我不知道。”夫人把玩着端在手上、盛有葡萄酒的酒杯,不久,挤出笑容,说:“我和你一样。” “什么!” “我也没有子宫呢!五年前,也是因为子宫肿瘤而摘除。” “真的吗?” “要我让你看伤口疤痕吗?” “不必了……” “也没有什么可羞耻的,反正彼此同病相拎。”夫人站起身,解开长裙的腰扣。“我从未让任何人见过哩!” 大概很注重身材保养吧!夫人丝毫没有中年女人的臃肿,双腿线条很美。 在薄薄的裤袜下,可见到小花图案的内裤。 中山夫人毫不犹豫的掀起套头衫,用另一双手褪下内裤,立刻,很难想像是年过四十的白留肌肤呈现于冬子眼前。 “你看!”按住内裤的手边有一道横的疤痕。略有脂肪的白留肌肤上,只有该处稍呈淡红。“见到了吧?最初大约有十五公分长,现在只剩下十三.五公分了。” “觉得奇怪吗?其实随着年龄增加,会稍微缩小的。”虽然让冬子看自己小腹的疤痕,夫人的态度还是很开朗。“现在你明白了吧!” “嗯……” “除了外子,你是第一个见到之人呢!” “对不起。” “没什么好道歉的。”夫人转身,背向冬子,穿上放在椅子上的长裙。“因此,我们干一杯。” 这就是所谓的同病相怜吗?冬子依言和对方碰杯。 “你的伤口也是横向?” “是的。” “大约几公分?” “一样大小。” “是吗?我想也差不多。”夫人额首。“医师说我有瘢痕性扩散体质,手术后还重新缝合过哩!所以,看起来有点脏,对不?” “不。没有这回事。” “你的疤痕也让我看看吧!” “我……” “像你这样的皮肤,应该愈合得很漂亮的。” “不行!”冬子摇头。 中山夫人微笑。“算了,今天放过你。”然后,她瞄了冬子一眼。 “你不知道吧?” “是的,完全不知道。” “已经是五年前的事了,再说也并非值得焰耀之事,但,这样一来,我俩是同病姊妹了。” “无论如何,我们的感情应该更亲密才对。”夫人说着,一日喝光杯中的酒。 冬子重新打量着夫人。斜坐在椅子上的那种姿势,怎么看都是满足现状的中年贵夫人,很难想像她小腹也有摘除子宫后留下的疤痕。 “对了,手术后有什么不一样吗?”冬子问。 “没有,而且身体健康了,生理现象也没有,反而感到舒爽多了。你呢?” “一样……”没有生理期,冬子虽也觉得清爽,却总有一抹淡淡的寂寞萦绕不去。 “不管有无子宫,皆不会影响人类继续生存,没什么好在乎的。” 医师也是这么说。但,冬子却无法看开。 “没有了子宫,也不会影响生活的。” “是吗?” “当然啦!又不是用子宫做爱,不是吗?” “可是,摘除子宫,也没有了荷尔蒙……” “真糟糕,连你也会这样认为。子宫只是用来保护、养育胎儿的袋子,不是制造荷尔蒙的地方。坦白说,摘除子宫对我毫无影响。”夫人充满自信的挺挺胸脯,但,马上接着说:“不过,男人就不行了。” “我怎么不行?” “像我先生,知道我摘除子宫后,就认定我已不是女人了。他是那种老顽固型的人,不管我怎么说明,仍旧认定子宫是女人的生命。” 中山夫人的丈夫是T大工学院的教授,今年应该五十岁了,头发花白、戴跟镜,身材很高,看起来诚实可靠。 “所以,讲出来很羞,但……从那之后,我们之间几乎完全没性的生活。” “但是,为什么……” “在那种时候,他说‘感觉很奇怪’。” “奇怪?” “好像是进入的瞬间觉得冷冰冰的。” “怎么可能!” “我也认为绝对不可能,但,外子是这么认为。”中山夫人说,又斟满葡萄酒。“结果,他开始在外头逢场作戏了。” “真的?” “我知道的。”突然,中山夫人的丹风眼中泪水夺眶而出了。 冬子一句话也没有说,移开视线。 夫人拭去泪水,笑了。“对不起,我太可笑了。” “不!” “真傻,尽是讲些没趣的事。” “可是,教授对你很温柔的,不是吗?” “问题就在这儿。因为我已没有子宫,他认为我是个可伶的女人,才因为同情而对我温柔。” “但,他出国时也都带你同行吧?” “那只是做给人家看而已。因为,外国人都带着太大参加宴会,对不?所以有我在身边比较方便。” “可是,他一定是爱你才会带你同行的。” “即使在国外时,他也不想跟我做爱哩!上了床,立刻就呼呼大睡。” “也许是旅途劳顿吧!” “在国内时也一样,亦即,他自始就认定我已经不行,不是女人。” “哪有这种事……”冬子想否定,但,这种事并非外人能够置喙。 “他表面上讲得很好听,说我动过手术,不能够勉强做这种事,其实却到外头找女人。” “教授真的这样吗?” “我不会说谎的,再说,我也知道对象是谁。” “你知道?” “是研究室的助教,胜濑川,不过也已经三十五岁了,整天穿一条牛仔裤,根本不是好女人!” 夫人很憎恨似的说着,冬子反而感到可笑,说:“教授可能只是抱着逢场作戏的心理吧?” “没有这回事!参加学术会议时,他都带那女人同行呢!我常常在想,那种女人有什么好?难道只是因为她有子宫?” “怎么可能?不会吧?” “男人一向都很任性、自以为是的,总是借口自己老婆没有子宫,已经算不上是女人,借此激起女人的同情心。” “对方那女人连这种事也知道吗?” “外子告诉她的。.至少,女人听了都会同情的,不是吗?” “若是真的,未免就太过分啦!” “就是嘛!所以,我也可以红杏出墙。”也许是醉了,今天的中山夫人讲话很大胆,与平时在店里或附近咖啡店见面时完全不一样。 好像因为手术疤痕都让冬子看了,而完全放开自己。 “我要让他知道,我也是完美的女人!” 夫人已经连脸颊都红了,再喝下去很可能会烂醉,但是,她是在自己家喝酒,冬子没理由劝止。 “目前我已有了欣赏的男人,但,介绍给你的话会被你抢定,所以不能介绍,但,应该是和贵志差不多年纪吧!外型差不多。你呢?” “我实在没有那种勇气。” “但,即使动过手术,那种感觉也丝毫没变吧?” “医师都说没问题了,当然不可能会改变。” “动过手术也没有不一样吗?” “那是当然了。虽说摘除子宫,也是肚子的事,和那个地方完全没有关系的。手术后,你还没有?” “是的……”冬子慌忙低头。 “做也没问题的。” “可是,我总感到害怕……” “不可以这样想的,最重要是有自信.相信绝对不会有问题。” “你在手术后也相同……” “我是完全没有改变,但,外子却自以为是的认定已经不行。” 在冬子来说,似是自己想得太多,可是夫人的情况则是过于放在心上,看样子,因人而异也是性的复杂和不可思议之处。 “性行为实在很微妙呢!” “那当然了。医师只会讲道理,事实上精神方面非常重要的,不过,若太拘泥于精神,明明不是冷感也会变成冷感。” 这点,冬子也非常了解。的确,相爱时,必须忘记一切的投入其中。但,对现在的冬子而言,或许已经太迟了也未可知,可能失败的不安仍无法自她脑海中消失。 中山夫人站起来,走向洗手间,不久,回来了,手上拿着苏格兰威士忌。 “接下来换威士忌吧!” “还要喝吗?” “谈这些奇妙话题之间,我开始兴奋了,不会那么早让你回家的。” 被夫人这样先下手为强,冬子无法推拒了。 “我的秘密已经全部都说出,接下来换听你的了。” “我没有什么秘密。” “骗人!像你这样的女人,不可能没有。”夫人拆开黑牌戚士忌的封口,在杯中放人冰块,倒上威士忌。 “对了,你冈Q刚说过的男朋友之事,请告诉我到底是谁。”冬子想转移话题。 “啊,那可不行,还未到公开的阶段,最少还得再等一、两个月。”夫人说着,调制渗水威土忌。“你别因为子宫被摘除说畏缩!既然已不担心怀孕,更应该尽情享乐才是。对了,有什么年轻又英俊的男朋友吗?” 冬子边苦笑的想起船津了。船津讲过,不管有没有子宫,他都喜欢冬子,但或许那只是年轻的时候这样,也许等年纪一大,想法又改变了。 “反正,现在不享乐是一大损失,等到变成像我这样的老太婆,就没有人要找你了。” “你又说这种话……” “真的呢!二十多岁,人又年轻漂亮,当然大受欢迎,但是到了三、四十岁,就算仍然漂亮,会不会受欢迎还是一回事!” “这我很清楚的。” “所以,你正是女人最巅峰的年纪。” “能否问一些其他事?”冬子想起船律的话。 “请说。只要我知道的话……” “关于子宫的手术,只摘除肿瘤,却连子宫也一并摘除,不会太过份了吗?” “可是、我也是因肿瘤而摘除子宫的。” “有人说,二十多岁的未婚女性,即使情况相当严重,医师也不应该摘除子宫的。” “是这样没错……”夫人交抱双臂,沉吟着。“可是如果肿瘤严重,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我也这样觉得。” “年轻女性还要结婚、生育,自然是应该极力保留。” “不过,身为医师,总不会把可以不必摘除的子宫也故意摘除吧?” “是呀!” 看来船津的话是太多心了,不应该怀疑这种事。 “既然已经摘除,事到如今也没必要为此苦恼了,不是吗?”夫人说。 冬子忽然心情开朗多了,喝了一口威士忌,却岔了气,不停剧咳。 “不要紧吗?”夫人马上替她倒了一杯开水。 但,冬子全身不住颤抖,喝不下开水,仍咳个不停。 夫人来到她身旁,替她揉着背,问:“要喝水吗?” “不,已经没事了。” “你的身体真的又纤弱又柔软呢!” “不……”冬子拾起脸。夫人的脸就在眼前。 “好可爱!”夫人拉过冬子,轻抚她的头发,然后柔软的手由颈部移向耳朵。“全部都又小又柔软哩!” 夫人唱歌似的说着,轻轻将嘴唇贴近冬子耳朵。“如果是我,你可以放心的。”她静静托起冬子脸孔,喃喃低语:“我真的好喜欢你!” 夫人的嘴唇覆盖在冬子的嘴唇上。 “不要紧的……” 夫人的动作很细腻、温柔,慢慢移动舌头,边舔着牙齿,边用另一双手温柔的抚摸冬子耳朵。 “不行……”冬子喃喃说着,但,她感到全身乏力,一股甜蜜的馈懒如波纹般扩散。 “我们都是女人呢!”夫人低声说着,继续将舌头深入。 “啊……” 冬子低叫。但,不知不觉间,夫人的舌尖已舔着她的舌背了。 嘴唇吸引,套头衫也被掀高,夫人的手指由底下伸入,从胸罩边缘探入,抚摸乳头。她的手法大胆、细心,毫不令冬子产生抗拒感,逐渐的让冬子上身一丝不挂。 “我们都是女人呢!” 这样的轻声细语令冬子安心了,陶醉在甜蜜的触感里。 “走吧……” 被催促时,冬子好像受到催眠般站起。 “我会非常、非常温柔的。”夫人在冬子耳畔呢贿,拉着她的手走向卧室。 很大的双人床钦边亮着有红色灯罩的床头。深蓝色窗帘已拉上的卧窒,如深海般眩惑、静寂。 冬子的上身已一丝不挂了。她自己什么也不必动,完全由中山夫人主导。 没有男人饥渴时的急促呼吸和粗暴动作,一切宛如理所当然殿进行。 不久,冬子全身只剩一条白色蕾丝内裤了。这时,夫人脱掉套头衫,褪下裙子,一口气全裸。 “来,你静静闭着眼睛。”夫人像催眠师般喃喃说着,褪下冬子身上最后的内裤。 “啊……”冬子下半身有了温柔的感触,她缩起双腿。在如电流掠过的兴奋里,另有一般妖眩。 “不要……”冬子轻叫。 夫人的手和嘴唇慢慢的,却不停止动作。 两具白皙的胴体交缠在一起。 “只有我们两人哩!都是女人。” 夫人时而发出如念咒般的声音。 “都是没有子宫的女人。” 在冬子感觉中,这些话有如远方的海潮音。 此刻,一切都交给夫人了,怎么样也无所谓了,冬子毫不反抗,仿佛手术后一直被抑制的感觉,透过夫人的手又开始苏醒了。 “啊、啊……”边呻吟出声,冬子也逐渐积极动作。 没错,冬子的感觉开始燃烧了,此刻,如同在贵志怀里同样的没有不安和怯惧,没有子宫、性冷感,都已经离她远去了。 在只有女人的无止尽甜蜜温柔里,冬子陷溺了。 ※ ※ ※ 不知经过多久,冬子在全身乏力中醒来。 她发现自己和中山夫人全裸,身体贴在一起,只裹着水蓝色毛巾毯。 被诱上床时使整个房间呈现红色的床头灯不知何时巳熄掉,只剩一盏小灯亮着。 两人纠结、相拥在一起已过多久了呢?看周遭一片静寂,应该已十时过后吧! 冬子悄悄望着身旁的中山夫人。右肩露出毛巾毯外,夫人背朝这边,熟睡。 房内开着暖气,丝毫不感到寒意。 一想起方才和夫人互相需索、爱抚的情景,冬子羞藏的缩紧身体了。 她知道女同性恋这名词,却从未想过自己会变成当事人! 二十岁左右时,冬子也曾经对年长的女性抱持过那种感情,但也只是想像而已,没有付诸行动。 但,此刻却已被其漩涡吞噬了! 在甜蜜、遥远的梦幻国度里迷失又回来,余韵仍残留身体内部深处。 那是短暂的梦! 冬子虽极力这样想,但是,赤棵的全身显示那绝对是事实。 冬子下床,正想拾起散落地上的衣服时,夫人瞒贿说着:“醒来下?” 瞬间,冬子手拿内衣裤,蹲在地上不动了。 “冷吗?” “不……” “我也该起来了。”夫人以毛巾毯裹住身体,缓缓下床。“去冲个澡吧!浴室在这边。” 夫人走出房间了。 冬子急忙穿上内裤、裙子。 “我先冲澡了。”夫人的声音由门外传入。 “好的。”冬于边回答边望着床头灯旁的座钟。十时半了。 在昏暗的灯光中,床上一片凌乱。 ——我和中山夫人在这里…… 一想及此,冬子马上两颊火烫了。 ——为何会发生那种事呢…… 是因为喝了酒,或是中山夫人巧妙的诱导? 此刻的冬子仿佛又窥见另一个自己不知道的世界。 夫人洗过澡后,冬子进入浴室。她从脖子洗到肩膀,边洗,她深知夫人的香水已渗入自己体内。 这一瞬间,她感到自己做了非常不洁之事,拼命搓揉,想洗掉一切味道,不知冲琳过多少遍,冬子这才走出浴室。 夫人已换上深蓝色睡袍,坐在沙发上吃葡萄。 “来吃吧!” “可是,我必须回家了。”想起方才淫乱的情景,冬子转过脸。 “才十一时呢!” “教授快回来了吧?” “都穿好衣了,有什么关系?”夫人淡谈的说。 如果两人全裸躺在同一张床上被发现,会变成如何呢?冬子想想不久之前两人的行为,忍不住打了个寒襟。 “再说。十二时以前他不可能回家的。” “可是,我还是该走了。”冬子站起身来,拿起手提包。 “真的要回去了?” “是的……” 夫人走到冬子身旁,轻抚她的头发。“你还会再来我家吗?” “不来不行的。”夫人说着,以食指顶高冬子下额。“我们有相同的秘密哩!” 冬子默默凝视夫人褐色的眼眸,最初感觉到的那种恐惧、阴森已经消失。 “你真美!”说着,夫人在冬于嘴唇轻吻,是和贵志在一起从未体验过、只是舌尖相舔的淫荡之吻。 “你会愈来愈有技巧的。”夫人的噶唇离开,轻笑。“你晚上通常有空吧?” “是的……” “我会给你电话。” 冬子颔首,走出门外。 “外面很冷,保重!” “晚安。” “今夜可以熟睡了,谢谢你。”说着,夫人关上门。 冬子穿过樟树丛,走到马路上。 新年里的住宅区一片静寂,冬子蹑手蹑足似的走在街上。 ------------------ 文学殿堂 整理校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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