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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志绝对不会勉强,他总是在充分的爱抚之后,确知女方已有了接 纳的充分准备、这才静静深入。此刻,他也是同样等待着冬子的情绪完 全亢奋! 但,不知何故,冬子的身体却不太能燃烧起来。虽然她内心之中盼 望自己强烈燃烧,可是身体却不听使唤。 若是平常,到了这种程度,她早已扭动身体,甚至轻轻呻吟出声了, 但,现在却仍残存些许僵硬,亦即是,尽管心里需求,身体却存在某种 抗拒。 在外国女性的眼中看来,日本女性不戴帽子。即使偶尔戴上,也是类似贝雷帽或高尔夫帽,以及帽帘在前的软帽,很少会戴圆顶帽、仕女帽之类展现女性风韵的帽子。 若是硬壳帽类表现强烈个性的,则更属罕见。 这一方面或许是由于将帽子视同礼物或大衣的配饰,属于奢侈品的缘故,另一方面,大概是帽子予人不雅的感觉,导致人们害怕去接触。 亦即,重视稳重、定型化服装的传统,让人们对华面的帽子敬而远之。只要到外国去,主要的购物街至少都会有一家帽子专门店。 但是在日本,几乎很少看到,即使偶尔存在,也只属于服饰店的一角,或勉强在百货中占一个角落。 日本的帽子人口有多少呢?有人说是两、三百万人,但是,若计入婴儿或戴高尔夫帽之类运动帽的人,应该还更多。 光听数字,感觉上好像相当多,但,帽子并不属于迅速消耗品,除非对帽子的型式厌腻,否则一顶帽子能够戴上好几年。 而且,销售量较大的一般帽子,像冬子这样的小工作室不太制作,都是由大厂商专门负责产制,私人的小工作室根本别想分一杯羹。 也因为这样,冬子制作的都是较费工夫的高级品。 说高级品是比较好听,实际上,花费很多心血能嫌到的利润并不高,订制的顾客很挑剔,数量又少。除非大量生产,否则别奢望获得暴利。 打算经营帽子店时,贵志曾担心的问:“制作帽子能够维持生活吗?” 他的担心确实也有道理。以前位于青山的店面,也是因为只靠帽子无法维持,如今以服饰为主力商品。 “可是,我只会制作帽子呀!” “也好,就把它当成自己的兴趣吧!”贵志说。 两年下来,这样的店面能够不倒闭也实在不可思汉。当然,最主要是贵志和中山夫人不断帮忙介绍好顾客,问题是,还能够继续维持多久,冬子自己也不知道。 最近,即使在欧美各国,戴帽的女性似乎也减少了,理由很多,譬如,帽子是十九世纪的遗物,或是,帽子会掩盖美丽的头发等等。看样子,帽子的前景并不看好。 虽非赚钱的生意,冬子却喜欢在工作室思考设计方式、裁制蝴蝶结,而且,把自己制作的帽子摆饰于橱窗内后是一大乐事。 至少.和得失心不同,面另有一种喜悦。 如同配气质的帽子并没有特别畅销的季节,不过秋未入冬之际天气转冷时,销售量还是最大。 今年,或许经济不景气,高级品的订制少了一些,但是中级品的订制却增加了。坦白说,中级品可以不太花费精神和时间,很容易能够完成,像冬子这样的店员是欢迎。 但,虽然是位居流行趋势的中心,只靠原宿这样的小店面,销路还是受到限制,最好,的是能够直接批售给百货公司或大型量贩店。 在此种意义之下,目前冬子的店批售给银座S百货公司的货量已算是庞大了。 S百货本是大系统的百货公司,目前在东京仅有银座一家,不过和服饰界的关系密切,能批售帽子给该公司,当然最主要是经济上的理由,不过另一方面也有助于大幅提高店的形象。 尽管向冬子的店采购的帽子只是S百货公司贩售的帽子中极小的一部分,而且局限于中级至高级品,总金额微乎其微,但是,对冬子的店来说,却已是不可忽视的金额了。 主动来询问是否愿意批售帽子给这家百货公司的人是负责服装部门采购的木田。 冬子最初在原宿开店营业时,根据手边的资料,都寄出邀请卡给各百货公司服饰部门有关人士,结果,很偶然的,木田对冬子的制品相当欣赏。 若是正常情形,新开张的小店想打进主流百货公司的卖场根本没有可能,但,很幸运的,木田主动问她:“是否愿意供货给本公司?” 冬子很高兴的投注全副心力工作,想不到作品出乎意料。博得好评,从此之后,百货公司就定期向她的店采购帽子。当然.无可讳言,木田暗中帮了很大的忙! 营业的第一年,资金周转困难时,也因为有这笔百货公司的采购款而得以解决,同时,若接其他订单,导致延误给百货公司的出货时,也能获得缓冲期限。 甚至可以说完全靠木田的帮忙,店面经营才维持到现在。 冬子是希望把木田的好意认为是认同自己工作品质的结果,但,坦白说,很多迹象显示不能一厢情愿这么认为。 的确,像蝴蝶结、打摺之类的细部手工是很精巧,但是帽子的剪裁、缝合等基本技巧,和其他专门店相比,并没有特别优异。因此,木田会这么亲切,绝对不能漠视他对冬子个人的好感。 事实上,木田曾多次邀约冬子一起吃饭。 本来,他是向冬子采购商品,照理冬子应该招待对方,可是每次却都由木田付款。即使冬子表示“这次让我付帐”,木田也不答应。 刚开始还无所谓,但是两、三次以后,冬子的心情开始沉重了。 木田是外貌柔和、风度翩翩的男人,身材虽不太高却很匀称,总是一身气度的穿着。当然,身为服饰部门的采购主任,注重打扮自然是应该的,但是,从头到脚随时保持光鲜亮丽,那就不简单了。 戴银边田镜,头发微烫卷。三十五岁,有一个女儿,不过,只看外表却好像单身员族。 木田对女性亲切、体贴,上车时必定让女性先上,上餐厅时,也会帮女性先拉开椅子。 但是,坦白说,冬子并不太喜欢这种类型的男人。 两人如果在一起的话,确实有某种方便,但若对方过度在乎自己,反面会觉得筋疲力竭。 冬子很想告诉木田:“男人应该稍微粗矿些!” 可是,对方毕竟是重要的交易对象,又说不出口。 冬子本以为,年轻女性可能会喜欢这种体贴的男人,但,好像也不是这么回事。真纪背地里常说“那个阴险的家伙”,友美则称他是“拜拜的家伙”。阴险是肉麻的代用语,至于“拜拜的”则是指木田明明是男人,打电话结束时总是像女孩子般说“拜拜”。 两人经常模仿木田讲话的语气而大笑。有时候木田邀她们一起吃饭,也都是不太情愿的答应。 “他说要吃什么都可以,所以我点叫一份五千元的牛排。”真纪说着,缩编脖子。 “这样不太好呢!”冬子说。 “可是,是他找我的,没办法呀!” 真纪伸伸舌头。“老板娘,你可不能被那种男人诱惑的。” “怎么可能……” “可是,他的目标是老板娘哩!像今天,他就追根究底的问我老板娘的病。” “那你怎么回答?” “我说只是平常的感冒。但,你猜他说什么?” “这……我不知道。” “他说,不会是去堕胎吧?” “岂有……” “男人嘛,都喜欢想一些奇妙的事!我觉得很生气,就问他说难道你希望老板娘生孩子?” “结果他怎么说?”友美似觉得有趣,探身向前问。 “他居然说那也不错啊!你看,多可恶!” “是啊!明明自己一天到晚纠缠着老板娘。” “他还说老板娘喝醉酒时很性感,又不能控制自己,可是却是个好女人,所以才替她担心。” “又不是他的女朋友,太多管闲事了!” 边听着两位女职员的话,冬子边望向外头的马路。 半年前,冬子喝醉时曾让木田拥吻。为何会突然有那样的心情呢…… 傍晚,木田邀她吃晚饭,在银座的行道树街上的餐厅吃过饭,两人又前往六本木,在第二家位于地下楼的酒吧喝酒时,冬子有点醉了。 那家酒吧,中央有钢琴,四周是个小舞池,有两、三对男女在跳舞。灯光昏暗,几乎不会被坐在座位的人们见到脸孔。 冬子对跳舞虽不太有自信,仍在木田的邀舞下起身。在连续跳了几支舞之间,耳畔忽然感觉到男人炽烈的呼吸气息。她觉得痒痒的,想转过头时,木田已乘机吻上了她的樱唇。 只是那么一瞬而已。之后,冬子马上转脸,等舞曲结束,立刻回座。 不久,两人离开酒吧,木田开车送她回住处。 此后,又和本田见过几次面,却未再提及当时的事,因为冬子一直认定那只是短暂的迷惑,过了之后就已结束。 但,即使只是一瞬,冬子接受木田的拥吻毕竟是事实。虽说马上转脸,若说未沉浸在甜蜜心情之中也是违心之言。 ——为何会这样呢? 冬子并非喜欢木田,而且如果可以拒绝,她也不想跳舞。但、被对方拥人怀里之间,心情却很自然的松驰了。是喝醉的缘故吗?或许这也是理由之一,但,酒吧内昏暗的光线和气氛也是问题,很可能是谁也不管别人在做些什么的那种漠不关心,令冬子趋于大胆吧!可是,就算这样,也不该如此率直的接受木田的吻! 说不定当时的冬子在需求着什么也未可知,而在那一瞬间忘记拥抱自己的人是木田,完全惚醉于气氛之中,就是这短暂的空白,使她接受木田的亲吻。 最主要是,那并非现在的冬子,而是另外一位冬子。同时,问题不在对象是谁,而是在于酒吧内的气氛、醉意,以及身体的渴望。 既然和自己的意志无关,男人为何只是对方接受亲吻就自以为被爱呢? 不管理由是什么,一次的亲吻让木田更加深对冬子的关照乃是无可置疑的事。从那以后,木田批购的数量增加了,也将购入的帽子展示于最好的位置,同时并询问冬子,是否打算举办一场帽子时装秀。 另外,他也常出现在原宿的店里,提供橱密位置、排列方法等的建议,夸张一点的说,他仿佛已自认为是店老板。 冬子对这样的木田有些无法忍受,却又不想拂逆他的亲切。 独自在原宿的闹市区做生意内心多少会七上八下的,不知什么时候熬不下去会关门大吉,而面对这样的不安,木田的存在仿佛是一针强心剂。 只是,若想到目前木田的支持会持续到什么时候,冬子卸毫无自信。如真纪或友美所说,木田既然视自己为女人而接受,或许终有一天必须面对无法避免的状况来临,届时,该如何是好呢? 事业上,木田的确非常照顾,对目前的冬子来说,也是不可或缺之人,可是冬子却汲办法接受,尽管很感激他对自己的帮忙,却不能认同为爱的对象。 木田能了解这点吗?或者因为了解,才更以为只要强迫进行,自己就会接受? 问题在于冬子的个性对不喜欢之事绝对没有转圈的余地。虽然有些不首心,但贵志的残像仍未自她心中消失。既然还对一位男人有所留恋,不可能那么简单去转换成另一位男人。在这个世间,或许有那种明明喜欢某位男人,却很轻易移情至另外男人身上的女性存在。事实上,贵志也曾经想要这样做! 只是想归想,一旦要实行时却又田园了,最后更落荒而逃。更何况,既已又和贵志有了那样的关系,更是毫无可能了,虽对木田很抱歉,终有一天仍旧田要彻底解决。就算店因此关门,也是无可奈何,毕竟是自作自受,怪不了任何人。 手术前,冬子想着这些事,也认为总有一天木田不会再支持自己,届时只好独力撑下去。但,现在却稍微有所不同了。 接受手术摘除子宫,这让冬子体内似乎产生某种决心,今后不能以女人身分,必须凭设计师身分上去。表面虽然仍是女人模样,实际上却已非可被容许撒娇的女人,永远没有结婚、生孩子的可能。 也因此,不得不由此种定位重新思考今后的生存方式。 但,冬子心中还有所踌躇,无法毅然行动。譬如,和已经彻底分手的贵志再发生肉体关系,意志力未免太薄弱了,为何不严词拒绝呢? 当时心中存在着去医院前的不安,很希望找个人倾诉,另一方面,还有着对可能因手术留下田伤的身体之爱借,而希望在那之前,让贵志再看一次自己没有理疵的身体。正因为如此,才会答应了贵志! 现在冷静的回想起来,和贵志分手或许是太勉强,明明深爱对方,却只凭一时的感情冲动就村诸行动,对扔有妻子与自己的男人,恨很的说“永远不要再见到你”。 当时,冬子认为这样就能彻底的分手。问题是,会那般憎恨难道不也代表强烈爱着对方吗? 内心打算分手,可是身体某处仍时刻需求着贵志,亦即,冬子体内的另一个她并未答应放开贵志。 冬子对这样的自己很痛恨,她希望既然已下定决心,身体就完全服从,亦即能够言行合一。 一般而言,女人的这种矛盾情结较男人显著,冬子尤其强烈。感觉上很果断,其实出乎意料的拖拖拉拉,经常在决定某件事后又后侮。 和贵志分手也是这样。她曾无数次后悔:为什么要讲出那样的话呢? ——员志是早就看透自己这样的个性,才会默默答应分手吗? 如果是,那绝对不可原谅!因为,自己等于是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 冬子希望自己更坚强些,希望能够是既然分手就永远不再碰面。 但,此刻的她却想着完全不同的事。 ——摘除子宫后,个性会改变吗? 以往那种迟疑不决的女性化个性了,总觉得现在能更清楚和男性划清界线,可以言行台一的付诸行动。如果真的能够这样,心情该多轻松! 可是,这是否意昧着自己本来具有的女性魅力消失了呢? ※ ※ ※ 进入十二月后,步道上的行人多已穿上大衣。 本来呈现红、黄等各种色彩的行道树也有了显著的落时,冷冷的天空在增加饶利的树梢顶上扩散。 朝夕都有了初冬的气息! 但是,冬子却忽然陷入夏季结束殿的错觉。为什么呢……她稍微寻思后,发现是因为代代木森林看起来苍郁深绿。 前往店里时所见到的代代本森林似有很多针檄之类的常绿树,即使是在冬季下雪的日子里,仍保有绿叶。 走在落叶的行道树间,望着这片森林,感觉上仿佛从深秋的萧索回到夏日的华丽。但,秋天应该有象征秋天的红叶,且随着步人深秋出现落时,或许才是自然现象,也能使季节的喜说和悲哀更为鲜明。 这且不说,至少在店里看着路上来往曲行人,可以确知季节的迁移。 不久之前,走在街上的还是身穿皮外套、马靴,新潮打扮的年轻人,现在则是以穿有连身帽的披风、皮大衣、套头杉、长统马靴的年轻人为中心。 虽说是皮大衣,却由于大多为年轻人,顶多只是免毛或牛皮制品,很少有韶皮之类的高级品。即使这样,年轻人也极尽所能的在服饰上展露个性,亦即,原宿的流行服饰是流动性,面非划一性。冬子很佩服年轻人那种能大胆表现出自己喜好的服装,但,若以真纪她们的观点,又完全不一样了。 “现在的原宿只不过是捧着时装杂志徘徊的乡巴佬聚集的地方。” 从高校时代就在原宿活跃的真纪,好像很不认同目前自以为站在流行尖端的原宿一族。 “原宿的美就在于有很多各种各样的小店面,人们可以穿着家居服到处闲逛,可是目前出现这么多大楼和大型店面,路上见到的全是打扮鲜丽的人潮.已经和银座没有两样了。” 的确,最近豪华的店面和大楼增加太多;已丧失原本狭窄却优雅的原宿之美。 ※ ※ ※ 第二次接到贵志的电话是进人十二月后的第一个星期一下午。 落在西方代代木森林的夕阳将冬予店里的橱窗都染红了。 “怎么样,情况还好吗?” “托你之福……”冬子凝视着火红的橱窗,颔首。 “今晚要一块吃饭吗?” “现在?” “不方便?” 今夜并没什么特别的事,只要想和贵志见面,不会有问题,但,事情太突然了。 女人若要与男人见面总得有相当准备,虽非刻意打扮,还是想换上自己喜欢的服装和发型,面,今天冬于只是随便穿着布洋装和毛织大衣。 虽然井非特别不中意自己这种打扮,不过若要和贵志碰面,冬子希望至少能穿新的羊毛大衣搭配韶皮被肩。而,若是早一天通知,就能充分准备了。 “你出院后我们还没有好好聊过,而且,上次跟你提过的前往九州的旅行,也一直挪不出空档。” 旅行的事冬于也很在意,不过对于延期倒也没什么不满,毕竟自己这样的身体,对于和贵志单独外出旅行,难免也会有所顾忌。 “七时左右我过去接你吧?” “不,我们找个地方碰头。” 可能的话,冬子不希望和贵志在店里碰面。也不是说贵志到店里会有什么不便,但,因为冬子多少会表现出撒娇状.而她不希望真纪和友美见到这样的自己。 “那么,就在附近‘含羞草馆’吧!” “好的……”冬子颔首,却硬生生咽下声音。 又要和贵志见面了!上次拥有请他帮忙介绍医师的理由,但 这次却无任何理由,这样岂非已恢复像昔日那样的关系? “那么,七时见。”说完,贵志似忽然想到一件事,又接着说:“对了,我带船津同行好吗?” “为什么?” “那家伙对你很着迷呢!我们三个人共同庆祝你身体康复。” 贵志做事情总是自以为是,丝毫未考虑到冬子的心情。 “真的带他一起去?” “现在他虽不在这里,但等他回来,我会带他过去。”说着,贵志挂断电话。 ——又要和贵志见面了! 冬子虽对自己有些厌恶,却又找到一个新借口:庆祝自己康复。 快七时,冬子正准备出门时,突然船津出现在店门口了。 “啊,是在这儿碰面吗?” 应该是和贵志约好在“含羞草馆”见面的。 见到冬子讶异的神情,船津说:“我是代替所长来接你。” “接我?” “所长说既然是庆祝你玉体康复,最好是订包厢比较方便,就在筑地预订包厢,因此他直接由公司过去。” “还有,所长也说,如果方便的话,请店里的女职员一同过去。” “一起去?”终于回头望着站在身旁的真纪和友美。 “地点是‘福源’料亭,河原料理非常有名,你觉得如何?” “哇,太棒了!”瞬间,真纪拍手了,但,似乎忽然想到的问:“真的可以去吗?” “已经预订五人份的包厢了。” “我是第一次去筑地呢!”真纪说。 友美也点点头。 这样一来,不带她们去是不行了。 “那就一块去吧!” “好高兴哦!店门要关上吗?” “是的,只好提早打佯了。” 真纪和友美迅速进人工作室内,开始换衣服。 边听着两人兴奋的谈笑声,冬子非常不满。要带店里的职员一同去筑地,何不事先讲明呢?那么,冬子就不必自己先准备出门了。何况,这样一来,自己想和贵志见面的事就曝光了! 也不是怕被人知道,可是,方才已告诉真纪和友美说有事先走,未免就太可笑了些。 在这方面,贵志总是率性行事,以为只要自己决定了,别人一定会顺从。为何不稍微替别人设想? “有什么不高兴吗?”船律似察觉冬子内心的不快,问。 “不,没什么。” “身体方面觉得如何?” “很好!上次真的很感激你帮忙。” 仔细想想,自从出院后就未再见过船津。 “橱窗的摆饰好像有些改变?” “对了,我正在制作要送给你的帽子,应该能赶得上圣诞节。” “真的要送我?” “戴起来一定很好看的。” 冬子说着时,真纪和友美已穿好大衣,走出工作室。 四个人搭车抵达筑地时,贵志已经到了,正和女服务生喝啤酒。 以前曾多次利用这儿聚餐或招待客户,贵志和店里的人似乎都很熟稳。 “啊,欢迎、欢迎。”贵志回头,说着,请冬子坐在壁龛前的座位。 “你今天是主宾,请坐这边。” “不,我坐这边就行了。” “没关系,今天我做东。” 互相推让之间,最后冬子还是在两位女职员左右拱坐之下,背对壁宪坐上座, “圆帽”开张时,贵志曾来过一次,但,当时并不特别引人注目,因此对真纪和友美而言,等于是初次见面。 “这位是里村真纪小姐,这位是小野友小姐。”冬子介绍。 贵志顿首,低头致意:“敝姓贵志、请多多指教。今天,我打算庆祝木之内小姐玉体康复,想到人愈多愈好,所以……各位,喝鳍酒如何?” 女性们互相对望一眼。由于第一次来筑地的料亭,也是第一次听到鳍酒之名,似乎都有点紧张。 “吃河豚最好是佐酒进食。” 不久,鳍酒送上桌,众人干杯。 “恭喜你身体康复。”贵志说。 众人异口同声说:“恭喜。” “谢谢你们。”边回答,冬子的情绪却有些不安,她从未想到是以这样的方式进行。 贵志一副若无其事状,但,会不会是故意恶作剧? 最重要是,女职员们对自己和贵志的关系会怎么想呢?贵志偶尔会直接来电话,冬子和中山夫人聊天时也常提及他,真纪她们应该知道冬子和贵志交往,说不定还知道他是名建筑师。 即使这样,对于贵志为何连她们也邀请参加这样的聚餐,应该也会觉得不可思议吧! 尽管表面上装迷糊,年轻女性们的感触都很敏锐,绝对正满怀好奇的注意贵志和自己的态度。 冬子不管怎么猜测,都无法明白贵志真正的心意。心想:待会儿单独在一起时再好好问清楚吧! 而在冬子的瞪睨下,贵志仍事不关己般快乐的喝酒,还说:“尽量吃吧!天气冷,吃河豚最好。” 装迷糊的两位女职员迅速拿起河豚串,醋味香很深浓。 “你们酒量相当不错吧!” “不,还比不上老板娘哩。” “老板娘酒量应该不会太好的。” “是吗?” 冬子浮现苦笑,但,内心却一点也不想笑。 河豚串之后是凉拌河豚上桌。这儿的凉拌河豚汁拌入了鱼白,味道特别醇厚。 “真好吃哩!” 真纪她们拼命吃着。 贵志边叫女服务生再送躇酒来,边愉快的看着她们的吃相。 ——真是的,他到底有何盘算呢? 冬子终于按镣不住心情的烦躁,开始喝鳍酒了,似乎坐立不安会更激起喝的念头。 “贵志先生曾设计过哪里的建筑物呢?”女职员们问。然后又问及欧洲最近的建筑物和流行趋势。 贵志一一耐心的回答。 “我也想去看看呢!”友美说。 “如果你们去了,在那边我有很熟稳的朋友,我会写介绍函给她们,只要她们当向导,不但方便,面且也能够省下不少费用。” “哇,那我更想去了。” “最好趁年轻的时候到国外多看看。” “是呀!” 真纪和友美不住颔首。 与其说是庆祝冬子康复,不如说是贵志和她们的聚会。难道这个人见到年轻女性时就是这样高兴吗?照理,他不应该会对这样的女孩有兴趣才对。但,男人毕竟令人搞不懂! 想到这儿,冬子忽然忧郁了:自己是在嫉妒吗? 贵志对真纪和友美表示关心,那又如何?根本和自己无关的。 冬子虽是这样想,情绪却没办法平静下来。 贵志似乎发现冬子内心不快,问:“你不喝酒吗?” “有啊!” 本来是想装出若无其事状,却忍不住冷淡回答了。 凉拌河豚后是河豚锅上桌。汤中渗入鱼自醇厚的香气,很好吃,但,冬子大概喝太多酒吧?已经吃不下。 两位年轻女性食欲特别旺盛,吃过河豚锅后,连送上桌的水果和羊羹也吃得干干净净。 “实在太好吃了,谢谢。” 真纪和友美同时低头道谢。 “那么,现在再去喝两杯,如何?” “哇,好高兴!我们也可以一起去吗?” “当然。船津,麻烦你去叫计程车。”说着,贵志点着香烟,站起身来。 出了筑地,大家前往银座位于地下楼的“玛格丽特”酒吧。 店的规模并不太大,但是人口附近有钢琴,座位呈圆形排列,环绕钢琴前的空间。 贵志好像也常来这儿,经理过来打招呼后,送来了威士忌。 以前,贵志主要是到赤扳或六本木喝酒,不过最近似乎也常来银座。 所有人的杯中皆斟人威士忌,一起干杯。 “恭喜!” 只有在这时候,大家是面朝冬子举杯,但,接下来又互相交谈了。还是一样,两位女孩子不停和贵志讲话,不过钢琴影响听觉,不太清楚是聊些什么,但,贵志却一直愉快的微笑。 冬子独自喝着闷酒。 在筑地喝鳍酒,现在又喝掺水威士忌,冬子本以为自己会醉,却出乎意料之外,头脑很奇妙的非常清醒,或许是因为不高兴的缘故吧! 像这种情形,搞不好稍后酒意会猛然上涌也未可知。 冬子放下酒杯,掏出烟盒,正想抽烟时,船津马上划亮打火机替她点着。 “谢谢。” “那里不舒服吗?” “不。为何这样问?” “你看起来好像精神不太好呢!” “没有这回事。”冬于转头面向船津,说:“我们跳舞吧?” “和我吗?” “不可以?” “不,不是的。但为什么不和所长?” “他不会跳舞。没问题吧?” 船津困惑似的望向舞池。钢琴前狭窄的空间有一对男女正在跳慢四步。 “你会跳舞吧!” “一点点……” “那就走呀!” 在冬子催促下,船津站起,对贵志说:“我们去跳舞。” “嘿,老板娘会跳舞吗?”两位女孩一齐鼓掌。 冬子和船律在钢琴旁的昏暗角落跳舞。 “跳就跳了,为何还要征求所长同意?” “不是的……” “在酒席中,没有老板和员工之分吧!”边说,冬子边轻轻把脸孔贴近。 船津的鬓角就在眼前。 也许是跳了一支舞吧!冬子忽然感到酒意上涌,似乎原先紧绷的情绪也松弛了。 “跳得很好呀!”回座后,贵志说。 船津不住搔头。 “和老板娘非常搭衬哩!” “是吗?不错吧!” 真纪和友美是如何看自己和贵志的关系呢?如果明知两人很亲密,讲这样的话就太不应该了。 无论如何,对她们不能不有所提防。 冬子又喝了一口威士忌,转脸对船津说:“下次我们单独去喝酒吧!” “真的吗?”船津讶异的转过脸来。那种强烈的反应令人印象深刻。 “能给我电话吗?” “好的……” “打到家里也没关系的。” 船津边颔首边望向贵志。贵志仍旧热衷于和真纪她们交谈。 “待会儿能送我吗?” “这……” “反正是同一方向吧!” 见到船津困惑的神情,冬子终于感到愉快了。不知何故,船津有一种让年长女人想要作弄他的可爱。 “可是所长……” “所长一定还想继续喝下去的。” “不一定还想继续喝下去的。” “我今天已经累了。”冬子放下搁起的腿,轻靠着船律肩膀。她虽然也是觉得玩笑开得太过分了些,但,在船津身旁感到心安却也是事实。 “走吧!”约莫三十分钟后,贵志说:“已经十一时了。” “嘿,这么晚了吗?”真纪她们很遗憾似的说。 穿上大衣,外出时,天空飘着细雨。早上曾下过一阵,中午转晴,想不到现在又下了。 “你们住哪边?” “我住代代木上原。” “我住中野。” 真纪和友美轮流回答。 “那么,船律,你能送她们回家吗?” “我?” “我们还想到别家再喝一点。”贵志说,和真纪和友美握手。 “我……”冬子说。 “没关系的。” 冬子停住脚,但贵志却走向停在大楼前的空计程车。 “谢谢!” “再见。” 女性们挥手,船津怔立当场。 车子很快在雨中前进。 贵志从大衣口袋掏出香姻,点着。 “要去哪里?” “去一下六本木。” “我打算回家了。” “才十一时呢!” “这样不好。” “不好?” “两人单独去那边,人家会觉得奇怪的。” “怎么?原来是这个。”贵志苦笑。 “为什么今天连职员都请她们一起来呢?我以为只是我们两个的。” “偶尔请她们吃顿饭也无所谓吧!” “可是,今天却很奇怪哩!你没有理由请她们吧?” “我不希望让自己底下的职员知道一些私人的事。” “我什么也没有告诉她们啊!” “就算嘴巴没说,她们也都是很敏感的。” 贵志默然。冬子虽明知对方请客让大家都高兴,自己还说这种话未免过分了些,但仍继续说。 “如果被她们发现我的把柄,以后就很难使唤她们了。” “像你,如果船津知道我们的关系,你一定也很难再叫他卖力工作吧?” “不,我无所谓。” “可是,船津一定放在心上的。” “是吗?”贵志看起来很细心谨慎,却有着粗心大意的地方。 像这种时候,冬子也不了解他内心究竟在想些什么。 “反正,我讨厌这样!” “我知道啦!”贵志转脸望向车窗,似表示不想再谈这种事。 ——还是那样自以为是的个性! “奇怪呢!” “什么事?” “不!”冬子摇摇头,强按住心中的不快。她连自己都不解了!为何还跟着贵志来呢? ※ ※ ※ 六本木是贵志的旧窝。自从成立建筑设计事务以来,将近十年之久,他一向在六本木、赤板一带喝酒,任何场所部很熟。 贵志爬上乃木坡下来后左手边一栋白色建筑物三楼。 这里像是普通住家公寓,人口挂着“鸿巢”的牌子,进入后,一位年轻女性出来迎接。 “有空位吗?”贵志问。 女性微笑颔首。 入口的衣帽架旁有一扇小窗,打开小窗再过去的门,近二十张榻榻米大小的房间里铺着蓝色地毡。 在昏暗的灯光下,靠墙摆着柔软的座椅,座椅前是桌子。 里面已经有将近十位客入,但是桌上只有像蜡烛的红色灯光,几乎见不到客人的脸孔。 “喝什么?” “白兰地好了。” “是的。”方才带领进入的女性颔首,退下。 也不知来自何处,房间里流泄着轻柔的情调音乐。除此之外,只剩下人们轻微的交谈声。 在这儿,没有喧哗的谈话声,也没有频频走动的服务生,想找女服务生点叫时,必须按桌旁的按钮。 “这里是营业场所?” “可以说是营业场所,但也可以算不是。” “入口像普通住家呢!” “是采取会员制的俱乐部。”说着,贵志举起白兰地酒杯和冬子碰杯。“恭喜你康复。” “不客气……”冬子轻轻点头。 接下来才是单独庆祝吗?这样未免太迂回了。 “没有哪里不舒服吧?” “没有。” “不会再复发吧?” “全部摘除干净了。” 贵志颔首。 所谓的全部,贵志或许认为是全部肿瘤也不一定,但,冬子的意思却是包括子宫。内容或许有些不同,不过同样是不会再复发。 “无论如何,尽早接受手术是对的。” “托你之福。” “手术后几天了?” “两个多月。” “这以说,应该不会有变化了?” “是的。” “这样我就安心了。”贵志的手很自然的搁在冬子肩上。 和贵志单独在一起使冬子心情轻松了,可能一方面也是与昏暗灯光中的柔和音乐和宁静的气氛有关吧! 冬子已经忘掉和女职员、船律他们一起时的不偷快。 “老大念几年级了?” “中学二年级吧!” “一定很可爱?” “不……”不知是否顾虑到冬于,贵志似不太想谈论这种话题。但是,冬子并不以为意。 “我们该走了。”约莫三十分钟后,贵志说。 “什么时间啦?” “十二时。” 贵志站起身,似是和新的客人轮替。 外出后,在北风中,天空灯亮。贵志竖起大衣衣领。 两人并肩爬上缓坡。 “还能再喝吧?” “可是,已经太晚啦!” “我想再去你的住处,可以吗?” 两人的足音在上坡的柏油路上回荡。 “上次你都让我去了。” “那有不一样的。” “不一样?” “是的,一时糊涂。” 两人相视面笑。 上完坡,来到通往六本本十字路口的明亮道路,闪烁的霓虹灯光下溢满车流。 贵志拦下弯过十字路口而来的计程车,上了车。 冬子跟着上车后,车子立刻前进,朝涩谷方向疾驰。 “去哪里?” “一个地方。”贵志只是这样回答,双手插人大衣口袋,注视前万。“在法国,我一直思索你的事。” “但仍是无法明白。” “明白什么?” “我们之间是彼此相爱呢、抑或相互憎恨?还是……” 冬子偷瞄贵志一眼。 “喜欢你只是一种幻想,其实是被你的身体所迷。” “但是,被身体所迷也许才算是爱吧!” “当时是你单方面要求分手的。”责志喃喃说着。 车子在霞町的十字路口左转。 车停时,冬子猜透这里是哪一带。感觉上好像住宅区,却透着热闹的气氛。仔细看门口有饭店的霓虹招牌。 贵志若无其事的进入。 “要去哪里?我想回家了。” “有什么关系呢?”灯光下、贵志的脸上浮现哀求的表情。“走吧!” 贵志的手再度效在冬子肩头。 没有必要到了此时还抗拒上饭店、彼此都已经是不知需索过对方身体多少次的关系了。但冬子却希望再稍微克制自己。 既然分手,却又没办法毅然分开,上次还允许对方占有自己,导致往后无法拒绝,她厌恶这样的自己。 “我今天没有那种打算。” “我知道,但是我好想。” 一瞬,贵志看起来像是撒娇的孩子。明明比冬子长十几岁,此刻却似比冬子年轻。 “可以吧?” “拜托。” 看着贵志哀求的神情之间,冬子忽然内心有了某种感动。对方如果想要自己的身体,而且知道动过手术,还更想得到……便不得不承认对方的热情了。 “坦白说,我希望到你的住处,但,汲办法。” 贵志搂住冬子肩膀开始往前走,穿过树丛,马上见到人口。 外观上似是大型旅馆,但,很明显是特别建造供幽会使用的宾馆。 女服务生出来,带他们至庭院深处的偏院。 冬子心想这儿可能是西麻布稍偏向涩谷一带吧!她并不知这种地方有这类宾馆。 偏院的房间有格子门玄关,脱鞋间、壁宪,以及卧室。脱鞋间右手边有浴室和洗手间。 可能是事先替客人准备的吧!房间内暖气开放,已经很暖和贵志订开冰箱,取出啤酒,倒了两杯。 “你常来?” “不,只是路过一次,见到了。” 冬子不相信贵志的话。如果是他,很难说不会带别的女性上这种宾馆,但是,现在她也不太在乎了。 “我喝完啤酒就是。” “还在生气?” “不。” 就算贵志曾经来过这儿,冬子也没有生气的权利。 喝完一杯啤酒时,贵志站起来,拉开卧室的纸门。里面放着鲜艳红梅图案的棉被、桃红色与蓝枕套的枕头,以及亮着的床头灯。 “不换衣服吗?贵志先走向卧室,开始更换浴衣。 冬子静坐不动,望着在灯下晃动的贵志身影。 “来,别再生气了。”贵志晚着。 冬子并非生气。和贵志单独相处随时围很快乐,对于在如此静谧的房间内被拥抱也不觉得有何不好——允许给予对方身体的抗拒感在进入这个房间时就已消失。 但,她害怕被拥抱,被…… 自己,甚至贵志,能够像以前那样得到满足吗?或许会无趣的分开也未可知…… 坦白说,冬子对自己目前的身体毫无自信。失去子宫的女人,能和以前同样享受鱼水之欢吗? 医师曾明白讲过,就算失去子宫,也不会对性行为有影响。 当时,冬子是这么相信了。可是,一旦面对现实,还是感到不安了。失去那般重要的器官,真的会没有丝毫影响吗? 现在.冬子没有什么多大的愿望,只要像以前那样就可以了,自己如何且不说,她不想让对方失望!不希望背叛对方“我好想”的期待。 “怎么啦?”贵志问。 一瞬,冬子对贵志的态度感到气质。自己正考虑着这么多,对方却一无所知,只是单纯的想和自己上床! 但是,女人可不像男人那样简单的,要和男人上床,得有相当的心理准备。 “来吧!”这回,贵志的声音稍稍温柔了,走到冬子身旁,帮她拉下背后的拉链。“很抱歉,强迫带你来这儿,但,我好想的。” “在国外的时候,我一直觉得没有比你更好的女人了。” “不要再说了……”冬子闭上限。这种话徒然令此刻的冬子痛苦而已。 倒不如喝得烂醉如泥、不省人事的被占有,不知会何等轻松呢! 在贵志催促下,冬子站起身。 贵志先上床等待。冬子知道他正从背后注视自己脱衣服。她已下定决心要和贵志做爱了,也不再想是否能像以前那样获得满足,毕竟,现在逃避反而奇怪。 虽说是贵志强迫带自己前来,可是会变成这样,冬子本身也有责任,在她内心深处,也盼望着接受贵志的尝试,这是不可讳言的。她希望证实自己即使失去子宫,还是和以前同样的女人。 如果是贵志,他很清楚冬子的一切,冬子也能够无所矫饰的动作。亦即,贵志是适合证实冬子手术后的身体之对象。 换好浴衣,冬子慢慢躺在贵志身旁。等她伸腿入内,全身跟着缩进棉被后,贵志立刻迫不及待的抱紧她。 “把灯关掉。” “已经很暗了呀!” “可是……” 贵志不理睬。“好想见你哩!” 被贵志抱紧,一瞬,冬子呼吸停止了,那是非常强烈的拥抱,她几乎认为自己的胸口已鼓压扁。 被抱紧后,冬子才真正有了和贵志碰面的真实感。不知何时起,在两人之间,只是相互面对已经不能算是碰面了。 冬子被贵志吮着嘴唇、抚摸头发、亲吻耳朵。尽管这是和贵志之间已反复过不知多少遍的行为,冬子仍旧觉得新鲜。 不久,贵志的手拉开俗衣前襟,爱抚冬子胸部。 冬子即使是冬天也没有穿上村衣,浴衣底下只有胸罩和内裤。 贵志手绕至背后,解开胸罩暗扣。 冬子的乳房虽小,形状却很美。贵志爱抚一番,手慢慢往下移,当从腰部移至小腹时,冬子轻轻扭动身体了。那儿有疤痕!虽是很平滑的横向疤痕,可是若用手指触摸,马上可察觉。 贵志的指尖此时一定已摸到该处伤口了。 他会知道是伤疤而惊讶吗?或是觉得怜悯? 贵志马上缩手离开该处,直接往下进行爱抚。 冬子闭上眼,边任凭对方所为,边倾听自己身体的反应。一旦开始深入,自己的身体会如何反应呢?是感受和以往同样的喜悦,或是稍有不同?还有,伤口已完全不觉得疼痛吗? 冬子静静注意全部神经来感受。 贵志绝对不会勉强,他总是在充分的爱抚之后,确知女方已有了接纳的充分准备,这才静静深入。此刻,他也是同样等待着冬子的情绪完全亢奋! 但,不知何故,冬子的身体却不太能燃烧起来。虽然她内心之中盼望自己强烈燃烧,可是身体却不听使唤。 若是平常,到了这种程度,她早巳扭动身体,甚至轻轻呻吟出声了,但,现在却仍残存些许僵硬,亦即是,尽管心需求,身体却存在某种抗拒。 不久,贵志似下定决心,再度抱紧冬子,撑起上半身,缓缓深入。虽是比平常温柔,也略带困惑,却确实进入了。 冬子用自己的身体确认贵志的深人。没有痛楚! 就这样,彼此结合的时间流逝。 冬子紧闭双眼让贵志抱住,两人之间没有一丝缝隙。明知一向都是如此,她脑海中仍努力让自己相信确实无缝隙存在。她虽极力想使脑里空白,却没有办法。 不久,随着最后的颤动,贵志的身体停住了。 在这之前的激烈仿佛是幻觉,静寂忽然来访,贵志缓缓离开冬枕畔和方才一样,只是一盏床头灯。 冬子再度闭上眼,悄悄缩起身体。没有任何疼痛,也毫无异常。她轻轻叹息出声。 望向身旁,贵志仰躺,问:“好吗?” 以前,冬子从未主动问过种事,总觉得好吗或舒服吗之类的话,即使有男人会问,女人也不该问,当然,也可以说是害羞而无法启齿。 但,此刻大概很在意这点吧?或者由于自己没有全心投人性行为中?贵志沉默不语,久久,才好像想到的颇首。“嗯……” “真的?” “当然。” “怎么啦?突然问这种话?” “没什么,只是想问。” “奇怪。”贵志微笑。 在谈谈的灯光下,冬子想着贵志刚刚的回答。贵志并未说“不好”,可是多少存在着些许困惑,既肯定,却又有着某种迷惑!以前爱抚时,贵志非常热情,而且完事后,一定会脱口说出“太好了”、“太美了”之类的的话。那既代表对冬子的爱情,同时也表示对冬子易体的惊异、赞美。 而,每次,被贵志这样说的时候,冬子总是很难过。贵志是冷静的注视着自己丧失意志的淫乱时而说出这样的话吗? 所以,冬子每次都叫着“不要说了”,伸手按住贵志嘴巴,不让他继续讲去。 完事后再被回想当时的情景是难堪的,对方讲“太美了”,即表示自己太淫荡! 但,此刻的冬子却等待着这样的话,也希望贵志讲出,那么,她就能够恢复自信了。问题是,贵志什么也未说,只是缓缓转身面向冬子,抱紧她。 把冬子拥人他宽阔的怀里,静静抚摸她的头发。 “满足吗?” “嗯。”贵志额首。 冬子在对方怀里闭上眼,贵志是温柔的男人,绝对不会说“不满足”,不管冬子问他多少逸“好吗”,答案都将是固定。 可是,贵志回答“好”并不一定就是真的,这点,冬子最清楚不过了。 坦白说,冬子不太有感觉。如果是往常,她会逐渐亢奋,不久,忘掉一切的瞬间来临,然而这次并未如此,她很冷静,从开始至结束都记得一清二楚。 有那么短暂一刻,是觉得甜蜜逐渐扩大,却也只是一瞬而已,若和以前相比,根本微不足道。 以前,从半途起她就会全身火烫,敏感部位如即将溶化殷的感受快感,但,这次几乎没有;尤其在贵志射出的那一瞬间,冬子会感到花芯深处似有热流扩散,自己也达到高潮。但这次完全没有那种亢奋。虽知道贵志已经射出了,却未能同时感到高潮的喜悦。 若像问贵志“怎么样”的问问自己,冬子不得不摇头了,妨且不说“好或舒服”、而是“几乎没有感觉”。 ——为什么呢? 在贵志怀里,冬于茫然想着。 她还是担心切口动过手术,伯伤口裂开又引起出血无法放松心情,这是原因之一,但,更重要的却是害怕无法让贵志满足的不安。 她是在边想着手术过后的第一次若令贵志失望,自己也会很难过的心情下接受对方进入,不安的压力当然沉重。 但,还有其他原因存在,那就是冬子不太喜欢这种宾馆。 没错,这儿能营造出豪华的情调,但却让情绪无法松懈下去,尽管是在偏院的房间,感觉上仍像是有谁在窃看一般。 拉开床劳的帘腹部分,里面是镜子,这样的配置也让她好紧张。何况,棉被、浴衣,表面上虽干净,还是觉得有所不洁。 这种种的事都在冬子脑海中旋绕,即使闭上限想专注于爱的行为,意志力还是无法集中,愈是想忘掉反而愈是抛不开。 医师虽讲过摘除子宫算不了什么,但,或许那只是安慰之辞罢了! 没错,失去那样重要的东西,不可能和以前完全相同,若是相信医师之言,未免也太一厢情愿。 看样子,自己这辈子已经没指望了。 “我不要!”冬子在贵志杯里喃喃说着,闭上眼。 贵志似觉得冬子的异样,移开身体,问:“怎么啦?” “你今天有些怪怪的。” “接受手术后,我的身体已经改变了。” “没有这回事!和以前一样。” “错了……”冬子情不自禁把额头抵住贵志胸口。“你现在没有得到满足,一定觉得没趣,对吧?” “那是你自己吧!” “我?” “你心里想着太多事,放不开,不是吗?” “不要去想那些无聊的事。” “可是……” 只是想太多事就会变成那样冷感吗?不可能,绝对是肉体上有了某种变化的缘故! “你是因为手术后第一次而不安吧?” “当然啦!是那么大的手术。” “就算动过手术,有毛病的部分都已经摘除,不会有问题了,你必须更有自信才行。” 冬子摇头。 她尚未告诉贵志自己的子宫已经摘除之事,虽然一直想告诉他,却总是一天拖过一天。 贵志一定认为冬子的子宫还在。 冬子突然觉得自己卑鄙了,明明已经没有子宫,却仍旧一脸没事状。 “我错了。” “错什么?” “我……”冬子深吸一口气。看来还是应该坦白告诉贵志才是,这样既能安心,心情也轻松许多。“其实连子宫也摘除了。” “你说什么……” “由于肿瘤太多,医师说最好擒除了。” “真的吗?” “我没有说谎。” 贵志稍稍挪开距离,凝视冬子。 “对不起,我是想找时间告诉你,却说不出口,所以才会认为一定不能让你……” “对不起?” “请别再谈这件事了。” “不,你坦白告诉我。” 贵志沉默无语,不久,站起身,走向沙发。 冬子也跟着站起,虽然只穿浴衣,但,房里暖气够强,很暖和。她拿着脱下的衣服进入浴室。 浴缸里,方才带两人进来的女服务生已帮忙放好热水,虽已有点凉,不过再加进热水,马上又温了。 冬子撩高头发,以毛巾扎着,进入浴缸。粗糙的铁平石砌成的浴缸里浸泡着纤弱的身体。 ——这样一来已告诉贵志…… 冬子一方面松了一口气,另一方面也有些许后悔。反正终有一天必须说出来,坦白之后心情轻松多了,但,仍有一般侮意伴随着产生——或许他会就这样离我而去…… 冬子凝视着弥漫的热气。粗糙的石纹恰似她此刻的心境。 和贵志都已经分手一次了,现在就算再度分手也没有什么大不了,毋宁是无所牵绊,反正,结局本来就是如此。 ——这样就可以了…… 连肩膀都浸入热水里,冬子喃喃自语。 仿佛从摘除子宫的那一刻起,冬子的生存方式就注定有所变化,夸张些的话,可以说是她的人生已改变! 从浴室出来时,贵志已换上西装,独自喝着啤酒。大概是从房间角落的冰箱拿出来的。 “不洗澡吗?” “不……” “最好是洗一下。” “都已经换好衣服了。” “可是……” 以前,冬子自己一个人洗澡时,贵志常敲门进入,就算她说“不要”,贵志也会强迫入内,说“有什么关系呢”,但,今夜他未跟着进来,是为了避免见到冬子有疤痕的身体吗?还是替自己觉得可怜而表示同情才进来?甚至,根本不想看那样的身体? “怎样?” “不,没什么。” 冬子想转换心情的坐在贵志面前。她很在意一些琐碎的事,或许是真的太在意了。 为了忘掉这些,冬子一口气喝光贵志帮她倒的啤酒。 “觉得惊讶?” “惊讶什么?” “我失去子宫。” “又来了吗……”贵志苦笑。 “可是,我已经不是女人了。” “别胡说!你还年轻,不可能因此就改变。” “但,已经设办法生育了。” “不生孩子没什么不好吧? “是的,这样对你或许比较方便。” “别再讲一些无聊话了。” “可以不必再担心杯孕哩!”边说,冬子眼泪很自然的夺眶而出。“我已经没有用了。” “不要说了!”贵志喝完啤酒,站起身。“走吧!” “还会再见面吗” “当然啦!”他拿起话筒,告诉柜台说要离开了。“车子马上就到。” “你要回家吧?” “我送你。” 一瞬,冬子想到贵志的妻子有子宫。虽然比冬子年长十三岁,可是她有子宫,也有子女。 冬子忽然觉得这实在太不公平了。 正准备开门时,门外响起木屐声,格子门拉开了。 “车来了。”女服务生说。 两人外出。一看,在云朵飘移中,月光明亮。 都已经凌晨二时过后,仍有新来的客人进入。冬子边望着他们的背影,边上车。 “但是,目白的医师岂非说过只要摘除肿瘤即可?”上车后,贵志开口。“而且,大阪的山内博士似乎也说过授必要摘除子宫。”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代代木的医晒一开始就说要滴除子宫?” “不,最初也是说只要摘除肿瘤就可以。” “这么说是途中有了变化?” “动手术后,发现有好几个肿瘤,若只是把肿瘤摘除,有可能复发……” “这么说,你是手术完成才知道子宫被摘除?” “是的……”冬子轻轻颔首。 “这样太过分了!” “可是,手术时才发现的,没办法。” “但,这种事最初无法知道吗?” “若是医师,当然能够知道才是。” “也许看外表很难知道吧!”不知不觉间,冬子替医师辩驳了。 “若不得摘除子宫,应该有另外的考虑?” “譬如,再观察一段时期之类。” “可是,若不摘除毕竟很危险的。” “……”贵志默然。 很奇妙的是,贵志一沉默,冬子忽然感到寂寞了。 “反正,失去子宫也是无可奈何的事。”冬子凝视前方说,她的心情没办法平静下来。“你一定讨厌没有子宫的女人吧!” “没有这回事。”贵志轻搂着冬子肩头,似要她别继续说了。 “店里的女孩们知道吗?” “我没告诉过任何人呢!” “那样最好。” “只有妈妈和你知道。” 贵志的手温柔的轻抚冬子头发,改变话题:“你觉得船津如何?是不错的青年吧!” “看起来朝气蓬勃,感觉不错。” “下次见面时我找他一起来。” “什么意思?” “没什么!只是认为这样场面会比较轻松。”贵志低笑。 凌晨二时半过后,冬子抵达参宫桥的公寓住处。 “再见。”冬子说。 贵志坐着,点点头。“那件事最好别告诉其他人。” “我当然不会说。” “还有,把它忘掉。”贵志说。 车门关上了,计程车就这样上坡,消失于右侧墙前方。 冬子走在石砖道,朝公寓人口走去。 二时过后,亮着灯光的窗户很少了。公寓一过夜间十时就关上大门,必须由各住户用期匙开门进入。 冬子从手提包里取出自己朗匙,开锁,推开玻璃门。然后穿过楼下大厅,走向电梯上楼,她想起贵志和自己做爱之后没有洗澡就回家。 以前,贵志的妻子应该知道丈夫和冬子的关系,但是在知情下,却丝毫不加以干涉。是漠不关心呢?还是相当有田性,伯大吵后反而不可收拾?或者,她相信只要默不吭声,丈夫最后仍会回到自己身边? 说不定她也知道贵志和冬子旧情复燃之事!而且同样明细仍保持沉默。 ——别理她了…… 冬子拂去贵志之妻的幻影,走出电梯。 深夜的走廊一片静谧。 冬子的房间是三0六号房。开门前,冬子都会先按一下铃,由于单独居住,里面不可能有人,但,她仍习惯这么做。 房内响起铃声。没有人!确定之后,她才插入门钥匙,开门。冬子出门时,房内总开着人口起居室的小灯,她怕夜间回家时,一片黑漆漆的太过于寂寞。 开门后,一瞬,冰冷的空气笼罩四周。静悄悄的房间里,残留着人谈谈的香味。冰冷的房间有如失去子宫的身体,无依、空虚。点亮灯,冬子坐在沙发上,喘口气,从手提包内取出百乐门香烟,点着。 烟雾慢慢在静馈的房内扩散,她感到非常疲倦。是身体犹未完全复原吗? 但,疲倦似非来自喝酒至深夜。一星期前,因为急于交货曾工作至深夜十二时,制作帽子时的那种谨慎更令人疲累,却也不像今天这样。也许,今天的疲倦是来自精神上吧! 最初和友美及真纪一起吃饭也是相当耗费精神,尤其对船津顾虑到自己的不安情绪,更加深难过。 明明是庆祝自己痊愈,可是冬子本人却一点也不快乐,直到和贵志单独在一起,心情才平静下来。 但是,使现在的冬于如此筋疲力竭的却是在那之后的事。不管何等累,只要和贵志上床能获得满足,身体会很清爽,即使在疲倦中也有着甜蜜。 但,这次毫无那样的满足感,不仅如此,巫有着一切皆已结束的空虚! ——看样子当时自己并非真愿意让贵志拥抱…… 凝视着慢慢晃动的烟雾,冬子思索着。 确实,那时候冬子很害怕,害伯自己没有感觉,害怕让自己和贵志都失望。 贵志安慰说“没有这回事”。但,此刻的冬子最清楚那和以前不一样。不管港说些什么,那一抹冰冷的感觉无法消失,虽是闭上眼等待,体内却捕捉不到—丝火烫的溶化感。 贵志应该也体会到达种索然无味,也正因如此,他才会那样安慰自己。 ——真的太笨了! 冬子自言自语。 如果没自信,最初就不该答应和贵志上风的,现在,只是徒然令自己感受悲惨。最大的错误是冬子乐观的认为大概不会有问题。 冬子从矮柜拿出白兰地,倒人杯内。 明明已和贵志喝了不少酒,此刻醉意却完全消失,照这种情形,根本别想睡得着觉。 白兰地是中山夫人半年前送的札物,在失眠的陵型,冬子经常喝一点,当酒注入杯中,不停摇动液体之间,醉意自然袭来,亦即,貌蹈色的香味已诱起醉意。 冬子双手包住酒杯,缓缓啜饮。 不能忘记一切,让辅冲恍饱吗?不能像逛白天的花园殿做梦吗? 喝完浅浅的一杯后,冬子才开始感到情绪松驰。 与其为男人的事而苦恼不已,独自一个人不知有多轻松呢! 也没有迷恋…… 这样就行了,没有男人也无所谓!冬子内心之中,这种不知是自暴自弃或自我慰藉的心思扩散了。 再倒了一杯,不住晃摇。 如果男人想接近,只要坦白告诉对方自己没有子宫就行了,大多数男人马上会仓煌而逃,而,如果还有男人继续追求,再告诉对方自己性玲感。一旦知道自己是如同木石般没有感觉的女人,不管任何男人也会吓跑吧! 现在的我只是我自己,不属于任何人,不会被男人拖翰跑,也不会主动去追求男人。 仔细想想,今后或许是冬子展开独自的生活方式之契机也未可知,或许只有自己才能够真正独立! 冬子又啜了一口白兰地。她清楚感觉到火热的液体沿着喉咙滑下。 “太好啦……” 冬子又自言自语。 现在不是自怨自艾,也非自暴自弃,而是轻松毫无负担! 冬子又点着一支香烟。 可能有些醉意了,开始想睡。这样应能马上睡着才是,但,如果上床,也许又翻来覆去,膝原腕脱的直到拂晓,那样的话,起床时会很难过。 冬子又吸了一口白兰地,开始换上睡衣。 和贵志在一起时她都穿锦织睡饱,不过分手后改成睡衣。贵志不喜欢睡衣,说那毫无性感可言,但,已经没必要在乎了。 ——我和男人毕竟无缘。 冬子再告诉自己一遍后喝光了杯中的白兰地。 ------------------ 文学殿堂 整理校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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