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庞大的真理教首都圣城背依圣山,横卧在圣城平原上,将方圆六百平方公里的土地变成巨大的城区。五百多万世界上最显赫的人住在这座众城之城里,这个数字还不包括常住圣城外的四十万中央护教禁军。在真理纪元998年的时候,圣城无论人口还是面积,在世界上无出其右。九百年间,无数的金钱和财富变成有形的赋税和无形的贿赂流进这里,形成了遍布圣城平原的宽街窄巷、亭台楼阁、雄伟官邸、豪华民居。一座座布气厅、讲道所、各部官衙散布其间。象绿叶陪衬的红花。由于级别不同,每一座官方建筑都比世界各地同类官方建筑更高大、更气派。在这样的地方住得久了,圣城的居民不仅富有,而且都有一种小视天下的傲气。 然而这里最令人敬畏的,还是北面郊外那君临天下的巨大圣像。在真理纪元一千年将要到来时,整个圣山工地只有微不足道的一点地方还没有完工。教会高层已经要求总监工一定在真理纪元千年庆典之前完成圣像工程。不过,以后的真理教徒无需发愁不能再像前辈那样进行“苦役修行”。据说教会有关方面的官员正在选择新的山体,准备按法皇像的修建方式,以稍小一些的规模修建亚圣像。世上雄伟的山川到处都有,化成尘埃的真理教主也已经有了三打,不愁天下教徒无事可做。 由于科技工业已经被埋葬,这个时代不再有任何空气污染,依山势凿成的麻原像的面孔在十数公里外就隐约可见。越走近圣城,麻原那通天彻地的身体就越会让人产生一种压抑感,仿佛今生今世都走不出他的阴影。就是一向玩世不恭的旋风看到它后,一股敬畏之感都油然而生。只是他的敬畏感与虔诚的教徒略有不同。他想到的是,一个人究竟要有怎样的神通,才能在历史上留下如此巨大的烙印。 旋风一行来到城南郊区一个中教区稽查队总部。旋风和江夫人分别交验了自己的身份牌。接待他们的稽查队官员见到这两块牌儿,暂时放下了架子。眼前这两个人虽然来自偏僻所在,但职位还不算低。不一会儿,他们被请到稽查队长的办公室里,半遮半掩地说明自己的来意。路上的经历让他们难以一下子相信任何人。 稽查队长听完他们的交接说明,先是震惊,后是将信将疑。他在稽查队干了这样久,此类事情从未听说,也无从辨别真伪。江夫人请他找到一个僻静的房间,又请包括旋风和稽查队长在内的所有人回避,然后提笔给玛辛加写了一封密码信,详述前后经过,请玛辛加定夺此事。她封上信口,请稽查队长越级亲自把信交到玛辛加手里。 “越级交送?”稽查队长吃了一惊,不知这个女稽查队员倒底是什么来路。江夫人的大名只在南方大教区里传扬,圣城这里的同行听都没听过。 “总监大人怪罪下来,由我负责。”江夫人的干脆连旋风也吃了一惊,没想到,走进圣城这样一个世界上最大的权力游戏场里,这个妖艳女人的自信反而又增添了几分。旋风庆幸自己在路上没有太得意忘形,没有因为江夫人的几次失误就对她过分轻视。这个女人的能量他还远远没有看透。 丰岛爱一郎和几个太阳王国的高手一直护送他们来到这里。沿途上,这一行人再也没有遇到任何算计。不知是追踪哈姆达尼的人最终灰了心,还是看到有丰岛这样的绝顶高手在侧,他们没有成功的希望。此时,丰岛知道旋风他们不会再有什么危险了,便起身告辞。旋风将自己的佩刀交给丰岛作为纪念。他非常喜欢这个爽朗的汉子,路上闲来无事向丰岛学了许多武功上的窍门,对武功的新境界也有了进一步了解。这些东方人的谦恭有礼也让旋风大为钦佩。 只是那个沉默寡言的黑人小伙子让他觉得有些别扭。那个人叫桑杰尔。直到圣城,旋风听到从他口中说出的话平均一天还合不上一句。他记得安萨里老师曾经说过,别相信什么性格内向之类的辩辞,一个人沉默寡言,一定是心里有事!旋风因此一直对他敬而远之。 许多年后,当太阳王等人的真面目大白于天下时,旋风想起这段经历,总不免生出几分后怕。如果不是江夫人临时说了句谎话,丰岛等人一旦知道哈姆达尼就是解开魔鬼之舱的关键,这些人谦恭的外表立刻就会变成死神的狰狞嘴脸。除了哈姆达尼,当时在场的那些人恐怕连一根头发都不会留下。 哈姆达尼被押进囚室,稽查队长亲自策马前往圣城的总部汇报。自从在红石城外拦下旋风以来,江夫人多日未有这样安闲放松的时光了。她把自己关在屋里大半天时间。等再次出现在众人面前时,又是一幅仪态万方、风情万种的样子。风沙和海浪的熏洗被她一丝不留地褪掉。她不想在这里的陌生男人面前留下不好的印象。看到她这幅样子,旋风意思到,自己可能是极少数见过狼狈憔悴的江夫人的男人。 不知是江夫人的密信起了作用,还是这里的办事效率确实比其它地方高一些。当天下午,就从圣城方向开来一只近百人的稽查队押解队。队中不仅有武功绝顶的高手,而且有兄弟群岛稽查队难得一见的监押器械,链锁枷铐一应俱全。旋风见此,哑然失笑。悄悄对江夫人说:“看来这里比咱们一路上走过的任何地方都危险。” 稽查队长与押解队一起回到队部。此时他的态度已经大变,带着几个手下将他们一直送到大路上,言辞恭敬有加,深憾自己没有更多的时间巴结这两个异人。 三个小时之后,他们走进玛辛加的办公室。哈姆达尼则安全地关押进稽查总队监狱,几十个特工,数百名军警,七道铁门和五十只山豹围绕在哈姆达尼身边。重重监押之下,除非是玛辛加本人,任何人休想再将哈姆达尼从这里截走。 旋风升职为兄弟群岛稽查队副队长时,委任书上就盖着玛辛加的大印。在旋风心目中,这个领导全世界几十万稽查队员,手中掌握着无数秘密的人一直是个概念化的人物,代表着教主之外仅有的几个最高权力平衡点之一。由于没有摄影术,旋风只能从官场传闻中了解这个人,然后联接成一个模糊的印象。然而今番见到真人,那些印象就如狂风中的烟雾,飞散得不留痕迹。 接见他们时,玛辛加自始至终都坐在那里,他不需要在他们这样的人面前站起来表示礼貌,所以旋风一直没看到他的全身。但就是那探出桌面的上半身,已经足以把摄人的气势发散出来,充塞到办公室里的每个角落。玛辛加每做一个手势。甚至每伸出一个手指头,都让旋风感到一丝威压。在这样的人面前,他只能规规矩矩地坐着,回答对方提出的每一个问题。他也顾不上看江夫人的表情。 玛辛加听着江夫人的汇报,一脸凝重。 “关于帕尔哈蒂的阴谋,你们自始至终也没有得到任何证据?” “没有。”江夫人垂下头。“一路上我们想办法逃脱追捕还不及,怎么有精力收集关于她的证据。” 玛辛加“噢”了一声。点点头,又摇摇头。旋风暗自吃惊:这是稽查总监大人,江夫人怎么象对那个黑大汉那样无理呢? “这样的话,我们拿帕尔哈蒂这妖女一点办法都没有。”玛辛加对江夫人略带撒娇的口气倒没有显示丝毫不满。 “那,我们……”旋风显然有些着急,脱口而出,被玛辛加伸出的一只手阻住。 “你不要有什么顾虑,等着领赏吧,教主大人自会明察。这个猎鹰,他竟敢……” 玛辛加看了看旋风,收住了话头。一路上,在旋风眼里,江夫人已经由值得敬畏的前辈,变成也会经常犯错误的平起平坐的同伴。但这一瞬间,旋风才发现。他与江夫人的位置仍然无法相提并论。 “旋风副队长,你和你的手下就住到总队的接待处。放心,这是全世界稽查队员的家,没人敢在这里找麻烦!你去吧。”玛辛加既像是抚慰下属,又象是示威地说了一句。当然,他是在向此时不在屋子里的某个人示威。 旋风诺诺退走,和江布尔在总部队员的引领下住到接待处里。江夫人却没有跟来。很快到了晚上,旋风有意无意地在接待室处大院里转了转,直到将近午夜,江夫人俏丽的身影都没有出现。 江夫人的神秘感一下子就不存在了。旋风暗笑,本来很简单的事情,自己一定要往复杂处想。圣城的男人不也是男人吗。倒是不知这里有多少位高势重的女人,如果自己碰到,是不是也可以学一学江夫人,谁也没有规定,这世界上只有女人才可以使用如此手段。 旋风就在胡思乱想中回到房间里。江布尔斜倚在座位上,酐声如雷,早进入梦乡。他本来还坚持等了一段旋风,但不知旋风哪里来那么大的兴致,一路奔波,如此疲惫,还在外面溜个不停。旋风的意志力也很快就被压抑了许多天的睡神制伏了,一下子倒在床上,暂时告别了清醒的世界。 旋风他们在昏睡中度过了两天时间。两天内除了送饭菜的队员,没有人打扰他们。这么多天精神和肉体的疲劳几乎将他们摧垮。门口值勤的稽查队员经常被他们的惊叫声喊到屋里,然后便看到或是旋风,或是江布尔睡眼惺松地坐在床上,问他们现在是白天还是黑夜,或者是凌晨还是黄昏。 “这两个家伙,一路上不知遭了什么罪。”充作侍者的稽查队员议论着。稽查队员的任务就是与这个世界上最凶险最神秘的事情打交道,如此场面他们早已见怪不怪了。 第三天早上,他们第一次想从床上爬起来。头也不再那么昏昏沉沉了。他们一边吃着早饭,一边看着《邸报》。这是教会内部官员们看的报纸,采用这个时代里最先进的、也是为教义所允许的铜活字印刷术。(注①)每十天出版一期。在这个僵化的时代,这样长时间内积累的变化往往还不足以编一期报纸。不过,这期上恰恰就有一条让他们心绪不定的消息,讲的是海魔入侵兄弟群岛大教区,南方大教区护教海军已经遣大军出海剿匪,马斯里亚姆将军声言此次定将帕拉塞苏斯匪帮消灭殆尽,并且一定能抓到活的海魔,拉到圣城的大街上供人参观。 “帕尔哈蒂的笔杆子!”旋风嘟囔了一声。通篇报导都在替陆魔宣扬,好象兄弟群岛上面只有死人在迎接海魔。其实旋风这样说倒是抬高了帕尔哈蒂的神通。报导之所以这样写,只是因为兄弟群岛已经被海魔封锁,《邸报》的采编人员又不愿以身犯险,于是便草草从南方大教区那里趸一些消息上报了事。反正在这个发生于一个月前的“新闻”里,外地人更关心的是海魔而不是兄弟群岛。 作为一个小兵,江布尔看到这篇报导后,没有联想到什么政治上的背景问题,只觉得上面丝毫没提兄弟群岛前线的情况,让他对远在万里之遥的亲人陡升挂念之情。 正在这时,一个缠头裹脑,衣着鲜亮的高俊男子从敞开的房门走进他们的房间。看到这身从未见过的华贵衣服,旋风以为又是一个土王,不知怎地住到了稽查队的接待处。可是,他旋即想起了这身衣服标志着什么身份,顿时吓得赶快推开桌子,躬身施礼。 这是教主大人的御前侍卫! 御卫对他们的慌张视而不见。他通知这两个乡巴佬,教主大人下午时分要召见他们,要他们立刻随自己到圣山去。 直到侍卫走后很久,两个人才从震惊中清醒过来。世界上毕竟只有一个真理教主,十几亿人中能有多少人有此幸运,在一生中得见教主大人一面。更不用说真理教主是世界权力的中心,不象名山大川那样,只要条件允许,谁都可以走到近前看上一看。这个人的一句话能够决定许多象旋风这样的小人物的命运。 “不会是,不会是……”江布尔脸色苍白,不知是因为疲劳没有恢复,还是因为心生恐惧。旋风明白他没说出来的话,拍了拍他的肩膀,既是安慰他,也是安慰自己。 “不会不会。你一路上吓出毛病来了吧。教主大人要是对咱们不利,还用得着召见咱们再下手。” 御前侍卫派来的马车就等在外边。不一会儿,御用马车载着两个神不守舍的人向圣山驶去。路边的房屋惭惭稀疏下来,麻原章晃那巨大的身影一点点遮住天空,占据了他们的整个视线。圣山周围一百平方公里的土地都是教会用地和军事禁区,里面不能出现任何民用建筑。一路上,他们不时经过大大小小的哨所。见到马车上教主大人的标志,卫兵们不仅没有拦阻,反而都要规规矩矩地向马车敬礼。出于稽查队员的职业习惯,旋风留心数了一下,发现他们竟然一共穿过了十三道哨所。大路两旁的空地里没有庄稼,没有树木,只有长不到膝盖高的小草,任何人都不可能从这里摸向圣山。在圣山外侧,还有三道环形防护濠,三道环形路。这些还只是能进入旋风视野范围的有形防守。旋风知道,在道路旁,濠沟内,不知还有多少机关埋伏。除了千万大军硬闯之外,就只有鸟儿才能通过这些防线。 马车载着他们,驶进麻原巨像的“身体”里。旋风他们头一次进入圣山,以前只听到过对于圣山的不准确的传说。此时才发现,圣山腹内原来已经被掏出许多巨大的洞穴,有道路,有厅堂,有梯子,有升降井,四通八达。到处都有脸盆大小的油灯日夜不停在燃烧,将里面照得通亮。按照设计,圣山本身就是一个庞大无比的办公大楼,真理教最重要的职权部门的首脑都要在这里办公。而教主大人则高高在上,端坐在麻原章晃的头颅里。 旋风二人走下马车,被侍卫领入升降梯,迈进四面透空的升降篮。以人工作动力的升降篮晃晃悠悠地向上升去,发出吱吱嘎嘎的声音。除了卫兵手里的小灯照亮周围很小的一片空间外,升降道内一片幽黑。旋风不知道教主大人平时是不是也坐这样让人提心吊胆的升降篮,或者教主大人根本就不需要从九天之上下到人世间来。他们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终于,眼前渐渐亮了起来,周围的空间也变得开阔了许多。他们来到了全世界无数人敬仰或窥伺的地方。 他们被带入候觐室。侍卫向他们讲解了一些觐见教主所需的基本礼节,然后把觐见服交给他们。这种觐见服的式样统一且朴素,取意为教义和法皇面前人人平等,无论来人官职多高,地位如何,都必须在代表法皇世系的教主面前脱掉表明自己地位的服装。当然,换装同时也是一个检查过程,防止觐见者携带有行刺的凶器。每个有公务觐见教主的人都要在面见教主之前换上这种服装,退出后立刻换掉。在由整个圣像头部组成的教主办公区内,觐见服又是特别通行证,任何人不得拦阻穿着这种服装的人。旋风二人小心而虔诚地穿上觐见服。侍卫们直到看见他们准确地扣上最后一个扭扣才放心离去。 候觐室里有几扇宽大的窗户。旋风和江布尔凭窗远眺。只见远处的圣城象一盘行至收官的围棋一样错落有致,悠悠白云仿佛在自己的脚下浮来荡去。他们不是没有在这样高的地方观察过大地,但这毕竟是人工建筑。此时周围没有外人,他们可以尽情显示自己的天真和好奇心。 太阳一点点地转移着它的角度,规定的时间到了,然后又被甩在后面。开始,两个惴惴不安的人希望教主晚一些召见他们,让他们有时间调整好自己的心情。毕竟觐见教主也许是一生仅有一次的事情,他们经验不足。后来,他们便开始盼望这场特殊的折磨早点结束。但一直没有人来接他们。候觐室外的卫兵也无法答复他们的疑问。 他们又来到窗前,望着远方。江布尔想,回去之后,一定给妻儿老小好好讲一讲自己的见闻,四乡八镇的人有几个见过圣山?更有谁能走进圣山,等候人类领袖的召见?旋风则想,自己什么时候能不再是圣山的匆匆过客,而在这里拥有一片天地。 时间又过去了很久,法皇的侍卫终于来了消息:教主大人身体不适,召见免去!对旋风和江布尔的功绩予以嘉奖,由于事情特殊,嘉奖在稽查队内部颁布,严禁外传。 江布尔好不高兴,他可以不用在教主面前受罪了。旋风当时好象没有反应过来。直到他再一次走进昏暗的升降篮,才体验到一阵无以名状的沮丧。他觉得自己的命运仿佛正象这升降篮一样沉下去、沉下去…… 在海魔的精心设计下,成千条海盗船在兄弟群岛的四面八方组成了纵横交错的封锁线。速度最快,火力最强大的船舰被安排在兄弟海峡里,以截断南北交通。实力次一些的船则用来监视西面南方大教区的方向,或用来在弟岛沿海处机动使用。最差的船则沿兄岛北面布防。这条防线只是用来防备南方大教区的海军迂回攻击,并且确保他们的归路。兄弟群岛东北方向是一大群散布开来的小岛。内中还有十几个芝麻大小的“自治国家”,帕拉塞苏斯与其中不少土王们交好。那里海域辽阔,格局复杂。是海魔一伙最常去的隐蔽处。当初他们便是从此处偷袭到兄弟群岛外面的。由于帕拉塞苏斯在南方大教区布置的众多眼线,一直送出那里平安无事的情报。所以海魔一直没有为北部防线增加力量。 负责外海守御的是四大天王中的冈萨雷斯。自从战役开始,他就坐着船在外海防线上到处寻视。海魔对他千叮咛万嘱咐,一定小心为上,不要让南方大教区的海军抄了后路。但冈萨雷斯始终认定海魔心中有另一个念头,那就是在魔鬼之舱开挖时,亲临现场的手下的干将越少越好。猜疑就猜疑吧,冈萨雷斯乐不得在南半球夏天的温暖阳光下乘船在海上兜风,而不用象埃拉托娜和塔曼斯基那样去冒死苦战。 这天,冈萨雷斯巡视到兄岛北方的防线上。他的坐船满载补给,海盗船一只又一只地靠过来,执行警戒任务的海盗们欢天喜地地从船上往下抬食物,周围一派过节般的气氛。这些天从各处传来的消息他们听了不少。都觉得在包围圈里面打得昏天黑地的时候,他们能如此安逸,简直是天大的福分。 所以,从布干韦尔岛驶来增援的海军特种部队一直穿过了外围几条疏松的警戒线,几乎闯到冈萨雷斯的眼前,才被海盗们注意到。此时正值清晨,在侧面照来的阳光映衬下,特种海军威风凛凛地出现在海面上,铁制护甲和绸制船帆闪闪发亮。 冈萨雷斯和部下最初以为这是他们的同党,因为不少海盗船也挂着护教海军的旗帜,或是为了掩人耳目,或者干脆就是为了炫耀他们能够把海军舰只当作战利品。只见那些舰船一点点驶来,不仅不回答他们的旗语,而且始终保持着一字形的攻击队列。 “天哪,护教海军!”冈萨雷斯明白过来。 手下海盗中也有聪明人,跟着说了一句。“对对,象是铜矿守备队,前年我和他们交过手。” “对什么对!现在还有时间说废话!通知全队,中央后撤,排成弓形阵列迎敌!” 冈萨雷斯的命令通过旗手很快传达到周围各船上。这里集中着大约七十艘海盗船,本来散慢地停在海面上,其侧面恰好对着特种海军的箭头。如不变阵,特种海军冲到时就会把他们一分为二。于是,以冈萨雷斯的座舰为核心的中部海盗舰船扬帆后撤,两边的舰船兜将上去,整个船队逐渐拉成一张弓,两面向特种海军围过来。 对面,本来象利箭一样笔直射过来的特种海军舰队随着海盗们的变阵,突然从一队分成三队,分出来的两个箭头迎上海盗舰队的左右两翼,中间箭头方向不变,仍然直向冈萨雷斯的座舰扑来。队列严整,速度极快。 刚才,当特种海军排成一字纵队时,由于视线关系,冈萨雷斯无法瞧清对方的实力,此时对方已经完全展开,冈萨雷斯一看不禁倒吸一口冷气:对方足有一百艘舰船。数量上已占优势,布干韦尔岛铜矿守备队又是全世界护教海军中的精锐,装备好得无出其右。莫松森此次为了保证聚歼海魔,又派来了守备队中的精华。此仗不打,冈萨雷斯已经输定了。 “妈的,外圈的人是干什么吃的,放他们到这里还没有发现。”惊惶失措的冈萨雷斯声音里带着哭腔:“告诉兄弟们不要硬顶,且战且退。派人向帕拉塞苏斯大人报告。把这里的情况如实告诉大人,请他定夺。看来守是守不住了。” 最后这句话冈萨雷斯是小声的自言自语,但却代表了周围海盗们的共同心态。还没有接仗,最先迎敌的几条船就自行逃走,直向远海中遁去。虽然海魔对逃兵从不宽恕,但以后再死总比现在就死在海军的打击下好。后面的海盗船有的想战,有的想逃,有的在原地打转,不知上面混乱成什么样。海盗船的队形很快就溃散了。 太阳未升到头顶,特种海军舰队就在指挥官达里奥的带领下,以十分微小的代价,将冈萨雷斯的分舰队击散。 “好了,我们既然到了,帕拉塞苏斯横行海上的日子就该到头了。”望着四散奔逃的敌船,达里奥骄傲地对手下说道。二十年前,当他还是一个水兵时,曾参加过平定东海叛乱的战争。当时,东海大师的海军部队连续对布干韦尔岛围攻了一个月,铜矿守备队岿然不动,一直坚持到援军到来,里应外合击溃叛军。达里奥对这只部队的战斗力深具信心。 很快,守备队在兄岛登陆,这是兄弟群岛多日孤军奋战后头一批援军,而且是生力军。兄岛上的官兵顿时士气大振。 就在布干韦尔岛海军增援部队赶到之前,一个名叫亚高的私人运输商追到一个海军哨所里,求见在此巡视的海军指挥全铭真。全铭真受伤后只修养了数天,就回到岗位。在老父亲的协调下,他征调民船,带着新编练的海军,一又一次冲击海盗的海上防线。兄岛上不少居民在弟岛那边或有家人,或有财产。海峡交通断绝,他们不知道弟岛的消息,自然会把那里的处境想象得要多恶劣有多恶劣,都是拼着命地想冲开海峡防线。就是巨大的天鹰号也不放在眼里。不时有人带着燃料瓶潜到天鹰号附近,想焚毁这条船。虽然从来没有成功,但天鹰号在连日的阻击战中不得不东拼西杀,船身上已经多处受伤。从很远处就可以看到它那被烟火熏黑的巨帆,帆上面的烟痕每增加一道,海盗们的气势就仿佛减少一分。全宁梓本来并不赞同这种举动,但自觉无法压住兄岛军民的战斗欲望,只好顺应民意。 围住兄岛的海盗本来也计划象在弟岛上一样,烧毁沿岸各港口的民用船只,以防这些船只被守军利用。但由于开战前教区绝大部分兵力都调到兄岛,再加上这里物资器材丰富,很容易组织民团,所以不久全宁梓手下就聚集起一只几万人的大部队。与苏吉拉纳那边以少敌多的处境全然不同,这只几万的部队虽然不都是正规军,但凭借人数优势,与海盗相持并不占劣势。兄岛守军经常分出相当一部分兵力守卫各港口,与侵入港口附近的海盗反复争夺,一次次将他们赶下海。到后来,阻援的海盗只能老老实实地在海上布防。不过,这条防线虽然象一张千疮百孔的鱼网,但仍然能恰到好处地兜住大鱼,让兄岛守军徒唤奈何。 令全宁梓和兄岛一干将领放心的是,不时有单个小船将弟岛那边的消息传过来,告诉大家苏吉拉纳已经成功地拖住了海魔,很可能这次就是全歼海魔的时候。 全铭真出来见亚高时,身上的伤口虽然还裹着绷带。但精神已经彻底恢复。他对亚高只有一个模糊的印象,这样的船家在兄弟群岛上数以百计。但多日来不少民间人士献计献策,单是这份热心就已经很让他感动。 “你有什么想法?”经过一场真刀实枪的战火熏染,全铭真已经不象最初那样盛气凌人了。 “海军总指挥,我有一个计划,可以打开海峡防线。” “噢?”这些天来,诸如此类的计划全铭真也听到了不少,除了热心之外一无可取。但全铭真还是保持着耐心。 “是这样。”亚高看到全铭真怀疑的神情,感到必须讲一讲自己的资历。 “我本是南方大教区护教海军军官,职位最高时,作过船上的发射手领队。后来一直在兄弟海峡经营班船航运业务。海峡里的水路我非常熟悉。海盗封锁海峡那天我与他们遭遇,靠着躲进礁石群脱险。现在我们也可以照此办理,将海盗船引进礁石群,在那里把他们消灭。即使不能消灭海峡里的全部海盗船,也足以撕开一个大口子,从中间插过去。” 全铭真的眼睛也亮了起来。连日来从弟岛传来的情报,讲的都是苏吉拉纳怎样出奇制胜,全铭真他们这些正统将领很是开窍,也想在兄岛这边找到什么机会试一试。全铭真经常趴在不准确的地图上算来算去,想找到一个巧妙的方法,无奈多年正统的军事教育捆住了他的头脑。可眼下,这个亚高讲的不就是一个出奇制胜的法门吗。 兄弟海峡是兄弟群岛的内海,向来不在守岛海军的防御范围之内。虽然大家都知道那里有一些礁石群,但平时没有人注意它们。一般船家也只是躲开它就行了,像亚高这样对礁石群非常熟悉的船家少而又少。他积累这些知识纯属好奇,没想到在这次海战中却屡屡派上用场。 连日的阻援行动中,塔曼斯基的损失已经相当不少。虽然在海魔事先安排下,海盗们的海上兵力要优先补充海峡这里的损失,但毕竟无法向守岛部队那样,在当地群众中补充兵力,只能越打越少。至于物资补给,除了上岛初期抢到的一些财物外,就再也没有了。塔曼斯基军力上的优势越来越小。无奈之下,塔曼斯基派出小股海盗进行自杀式的行动。他们冲上兄岛,闯入村村寨寨,进行抢掠和屠杀,吸引大批护教军和治安军前来围剿,直到被消灭为止。靠这种牵制行动,才勉强保持着封锁线不被突破。 塔曼斯基和冈萨雷斯是极少数在事先就知道帕拉塞苏斯此行目的的海盗头领。他也和冈萨雷斯一样,对帕拉塞苏斯行动之缓慢颇有抱怨。他们事先并没有算到,在弟岛上会有一个外行将领带着守岛部队的残兵败将,把帕拉塞苏斯拖入耗费时日的游击战中。 这天,塔曼斯基正在酐睡中,舱室的门就被人推开了。连翻恶战,塔曼斯基也十分辛苦,人整整瘦下去一圈。睡前他已经嘱咐手下,除了海魔大人,谁来也别放进来打扰他。他刚想斥责是谁这样大胆,睁眼一看,竟不认识那个人,仔细辨认,才发现是冈萨雷斯。冈萨雷斯在与布干韦尔海军交锋时,全身上下只有一处伤,就是脸上被硫磺火焰燎过一大片,落得满颊血泡,头发也烧去不少。冈萨雷斯常以自己凶恶的相貌作为震摄别人的工具,此时却变成了一副滑稽相。塔曼斯基看到他这个样子,刚刚被人从梦中惊醒的愤怒一下子变成了大笑的欲望。 “哈哈、哈哈、这不是我们的冈萨雷斯吗?” “够了!”冈萨雷斯沮丧地吼道:“我们快完了!铜矿守备队来了,听说南方大教区的海军也快到了。外海防线根本守不住。海魔大人纵横一世,这关恐怕过不去了。” 他一边说,一边满屋子翻找着,最后终于让他找到一瓶酒,便一把抓过,拧开盖子,往嘴里灌了一大口,接着说: “本来我们的优势就是到处跑,到处跑,让那些护教军狗子们找不到我们。瞅准机会再咬他们一口。现在把这些长处抛掉,打阵地战,设什么这个计那个计,硬碰硬我们哪是正规海军的对手!这不是让我们给别人当靶子吗!我们完了,我们完了。” 大概是特种海军给他的印象实在是太深了,冈萨雷斯左一个“完了”右一个“完了”。听得塔曼斯基非常不快。他找到一个杯子,又抓过冈萨雷斯手中的酒瓶,把酒倒在杯子里,拍拍冈萨雷斯的肩膀,意思是让他慢慢喝,稳定稳定情绪。 “我说兄弟,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我们付出这样大的代价,不是为了找魔鬼之舱嘛。” “我们,哈,我们找魔鬼之舱?不,不,不是我们,是海魔大人!你说代价,我们都是那个可以付出的代价。是他,海魔大人在找魔鬼之舱。其实我应该早看到这一点。帕拉塞苏斯把我们都当成筹码。到最后,他只需要一条船,把那些挖出来的玩意装上。或者两条船、三条船,全看那个鬼洞里能挖出多少东西。剩下的人。剩下的船就是都扔到兄弟群岛,又有什么。他找到了魔鬼之舱,还需要我们这些兄弟?要这些破帆船?他拿我们当人肉盾牌,一层一层地为他挡着敌人……”冈萨雷斯絮絮叨叨地说着。 “够了。”塔曼斯基连连拍着桌子,象是要用拍桌子的声音把对方的话生生压回去。海魔在海盗群里的地位比真理教主在教会里的地位还牢固。真理教主要仰仗几十代前辈留下的余威,要依靠教会体制披在他们身上的神采。而帕拉塞苏斯可是全凭个人能力建立起领袖的威信。如今大势不妙,帕拉塞苏斯的威望也正在海盗群中急速衰落着。 “大敌当前,我们不要说这种焕散军心的话好不好?这些年,没有海魔大人带着我们,我们还不知道在哪个港口给有色人当奴隶。作人不能忘本。就是为海魔大人付出生命,又有什么,早晚不是一死吗,你还想把骨灰放进圣族墓地吗?找个值得效忠的人去死有什么不好。” 冈萨雷斯听着他的话,眼神发愣。酒杯抓在手里,却不知道往嘴里倒。塔曼斯基又补充道。 “兄弟,人各有志,我说的是我心里的话。你可以逃走,但请不要大喊大叫,扰乱军心。不过恕我直言,只有在今天这样的时刻,才能看出谁对海魔大人真正的忠心。” 正在这时,手下的喽罗来报:兄岛守军发动了新一轮进攻。 “打退他们!“塔曼斯基向外面大喊一声,然后又对消沉的冈萨雷斯说:“起来吧老兄,别再说那些丧气话了,和我一起打一场胜仗,去去晦气!” 他们一起来到舰桥上,望着远处兄岛海军舰只的标志。塔曼斯基看着看着,气上心来。 “又是全铭真,这小子的命这么长!来,发信号。左右两队让开,让那条包甲商船冲进来,然后合围!” 自打一开战,全铭真就一直是塔曼斯基正面的对手,甚至面对面地白刃相搏。每次交战后,双方都把成败结果记到对方的头上。不知不觉在战争之外附加了个人仇怨。 包甲战船就是全铭真新的临时旗舰。仿佛是为了证明塔曼斯基战术的巧妙,那条包甲战舰一直冲杀进来,直到眼看着要进入包围圈,才仿佛骤然清醒过来,调头向回逃逸。 “冲上去,别让他跑了!”塔曼斯基大喊着。消灭全铭真,兄岛海军就会失去了指挥官,战局也可以再拖延下去。而且在战场上一旦占据主动,谁会轻易放弃。于是,天鹰号雄伟的船身搅动海水,向包甲商船冲去。天鹰号不仅体形大,而且速度很快。包甲商船只是临时改造的战船,无法与天鹰号比速度。不一会儿,两船之间的距离便大大缩短。 主帅危险,属下哪敢怠慢。几只正在鏊战的海军小战舰与敌船脱离接触,纷纷开过来。 “他们想干什么?想救那个黑头发的小子?给我撞!” 塔曼斯基一声令下,天鹰号瞄准一条小船,狠狠地撞上去。小船情知不妙,转舵逃走,但仍然没有摆脱天鹰号巨大的船体,被后者自尾部扫开一个大洞,天鹰号荡起的海水从洞中喷涌而入。 “冲,抓住那小子。”塔曼斯在舰桥上大喊。形势正于海盗不利时,全铭真将自己作为一个猎物送上门来,岂有放过之理。不一会儿,几条前来支援的海军船只就被甩到一旁。天鹰号象是一只坚定的大熊,瞅准眼前的猎物不撒嘴地紧撵。两条船一逃一追,很快脱离战场。 “大人,我们已经脱离战场了。”一个海盗小头目提醒道。 “没关系,他不是也脱离战场了吗?再说前面也有我们的船在接应。”塔曼斯基意志已定,一定要抓住全铭真,让兄岛海军再重重地受一次挫折。他知道时间对海魔的意义。 包甲船的速度太慢,又追了一会儿,包甲船就落在天鹰号的阴影中了。塔曼斯基站跑上前甲板,瞪大眼睛向那条船望去,果然,全铭真正在后甲板上向他这里观望,两个战场仇敌又一次这样近地相遇了。 “哈!这下可好了,抓住他,抓住他,或许我们还可以与全宁梓那个老东西作点什么交易,听说这小子是他的独生儿子。”兴奋的心情令塔曼斯基的脑子转得飞快。 塔曼斯基的欢喜也感染了冈萨雷斯,一想到刚才自己对海魔发的那通牢骚,冈萨雷斯颇为后悔,此时他从舱里找到兵器,来到塔曼斯基身边。 “老兄,你掌好方向,我带兄弟们跳舷,亲自把那家伙抓过来。” 包甲船与天鹰号相比,好象绵羊与猎豹在一起。包甲船的速度既然不行,就只有用灵活性来弥补。只见它一个闪身,躲开航道。天鹰号从它身边直冲过去。激起的排浪把包甲船往一旁荡去。包甲船就势变向,朝左面转舵。天鹰号前甲板上,冈萨雷斯已经披挂整齐,利剑在手,却不能一下子跳过去。气得撇下剑,抓过一张弓,搭上箭向远处的全铭真射去。距离太远,箭无力地跌落在海水里。 “贴上去、贴上去、用箭射他们。”塔曼斯基吼道。天鹰号斜斜地靠过去。距离越来越近,冈萨雷斯见这次火候差不多了,又转身抓起一旁的弓。不料刚转过身来,正看到对面的全铭真一箭射来。冈萨雷斯下意识地躲开,箭正好射在他身边的木板上,箭尾的羽毛颤抖着,像是在嘲笑他。冈萨雷斯一把抓下那只箭,搭在自己的弓上,起身向对方描准。 一声闷响从水面下传来,水浪激起很高,重重地砸在天鹰号的甲板上。冈萨雷斯全无准备,由于惯性,从船舷上直翻出去。好在他身手敏捷,反手抓住栏板。“嗖”地一声,一只箭恰在这时飞来,把他的胳膊钉在船板上。 直到这时,在包甲船驾驶室里导航的亚高才长出一口气。当初他提出自己计策的时候,并没有想到要亲自在战场上导航。更没有想到,全铭真为了吸引对手,竟把自身当作诱饵,而且故意找了一条速度不济的船,要求手下靠驾驶技术与敌人周旋。这样一个杀气腾腾的青年指挥官盯在身旁,亚高想逃都不行。只觉得是不是死神在摧命,怎么自己竟往主动往地狱里跳。此时,天鹰号上那纷纷落水的海盗才又让他体验到了荣耀。 敌船已经落入陷阱,但全铭真也不敢大意,让包甲战船远远地绕着对方开。只见东边海面上,数只海盗船正全速驶来。而西面海面上也有几条舰船向这边驶来。因为落日干扰视线,他看不清那些船是属于哪一方的,心里惴惴不安。如果来的是敌人,自己只有退走。任由他们将天鹰号上的同伙救走。那样的话,只能让对方报销一条主力舰,也只是在气势上压一压对方而已。 正焦虑间,手下水兵突然指着海面大呼起来。全铭真顺他们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落日映照的海面上,一个黑漆漆地东西正游向天鹰号。那东西看上去就象一只鲸鱼的背,但这条鱼不偏不倚,正对着天鹰号游过去,而且是对着天鹰号没与礁石相撞的另一侧船舷。 天鹰号上的海盗在混乱中也看到了这个不详之物,纷纷挤到船板上指着它议论。那东西就在大家的议论中迅速逼向天鹰号。 “射它!射它!”塔曼斯基最先看到危险。不管那怪物是什么,它现在的举动都充满敌意。天鹰号此时无法动弹,只能自卫。海盗们纷纷把箭向那怪物射去。铁制的箭头不断地打到怪物身上。然后滑进海水里。 “象是铁的。”聪明一点的海盗终有所悟。那怪家伙已经来到船边,又是一声闷响,天鹰号轻轻摇晃了一下,接着一切都沉寂下来。那个怪物一动不动地躺在天鹰号一侧,随着海浪上下波动。海盗们面面相觑,不知这里面有什么机关。 还是塔曼斯基眼尖,看到黑家伙不远处的海面上,有一只苇管不时伸出海面,每伸出一次,距离天鹰号便远上一截。塔曼斯基张弓搭箭,一箭射向海面。只见红红的血水浮上海面,一具尸体接着翻了上来。 “护教海军!”看到尸体上的军服,海盗们惊叫着。 “快把这东西从船上弄开,弄开”塔曼斯基大叫道。海盗们虽然不知道铁家伙里有什么,但既然是护教海军所赐,绝不会是礼物。于是许多只木棍,铁钎伸下去,在那东西上砸着、撬着,想把它与船体分开。 “快!快!转舵,船尾转向天鹰号,快速离开!”包甲船上的全铭真突然想起了这是什么,忙向手下命令。 轰!一个巨大的浪头夹杂碎木片,从天鹰号船舷那里飞涌出来。海面上顿时激起大浪,以天鹰号为中心向外荡去,很快便追上包甲船。好在此时,包甲船已经将船尾调过来对着爆炸中心,整条船只是在海浪中荡了几荡。硝烟过去,只见天鹰号仿佛被一只利剑从中间狠狠地劈了一下,熊熊大火正从裂口处向外喷涌。 全铭真在船板上站稳,再次向西面的来船望过去。这次,他看清了巴布亚大教区的海军旗帜。 那是护教海军最高级的装备之一,一种原始的人工潜艇。这种武器由几个藏在船腹里的船员用脚踏动力驱动。船头上装有利刃,可以刺穿保护船体的铜皮。船员从小门中迅速逃生,船身内的数百公斤黑火药随后爆炸,击沉对方的船只。在此时可怜的技术水平下,制造这种人工鱼雷相当费时,而且驾驶这种半潜艇危险极大,或是可能下潜不当,沉入海底;或者在爆炸时不能及时逃离。每次出动往往与自杀无异。此次,特种海军是专门为了天鹰号才派出这种装备。按护教海军的传统,己方的军舰如果被俘,就是奇耻大辱。海战中必须将被俘舰船击沉。甚至即使能再次夺回的被俘舰船,也要凿沉于大洋之中,以雪其耻。普通舰船尚且如此,更何况前任教主的御乘战船。 海面上,昔阳在一侧燃烧,天鹰号在另一侧燃烧,两厢映衬,甚是好看。 当第三代教主克兰加诺宣布要在圣城外修建圣像时,他并没有为圣像的峻工时间作什么规定。按他本来的想法,这个时间越晚越好,以便给尽可能多的教徒留下修行的功课。在他身边建筑师们的草草参谋下,他指定了目前这座山势较为平缓的山峰作为修建圣像的地址。 这可不是一般的工程,要真的延山势连挖带凿修成一座巨像,且挖空山腹作办公场所,一定要考虑山体的地质构造。但作为魔鬼言论之一,地质科学怎能成为立论的依据。再说,修筑圣像是为了显示教徒们的信仰,重过程不重结果,难度越大,反而更接近克兰加诺的本意。更何况修筑圣像教会不用出一文钱。不仅人力是无偿的,各种物资也由世界各地四面八方捐赠而来。于是,这个人类历史上亘古未有的胡子工程一下子就进行了九百多年。其间隧洞塌方、山体滑坡不计其数,数不清的尸骨埋在工地里,或随着火葬堆的火焰升上天空,侍奉于麻原章晃身边。工程的总体设计也一变再变,前修后改。无数虔诚教徒的劳动常常只是给后代修行者增添麻烦而已。 直到最近几年,由于真理纪元的千年大庆即将来到,教会高层官员见到圣像也完成的差不多了,才草草圈定最后几处设计方案,要求在真理纪元一千年的五月前彻底完工。五月十五日是真理教在古代日本国夺取政权的纪念日,真理时代便从那一天肇始。届时,真理教要举行历史上规模最大的庆典。 不过,圣像的使用倒不必在整体峻工后才开始,边挖边住,随修随用。自真理纪元367年开始,真理教的各个权力部门便逐渐搬了进来。先是低级部门,后是中枢机关。证明没有什么风险之后,教主大人才搬进来。圣山地势险峻,把机要部门搬在这里,可以最好地组织保安工作。没有专门的通行证明,闲杂人等根本进不了圣山山区。如果战火燃到了圣城,圣山也会发挥它易守难攻的军事优势。只是真理教历史上圣城仅遇到过寥寥数次军事威胁,圣山的军事价值始终得不到发挥。 如今,这里已经是城中之城,官员,服务人员和军警几近二十万人。除了有森严的官衙,还有或典雅或豪华的各式礼堂、宾馆。只是因为这里是教会用地,娱乐场所才没有建立起来。 不过,没有娱乐场所,并不妨碍某些人在这里大作声色之举。旋风来到圣城的第四天,真理教稽查总监玛辛加便在圣山举行他的第七次婚礼。新娘是恒河大教区总督尼布莱·尼萨卡的二千金——雅塔·尼萨卡。这场婚姻的目的所有参加宴会的人都心知肚明,圣城的上层人士都认为,只有这样的婚姻才符合圣城的游戏规则。象布莱尼凯姆那样的情种则最好越少越好。 作为教主御封的英雄,旋风受赐可以不带任何礼物参加这个婚宴。接到邀请时,江布尔劝阻道,象我们这样一个小地方的人,又是两手空空,到那样的地方去只有受奚落的份,不如致以贺信,早日返回为好。反正任务已经完成,而且玛辛加的婚礼根本不需要小小的兄弟群岛稽查队副队长增添光彩。旋风知道,战友的死让江布尔心灰意冷,而且路途遥远,消息不畅,情报准确性极差。家乡的形势也牵挂着他的心。不过,自己无论如何要在高层人士面前争取露个脸面,这样的机会错过一个便少一个。 对于旋风的个人奋斗哲学,江布尔全无兴趣,旋风也不勉强,便自往圣山而去。 宴会在位于圣像左脚处的稽查总部礼堂里召开。旋风在礼宾员的引领下进入大厅,眼前顿时一亮,一块金灿灿的布幔悬挂在大厅中央。上面锈着巴达察里亚教主给玛辛加的贺词。布幔在大厅里微微飘荡,显示着教主的至高无上和婚宴主人的面子。大厅四周摆满了圣城各部门和天下各大教区的贺礼。玛辛加手下确有高人,将这些式样杂乱的贺礼摆放得井井有条,使这个本质上与乡村婚礼一般无二的俗气仪式变得非常隆重和有艺术性。一些身穿礼服的侍者在人群间穿来行去。这些人都是稽查队的高手,只是在这里用优雅的礼服遮去身上的煞气。由此旋风发现,圣城稽查队员的差事更不好干,他们不仅要有杀人不见血的本事,还要有适合于圣城环境的文雅。 不过,在这个眼花潦乱的背景中,旋风还是一眼抓住了一个容貌出色的混血女孩儿。此时她距离旋风大概十几米远,正回过头来,把一张俏脸送入旋风的视线。在这个距离上,人们无法看清对方相貌的细处,只能看到一个大致的印象,但就是这个印象,已经使旋风怦然心动。一股热流涌上喉头,差点让他呼吸不畅。许多时候,旋风并没有故意去寻花问柳,但他的眼睛却仿佛懂得主人的习惯,总能立刻捕捉到他最感兴趣的东西。 与此同时,对方也看到了他,视线在他的身上稍稍定了片刻。两个人迅速交换了一个俊男美女之间特有的默契眼神,然后各自走开了。旋风赶快将片刻前兴起的念头扔到一旁:这里不是兄弟群岛,他没有随便邀请女孩儿的资格。 但他却没有想到,那个女孩儿却不仅有邀请他的资格,也有这份兴趣。 宴会开始后,旋风被与一些低级宾客安排在一起。周围有不苟言笑的教士,粗俗的军人,刻板的行政官员。旋风的视线转了一圈,发现尽管附近周围每个人佩带的双色朝阳徽章都比自己的更高级,更光彩,但侍者们却很长时间不到他们这边来招呼,客人们也不敢有什么抱怨,相互间说一些旋风听不懂,也不感兴趣的问题。旋风向他们中的每一个人点头致意,祝贺问候。人们不耐烦地回应着他,然后迫不及待地返到先前的话题中去。有的还忍不住表示出厌烦之情,仿佛旋风是个不知趣的人,正打扰他们商议军国大事。 坐了一会儿,旋风便发现,自己先前的企盼很可能会落空:这里不是全宁梓治理下的兄弟群岛,即使在这样一个喜宴上,等级仍然是森严的。他根本没有接近真正的达官贵人的机会。眼前这些人虽然虚张声势,但在这里却都是些无足轻重的角色。想到这,旋风的失望感油然而生。一桌美食对他也没有一点诱惑力。他起身在厅内闲逛起来。没想到刚走出十几步,就差点撞到刚才那个女孩身上。 “是找我吗?”女孩压低声音悄悄地问他。宴会还没有开始,周围乱烘烘的,并没有人注意他们。 旋风根据自己的阅人经验,判断她只有二十出头的年纪。但对男人的主动和勇气都让旋风叹服不已。女孩如此,旋风岂能示弱。 “这里还有谁更值得我找吗?” 女孩微笑着点点头,象是在欣赏他机智的奉承。然后她面带玩皮地看了看四周,向旋风呶了呶嘴,示意她跟自己走。旋风二话没说,跟着女孩离开会场。一边走,一边心里隐隐有些自责。不过这自责与黎秀英毫无关系。旋风是在责怪自己返程将至,只剩这样短的时间,不是用来与圣城的高级人物拉关系,却与女孩儿偷情。不过反正看样子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自己可以拉得上的关系。圣城的门坎对自己仍然太高。不如索性放松一下自己吧。 女孩儿大概是圣山的常客,对这里的交通非常熟悉。带着旋风七绕八拐,躲开侍者和宾朋。不一会儿,他们便拐到外面的平台上。这是一条走廊状的狭长平台,位置虽不及教主的觐见室高,但也足以一览山川大地。平台外面的空地上站立着上百尊铁像,铸的是麻原章晃的亲随弟子、三十五代后继教主、以及真理教历史上极少数可以与他们并肩站在这里的大人物。从山脚下隔离带外开始蔓延出去的圣城城区显得博大宏伟。这里气候温和,山风吹在人的皮肤上,令人顿感爽快惬意。再加上身边天真烂漫的女孩儿,令旋风真有股乐不思归的感觉。甚至似乎暂时忘记,自己对圣城来说,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过客。 “我们是在法皇大人身体的什么地方?” “左脚第二个趾头。”女孩满足了他的好奇心后,又要让他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她指了指旋风身上的徽章: “象你这样级别的官员,也可以参加这样的宴请吗?” 按规矩,这样的婚宴最次也得要各大教区稽查队正队长才能入场亲自致礼。当然,无论是现在的苏吉拉纳还是以前的安萨里,谁也不可能万里迢迢来圣城参加一场婚礼,所以兄弟群岛从来只是将贺信与贺礼一并送交,便算了事。玛辛加也不当回事。旋风出现在这个会场上,本来就是极其偶然的情况。 旋风闻言暗想,考验自尊心的时候终于来了。他不动声色地说。 “一般情况下确实不可以,但我是教主大人刚刚嘉奖的人。算是破例吧。” “啊,你是兄弟群岛来的那个旋……旋……” “在下旋风。” 女孩拍了拍手。“太好了,你给我讲讲你在路上的故事吧。玛辛加的婚礼很没意思,光我就参加四回了,每次都是那套东西。” 一路上的腥风血雨又出现在旋风的脑海里,一个个凶狠的争斗场面,一个个死去的队友,化成一片无边无际的血红色,顷刻间把圣城的繁华与宏大挤出旋风的视线。女孩轻挑的样子使他觉得难以开口。队友们一个个惨死的经历怎么能够作为故事讲呢。想了想,他从兜里拿出一把死者随身配带的铭牌,用手抓住铭牌上的细绳,在姑娘眼前晃了晃。 “都在这啦!” “什么都在这啦?” “你要听的故事。”旋风神色默然,象是教育一个少不经事的孩子。他料想这个出身高贵的女孩不会明白这是什么东西,当然便要向他询问,然后他再用长者的口吻对她进行教育。 不料那女孩只是瞥了一眼那把晃动着的铭牌,就把身体往栏杆上一靠,双手抱胸,用不屑的目光望着旋风,再也不瞧那些不详之物。 “怎么,这些东西让你很伤感?” 旋风惊讶地望着她,女孩仿佛会变戏法,刚才的清纯活泼立刻被一种世故所取代。当她说话时,咀嚼肌狠狠地咬起,竟显示出一种与年龄和身份不相衬的刚毅神情。 “我父亲一生东征西杀,手下死人无数。如果把铭牌都带回来的话,够铸成外面一座像的!” “你父亲是……” “达比·达迪耶将军。” 这次,俏丽的女孩也没有得到她想得到的戏剧性效果,因为达比这个名字旋风并不熟悉,幸好他虽然不甚用功,毕竟作为稽查队高官,必要的资料还是死记硬背了一些。好半天,他才从记忆的角落里把这个名字寻找出来。达迪耶将军曾是护教陆军一个方面军的主帅,但那似乎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事情久远到旋风不清楚此人今天还在不在世。当旋风的官职升到足以看内部文件的时候,这个名字就从来没有出现在平时发布的官方文件上。 现在看来,一个有这样年轻女儿的父亲,年纪并不会太老。 与此同时,在宴会厅里,一身戎装的达迪耶将军带着亲随,走到玛辛加面前,向他施礼,并表示祝贺。达迪耶将军的个头不高,军服上的军衔和胸口的双色朝阳徽章也逊于对方。当他走到玛辛加身边时,完全被笼罩在后者的风采之下。 “哈,我的老朋友,多日不见。”玛辛加面带喜色地搂住他的肩膀。“来来,我有几话对老朋友说。” 他们稍稍向后退了几步,退到教主送来的巨大布幔下面。在这个位置上小声言语,不光外人听不清,一身礼服的新娘雅塔·尼萨卡也听不清。 “叫你的二丫头离我的三儿子远点。老兄,为恢复自己的地位耍这一套并不管用。再说,我家戴比玩过的女人,绝对比令千金玩过的男人多!” 说这话时,玛辛加眼望四周,狭长的脸上一直戴着一张微笑的面具,甚至还能边说边不时对向他致意的宾客还礼。四外的人都猜不出他在与达迪耶谈论何种事体。昔日的军中猛将达比将军也是一样,始终笑容可掬。虽然同为埃塞俄比亚血统,但与女儿相比,达比的黑人血液似乎更多一些。所以别人也看不清他的脸色有什么变化。(注①) “多谢赐教。”达比握了握对方的手,从玛辛加身边走开。在旁人看来,他们真的象一对久未谋面的老朋友,此时抓紧时间叙了叙旧。然后,玛辛加继续向客人们展示自己的风采,过气的老将军则逸出人们的视野,板着脸在大厅里寻找自己的二女儿杜亚美·达迪耶。 最后,他在走廊里迎头碰上了正返回宴会厅的杜亚美,在她身边,还有小白脸,好象是个东方人。 “爸……” 啪!达比狠狠地抽了女儿一记耳光。 “啊!”杜亚美捂着脸,呆呆地望着父亲。旋风也愣在一旁,他不知这记耳光中有多少因素与自己有关。看对方的军服,自己本应上去敬礼,但如此场面下,这礼又如何敬得出来? 片刻之后,达比向女儿扬了扬手,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不仅没有说一句教训女儿的话,甚至表情都暂时恢复了平静。达比沿着走廊离开会场,把女儿和小白脸扔在原地。旋风隐约看到他的肩膀在颤抖。 达迪耶努力忍住眼泪,漫无目的地走着。没走几步,便被一个人拦下了。此人身高体健,正是刚刚离职的前任中央禁军总指挥小原浩司。 听其名,小原浩司明显地是个日本人。但观其行为举止,已经没有多少日本人的特点了。小原胸前的一枚徽章标明着他“第十一圣族”的身份。他是七代教主金昌由美的直系后人。他们这宗人秉承先祖的遗训,不与外族通婚。但又瞧不上远在万里之外的同胞。数百年来一直没有谁回那里定居。到了小原浩司这辈人,除了名字外,已经是百分之百的圣城人了。 “第十一圣族”的身份正是金昌由美本人确立的。当她在位时,前面六位教主的后代已经形成了一个强大的权势集团。他们认为,当他们的先祖活着的时候,无论得到什么,都及不上其对真理教的贡献。他们这些子孙后代完全有资格得到荫蔽,获取特权。金昌由美在世时,除了主编《朝阳启信录》外,主要精力就是平息这种有违真理教整体利益的要求。最终,她创立了“圣裔制度”,这个尊贵位置的安排是一种变相补偿,不仅可以填补前教主后人的野心,而且使以后的每一代教主能心甘情愿地延续真理教教主的选举制度,不生传位于子的野心。自此后,真理教历史上也只有第三十代教主多卡里是“第十一圣族”出身,祖上为第十七代教主希格梅特。但两者之间相距数百年,多卡里登上教主大位完全是凭自己的影响力。另外,第二十一代教主库尔南巴耶夫试图破坏选举制度,但被平息。 一开始,这个位置的确是非常值得炫耀的东西。但物以稀为贵。到后来,教主一任任增加,前任教主的后嗣也一代代呈几何级数上升。大家都尊贵,也就无所谓尊贵了。所以到小原浩司这代人,“第十一圣族”的地位平常至极。在圣城佩带这种小牌牌的人到处都是。小原浩司之所以出掌中央禁军大权,最初的因由就是用武力帮助巴达察里亚平定了四方叛乱,且用权术帮助新教主除去圣城里的各派权力敌手。当然,这个功绩不是他一个人的,也不仅仅是他一个人押对了这一宝。玛辛加等人那时都是巴达察里亚的忠实追随者。十几年过来,小原在利益纷争中再一次失势,成为达迪耶的难兄难弟。 当时,他的政治对头联合在一起,抓住他的一些过失对他进行弹劾,并获成功。巴达察里亚曾给他提出过两个去向,一是象达迪耶那样接受一个闲职,一是荣誉退役。小原浩司无法忍受官降一级的耻辱,便选择了隐退。但他年纪刚过六旬,精力旺盛,自然不愿从人们的记忆里消失,所以他也来到这个显示地位和势力的场所,尽可能保持昔日的荣耀。不想却看到了达迪耶无缘无故地煽了女儿一掌。他与达迪耶曾为上下级关系,平时一向过从紧密,见此情形,自然要上前一问。 达迪耶听昔日长官问起,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讲。小原让左右随从稍稍退后,压低声音。 “告诉我,是谁惹你生气了?你那宝贝女儿平时碰都舍不得碰一下,不是气到深处,你舍得打她?杜亚美肯定是替别人挨了这一巴掌。” 达迪耶遇到知音,面前又是过去的长官,他便把刚才在玛辛加那里受到的屈辱说了一番。 “他真说过这话?”小原牙根紧咬。 “算了总指挥。”达迪耶沿用着过去的称谓。“我不和他一般见识。” “不不,”小原连连摆手。“人活在世,必须以眼还眼,以牙还牙。什么‘不和他一般见识’。护教军的人不能让外人这样侮辱。他以为本教的江山是靠他那些见不得光亮的猥琐部下支撑的吗?”说完,小原浩司转过身招呼他的随从。 “总指挥,您要……”达迪耶知道小原浩司的脾气,想拦一拦他。小原浩司摆摆手。“你不用管。我要向新郎官祝贺,这总可以吧。” 这当然可以,问题是作为贵宾,小原浩司早在达迪耶之前就向新郎官送上了贺礼,并且不阴不阳地说过场面上的话。达迪耶只好由他去。一个小时过去了,宴会临近尾声。小原浩司的手下忽然又捧着大批贺礼走进会场,引得几乎所有人都驻足观瞧。 小原领着这群人来到玛辛加面前。玛辛加早已看到这个情形。他虽知其中有异,但因为根本不知道小原要干什么,也不知怎样应付。 “您这是……”玛辛加陪着笑脸,小心地问着来到近前的小原。此时小原退役不满数月,中央禁军首领的赫赫声威正象他那粗壮的身体一样,仍然留在人们的记忆里。而且在参劾小原浩司时,玛辛加虽然没出面,却利用自己的情报组织为小原的反对者提供了大量信息。此时望着小原锐利的目光,直觉得心里发毛。 “向你贺喜呀,新郎官。”小原浩司满不在乎地说。 周围宴会上的喧嚣声一下子弱了下去,无数双眼睛都盯着这里,象是在看一场千载难逢的表演。 “可是您,您刚才不是已经,已经祝贺过了吗?” “我这是为下一次呀。过去两年我给你送过三次结婚贺礼。也许下一次我正好抽不出时间,就在这次预先送了吧。” 没有人笑,但寂静下来的大厅里突然传来“卟”的一声。那是一个宾客将口里的酒喷了出来。玛辛加的目光仿佛被小原的视线定住,使之无法摆脱开去寻找那个对自己不恭的人。 这一切都被站在远处的旋风看在眼里,并且使他对自己增添了几分信心。几天前自己还不得不奉若神明的玛辛加也有被迫受辱的时候,看来圣城这里的官场学问果然博大如海呀。 轰!巨响过去,硝烟散尽,金属盖子依然纹丝不动。爆炸声在山谷里回荡,象是有几个一千年前的“魔鬼代言人”正在嘲笑后辈的无能。 自从找到金属盖子后,他已经消耗了数以吨计的黑火药和一些宝贵的“魔鬼火药”,厚厚的金属盖子依然纹丝不动。事先他料到“魔鬼之舱”里面会有许多玄机,但没想到连大门都这样难进。 “接着炸,能关上就能打开!”帕拉塞苏斯给手下打着气。其实他的说法并不准确,当初建成并关上这盖子的人并非想到日后要用这些粗陋的工具打它打开。 他刚回到帐篷,一个手下便给他带来了坏消息。 “大人,南方大教区的情报到了,护教海军已经出发。” “哦?多少人?多少船。” “听说有一千多条舰船,三万名士兵。” “一千多条!”海魔刚吞到嘴里的一口浓汤差点把他呛着。这几乎是南方大教区海军的一半了。尽管海魔搅得天下不安,但世界各地的护教海军还从来没有调动过这样大的兵力来围剿他。他毕竟只是个海盗而不是叛军。护教海军的官兵在与他交战时,向来心存藐视。这一千条舰船单只数量上就已经超过自己的力量。 “听内线说,帕尔哈蒂兴师动众,是为了对兄弟群岛搞些小动作。具体是什么他们一时无法判断。” 帕拉塞苏斯是白人,但他有钱,可以从世界各地买得一些上等种族的人为他作内应。不过这些人地位都不甚高,只能知道一些表面上的信息。剩下的都需要他自己作出猜测和判断。他在屋子里沉吟着,思索着。 不管帕尔哈蒂要对兄弟群岛教区搞什么小动作,围剿他海魔都是最直接的理由,也是最先要作的事情。没有别的办法,只有抢时间,由于情报输送过程就占了一定的时间,南方大教区海军此时已在大洋之上,估计十天之内就会投入战场,命运留给他的时间并不太多。 还没等他消化这个不利的情报,又一个海盗骑着快马从西面山路上狂奔而来,一直奔到海魔面前,滚鞍下马。 “西面……” “小点声!”海魔喝斥道。 “是,”送信的海盗上前一步,凑到海魔的面前。 “弟岛上的狗子们从西面打进来了。” “哦?多少人。” “很多,山口的兄弟们根本守不住,现在他们肯定已经进了山谷,向这边冲过来。” 海魔抬起右手,用手指点算着什么。然后喊了一声:“波利埃斯库,波利埃斯库。” 小个子海盗头领闻声跑了过来。 “你带两千名兄弟,向西面反冲击,把进山的狗子兵赶出去。弟岛上哪有那么多守军,都是民团,散兵游勇!” 波利埃斯库领命离开。帕拉塞苏斯好不气恼。正值用工之际,他不得不分出这样多的壮劳力去阻挡守军。弟岛上的这些守军怎么打不垮冲不散? 厚厚的金属盖在第三天才被打开。那天上午,几个海盗在盖子上埋设火药包,不知里面什么机关在千年的久藏和连日的震动中失灵了,盖子突然毫无先兆地向两边滑开,露出直上直下的漆黑洞口。几个海盗见此情形,连滚带爬地向两边跑开。最终还是有个腿脚慢一些的从洞口处跌了进去,象是跌进了恶魔的嘴。惨叫声响了半天才嘎然而止,围在洞口边的众海盗惊得合不上嘴,不晓得地洞有多深。 还是有个镇静且聪明的海盗,提醒大家找些粗粗的铁棍,把打开的盖子左右抵住,构成井字形的小孔,可以供人出入。既然盖子不知是怎样打开的,很可能也不知怎样便会关上。又有一个海盗将点燃的油灯一点点系下去,没有多远,油灯就熄灭了。这样做倒并非是他们有多少科学知识,而是因为他们经常干掘坟盗墓的事情,积累了经验。 “大人,至少要等一天的时间,等里面的毒气散尽。”主持挖掘的海盗头领多报了一些时间,他怕海魔取宝心切,早早地就让他们下洞。 海魔当然也知道这些常识。但他的耐心越来越少。在坑口边徘徊了一个小时,他就把负责挖掘的海盗头领叫了过来。 “现在就下去。” “大人……” “下去!”帕拉塞苏斯眯起眼睛盯着对方。海盗头领心一横,返身跑到竖井边。召呼手下在井口上再搭起一个井字形架子,然后在架子上绑好滑轮,接上缆绳,在绳子上系好准备在先的篮筐。海盗头领接过油灯、短剑和一根细细的信号绳,又向同伙们作了个很悲壮的手势,然后便让他们把自己系下去。他们没少盗过墓葬、宝库,各种各样的机关埋伏都见识过。但那些手段毕竟还在常识之中,有许多他们自己也能布置出来。但此时把守脚下这黑黑洞穴的,可都是些不可思议的“魔鬼”呀! 一时间,远近数千名海盗鸦雀无声。千古传说早就在他们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痕,尽管这些海盗都没有什么文化,但在目击历史的庄严时刻,仍然有一种肃穆的气氛在井边传扬开去。 帕拉塞苏斯迈走向井口。 “危险,大人。”几个海盗头领惊呼着,海魔向他们摆了摆手,仍然向井边走去,直到那象魔鬼的嘴一样张着的井口出现在他的视野里。一个早已过去的时代从那里向他招手。魔鬼?哼,我已经是海魔了,还怕什么魔鬼,魔鬼都是我的伙伴!它们将帮助我得到整个天下。卡里姆昌德,你在制定种族隔离法案时,可曾想到,真理教最终要巅覆在一个伟大的白人手里。 正在他玄想的时候,站在周围的几个海盗忽然欢呼起来,帕拉塞苏斯定睛一看,原来那根细细的信号绳开始扯动,把平安无事的消息传上来。 帕拉塞苏斯是第十个下去的。在他前面,九个盗墓高手带着各种器具下到地穴里,在各处掌起灯,作上标志。当海魔从篮子里爬到外面时,他发现自己站在两条轨道之间,在火把下闪着乌光的铁轨向他面前的一个大厅伸过去。 “大人,请这边来。一点危险都没有。”一个先下到洞里的海盗带着兴奋的心情给他引路,语气轻松至极。大概古人们把偏僻的地点和厚厚的盖子当成所有的防御体系了吧,地穴里竟然任何暗器都没有布置。 “我猜,古人们肯定以为我们永远找不到它,要不就是永远打不开它。”领路的海盗一边走一边说。由于心跳剧烈,说话的速度也比平时加快了许多。 走了大约二十步,帕拉塞苏斯站到了一个大厅里。大厅的每个角落都点上火把、油灯或粗粗的蜡烛,橘红色的光线勾画出大厅的全貌:在这个方方正正、数千平米的大厅里,井然有序地摆满了粗大的金属筒,金属筒都直上直下地立着,每个筒大约有壮汉的身体一样粗,一人多高。不锈钢制成的筒身反射着火光。帕拉塞苏斯走到最近的一只金属筒前,看到筒身上反射出的自己的脸,那张呈弧形的脸非常夸张。 “这里一共有两百多个筒,我们正在核第三遍数。”海盗头领凑过来,指着金属筒说:“里面是空心的,装着东西。” 地穴里竟只埋藏有这一种东西?帕拉塞苏斯大为诧异。他趴到金属筒壁上,要过一只短剑,在上面敲着、敲着…… 吊篮又系下一个人,那是在这种时刻必须到场的科切托夫,他走进大厅后,四面寻找,最后只发现了两个单词,它们刻在每一个金属筒上。第一个单词是金属巨盖上刻着的“福塔莱萨”。海魔连日来一直与它朝面,已经熟悉至极。便指着第二个问。 “念什么?” “小心。”科切托夫一边回答,一边摸索着金属筒上的字迹,对这些千古遗物,他确实有浓厚的感情。 “小心?哈哈,小心,听到没有,小心。”帕拉塞苏斯也幽默起来。不过这幽默只存在了很短的时间,吊篮又把一个海盗通信员和一个恶劣的消息降了下来。 “大人,大人,海峡的封锁线被冲开了!” 地穴里顿时被一种紧张和恐慌填满。帕拉塞苏斯双手一扬。 “慌什么!把所有的金属筒都吊上去,向东海岸出发!”他虽然强作镇定,但此时危如累卵的局势已经不容他头脑清醒地考虑问题了。 苏吉拉纳的病情一天比一天重,经常在不知不觉间睡过去。当他沉睡时,部下总是不忍心叫他。可他醒过来时,总要对部下发一通脾气。 “为什么不叫醒我?战场形势随时都有变动!” “大人,您太疲劳,休息一下也是好的。”满勒加说。 “休息?把海魔消灭了,我们都可以好好地睡大觉。” 这时,苏吉拉纳正带着部队向仙桃山脉东山口进发。车子周围,许多只战马的马蹄踏出欢快的节奏,像是为海魔奏响一只安魂曲。苏吉拉纳挑开门帘向外观察,正看到一个情报员骑马奔到车前。 “什么消息?”因为身体不适,苏吉拉纳的话越来越短。 “海魔的主力向这里冲过来了。”情报员紧张地说。 “多少人?” “大约五千人。” 苏吉拉纳点点头,目前自己身边只有三千多人,不过没关系,他仍然有把握歼灭这股敌人。 “通知各级带兵官,迎着海盗的来势冲过去!” 带领这只海盗大部队的还是埃拉托娜。海魔挖出“魔鬼之舱”后,除了留下足够搬运藏品的海盗外,其余的都派给了埃拉托娜和波利埃斯库,让他们向岛上的守军发动总攻。虽然四面八方都有坏消息传来,但此刻在弟岛上,海盗的兵力仍然占据人数上的优势。海魔只有一个念头。这个念头苏吉拉纳知道,海魔的高级将领也心中有数。只要将魔鬼之舱运到海上,死掉多少手下都无所谓!为此,他把顾惜手下性命的埃拉托娜好一顿责骂。 埃拉托娜带队向苏吉拉纳部队的方向凶狠地反扑过来。前面的尖兵跑过来向女首领汇报,遇到了守军的大部队。 “多少人?” “大概三千。” 埃拉托娜骑马冲上一个高坡,向远处望去。几公里外,地平线上烟尘冲天。不过埃拉托娜心中有数。几天来她与苏吉拉纳一直相持,知道他有多少力量。 “冲上去,把他们打垮。”埃拉托娜拨剑在手,向周围的海盗们大喊着。此时智谋战术毫无用处,海魔大人只需要人肉筑成的防线。海盗们成散兵队形,波涛一般向前涌去。对面那只部队大概是看到海盗势大,队伍停下、变向、后撤…… 埃拉托娜仔细观察着面前的敌手。任何时候她都比别人多一个心眼儿。在她周围,几个海盗指着后撤的守军议论纷纷。埃拉托娜不为所动。直到她思前想后,实在想不出苏吉拉纳能玩什么花样,才向手下发布继续冲锋的命令。 “杀了这群狗子!”海盗头领们一边大喊,一边带着海盗群中为数不多的骑兵部队追向前去,不一会儿,他们就越过了步兵群,冲到了最前方。 突然,从左面树林里传出一阵隆隆的声音,只见一辆怪模怪样的战车从树林里冲出来。战车从上至下包着一层乌黑的铁皮,象是一个大厢子。每辆战车都由六匹健马牵引,马和御手的身上也都包着重甲,御手身边还包着竹制护网。接着,树林里冲出了第二辆、第三辆……一辆又一辆战车排成一字队列向他们冲来,在战车的另一侧,伴随着一队普通装备的圣族骑兵战士。 冲到第一线的海盗头领们纷纷勒住马头,盯着这些隆隆碾压过来的巨无霸,心里发怵。他们要干什么?他们要用这东西撞我们?战车已经驶到他们跟前。直到这样近的距离,他们才隐约看到车厢上那细小的射击孔。一只利箭从第一辆战车的射击孔里飞出来,直奔一个海盗头领。海盗头领连忙闪过,但第二只箭还是狠狠地钉在了他的肚子上。周围的海盗见状,纷纷掷出手斧、长矛、有的在马上弯弓搭箭还击,但这些反击撞在铁甲和竹制护网上,都被弹开,滑落在地上。 由于身披重甲,战车的速度并不快,但却带着一股坚不可摧的威势。它们一字横排,从海盗们眼前列队驶过,一只只利箭从车厢里射出来。战车旁的骑兵则将冲到近前的海盗击溃。苏吉拉纳虽然没有学习过古代坦克作战的战术,但凭着直觉和经验,认定这样的战车长于坚固,短于机动,必须由骑兵或步兵在一侧保护才能发挥作用。恰好应合了古代步坦协作的战术原则(注①)。 多少年来,海盗在与护教军的交战中充满心理优势,在他们心目中,护教军只是一些按兵书战策打仗的呆子。因为必须抿灭掉“功利心”、“好奇心”,护教军将领鲜有奇招妙计出现,成全了海魔神出鬼没的名声。如今在这个小小的岛上,海盗们却遇到了从未见过的强敌。铁甲战车带着恐怖气氛向他们碾压过来,在战车后面,有持无恐的守军步兵调头掩杀过来。 正在这时,博尔克的部队从山口处尾随而来,投入战场。在这之前,他带领手下在山谷里同波利埃斯库的部队一场恶战,一直到那个小个子海盗首领在他眼前被劈成肉泥。博尔克马不停蹄地赶到这里,正遇上苏吉拉纳的原始坦克大展神威。 两面受敌的海盗终于失去了最后一点斗志,满山满野地四散奔逃起来。 “这下可给我添了麻烦,以后我们还得挨村挨寨地搜这些残匪。”博尔克笑着对部下“抱怨”着。 自始至终,苏吉拉纳都没有上阵杀敌,以他此时的体力,可以勉强举起剑,但却无法使得动它。他和护卫们在阵地后方亲眼看着自己导演的这场击溃战。这是有生以来他亲自组织的最大的一场战斗。虽然打胜了,但他却没有多少喜悦心理。他亲眼看到苍促打造的“原始坦克”发挥出的巨大威力和恐怖效果。这种恐怖不光摧垮了敌人,也深深地震动了他自己。 法皇大人之所以用毕生精力与魔鬼较量,不正是因为他面对着的,是比此强大无数倍的“魔鬼武器”吗。 他与博尔克会师了。两个人督促着士兵尽快打扫战场,搜查残匪。直到晚上,士兵们的报告都是一样的:没找到有帕拉塞苏斯,也没有任何大宗的,奇怪的物件。 苏吉拉纳苦笑了一下:“天哪,海魔竟给我塞来这样大的一块诱饵。” 又一阵天旋地转向他袭来。此时,对他来说,病体竟然比海魔的威胁更为直接。 第二天,大教区总督全宁梓亲自来到苏吉拉纳的帐中。当他看到苏吉拉纳时,双方都吃了一惊。苏吉拉纳没想到全宁梓会亲自督军到弟岛上来。全宁梓则被苏吉拉纳憔悴的面貌吓了一跳。人高马大的苏吉拉纳此时瘦下去几圈,看上去已经有些弱不禁风的感觉。 “这些天弟岛的压力全撂在你身上了。我会好好地为你请功。”全宁梓的眼睛里闪着泪花。 “谁在这里都会尽力的。”苏吉拉纳是个“求道派”(注①),对功名确实没有多少敏感。 “你现在就回兄岛休息。” “不、我……” “你怎么样?现在教区各兵种的指挥官都上了弟岛,你是不是认为,这些人都不如你会打仗。”全宁梓故意扳起脸。 “不,不是这个意思。这些天我与海魔较量,对他们的情况比较了解。”苏吉拉纳赶紧解释。 “满勒加他们不也一样可以当参谋?” 苏吉拉纳想了想,自己确实没有非留在弟岛的理由。只是争战多日,没有亲眼看到海魔被消灭的结果,就好象一局围棋走完中盘却没有收官一样。此时细想了想,不光本教区的精兵都上了弟岛,听说巴布亚的援军也加入了战斗。这批海盗作为一个集团确实已经在劫难逃。只是…… “总督大人,海魔很有可能把他的绝大部分手下都扔在这里不管,带着从魔鬼之舱里找到的东西,单独逃进大洋躲起来。只要参透魔鬼之舱的秘密,他可以随时卷土重来。所以,无论消灭他多少部下,都不能算作最后胜利,只有夺下魔鬼之舱,或者抓到他本人。才算斩草除根。” 全宁梓点了点头。 “对,大家会想办法把他连人带东西都留在这里。你回去休息吧。” 鲁塞塔听到儿子要回兄岛,赶来为他收拾了一下行李。 “好好休息孩子,过些天我到兄岛去看你。” “怎么,您不和我一起去吗?”苏吉拉纳诧异地问。几天来,他们迅速弥合了萌生多年的沟壑,此时他非常想与母亲多呆一会儿。 “你真贪心。别忘了,我不光是你的母亲,还是别人的老婆呀。” 此时,沿海平原地区的小股海盗都已经被肃清,母亲和佐尔塞吉奥家住的镇子也已经变成太平之地。居民们纷纷返回家园。母亲留在这里,他也没有什么不放心的。至于卡梅丽娅……苏吉拉纳不愿再想,叫起部下,坐上一只海军舰船,返回了兄岛。按照鲁塞塔的吩咐,梅里塞吉奥也一起来到兄岛,照顾哥哥。 回到珊瑚城的稽查队总部,不少兄岛留守稽查队员都迎出来,队长长队长短地把他围住。 “去,去作一顿好饭,我好多天没有吃一顿正常饭了。”他推开围上来的部下,向自己的宿舍走去。胜利在望,苏吉拉纳的心情极好。 但是,当厨师把一桌精美的饭菜摆上来时,苏吉拉纳早已在自己的寝室里酐然入睡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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