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弹指间,银河帝国已经覆灭了一千年。文明的疆界日益扩大,最后象弥漫的烟尘一样布满银河系的每一个角落。越来越多的星系成为开拓地,越来越广阔的宇空被绘入星际船长们的航线图标。由于范围广袤,集中的行政管理变得越来越不可能。无论是共和国还是银河帝国,都在一代又一代新人的心目中淡去它们的辉煌历史,变成隐隐约约的传闻。在那些天高皇帝远的星系里,形形色色的割据势力演绎着强者为王的传统故事。 作为昔日共和国的有力臂助,伟大的杰迪武士也成了历史名词。他们之中的最后一位,曾经挑战群魔,降龙伏虎,打遍银河无敌手的莱亚公主(注一)始终没有找到具备足够资质的继承人。眼见年华老去,莱亚公主黯然遁世、飘渺无踪。在那之后的无数岁月里,许多与磨难迎头相撞的人都在绝望中呼唤莱亚公主的名字,希望她象传说中讲的那样并未故去,而是在为杰迪武功的沿续寻找传人。并且会象神一样自天而降,救人于水火。但是希望越大,失望越重。随着时间的推移,莱亚公主尚在人世的可能渐趋渺茫。 当然,伟大人物的行踪传闻从来就不止有一个版本。也有人说,莱亚公主是倦于世事纷争,自行隐循的。帕尔帕丁和达斯·维德(注二)一起绝命之后,宇宙间并未重归太平。旧帝国的封疆大吏和反军里形成的新军阀又开始你争我斗,纷飞的战火和自命正义的喧嚣结伴而行,一遍遍横扫着银河群星。没有人再把杰迪武士的传统理想当回事,各方势力只是想争夺他们以为己用。在这种处境下,人单势孤的莱亚公主纵然伟大卓绝,心灰意冷也可以理解。 大概因为是杰迪武士的神奇力量太过辉煌,它的名号从未变成历史。一千年来,不时有人自称,或被称为是杰迪武功的传人。尽管他们都象太空里的流星一样只有瞬间的光芒。最近,在银河系一个偏远的大旋臂宇区里,一个年轻的名字又开始如超新星般耀升。人们尊称她为银河侠女。之所以有这样一个名字,是因为她长着一头银白色的秀发,那是她外貌中最特别的标志。银河侠女独来独往,除贪官、灭恶霸、挑战太空海盗,功绩辉煌。但她最引人注目之处,还在于据说她已经重新掌握了失传以久的杰迪武功,人们又一次有了新的希望和寄托。 就是在遥远的蛮荒之地阿玛星球上,也有人传诵她的美名。 “她有一艘山那样大的飞船,一天就可以在两个星系间往返,飞船上的闪电可以劈出一条河。”银河侠女的崇拜者是一个叫萨纳的小伙子。他一边给同伴们讲自己的“见闻”,一边拨弄着篝火里的柴草。这场小小的演讲发生在村口河边的空地上。 “那她为什么从来没有到过咱们阿玛星?”一个伙伴不相信地问。这些从小玩到大的伙伴都知道萨纳是个好幻想的人。 “谁说她没有来,也许她来了,我们看不到。她能随便在我们面前现身吗?”萨纳象每一个崇拜者一样为自己的偶像辩护。 “照你刚才那么说,银河侠女的本领不是比咱们的神皇更大吗?”另一个伙伴将聪明才智用在诘难上。 “更大,至少一边大!” 萨纳的话象平地上响了一声雷,惊得火堆周围的人一时说不出话来。宇宙间会有人比他们的不朽神皇本事更大,谁也没有听过这样的狂言,尽管听众都是不安份的年轻人。 “又胡说些什么?”一个声音从远处传来,苍老中带着厚重。众人对望一眼,不约而同地站起来。一个身影快步来到火堆旁,袍服下摆带起的风令火焰好一通跳跃。 “明天就要收割‘粘桃’了,不早点睡觉,在这里瞎说什么呢?又说那些想飞上太空之类的混话?”来者是这个小小村落的村长,萨纳的父亲。他望着儿子,凭着双重权威构筑的自信教训起来。 “上太空为什么是混话?人们都说,经常有远方的客人乘天船降落在‘天门’那里。他们能来,我们为什么就不能去?”萨纳象每一个初出茅庐的孩子一样顶着嘴。 “上天上天,天上有什么?我们在这里生活得不好吗?那么多妄想!不朽神皇教导我们,野心是我们最大的敌人。” “又是神皇,您没有自己的脑子?” 虽然萨纳的音量并不大,但这句话仿佛就是更响的炸雷,劈得每个人的耳朵都翁翁作响,村长则是最为震惊的一个,震得半边身子都发麻。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从儿子嘴里讲出来,周围又有那么多见证人,往后他还如何奉不朽神皇的谕旨来管理这个小村子。 片刻沉默之后,先是一个、两个、三四个,最后其他听众都蹑手蹑脚地散去了,谁也不愿意呆在这个尴尬的场面里。最后,只留下父子俩面对面立在火堆旁。 一只闪着乌光的巡视船在阿玛大地上掠过,山岗、河流、草原、田地……所过之处留下它变幻莫测的双影。阿玛星系是个多星系统,众多恒星和行星凭借复杂的运行轨道编织在一起。其中两颗最大的恒星在大小和能量上不分主次,所以,当白昼降临时,这里的每一个行星都沐浴在双重光影之下。 阿玛行星是整个多星系统中唯一可以生存的地方,它离任何一颗恒星都有适当的距离,既能接收它们的能量,又不至于被烤焦。人的足迹已经在阿玛行星上留下了一千年,但由于本地统治者拒绝新移民入境,所以行星上的人口并不多。巡视船一直驶过了无数山川河流,才到达一个居民点。正是萨纳生活的小村子。 正值收获季节,居民点里的老老少少都到树林里收割着“粘桃”。这种人头般大小的果实生长在树上,割下来后,去掉果核,把带有粘性的果肉放在石臼里锤打,可以作成各种形状的食品,是阿玛行星本地的特产,也是居民们的传统口粮。收获的时候,小伙子们要背上砍刀,爬上高高的粘桃树采摘果实;妇女们则在下面拾接砍落下来的果实。 巡视船那放射形的身影从远处山坡后面缓缓升起,萨纳最先看到它,木呆呆地愣了片刻,然后一声惊呼,扔掉手里的工具,手脚并用溜下树来。尽管昨天晚上和伙伴们吹牛时讲得激昂慷慨,但自幼被培养起的习惯仍然让他不加思考便拜倒在地。 随着这一声惊呼,粘桃林里的人都看到了巡视船。船体上那大大的双星标志象是圆瞪的双眼,让他们魂魄尽失。树上的人们赶紧爬下来,地上的人们则放下工具,大家在稀疏的树林里找到空地,向这艘他们难得一见的巡视船倒身下拜,口里念诵着含混不清的祈祷词。祈祷声在树林里混成呜呜呀呀的一片。 那些被他们扔在地上的手工工具与这只轻盈飞翔的巡视船恰成鲜明对比。也正是因为这种技术上的天壤之别,在他们心目中,那不是飞船,而是神迹。只不过他们知道这神迹的主人是谁,那是整个阿玛星球一千年来惟一的主宰,他们的“不朽神皇”。 阿玛行星的每一个孩子打懂事起就被告之他们民族的历史:一千年前,在遥远的银河系中心爆发了共和国与帝国之间的战争。一时间烽火连天,战云散布,整座整座的星球被炸成碎片,数不清的孤魂野鬼化成粒子漂荡在太空里。在这样的天灾人祸面前,伟大的不朽神皇带着一批人,乘座一只巨大的避难船来到这里躲避战火。当时,阿玛行星从无文明痕迹,星球上甚至没有能够拥有智慧的物种。但这里的资源足够养活成亿的人,如果他们仅要求衣食丰裕的话。在“不朽神皇”的统治下,阿玛行星经过一千年的开发,成为一个自给自足的土邦。由最初那条避难船带来的居民经过繁衍,已经有数十万之多。但远远不能覆盖这颗中等行星。所以,他们都认为阿玛星系是银河系里难得一见的世外桃源,而不朽神皇则是带领他们来到这处桃源的恩人。 一千年来,不朽神皇一次次拒绝了来自银河系文明中心有关直接统治的要求。无论它出自中央政府还是边疆地区的行政官员。当然,有这样的结果也是因为阿玛行星的位置偏僻,战略意义和经济意义都不大。阿玛星系是这个方位是最后一个群星系统,从这里再向前不远,就进入了两个银河系之间那似乎是永无尽头的中空地带,探险家们只要想一想那种无边无沿的黑暗和死寂,就会将飞船调过头来,飞回璀灿群星的怀抱。没有一个中央政府对收回阿玛的自治权有足够和持久的兴趣。所以在这里,除了不朽神皇之外,没有任何其它的权威存在。 巡视船飞临树林上空,慢慢下降。最后悬停在树梢上面,看上去仿佛是由树梢在承托它的重量。与伟大的不朽神皇离得这样近,使得树林里的人们全都不敢仰视,只是跪在地上,一边念诵祝词,一边偷眼望着地面上越来越大的双重阴影,直到双影的中心部分重合在一起,成为完全的黑影。 巡视船就这么悬在半空。谁也不知道不朽神皇来干什么,村长事先也没得到通知。直到头顶上传下来轻微的金属声音,一扇底舱门打开来,一个盔明甲亮的武士飘然下落,双足踏在林间空地上。那是不朽神皇的钢铁武士。他们是神皇在全星球居民中挑选的悍将。为了提高他们的战斗力,每个人都将四肢换成金属部件。这种手术完结了他们作为一个人的一生,接下去,他们将作为神皇的尽忠者而生存。没有神皇提供的维修保养,他们无法侍弄自己的机械肢体。 村长一见此情,连忙上前接受旨意。他知道,神皇大人不可能亲自在他面前露出尊贵的法相。钢铁侍卫拉住正要下跪的村长,向远处的萨纳指点了一下。 “这个人是不是本地的居民?” “是……是我的儿子。”村长含糊地回答,心里通通直跳。难道昨天萨纳胡言乱语,无所不知的神皇大人听到了风声?在这样的问题上,他是从来没有思考能力的。 “那,恭喜你。神皇大人已经挑选他作续命正身!” 一时间,村长的耳朵什么也听不到,只能看到侍卫的嘴在动,脑子里变得空空如野。 不朽神皇已经活了一千多年,阿玛行星的人尽管生活在蒙昧状态中,也不会不猜测他如何能这样长寿。每隔二三十年,就会有一个年轻男子被选到不朽神皇的皇宫里去,然后再也没有回来。在神皇的官方圣谕中,这个人便被称为“续命正身”。廖廖一些有幸面见神皇的人会告诉大家,神皇的相貌每隔二三十年就会变化一次。这样的规律,再加上一些流行近千年的说法,使大家认定,不朽神皇的灵魂可以抛弃衰老的肉体,寄生在年轻人的身体中。循环往复,生生不已。 “你还不去叫他来谢恩?”钢铁侍卫的眼睛虽然仍是肉眼,透出的光芒却冷酷无情。大概是指挥机械身体的时间过长,头脑也变成冷酷起来。 “不不,大人,请您向神皇说明,萨纳的身体受过伤,不健康,不配奉献给神皇。您……”村长集纳了全身的力气才说出一句话。但立刻被侍卫刀子般锐利的目光截住了。 “能不能作续命正身,不朽神皇自有考查,是你能作主的吗!” 村长挣扎着挪了挪脚步,感觉自己还能走动。苍白的脸上逐渐恢复了些血色。他转过身,艰难地向远处的儿子走去。一面走,一面编一些自我欺骗的理由,让自己相信他不是将要失去一个儿子,而是让萨纳有个神圣的归宿。这样,他终于挪到了萨纳身边。 当他在侍卫那里领旨时,由于距离远,人们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也不敢太过于正视钢铁侍卫。萨纳看到父亲走到面前,站起身问:“怎么?” “你……已经……被选为……续命正身了。”村长一点点坚定着自己的意志,努力不让泪水流出来。 周围的几个村民一听此话,第一个反应就是纷纷退后,在他们身边空出一块空地。然后用异样的目光望着萨纳,仿佛他的头上正长出光环。 萨纳大睁着眼睛,嘴怎么也合不拢。续命正身意味着什么他是知道的,只是从未想过,在全行星十多万同龄男子里,这个命运会落他身上。 “你已经是续命正身了。这是我们家的荣耀。是我们村庄的荣耀。”此时,萨纳的父亲已经完全进入了村长的角色。或许是因为在这个角色里,他的痛苦能减少几分。 萨纳猛地抬起头,望着半空中那乌沉沉的巡视船。他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亲眼见到它。以前只是在父亲的联合通讯设备中见过它的模样。没想到第一次遇到,就给自己带来这样的恶运。短暂的生命里,不朽神皇的概念早就象这条庞大的飞船一样压在他的心头。但在此刻,他才觉得神皇这个词是那么荒谬。 突然,萨纳从呆滞中醒来,跳到一旁,抓起地上的砍刀,用锋利的刃齿扎向自己的胸膛。周围响起一片惊呼,大家都知道他这样做是为了什么。他不想给神皇留下一副完好的身体。 此时,那个钢铁侍卫还在远处,村长也措手不及。但萨纳的砍刀还是在身体前面停了下来。一只无形的手抓住了他的胳膊。那只手不仅无形,而且有力。萨纳顿时膀臂酸麻,砍刀掉在地上。接着,大家看到萨纳的身体被举在空中,仰面朝天,象一团被风卷起的飞絮一样飘向巡视船。由于四肢酸麻,萨纳已经完全无力挣扎。当萨纳的身体飘到侍卫身边时,侍卫稍稍侧了侧身子,让他飘过去。森严的目光仍然盯在村民们身上,直到他认定再没有人敢作出反抗的举动为止。 萨纳的父亲早就被儿子的举动惊呆了。儿子刚才作的举动实足是大逆不道。他已经吓得出不来声音。村民们则用异样的眼神目送着萨纳飘向飞船。以前他们从未注意过萨纳的体格是否出众,大家都作体力劳动,那样的体格许多年轻人都有。但此时,他们都用感谢的目光望着萨纳。如果不是萨纳被选中,同样的命运不知道谁家的孩子身上。萨纳的同龄人尤其在心里感恩戴德,因为直到他们进入老年,不朽神皇才能进行下一次挑选,而他们肯定会逃脱这个命运。 “不朽神皇将免除你们村五十年的徭役。”侍卫最后交待了神皇的恩典,便跟着萨纳飘了上去。舱门关上,在人们的谢恩声中,巡航船浓重的黑影逐渐变淡,又分散成阿玛星上常见的双影。然后,它摇摇船头,象捕到食物的鹰一样满意地向远处掠去。把两个太阳的光辉又让给了树林里的村民们。 好一会儿,村民们才从巨大的精神震荡中醒来,纷纷围到萨纳父亲的身边去劝慰他。 阿玛星的统治中枢——天门镇沐浴在双阳光辉之下,天空中偶尔飘过的云朵很少能同时遮住两个太阳。天门镇位于一个群山环抱的盆地里。镇子的边缘处建筑着许多别墅豪宅,蜿延迤逦,一直散布到周围的山角下。镇子的中央,则是一座比周围任何山峰还高的金属大山,在双阳照耀下闪着银灰色的光芒。一只长长的针状舰首直指天际,仿佛要刺破苍穹。但是它徒有气势,一千年来一直默默地呆在这里。阿玛星的居民将它称作“天门”,意即通天的门户。神皇大人的小飞船会从上面直入云霄,也有一些外乡人降落在这里。那些偶尔来到阿玛星的外乡人一望便知这是件什么东西:一只年代久远,已经大半报废的客运飞船。 将近一千年里,不朽神皇就在这只瘫痪的,被称为“天门”的飞船里控制着他的星球。他从来没想过要修好这条船,飞船里面有完好的小型救生飞艇,足可以让他来往于附近的星球之间。飞船外面住着的,则是他从千万属民里选中的幸运儿。这些人资质较好,可堪大任。不朽神皇特许他们学习一些简单的知识和技术,以便执行他的旨意,实施他的统治。不朽神皇肯定是有名有姓的。出于避讳,阿玛星人从不叫他的名字,慢慢地也没有人知道他的真实姓名,仿佛他自出生那天就叫不朽神皇。不朽神皇轻易不现身在大庭广众之中。在数以十万计的阿玛星人中,能见到他的人微乎其微。 这天,几十年一次的时刻又到了。在飞船中部的转换舱内,不朽神皇躺进转换箱,数量众多但条理分明的传感触头从箱壁上伸出来,向昆虫一样叮在他的身体各处,头部则叮得更多一些。不朽神皇闭上眼睛,那双眼睛再也没有睁开。透明的箱盖随之合上,空气中传来噼啪声,周围的光线开始有节奏地闪烁起来。 不知过了多少时间,声音和光线都不再变化。不远处,另一只转换箱的箱盖打开了,从里面伸出一只手,支撑着箱壁,接着,一个人坐了起来。 那是萨纳的身体,只是眼神发生了变化:不再是萨纳那种单纯冲动的目光,一千年积累起的老练和狡猾凝聚在目光里传递出来,试探性地扫视着周围。脑波转换时间虽然并不长,但这是他失去意识的时候,什么都可能发生。他看了看另一个转换箱里衰老的前身,然后握了握两只手,又试着挥了挥胳膊,作了几次深呼吸,吐尽刚才还不属于自己的肺内空气。最后,他走出转换箱,在舱室里的空地上活动着身体。他需要活动相当长的时间。一千年来,他经历过许多这样的时刻:慢慢放弃老人的行动习惯,以适应一个年轻的身体给予的轻便快捷。 象每一次找到续命正身一样,那天他也是碰巧发现了萨纳。当巡视船在树林上空飞进时,船上的遥感设备扫描了地上的每一个适龄村民,分析了他们的遗传素质和生理特点。一个好的替身可遇不可求,而且还必须立刻使用,否则也许在接下来的一天里,他就会因事故或争斗损坏了完好的身体。 在密闭的舱门外,他的一干臣属正焦急地等在那里。出于防范,在脑波转换的时候,不朽神皇不允许任何人进入转换舱。 门开了,“萨纳”穿着不朽神皇的长袍走了出来。一些没目睹过神皇移魂转世的部下愣了一下,很不习惯地望着“萨纳”。“萨纳”双手摆在胸前,作了一个前推兼下压的动作。于是众皆释然,脑波转换顺利,他们的主心骨就在这里。那是不朽神皇常作的习惯动作,意思是让大家冷静。 “把那个身体放到宫室去。”不朽神皇一边向前走一边发令,那年轻的身体越走越快。两个机器人听到命令走进了转换室,去处理那具曾让他们敬畏多年的旧身体。 看到不朽神皇风采依旧,周围响起一片欢呼声,有人叫,有兽语,还有机器的尖锐声音。不朽神皇听到这些声音,停下脚步转过身。 “记住,有我的就有你们的;没有我的,你们就什么也没有。” “神皇不朽!”这次,大家以统一的声音回答他。 然后,不朽神皇继续走向自己的皇厅,那里本来是运输船的中央控制室。一千多年前的设计者并没有考虑到日后有人会在里面称王论帝。所以皇厅的内容精巧有余,豪华不足。 能进入皇厅的只是他最信任的人。现在这些人都围在他的身边。神皇刚刚换了身体,由于新生在握,此时心情极佳,向他请示什么事情也会痛快地准奏。所以大家都不愿失去这个机会。 “神皇陛下。报告显示,大约有十分之一的本土居民在迁移中脱离了户籍控制,我们不能及时收集他们的近况。” “什么原因?” “我的人手不足,希望神皇能允许我挑选更多的管理者。” 上奏者是一个矮个子,看上去就象是一个管账先生。他名叫布篷,曾是一个寿命长久的机器人,精通资讯与控制管理程序。布篷痛感自己作为机器人,地位卑下,宁可象人那样短寿也要作一回人。后来偶然间来到阿玛星球,不朽神皇挑选了一个大脑足够发达的身体,用自己的转换器将布篷的机器脑波送入其中。布篷获得新生,感恩戴德,便留下来作为不朽神皇的属臣,成为神皇最主要的谋士。 “可以。”不朽神皇随便地挥了挥手。在漫长的年月里,他亲眼看着阿玛星的居民如其所愿地从与他智慧相当的潜在敌手,退化成为半原始人。绝大部分阿玛人既不能成为他的工具,又不能成为他的敌手,所以他也渐渐把他们放到不重要的位置上。倒是近年来越来越多的各路星际豪杰光顾这里,令他感到威胁不小。他知道,自己的武力只有在阿玛星人面前炫耀,遥远的银河统治中心只要派来一只突击队就会把他赶走或消灭;一批太空海盗的袭击也会让他大大痛苦一番。他只能多方周旋以图自保。 “神皇大人。共和国的代表不日即到,我已经准备了应对的文案。”一旁,一团人体大小的浓浓雾气中转出了声音,那团雾气靠近神皇的一面凝聚成人面的形状。尽管那形状时时变化,但人面的大体轮廓还是看得清的。人面周围则越来越稀疏,最外层更是淡得可以看到背面的事物。不过,这团浓雾却怎么也不会散开。在声音发出的时候,空气中飘荡着鲜花的香气。 这是气体人的首领诺卡。他的故乡在银河系遥远的另一端。一场巨大的星际灾难中毁掉了那颗没有固定地表的气体星球。气体人各自逃生,去寻找新家。由于生理特点的约束。只有风和日丽,绝少发生风暴的星球才更符合气体人的要求。阿玛星正是这样一个理想的移民点。诺卡带领一些同伴来到这里,被不朽神皇收为雇佣兵。他们庆幸自己在闯过无数宇宙旋涡、黑洞、和暗黑星云之后,终于找到这样一个理想地方。也感谢收留自己的不朽神皇。 “这些家伙,一心要吞并我们。我们就是不给他们这样的借口。”不朽神皇狠狠地说。“杰罗卡,代表团来了以后,你把他们安排在镇里的宾馆。剩下的你知道怎么做。” “遵命。”气体人没有发音器官,靠直接震荡空气产生声音,所以听起来辨不清方位。那张人面作出一个恭敬的神情。气体人并没有脸或五官,但他们的身体可以凭借意志变化成任何一个形状,为了让主人看着顺眼,诺卡尽管模仿周围人们的表情。 然后,神皇又转过身,对面前一无所有的空间吩咐道:“还有你,黑精灵,跟着那些代表,看他们有什么举动。” “遵命大人。”从那空无一物的空间里传出阴冷的声音。这是隐身侍卫黑精灵,神皇重金聘用的高手。黑精灵虽然颇得神皇的笼爱,同僚们却非常顾忌他。他们总觉得那看不见的眼睛会时时刻刻盯着自己。 这就是不朽神皇最近若干年收罗的近臣,他们谁也不知道会自己能这个人身边呆上多久。 在避难船上,有一个叫作“宫室”的地方,除了不朽神皇之外,没有任何人能够进去。只有档次最低,几乎没有智慧的杂役型机器人可以来到这里,从事维护、搬运和打扫工作。这里原来是飞船里一间很普通的储物室。一千年前,当避难船来到阿玛星时,飞船里的每一个储物室都满载着对战争难民来说性命交关的各种物资。当人们决定在此定居,飞船由于破损也永远瘫痪在阿玛星以后,飞船里的物资便一点点被搬出来使用,而新生产出的物资也不需要再填到这里。巨大的储物室一间间空了出来。慢慢地,不朽神皇就将它们派上了别的用场。其中,尤以这个“宫室”的用途最令人头皮发麻。 “宫室”里安放着数以百计的透明棺椁。制作棺椁的既不是玻璃,也不是任何透明的固体物质,而是透明的生命维持液体,由力场将它们凝成柱状,每一柱液体都围绕着一具呈站姿的尸体。液体抵消了引力,尸体实际上飘浮在液体棺材里。由于保护得当,所有的尸体都宛如沉睡一般。 棺椁分成三排,占据了庞大舱室的三面墙。只留一面作为出入口。走进这个大厅,左侧的一排棺椁里裹着几十个老人。他们虽然形貌各异,但却有两个共同点,一是容貌上乘,体格健康,没有一个人有残疾和病态,雍荣华贵之气虽死不减。二是他们都大约有六七十岁的年纪,壮年已去而苍老未至。这些都是不朽神皇曾经拥有过的身体。他们甚至不能称之为尸体,因为在脑波转换出去之后,这些躯体并没有死亡,只是进入了漫长的睡眠状态。棺椁里的生命维持系统让他们在低温中沉睡。出于怀旧心理,不朽神皇不愿意让他的过去死掉,尽管这样做没有任何实际意义。 另一排棺椁里包藏的则是形色各异的一群,其中过半是非人智慧物种。或三头六臂,或鳞皮巨眼,那奇异的肢体、不同的肤色聚在一处,把宫室弄得象是银河系的智慧物种展览厅。那是不朽神皇在不同时期里的近臣。无论为不朽神皇立下何等功劳,他们也无法奢望不朽神皇会让自己分享长生不死的福分。神皇可以不朽,忠臣良将则不行。死后进入这个荣誉室便是这些近臣们最后的愿望。 最后一排和第一排一样,全是人类,但男女老少都有。善终者不多,大半是病故与横死者,这样的经历在他们那病残衰朽的躯体上便可以看出端倪。这群人的身世更可怖:他们是不朽神皇一千年来死去的子女!不朽神皇的生命转换术不仅不与近臣们共享,甚至不给与自己的子孙。皇帝如能长生不死,子孙的意义就远不如平民家庭那样大,甚至是个隐患。因为他们很有可能对“不朽”父亲的权力生出觑饲之心。所以这些倒霉的孩子自一懂事起就被父亲反复灌输其至理名言:野心是人生最大的敌人。他们与神皇的臣民一样,因为受不到应有的教育而目光短浅,能力低下。长大后则散在阿玛行星各处,自谋生路。其中不少虽传有后裔,但先辈尚且如此,这些“皇裔”的命运更是与平发百姓无异。 这些尸体毫无用处,即使是那些尚有生命力的前身也只是陈列品。不朽神皇把它们摆在这里,仅供自己一个人凭吊。不是凭吊这些故人,而是凭吊逝去的日子。他经常一个人来到这里,挨个走过每一个人的面前,回忆着发生在这个人身上的事情,咀嚼回味着以往的经验教训。在这间宫室里,时间仿佛是错乱的。 这天,不朽神皇又一次摒退左右,来到这间宫室里。他默默地从一个棺材走到另一个棺材,嘴唇蠕动,念念有词,但没有声音发出。那张平时在臣民面前威严刻板的脸,此时根据尸体的不同浮现着各式各样的表情:或悲或喜,或怒或怜。即使是近臣,如果直接看到这些人情味十足的表情也会惊上半天。有时,他甚至会将手伸进液柱,去爱抚某具尸体。良久之后,再把手缩回来,甩掉上面沾着的液体。 凭吊之后,他来到宫室中间的空地上,双膝跪下,双手张开,托在头部的两侧。眼帘低垂下去,使双眼半遮半闭。室内一片寂静,就连电流的声音也小了许多。一股无形的旋涡从四面八方涌来,将不朽神皇围在当中,托举着他,渗入他的身体,进入他的心灵。不朽神皇形态安详,体味着那无形力量流转在身体内部的美妙感觉:温暖、充实、悠远绵长……。不朽神皇的姿势不变,身体在微微发颤。即使有人在现场,也不会知道他在作什么。因为在俗目凡眼看来,室中一无所有,不朽神皇不过是在祈祷罢了。了解这一动作含意的人一千年前就死绝了。 突然,那如温泉般荡漾着不朽神皇的旋涡一下子变得汹涌起来,几乎在一瞬间,就仿佛一股巨浪直压下来,不朽神皇觉得自己的身体被这股巨浪砸得跌破十几层金属舱板,直惯入阿玛行星的大地里。他挣扎着张张嘴,想发出喊声,结果却是一口鲜血喷了出来。这口鲜血将他从幻境中惊醒,也把他从死亡的旋涡中拉了回来。 好半天,他才从地上站了起来,用手帕仔细地擦去唇边的血迹。臣子们看到这血迹会莫名其妙,胡猜乱想。不能让他们知道。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每一次他走到“力”的边缘,就会有一股力量把他挡回来,就象辉煌宫殿门口的无形卫士在履行职责。是自己的方法不对,自修成才终不如言传身教?不,我不信这个邪,如果象传说中的那样,杰迪武功必须在师徒间相传才能成功,那历史上第一个杰迪武士又是怎么来的? 这种深奥的问题周围的尸体不能给他答案,包括那几十个他的前身也无法给他启示。毕竟在这个问题上,他没有师傅,也无法重复以往的经验。他只有自己向前探索。 宫室里的灯光变化着闪了几次,那是臣下们向他秉告,接待室已经准备好了,请他前去会见共和国方面的代表。他定了定心神,暂把这一切压在内心深处。 在冷气嗖嗖的接待室里,钢铁武士们摆上宽大的木桌,阿玛星上最好的水果被放在桌上待客。一千年来,银河权力中心每一次权力交接之后,都会派代表来到这里,客气一点的代表来讨论阿玛星加入星际联盟的条件,霸气的代表则要求不朽神皇在接受直接治理的文件上签字。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朽神皇凭借各种手腕一次次打发掉这些不速之客,让阿玛的臣民们继续把他当作此地天空中最亮的一颗太阳。 这次,共和国方面派来了一长一少两个代表。来这里之前,他们用相当长的时间来熟悉历史上每一次双边谈判的记录,直到自觉胸有成竹为止。即使如此,他们的上级还是带着忧虑地告诉他们,别小看了不朽神皇。我只能给你们看记录,而记录中的这一切却都记在他的脑子里,是他亲自参与的,你们是在与一千年的历史本身打交道。 “自从五十年前那次会谈以后,共和国的贸易和移民政策有了较大调整。”中年代表率先发言,尽量使自己看上去象个可以商量事情的生意人,而不是执行命令的官员。 “您可以继续保持在这颗星球上的权力。外界的贸易机构,无论是官方的还是民间的,在没有争得您同意的情况下,不会在这颗星球上设立办事机构。另外,移民局保证只有品行端正的优秀技术人员才能申请到这里移民,这样,他们的进驻将会给你们带来繁荣而不是麻烦。” 在桌子的那一边,英俊的不朽神皇挑起剑眉,他已经很好地控制了萨纳的身体。而这副身体也带给他年轻人的活力。 “不管怎么说,听起来仍然是你们的需要远远大于本地人民的需要。你们提出来的,仍然是个单方面的生意。” “愿闻其详?” “阿玛人民最大的幸福,是不要受外界的打扰。一千年前的悲剧他们铭记在心。这颗星球的资源足以供数亿人过富裕的日子,而目前本星球的人口连这个极限值的千分之一都不到。不要移民,不要贸易,这仍然是我坚持的底线。当然,如果是偶尔来到这里的遇难船只,或者贵政府的路过人员,我们会妥善照顾,直到礼送出境。” “神皇先生。”中年人尽力保持着笑容。“您建立了一个千年之久的世外桃源,这是整个银河系里的传奇。据我所知,就是在银河中心地带,也有许多人崇拜您的所为。您是一册活的历史。如果您能够到银河中心去,将这历史讲给大家听,人们会得到很大的收益。您也将会得到更辉煌的荣耀。据我所知,共和国的上议院有不少人希望您能成为他们的同事。”他们到来之一前,上司曾布置下这个调虎离山之计,希望不朽神皇能上勾,和平地离开他的老巢。 不朽神皇举起杯子,将带有腥味的海鱼汁液一饮而尽。一千年来他的口味改变过无数次,现在他最喜欢这种采自深海里的鱼的汁液。 “阿玛星就是我的世界。世界的其它部分在我心里是不存在的。我也不需要更大的荣耀。我一直告诉我的子民们,野心是人生最大的敌人,我怎么去带头将自己出卖给这个敌人呐?” “神皇先生,”年轻代表压抑着自己的不屑。尽管他们都从资料中知道对面的这个人一千年前叫什么名字,但此刻出于礼节,还不得不称呼他那自封的宝号。 “据我所知,您的人民生活得并不好。虽然他们丰衣足食,但他们没有发展成长的机会。阿玛以外的年轻人都有机会参加各种大事业,他们能够在共和国的机构或者私人商业机构中获得荣誉和财富,也能够在各种考察探险中建立功勋。相比之下,阿玛星人因为孤陋寡闻,实际上损失了许多利益。我认为这一点您是有责任的。因为您不允许他们了解外部世界。” 在不朽神皇身边,气体人诺卡闻听此言,身体一下子鼓胀起来,一张大脸在空中凝成愤怒的样子,那由雾气结成的大嘴仿佛可以把年轻代表吞下去。一股腥咸的气味也扑鼻而来,千百种不同的气味是气体人们的又一种语言。不朽神皇接见外人时,常带着气体人随从,以便让他们那千变万化的身形扰乱对方的思维。 “哈,你在让我为虚拟的利益损失负责。年轻人,我认为你并不知道人的真正利益所在。阿玛星人没有文化,无欲无求,天真浪漫,他们其实是宇宙里最幸福的人。正因为他们不知道去追求什么大事业、大荣耀,才能免除患得患失的痛苦。野心的确是让人痛苦的东西。即使如帕尔帕丁和达斯·维德那样大的野心又怎么样呢?他们得到了什么好下场?” “他们的野心太大,所以才会灭亡。”年轻人听到不朽神皇提到这两个共和国的叛逆,并隐隐将自己与他们比拟,一时激动,竟站了起来。被中年代表拉住了胳膊。 不朽神皇摇了摇头。“他们的野心太大,那什么样的野心才是适度的?” 说罢,他自信地望着年轻人。尽管他们在外形上同样年轻,甚至刚刚虏获萨纳身体的神皇看上去更年轻一点,但内在经验却差着一天一地。不朽神皇很想告诉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搞这些哲学争论,他远不是对手。 “神皇先生。”中年代表把双手支在桌子上,试图用身体语言给对方一个危压。 “您可以选择是否开放您的星球。但有一点是不由您选择的。共和国不允许有伤害智慧生命的事件发生。您用本星球人民的身体来使自己长生不老,这样的行为是有违道义的。” “先生,阿玛人民对神皇大人无限爱戴,能为他献上身体是一生中最大的幸福,这一点你们这些所谓文明人是不理解的。你们在世俗中生活,不明白有一个能够效忠和献身的领袖才是人生的大幸。”气体人压抑不住,反驳着中年代表。气球般的身体在桌子的另一侧弹上又落上,反复数次。那架式象是要漫过桌子,将两个代表裹在身体内窒息。两个共和国代表不由自主地将身体靠向椅背,但旋即又镇定下来。他们知道自己不会有什么大碍。一旦他们在这里有生命危险,共和国的军队就会找到发兵的名义,一举击破不朽神皇的独立王国。他们相信有千年政治经验的对手对此也心里有数的。 “我知道你们想要什么,你们想找到我欺压人民的证据,以便为你们的吞并野心找借口。你们不会如愿!你们可以问任何一个阿玛星的人,我是否掠夺过他们的财富?是否强占过他们的妻女?这里的税赋少于银河系里任何一个地方,若非我不接收,相信会有成千上万的人跑来作我的臣民。我让阿玛居民保持在贫困和原始的状态,也是为他们好。因为如果这样,外界的强梁们就不会对这里生出觑饲之心。这里的人们也就不会承受战祸之苦。先生们,我们的哲学观点完全不同,我们缺乏谈下去的共同语言。” “神皇先生,我不相信你维持这样的统治,能够一直靠和平的手段。别的不说,一千年前与你一起来到这里的,有许多能人奇士。他们的本领恐怕都不在你之下,你能最终争服他们,绝不会是靠君子的方式。腥风血雨哪样也不会少。”年轻人仍不服气。 “那好吧,下一次你们派一个历史学家来谈判吧。”不朽神皇对外强中干的对手冷嘲热讽。 “把一个星球作为自己的私产,这种事情绝不能延续下去!”中年代表最后作了结论,在原则问题上他不能让步。 谈判没有结果。共和国代表离开避难船,回到了保卫森严的宾馆。看到那一点技术制品都没有的生活环境,两个代表颇觉不朽神皇的可恶。一个人竟然能让无数的人这么多年地生活在原始环境里。 他们刚进屋坐下,外边就响起了纷乱嘈杂的声音,怒骂声、摔砸声此起彼伏,越来越近。 “怎么回事?”中年代表问一个钢铁侍卫。对方不以为然地告诉他们。“市民们在抗议示威。” 话音未落,一群穿戴各异的天门镇市民已经冲进宾馆的院子。刀枪并举,赤膊林立,“赶走侵略者”、“保护神皇”的口号象风浪一样冲进室内。卫兵们则隔在大门与休息室之间,作象征性的拦阻。 当晚,在避难船顶部的发射平台上,不朽神皇礼送两位共和国代表离境。两个代表狼狈不堪,脸上还留着被痛打的痕迹,撕破的礼服无法再穿,只好穿上便服。看上去象两个落难的旅客。 “抱歉,两位先生。我会教育我的人民友善地对待客人。不过也请两位先生回去之后,将本地人民的真实愿意告之贵方。以正视听。”不朽神皇用胜利者的口吻居高临下地说。 “这算不上什么,”中年代表说:“天门镇的居民都是你挑选的笼臣,他们不能代表阿玛星的普通居民。” 共和国的外交飞船悄然升空,向着璀灿的群星驶去。目送着它消失在天际,不朽神皇的安闲外表却被一丝忧虑所取代。 “前门好关,后门难办。一定要严防他们派人用各种方式混进来捣乱!”他郑重地叮嘱周围的臣子。 ------------------ 感谢郑军提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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