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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理解我,”巴尔范继续说道,“我藏在衣柜里,祈求上帝让皇帝赶快离开这儿。突然听到可怕的一声巨响——后来我才明白,那是您正在企图消灭深爱我们爱戴的皇帝。当他的额头撞到玻璃上时……”巴尔范忧郁地看了一眼玻璃门,懊恼地摇了摇头,“我撞到头,原来是一颗空弹飞进了衣柜,我完蛋了。您不觉得可笑吗?” “我……不,不觉得。因为我不知道,深更半夜的竟然会有陌生男人闯进我的房间。”“下回我一定选个好点儿的时间,早晨怎么样?” 他舒适地坐在椅子里,一只手递过酒杯,让柯拉添酒。柯拉为他倒上酒,她自己也奇怪为什么会听他的。 巴尔范笨拙地呷了口白兰地,说:“我之所以敢打扰您,是因为在最近的会晤中我们没来得及谈完。” “我不认识您,也从未见过您。” “啊哈,柯拉,我亲爱的柯拉,”巴尔范叹了口气,“难道我会怀疑如此勿庸置疑的事实吗?当然,我和您还从未见过面,不仅如此,我向您保证,鉴于宇宙中发生的怪事,两个小时后我就不认识您了,尽管您觉得认识我。明白吗?” “不明白。” “我也没指望您能明白。不过无论如何,再见面时您务必要记住我这番话。别忘了,人们把我当作预言家,尽管我并不知道未来的真谛。我所知道的只不过是那些注定会发生的事情罢了。” “巴尔范,”柯拉声明,“我不懂您在说什么,而您似乎也不想让我听明白。” “真聪明!我现在的确还不想让您明白。虽然您可能希望事态快些发展,但一切都应该顺其自然。我要给您留下一件东西,并通过它来引发我们即将的会晤。如果可能的话,现在先不要打开这个纸包,这个礼物的意义您以后才会知道。” 巴尔范从衣服里面的口袋里掏出一个烟盒大小、样子很普通的纸包递给她。 “要像爱护自己的眼睛一样爱护它。我希望他们明天不会对您的房间进行新一轮搜查。” 巴尔范看着柯拉一言不发地把纸包放到桌上。 “请不要这样!”他感到非常不满,“应该把它藏起来。这里面是您那个案子的谜底,没有它您就失去了力量,请相信我。” “如果这是炸药呢?” “瞧瞧,看到别人被炸死,自己就吓怕了。”巴尔范嘲讽道。 “您看看窗外,被炸的汽车还在冒烟呢。” “得了,柯拉,杀您的子弹和炮弹还没造出来呢。把它收起来吧” 柯拉打开自己那用柔软的金属丝编织而成的昂贵的手提包,掀起任何仪器都探测不出来的底层,把纸包放到夹缝中。 巴尔范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现在您满意了?”她问。 “暂时是的。我想我该走了,躲藏在角落里的那些卫兵们该打瞌睡了。皇帝先生为了能睡着,一定喝醉了,要不然头上的大包和身上的伤口可够他受的……而您呢,也该准备去拜访我了。” “我?去拜访您?” “正是。” “我根本不会动这个念头。” “您一定会去。否则我怎么能想到忘了把这个纸包交给您?要知道应该是我们先谈过话,然后我才会想到纸包。” “巴尔范先生!”柯拉恳求到,“您真把我彻底搞糊涂了。” “我现在爱莫能助,”他回答说,“不过一定要注意,在初次见面时我不认识您,您不必对此感到奇怪。” 预言家走到门口,轻轻打开门,小心翼翼地向外看了看。 然后他回过头来,冲柯拉一挤眼儿,低声说:“再见!” 柯拉想同志说些什么,但巴尔范把食指放到嘴上,示意她不要讲话。的确应该谨慎些。 门在他身后关上了。 屋里顿时安静下来。从窗口飘来橡胶烧着的气味,衣柜大敞着,一只空酒杯孤零零地站在椅子旁边的茶几上。 柯拉看了眼表:11点半。这一天真是烦透了!发生了这么多事,要在平时,一个星期也不过如此。 应该把发生过的事情好好想一遍,可是大脑却拒绝思考。 柯拉四下看看。也难怪,在这个乱哄哄的房间里,脑子没法想事。找到原因后,柯拉用了五分钟迅速把屋子收拾整齐。现在,只有装满碎器皿的垃圾桶和衣柜的破玻璃门还能让人想起与杜阿基姆皇帝的羞耻一幕。 工作帮助柯拉恢复了充沛的体力和清晰的思维。 但是她仍然无法解答一个重要问题。 问题就在于神秘的来访者——这个自称是预言家巴尔范的家伙断言她会在今夜去拜访他。要不是为了两个不幸的朋友——参谋先生和辛季卡女士,她确实打算拜访预言家的话,这个论断可真够狂妄的。 惟一能解释这次拜访的理由是,她的朋友们在来旅馆前不知为何与尊敬的巴尔范(当然,如果他的确是巴尔范)谈过自己的想法,而后者则认为有必要藏在柯拉房间的衣柜里。 那么纸包里是什么东西呢?柯拉把它掏出来,用手掂了掂。它既没有“嘀哒”声,也没有“嗡嗡”声,总之没有任何声响。它的手感比较硬,但又不像是金属,咳,豁出去了!柯拉决定冒险一试。她把纸包放到桌上,自己则蹲在桌边,心想,万一发生什么不测,炸着手总比炸着脑袋强。 柯拉把头靠在桌子腿上,举起双手把纸包撕开。 什么也没发生。 她小心翼翼地用手指感觉着:物体表面很平,甚至称得上是光滑,侧面有小缺口,很像是录像带。 柯拉站起来。她的推测是正确的——她手里拿着的正是一盘录像带。房间里没有电视,更不要说录像机了。当务之急是找一个能独自看录像的地方。柯拉暂时还不知道哪儿有,再说深更半夜的也未必能找到。 当然,可以试着再去一趟使馆,可是有关的警察可能正等她呢。电报的答复也没收到。 柯拉把录像带重新藏到秘处,给自己倒了一大杯白兰地,一口气喝光了,开始紧张地思索。 看来,不和真正的预言家谈谈,她已经很难获得新线索。秘密的答案可能就藏在他那里。 柯拉把手提包的侧面卸下来,打开,变成了一件极薄的黑色连衫工作服。工作服配有一个帽兜儿,还有一副能遮住大半张脸的黑色夜视镜。一穿上这件衣服,柯拉马上融入夜色中,令人难以辨认。 柯拉把被子铺好,就像年少时偷偷溜出去约会时常干的那样,然后小心谨慎地向走廊观望。这回她可不太走运:一个高度警惕的卫兵转过头走了过来。柯拉将将来得及把门关上。为了节约时间,她走到窗前——从四楼可以看到,路灯底下有两个侦探在值班,还有一个在角落里窥视着。这些暗探并未使柯拉感到恐慌。地尽量贴着多年没有粉刷过的灰墙来到房檐,又顺着房檐爬到角落里。一阵风刮来,差点儿把她卷下去。待在房檐上的一排蝙蝠悄无声息地、却恶作剧般擦着她的脸向空中飞去。 柯拉爬到楼角后,谨慎地选择着支点,爬到另一面墙上。突然,好像故意做对似的,一块墙皮从房檐上剥落,朝楼下落去。柯拉缩在房檐那儿,心想,马上无数的手电筒和聚光灯将一齐照到她身上……一秒钟,两秒钟,三秒钟……没有听到墙皮落地的声音,取而代之的是一声尖叫:“砸死人了!’柯拉明白过来,算她走运,墙皮刚好落在一个暗探的脑袋上,所有探子的注意力全集中到他那儿。她像一道黑色的闪电,飞速跑到了以备发生火灾之用的安全出口,就在她从那儿往下跑的时候,可以看到迟到的手电筒光束从路面直射向房檐的一角,寻找着墙皮剥落的原因。不过,这些光束没有能搜索到柯拉——谁也想不到,柯拉能如此神速地从房檐那儿溜掉。 漆黑的夜色友好地笼罩着柯拉。一辆四轮马车从旁边经过,柯拉令人毫无觉察地扒上后座。半小时后,换过两辆马车和一辆汽车,柯拉已经来到了郊区。这块紧挨森林的地方是城里人最喜欢的休闲地。那些被罐头瓶子、甜食美味、避孕工具以及各种各样的文明产品包围了的城里人,在郊区拥有舒适的别墅区。斯特列克尔区被认为是最优越的,居住在那里可以享受到最丰富的自然资源。为此,住在这一豪华区的居民们忍受着那些花天酒地的城里人的狂呼乱叫,喝醉了的流氓阿飞们的抢劫袭击,只为了在别人问道“您住在哪里?”时能够回答:“我们在斯特列克尔有一幢小别墅。” 柯拉要找的别墅被高高的石墙包围着。每一根石柱上都有小电灯,石墙顶上的一层碎玻璃在灯光的照射下闪闪发光。大铁门漆成了黑色,上面绷着许多钢条,颇似一只古老的大箱子。门上方有一个标牌,上面写着:月光别墅。 柯拉可以试着从石墙上爬进去,但她不想这么做。一个人既然如此森严地防范外人潜人,肯定还会有一些别的措施。 否定了偷偷潜进去看看预言家在干什么的想法,柯拉按响了门铃。 过了很长时间才有脚步声向门口走来。传来一个男人的说话声:“别着急,小铃挡,你来得及把它撕碎。” 柯拉摘下帽兜,取下黑色的眼镜。铁门上打开一个窥视孔,柯拉看到一只警惕的眼睛。 “您是谁?我怎么不认识?” “我是柯拉·奥尔瓦特,国际银河警察局的侦探,”她回答道。“是伊拉齐乌姆参谋和辛季卡女士介绍我来的……” “我凭什么要相信您?您要是个冒充者呢?” “我现在无法证明自己不是冒充者。不过我可以告诉您,也就是一个小时前,辛季卡女士和伊拉齐乌姆参谋被杀害了。” “什么?” “他们被炸死在自己的汽车里。就在我的旅馆旁边,我亲眼看到的。” “请等等,请等等,”预言家的声音有些颤抖,“这简直是令人发指!” 门“吱吱呀呀”叫着,好不容易打开了。里边站着一个身穿长袍,头戴睡帽的男人。他旁边是一只模样友善的毛茸茸的大猫,个头有警犬大小,一见到柯拉就神经质地“喵喵”起来——当然,它能看见的只是她的头部;白晰的脸庞和金色的卷发,其他部分都裹在黑色的连衫服里,夜里根本无法分辨。 男人的面孔是柯拉所熟悉的,就是衣柜里的不速之客。毫无疑问,在她面前的若不是巴尔范本人,就是他的双胞胎兄弟。 主人没表现出任何惊奇,尽管他很可能一眼认出了柯拉。他把柯拉让进院子,自己则向外观望一番,查看是否有盯梢的跟着。那只猫把柯拉闻了个遍,尾巴高高翘起,对客人作出友好的表示。 巴尔范挂上防盗链,插上门栓,把门关好。 “这个地区太可怕了!”他深有感触地说,“我一直想从这儿搬走,但是找个好别墅并不容易。而且我的试验室、仪器、设备全都在这儿。您可能会问我,干嘛不设个警卫呢?因为我是个极不相信别人的人。警卫可能会被收买或是受到恫吓,而我和小铃挡却不会,对吗,小猫咪?” 大猫走过来,挨着柯拉,用尾巴蹭蹭她,然后盯着她的眼睛。 确信门绝对关好了,预言家才带着柯拉朝一个黑默默的二层小楼走大。小楼像个谜宫似的,窗户狭小,是堡垒上常见的那种;正前面是一些鼓肚状并且有点儿歪的白色柱子。只有一层的一扇窗户里透出了灯光。 进去以后,预言家在狭窄的走廊里停下来开第二道门。他非常激动,平日的威严荡然无存。呈现在柯拉面前的是一个体态偏胖的中年男子,他眼袋肥大,戴着一顶可笑的睡帽。 甚至在客厅里预言家也毫不掩饰自己的恐惧。他拉上窗帘,又跑到隔壁的房间查看一番,似乎非要搞清楚那里是否藏着敌人。 “请讲吧。”他终于请柯拉说话了。 “真有意思,”柯拉说,“我们见过面。” “什么时候?”巴尔范稀疏的眉毛高高挑了起来。 “大约两小时前。难道您已经把我忘了?”柯拉根本不相信他会忘了,但不得不承认,他是个天才的演员:这个穿着睡袍的男人完全被柯拉的话惊呆了。他的表现是如此自然,很难看出他在撒谎。 “我发誓,我以前从未见过您!”他说,“我以死去的母亲的健康向您发誓!” 这是柯拉听到过的最古怪的誓言,但她尽量掩饰着自己的惊奇。 “我在旅馆见过您,就在四楼我的房间里。顺便说一句,您当时在衣柜里等我。” “接着讲,接着讲!”巴尔范兴奋地叫到,就像充满好奇心的小孩子,迫不及待地想知道一个引人入胜的故事是如何结束的。“我在衣柜里等您?两个小时以前?我为什么要爬到您的衣柜里?” “这就是你们男人的事了!”柯拉生气了。 预言家被她的话击垮了,他的目光从柯拉身上一点点滑落下来:腰、腿、膝盖……最后慌乱地咽了口唾沫,说:“反正不是这样的!虽然,从某种意义上说,我明白您说的是对的。我已经六年没见过这样一双脚了。请问,您的身高是多少?” “一米八六!”柯拉斩钉截铁地说。“您躲在衣柜里,是因为皇帝在我房间里。” “谁?” “皇——帝!请不要再跟我演戏了。别把我当傻瓜。难道您以为,我会相信您说的,哪怕是一句话?” “您不相信?”巴尔范诚恳地叹了口气,再一次斜脾着夜客的双脚,说:“请您坐下,请坐下。脚上没有真理……”’他突然觉得不好意思起来,脸也红了,补充道,“您千万别以为,我指的是您的脚!这只是个谚语。” “多谢提醒,”柯拉答道,“您这儿能找到什么喝的东西吗?我需要放松一下神经。” “马上就来!” 巴尔范提起睡袍的下摆,忙不迭地走到墙边。在包着瓷砖的壁炉旁边有一个雕花小柜,他拉开柜门,拿出半瓶透明饮料和两个小瓷碗。 “请原谅,我一般不喝酒,也不用这些东西,甚至不用它招待客人。除非是皇帝陛下……您敢保证,皇帝陛下本人去过您那儿?” “倒酒吧,巴尔范,”柯拉请求道,“别再装出无辜的样子了。如果您能闯入被皇帝的侦探们严密监视的旅馆四楼,而在旅馆旁边刚刚发生过恶性暗杀事件……”“噢,可怜的辛季卡!”预言家又变得难过起来,他往两只小碗里倒上饮料——看起来像是小麦酒,“我是多么尊敬她啊!是她告斥您,我的朋友们有时叫我地球上的名字——亚历山大·亚历山得各维奇?” “这是您自己告诉我的。当您从衣柜里出来时,就是这么自我介绍的,”柯拉喝了口饮料——它确实是酒,非常纯,味道也不错。可拉喝完了,预言家马上又倒了一碗,似乎并没在意怎么喝完的。 “我还说什么了?” “您给了我一个纸包……我何苦这么认真地和您谈话!您想干嘛,拖延时间吗?您是不是已经通知了皇帝的卫队,现在就等他们来把我抓起来?” “绝对没有,柯拉,”预言家央告道,“这种事我连想都没想过。” “真的?” “我有自己的消息来源,”预言家垂下眼睛,“我很关心国际银呵警察局派了谁来,我不会对自己同胞的命运无动于衷。” 柯拉想相信他了:他的声音是如此真诚,他正在准备给自己和客人倒酒,很难怀疑他有什么恶意。 “但我还是不明白,您为什么坚持说第一次见到我?我们两小时前才见过面!” “我无法立刻向您解释清楚,”他的舌头不太听使唤了,“但是,我以——后全——告诉你,柯——拉,我——保证。” 他眼看着就喝醉了。 “等等,等等,”柯拉冲他嚷道,“你得给我保持清醒,时间紧迫!” “你——告诉我,柯——拉,”他把睡帽拽下来,擦了擦脸上的汗稀疏的头发分布在头顶,形成了灰色的圆环,“你——告诉我,我—一从衣柜里——出来,吓着——你了,对吧?委——屈了?” “我没觉得委屈。你说过我们还会见面的。你预言过。” “看——看见了?我是——预言家,而不是——###” 柯拉深入了沉思。的确,他是对的。巴尔范从衣柜里出来时曾对她说,他们很快会再见面;他的预言被证实了。现在她就在他的别墅里——说真的,危险的是,伟大的预言家喝多了,眼看就要昏睡过去。 预言家的脑袋耷拉在胸前。柯拉晃了晃他的肩膀。 “为什么到旅馆去?”她执着地追问。 “应该说,我还——没去呢,我——待会儿——去,明白吗?我是——预言家,不是——###!” 他有条不紊地缩成一团,躺倒在破地毯上,准备彻底入睡。 对柯拉而言,这一切来得太突然了,而且毫无道理。她赶到这儿来,是为了搞调查,而这位老先生却喝得酩酊大醉。 柯拉看了眼表。从她逃离旅馆,已经过了一个多小时。根本不知道,追兵什么时候会跟踪过来。他们肯定能追上她。 柯拉环顾四周。屋里一片狼籍,到处都是乱放的书、磁带、纸片;墙角堆着一台电脑,显示器已经碎了;煎面包器就扔在地毯上;平嘴钳和一盘没吃完的面条放在一起。已经很久没有贤慧的女人收拾过屋子了。 柯拉弯下膘,轻轻拍了拍预言家的脸颊,他在睡梦中嘟囔了两句。咳,柯拉·奥尔瓦特,你太不走运了! 不过柯拉的字典里可没有“屈服”二字。作为真正的侦探,她很清楚,既然到了一个地方——特别是一个可疑人物的家里,一定要对其进行搜查:鬼知道什么时候能再次造访! 大猫小铃铛走了进来。它唤了唤已经醉倒的主人,抬起脑袋,捕捉到柯拉的目光,叹了口气。它的眼睛比人眼还有灵气。 “这与我无关,”柯拉说,“是他自己喝醉的。你也看到了,我很正常。” 小铃销把脑袋转向了别处,看来是同意了客人的说法。 “要是我看看你们住所的情况,你不会反对吧?” 大猫吃了一惊,一只耳朵竖了起来。 “我还没有全搞明白,”柯拉解释道,“不过我的结论和推测关系到许多人的生命。他们当中……怎么跟你说呢,不仅有公猫和母猫,还有人的性命。” 大猫惊愕地张大了嘴巴,下意识地叫了一声。 “那我就去了,行吗?” 小铃毯走在前面,它会开门。要是往外开,它就用大爪子抓住把手,往下一按,再用大脑门把门顶开。要是往里开,它就用爪子扒住往里拽。柯拉知道,小铃铛是很聪明的,所以决定充分信任它,它带到哪儿就去哪儿。 他们马不停蹄地来到办公室,可以看出预言家是个经验丰富的工匠:到处杂乱无章地扔着工具,有各种测量仪器,也有做记录用的磁带和录像带。柯拉在这里稍做停留,因为她对试验室这摊很熟,她想搞明白预言家的声誉从何而来——他在本该是厨房的地方建了些什么东西,使得地球人和老皇帝陷人了困境。 可是从她所能见到的东西来看,和她打交道的不像是一位神秘、传奇的预言家,更像是一位学者,一位物理试验学家。他有一双灵巧的双手,精明的头脑,充满了虽不新潮现代,但却非常有意思的想法。也就是说,如果他降生在一个好星球上、一个正常的环境中,他可能会成为一位杰出的学者。 欣赏完巴尔范的杰作,柯拉跟着已经等得不耐烦的小铃铛往前走。 接下来的地方曾经是别墅的中央大厅——说不定主人还在这儿举办过舞会呢。大厅里同样塞满了各种各样的仪器。小铃铛走在前面,尾巴翘得高高的,俨然一副女主人的姿态,向尊贵的客人展示着花园,自豪地炫耀着园中的玫瑰和藏红花。 不言而喻,甚至连柯拉这样在国际银河警察局接受过鉴别各种仪器的专业训练的侦探(侦探应该一眼就能将伪造假硬币的机器和制造汽球的机器区分开来),也很难推断出预言家在大厅里究竟做些什么。只有一点是清楚的:他为自己的预言进行了复杂的技术分析,否则的话他只是个骗子。柯拉一向认为,有预见的人、预言家和未卜先知者可以分为两类。一类人执迷于准备一眼揭开宇宙的神秘面纱,一点点洞破主宰宇宙的因果关系,在饱餐一顿后可怕地预言包括自己在内的所有熟人的命运。第二类人则根据计算机的数据、咖啡籽的表像或是羊肝的构造或真或假地发出预言。这两类人中都是既有打心眼里迷恋此术的,也有连自己的妈妈都不相信、根本没有任何信仰的骗子,他们干这行的目的就是沽名钓誉,挣碗饭吃。 很难说两种人中哪一种对人类的危险更大。真诚的疯狂者可能会用落入他手中的炸弹将星球炸毁,因为他认为星球自己在冷却;十恶不赦的骗子也可能会做同样的事,但是他的目的则是为了灭迹。真诚的疯狂者可能会号召数百万的居民在世界末日来临前集体自杀,然后自己和他们同归于尽;而骗子做了同样的事后,自己却会从地道悄悄溜走。 柯拉深信自己的新相识属于第二类预言家,只是还没搞清楚他是狂热者呢还是个骗子。 柯拉跟着小铃铛在堆满仪器设备、蓄电池、信息处理器、打印机的大厅里转悠,有些东西连柯拉也不知道是干什么用的。比如大厅里放置着一张华丽的床塌,大小至少够五个人睡的,上面罩着粉红色带花的幔帐,床上铺着同色的床罩。床的中间有点往下陷,一个枕头竖着,像个三角锥体,另一个则皱巴巴的。不久前有人在上面睡过觉。 床不可思议地和仪器放在一起——显然,巴尔范在令人肃然起敬的外表后面隐藏着怪异、狂噪的一面,习惯睡在试验室的豪华大床上就是噪狂症的表现之一。 柯拉把床上上下下打量一遍,发现许多电线和透明线把床和一个一人多高、六米多宽的操纵台连在一起,上面的按钮、摇把、倒把开关难以形容。作为一个文明人,柯拉没有去按那些按钮。只有劣等科幻小说的主人公才会那样做,希望能开启一扇希望之门。 小铃铛饶有兴味地看着柯拉,但是当她在床边驻足时,它碰碰她的腿,似乎在命令她朝前走。 “等等,”柯拉说,“这是最有意思的。” 小铃铛冲她摆了摆爪子,轻巧地跳上被它压得吱呀乱响的床,躺直了。它半眯着眼睛,以一种优越的神态看着柯拉。 “你想对我说什么?”柯拉问道,她一向惧怕强壮而下流的男性。 小铃铛完全闭上了眼睛。 ------------------ 文学殿堂 雪人扫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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