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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红军改编为八路军,蒋介石回想起许多往事;林
        彪首战平型关,贺龙伏击雁门关;陈锡联夜袭阳
        明堡机场,重创日空军,中华民族看到了胜利前
        景

             蒋介石签署改组红军的手令

  庐山,浓缩着一部蒋介石的盛衰史。

  1926年,蒋介石第一次登庐山时,身分尚是北伐革命军总司令,可是转过年来,他便撩开了伪装革命的面纱,露出了专制独裁、反共反革命的嘴脸。此后的数年中,他几乎年年登庐山,在这里谋划的是如何消灭红色革命根据地,如何将弱小的红军扼杀在摇篮之中。

  1937年7月, 这是中国人民遇到的又一个历史转折关头。蒋介石再一次登上了庐山。夜已经很深了,蒋介石在他下榻的美庐别墅里,久久不能成眠。望着窗外的星空, 他索性披衣下床,走出屋来。7月庐山的夜风吹散了白昼的燥热。蒋介石仰望夜空,心头骤然回想起半年前在西安的那个可怕的寒夜……

  枪声,炒豆般的枪声,从华清池的四面响起。蒋介石陡然间从睡梦中惊醒,只见身边的几个亲兵衣衫不整地跑进来,断断续续地哭喊着:“蒋委员长,快藏起来,共产党的军队杀进来了。”

  蒋介石顿觉骨软筋酥,抖抖索索地披上黄大褂,连桌上的假牙都未及戴,便被亲兵们搀扶着出了五间厅。

  寒夜里,只见火光闪闪,枪弹乱飞,手榴弹的爆炸声震得古堂廊柱摇摇欲坠。蒋介石被亲兵们托扶着,好不容易翻过一堵矮墙,只听见那边传来几声惨嚎,他明白,那几位亲兵恐怕是一墙永隔了……

  那一夜是多么的漫长和阴冷。正是12月呵气成冰的天气。他从二道门里翻墙而出后,就只身躲在半山腰的一块山石后边。由于是仓皇出逃,根本未及穿他那件皮袄,只披了一件单薄如纸的大褂。且脚上非但没有穿鞋,连线袜都不曾穿。如今蹲在这寒风如刀的山坡上,被山石划得伤痕累累的脚面已失去了知觉,好像早已离开了他的躯壳……

  就在那次西安的“兵谏”中,自己与西北军和共产党签订了一个“停止内战,一致对外”的“六条协议”。

  不过,那是迫于当时情势下的不得已而为之。在蒋介石的思想深处,从未有过丝毫对共产党的宽容……

  想到这些,蒋介石心头阵阵发紧。他长叹一声,走出了美庐,在五老松下的石亭上默坐。

  山风一阵阵从天际吹来,在山的豁口盘绕回旋时,发出一声声状如呼啸的怒号。周遭古树不停地摇曳着树冠,在起伏的松涛林浪中不紧不慢地摇晃着。

  尽管蒋介石已经把策划“兵谏”的张学良软禁,杨虎城放逐,可他仍觉难消心头那口恶气。

  如果没有芦沟桥事件,没有日本咄咄逼人的攻势,也许他还不至于这么快就同共产党言和。

  一个月前,也是在这山上,当讨论到政局时,自己的几位心腹一番高论曾让他颇为心动。

  孔祥熙的妙论是:“抗战不如参战,参战不如观战。让日本人同共产党或者苏联、或者美国人打去。”

  张群的14字真言更是说到了蒋的心坎里:“和必乱,战必败,败而言和,和而后安。”用张群的解释,与日本人讲和,必然会遭到国人的反对,尤其是共产党人的反对,从而自贬声威,国家必乱。而战则必败无疑,连美、苏这样的大国对日本都惧怕三分,更何况贫弱的中国乎。但败也要战,只要战败,就能言和,这样可以堵住老百姓的嘴,让他们说不出什么,还能缓和中日间的矛盾。和而后安,只要中日两国安定了,那么主张抗日的共产党就必然会成为众矢之的,不但国军会全力剿之,连日本人也会发兵征伐,共产党即便有天大的本事,难道会抵挡中日两支大军的会剿么。如此一来,岂不是和而后安么?

  那一刻,蒋的心境是何等的畅快。

  然而,局势突变,日军在此时不合时宜地大举进攻起来,这叫他想和而不可能了,更何况,中国工农红军又主动请缨,愿意捐弃前嫌,为国效命,拥戴他的领导,接受政府的改编。

  蒋回到书桌前,展开桌上的一份文件。

  宋美龄发现丈夫不在身边,急忙起身,她担心晚间风大,将一件大氅披在蒋的身上。

  “达令,又有什么心事?怎么半夜起来办理公务啊!”

  蒋心绪烦乱地说:“难啊!国难当头,全民抗战,当然是大局所逼,可如今收编共匪,或许会种下养虎遗患的祸根啊!”

  宋美龄惊讶地问:“怎么,共产党的军队同意收编了?”

  蒋:“是啊,正因如此,我才举棋难下啊!”

  宋美龄看到桌上的那份文件,正是红军接受改编的部队序号。文件中说:根据两党达成的协议, 中共中央军委将发布命令,于1937年8月始,将陕甘宁边区的红军主力改编为国民革命军第八路军,总指挥朱德,副总指挥彭德怀,参谋长叶剑英,副参谋长左权,政治部主任任弼时,全军4.2万人,编为3个师:第115师,辖第343旅、344旅,师长林彪,副师长聂荣臻,参谋长周昆,政训处主任罗荣桓;第120师,辖第358旅、359旅,师长贺龙,副师长肖克,参谋长周士第,政训处主任关向应;第129师, 辖第385旅、386旅,师长为刘伯承,副师长徐向前,参谋长倪志亮,政训处主任张浩。

  此外, 红军留在湘、赣、闽、粤、浙、鄂、皖、豫8省的红军游击队,改编为国民革命军陆军新编第四军,军长叶挺,副军长项英,参谋长张云逸,政治部主任袁国平,全军1.03万人,步枪6200支,编为4个支队,第1支队司令员陈毅,副司令员傅秋涛;第2支队司令员张鼎丞,副司令员粟裕;第3支队司令员张云逸,副司令员谭震林;第4支队司令员兼政委高敬亭。

  蒋介石最先看到这份名单的时候,生出了许多感慨,这其中有许多人出自黄埔军校,是他熟知偏爱、能征惯战的战将,可现在都投到共产党的门下,这使得他又心疼气恼,又无可奈何。

  宋美龄阅后,有些惊讶地问道:“同红军打了这些年的仗,难道他们就这么点军队么?”

  蒋介石不得不面带愧色地喟叹道:“是啊!想当初,调集数十万人马,先后五次进行围剿,然而功败无成。如今国难当头,再行征讨极易引起民愤,故而只能收编安抚了。”

  宋美龄提醒道:“既然他们服从委员长指挥,就应打破他们的指挥体制,让我们的人也参加进去。”

  蒋介石苦笑道:“我何尝没努力过,只是中共代表周恩来机谋善断,他坚决不肯,并认为这是对他们的猜忌,不利于团结抗战。话争到此步,也不好硬来,只能先这样定下了。”

  宋美龄说:“共军名为接受改编,会不会隐瞒兵额,藏掖建制呢?”

  蒋介石说:“我想不会,因为共军需要我的军需供应。只是我看了中共报来的炮兵建制令人费解,近10万人的军队,仅有10余个炮兵连,各种火炮不到百门,这实在令人难以置信。”

  宋美龄说:“莫非他们有意隐匿不报,以求得中央发给么?”

  蒋介石默想片刻,狡黠地笑道:“如果是这样,那他们就打错算盘了,我不会把重武器给他们的,将来打败了日本人,我们还是要和共产党争天下的……”

  此后,在长达八年的抗战中,蒋介石虽然也在统一抗日的旗帜下,发给了八路军和新四军一部分兵饷,一些枪支和弹药,但威力大、战斗力强的新式武器,尤其是各种火炮,却从未有配给过。从而逼迫共产党领导的军队只能从敌人手中夺取,用日本的兵器来壮大和武装自己。

               林彪首战平型关

  1937年9月。一列军用列车不停地吼叫着,沿同蒲铁路向北急驰。

  列车上载的是八路军115师的万余名健儿,他们奉命驶往华北抗日前线。

  1937年7月芦沟桥事变后, 日军的虎狼之师气势汹汹地向华北扑来, 意欲在“三个月内灭亡中国”。驻扎华北的蒋军80万大军,其薄弱的防线根本经不住日军的冲击,刚一交手, 防线便土崩瓦解,随后调头逃窜。当时报纸戏言逃跑之速为“闻风四十里,枪响一百三”。十分准确地描摹出国军败退的情景。

  列车第二节车厢里, 115师师长林彪正在与副师长聂荣臻、参谋长周昆、政训处主任罗荣桓守在地图前研究部队的下一步计划。本来,部队从晋西南的侯马市登车后,准备一路北上到最前线的,没想到国军丢城失地,跑得比兔子还快,将一座座城堡拱手让给了日寇。

  面对急剧恶化的军事态势,部队只能在原平下车了。

  一向少言的林彪腰板挺直地坐在窗前,默默地注视着窗外一闪而过的景色。

  初秋的原野上,一人多高的玉米和高粱都已褪下绿色的铠甲,披上金黄色的长袍了,满坡的大豆和谷子还在拼命地疯长。不用说,如果没有战乱,今年是一个不错的年景。可沿途之上,几乎所有的村庄都已是墙倒屋塌,人踪难觅,连令人感到温馨的鸡鸣和狗吠声,都难以听到。

  林彪知道,日本军队还没有打到这里,这些村庄是被蒋介石的军队所洗劫的,从这些村庄被毁弃的程度中,林彪在思索着蒋军败退的时间表,进而也在估算着日本军队前推的速度。

  从南昌起义到井冈会师,从五次反围剿再到两万五千里长征,10年之间,身经数百战,几次履险地而绝处逢生,使得林彪从一个血气方刚的排长,升任一师之长。经历了太多的胜利和失败,看惯了太多的杀戮和血腥之后,这位肤色苍白,有着一副姑娘面孔的战将,其深透的心机和独断的性格变得更加突出、更加执拗了。

  他仔细计算的是双方兵力和火力的对比,敌我依据地形地物的优劣,后勤补给的困难和便利等等,只有在他认为这一仗可打时,他才会最后下定开战的决心。

  远山只能看到一抹苍茫的黛绿,辽阔的原野显得一派宁静。可林彪的心头,似乎从未像今天这样凝重。

  国民党的80万大军几乎全部撤出了华北,偌大的一片国土,蒋介石准备拱手让给日本人了。

  虽然120师和115师相伴开到华北, 可两个师区区3万兵力,面对日本近10万精锐之师,这显然是一场无法打赢的战争。

  没有左翼右翼的保护,没有强大有力的后援,没有可以依托的根据地……自己的命运只有靠自己来把握。

  孤军,一个十分沉重的字眼飞进了他正在深思的脑海。

  孤军作战,自有孤军作战的特点和规律。

  一路之上,林彪同溃败下来的国民党将领多次交谈,对日本这支虎狼之师的兵器火力配属有了概略的了解。应该承认,日军的强大首先是火力的强大,它的平炮和山炮的数量数倍于国民党军队,当然更是远远超过八路军。

  从调查了解的情况看,日军官兵的素质也是极高的,他们对各种武器的熟练使用,准确的射击技术,对各种战术灵活的运用,亦是他们开战以来未遭败绩的基础。

  首战必须打胜。惟有打胜,才能遏止住“战必亡”、“日军不可战胜”的滥调,才能一振八路军的军威,才能使全国的老百姓看到抗战的前途和希望。林彪默默地攥紧了自己的拳头。

  以单薄的火力与强大的敌军对垒,只有一条可胜之途,那就是利用险峻的地形,给骄横无忌的敌人来一次袭击。

  列车在原平停车后,大部队开始徒步行进。一路上,林彪都在琢磨着如何打一场袭击战。

  115师进入前线之后, 部队潜伏不动。林彪率领他的司令部班子,走遍了附近的大小山头,仔细勘测地形地貌。

  9月23日,林彪接到了晋绥军总司令阎锡山打来的电报,请求115师从平型关正面出击,稳住已经溃乱的晋绥战场。

  林彪看完电报后,不动声色地将电报扔到一边,阎锡山的小算盘林彪一眼便看透了,他是想让八路军正面迎击日军,他们好跑到一边去舔舐自己的伤口。

  24日晚, 按照林彪的命令,115师悄悄进入平型关东南20余里的山沟里,根据地形地貌,悄无声息地潜伏起来。

  在几天前勘测地形时,林彪已经相中了这儿两山挟持、一路横穿的地形。如果日军向平型关进攻,那么其大部队和辎重必然要从这里通过。沟长20里,可以将潜伏部队全力摆开,这显然对伏击者极为有利。据可靠情报,日军最精锐的坂垣师团就要沿着这条道杀来了。

  林彪的战役构想是: 685团拦头,687团切尾,686团斩腰,只要坂垣师团一进入这条深沟,就别再想活着出去。

  当然, 心细如丝的林彪已经想到,日军第5师团长坂垣征四郎,乃是日军中的将帅之花,他的旅团一旦被我围困,必然会倾其余力进行解救。驻守在涞源以西的日军第9旅团将是最可怕的援敌。 必须放一支最精悍的部队,在灵丘以东的驿马岭一带,构筑工事,阻住援敌。

  如此部署, 林彪也有心病,紧靠公路北有一座300多米高的小秃山,是控制整条马路的制高点,如果能早派一支部队占领山头,当然是最妙不过,遗憾的是过早地在这儿出现会被前哨敌人发现,潜伏目标一旦暴露,整个战役企图就会被敌人识破。

  为了顾全大局,只能开打之后,再派兵强占山头了。

  25日凌晨,部队设伏在四周的山坡上,只有在秋风下摇曳的草木,谁也不会料到一支万余人马的大军,正悄无声息地隐伏在这荒山野岭之中。

  上午7时许, 山沟里传来汽车的马达声,百余辆汽车载着日本兵和军用物资在前面开路, 接着是200多辆大车和骡马炮队随后跟进,最后开过来的是骑兵,只听得车声呜呜,马蹄锵锵。夹杂在车马行列中的日本兵脚穿皮靴,头戴钢盔,身披黄呢大衣,三八大盖斜背,一边走,一边叽哩哇啦地谈笑着什么。

  大雨过后的山土路十分泥泞,公路上时常传来日本军车陷进泥潭的大呼小叫声。

  伏击的战士们紧握弹上膛的步枪,捏着开盖的手榴弹,瞪大眼睛,怒火满腔地注视着这群野兽。

  由于公路上格外泥泞, 日军的炮车和汽车挤成一团,担负拦腰冲击的686团团长李天佑在望远镜里看到这种情况,认为这正是出击的极好时机,但总部那边却悄无声息。

  师指挥所里,林彪和聂荣臻看到日军大队进入包围圈后,心情立刻沉重起来。

  据原来情报,从这儿通过的是一个旅团的敌人后勤补给联队,大约千余人,没想到,今天进入包围圈的已达4000多人,而且眼下,自己面对的将是坂垣师团中最为精锐的21旅团。

  怎么办?打不打?如果打,啃不动敌人怎么办?如果不打,将敌人放跑,那又将是天大的罪过。打,必须打!打仗,有时候是要冒一点风险的。林彪在反复掂量了这种风险的后果后,立刻接通了各部队的电话,果断地下达了出击的命令。

  两侧的山岗顿时怒吼起来,机枪、手榴弹、迫击炮一齐发射,把拥塞在公路上的敌人炸得哭天嚎地,人仰马翻。

  在这种时刻,打得最过瘾的该是各种火炮的炮手。由于占有地利上的优势,火炮可以对山沟里的敌人实施直瞄射击,一发发炮弹准确地命中敌人的汽车和马车,炮声过后,不但火光骤闪,黑烟弥漫,而且时常还引发一系列的爆炸。

  林彪从望远镜中俯视着整个战场,发现直到半个小时后,遭伏的日军仍未能组织起有效的反抗,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让686团的李天佑马上到师部来一趟。 ”林彪一边观望着战场上的情势,一边对身边的参谋说。

  林彪的师部距686团的团部仅有一里之隔, 翻过一个山坡就到了。10分钟后,李天佑气喘吁吁地来到了师部。

  林彪直起身来,从望远镜中指点着说:“李团长,看到了没有?敌人数量虽然太多,但由于我们的动作突然,他们毫无准备,因此第一个回合他们已经吃了苦头。估计敌人很快就会清醒过来,组织有效的抵抗。瞧,现在已经有一些敌人利用汽车作掩护,开始进行顽抗了。你们一定要沉着,战斗不会马上结束的,你们团要以果敢的行动冲下山去,将敌人切割成几块,另外派一个营立即抢占对面那座山头。”

  “瞧,敌人正往山上爬呢!”李天佑指着山沟里的敌人说。

  “是啊!这正是我担心的,你们的动作一定要快,要抢在敌人前头,如果敌人先你们一步占领,你们一定要组织火力给我拿过来!这是决定整个战斗胜负的关键……”

  李天佑回团后,立刻和政委杨勇进行了分工:杨勇组织力量分割围歼敌人,李天佑率领3营攻占对面山头。

  刹那间,嘹亮的军号声震撼山野,动人魂魄的喊杀声如惊涛骇浪,战士们手端步枪,高扬着手榴弹,勇敢无畏地冲下山去。

  然而,坂垣师团毕竟是一支训练有素的精锐之师,他们在经历了最初的慌乱之后,立刻明白了自己的不利处境,马上利用汽车和沟沟坎坎进行就地阻击,他们的机枪性能很好,射手训练有素,火力异常猛烈。冲下山头的八路军战士们压不住敌人的火力,在机枪的狂射面前一片片地倒下。

  此时,一部分敌人正不要命地向山上猛爬。

  林彪从望远镜中看到这一幕时,心头顿时一沉,接着他就看到3营冲下山沟后,立刻向已经占领山半腰老爷庙的敌人发起了攻击。敌人指挥官显然没有意识到这块高地的价值,除了这一小股敌人在山坡上固守外,再没有往山头上增援。敌人在我3营的勇猛攻击下,很快失去了战斗力,老爷庙落到了3营手中。

  当林彪看到3营的战士正在山头上抢筑工事时, 心里终于踏实了,虽然山沟里的战斗还在激烈地进行着,可林彪认为这场仗已经胜券在握了。

  我们的战士太善良了,他们从未同日本这样深受法西斯毒害的军队对垒过,因此,当敌人钻到汽车底下无路可逃,或者身受重伤躺在路边惨叫时,八路军战士便停止了射击,而代之以“缴枪不杀,优待俘虏”的喊话。

  然而,眼前的敌人不仅不懂中国话,而且还是一群没有人性的野兽,自从进入中国以来,他们只知道烧杀掳掠,因此,死到临头也拒不投降。一营的一个电话兵,看到汽车旁一个日本兵双腿被炸断,就跑过去想帮他一把,背他送卫生队,没想到那家伙暗藏着一把匕首,扬手一刀,匕首刺进了小电话兵的胸膛。

  小电话兵圆睁着惶惑不解的目光倒了下去。

  还有一个战士想把负了重伤的日本兵背回来,结果那日本兵醒来后,发现是中国人背着自己,于是俯下身去,一口将我们战士的耳朵咬掉。

  李团长带领3营占领老爷庙后, 从公路的另一侧向敌人狂射猛轰。敌人顿时陷入两面夹攻、腹背受击的困境。直到这时,日军指挥官才猛然醒悟,意识到了老爷庙高地的价值,于是不停地挥动着指挥刀,高声喊叫着让部队夺取这个生死攸关的制高点。

  可是晚了,日军的炮兵和骑兵在刚才一顿炮火的轰击下,已经失去了战斗力,只有一堆堆被打乱了建制的步兵,在指挥官的威逼下乱七八糟地往山上爬。可是他们好不容易刚刚爬到半山腰,3营一顿狂打猛扫、立刻又将他们赶下山去。

  日军的飞机飞来了,尖声呼啸着,一次次紧掠着山头飞过,继而扔下几颗无关痛痒的炸弹。

  司令部的同志劝林彪隐蔽一下,林彪望望天上的飞机,不屑地说:“不用怕,现在两军已经绞杀在一起, 贴身搏斗,它们不敢乱扔炸弹。”打到下午1点,拦尾的687团也攻上来了,敌人实在挡不住这雷霆般的冲击,立刻垮了下来。

  当 115师全体将士沿10多公里长的山沟撤出战场时,举目四望,公路上浓烟滚滚,1000多具血肉糊模的日军官兵尸体横七竖八地倒在公路两侧的山坡上。战马、大车、汽车、大炮等辎重丢弃的满沟都是。坂垣师团21旅全军覆灭。这就是历史上有名的“平型关大捷”。

  第二天,蒋介石手握平型关大捷的电报,哭笑不得,感慨良多。他闭目凝思了半晌,才长叹一声,提笔写了如下电文:“朱总司令彭副总司令勋鉴:25日电悉,25日一战,歼寇如麻,足证官兵用命,深堪嘉慰。尚希益励所部,继续努力,是所至盼。蒋中正26日。”

               贺龙伏击雁门关

  1937年10月,山西,神池以西的一个小村庄。八路军120师师部就驻扎在这里。村里一个地主的四合大院,正面的房厅里,120师团以上干部正在召开军事会议。

  坐在屋子正中高椅上的两位、一位手里端着烟斗、留小胡子的,不用说便是大名鼎鼎的贺龙,那位面容清瘦的,就是政委关向应。

  “怎么样啊?部队刚到这里来,人生地不熟,有什么问题?”贺龙操着一口湖北话,用轻松的语调问。

  “……我们一路上看到日本鬼子的暴行,同志们十分气愤,恨不得立刻上战场,真刀真枪地同他们拼个你死我活。”

  “……蒋介石的军队真是熊蛋,日本鬼子的鸡巴毛都没捞到一根,就吓得拼命往后跑……”

  “人家115师首战平型关,打了个大胜仗,咱也不能落后。”

  贺龙听着与会者的议论,不禁放声大笑起来,他在鞋帮上磕了磕烟斗灰,站起身来,走到挂在墙上的一张地图前,说:“大家的求战情绪很高,这很好嘛!我们到这里来,就是来打仗的,要逛风景就不到这里来了嘛!”

  听到这诙谐的话语,大家都轻松地笑起来。

  贺龙指着地图上被等高线标得密密层层的地区,说:“现在同日本鬼子较量的机会来了,我们师准备马上开到这一线去,在这个古战场上,同敌人打一仗!”

  大家俯身一看,贺龙拳头捶下的地方,正是历史上著名的隘口——雁门关。

  贺龙又划着火柴,点燃了烟斗里的烟末,说:“眼下日军正向山西的几个重镇进击,忻口战役正在进行。敌人每天都要从大同经雁门关,不断向前线输送弹药和给养,可以说,这是敌人的一根大动脉。目前,日军的气焰十分嚣张,自以为这一带已是他们的后方,所以戒备相当疏忽。我们正好利用敌人的这一弱点,出其不意,给他一个致命的打击!”

  三天后, 120师万余兵马,经过隐蔽的急行军,顺利到达雁门关西南10里处的老窝村。

  10月16日, 根据情报,大同敌人纠集了300多辆汽车,满载武器弹药,一路向雁门关驶来。

  师部将伏击车队的任务,交给了贺炳炎团。第二天拂晓,贺炳炎团长和廖汉生政委带着连以上干部去现地勘察。

  他们一行悄悄钻进黑石沟,爬上山顶,一条弯弯曲曲的公路立刻一览无余地呈现在脚下。它从雁门关伸出,在脚下由西向东绕了一个大圈,然后向忻口方向折去。公路的西面是悬崖峭壁,北面是一段陡坡,顺公路向南不远处有一座石拱桥。这儿真是一个绝好的设伏之地,既便于部队隐蔽接敌,又使得敌人遭打击后无法进行有效还击。

  贺团长当即进行了具体部署, 将1营、2营埋伏在陡坡南北,中段由3营负责主攻,再由1营派出一个连向阳明堡方向警戒,以防那儿的敌人突然出动。3营11连伏在桥西,断敌逃路。明确任务后,贺团长十分严肃地说:“这是咱们120师到前线的第一仗,贺师长信任我们,把第一个任务交给了咱,咱可要打一个漂亮仗,攻击信号一起,全团要一齐动作,力求把敌人干净、彻底地消灭在黑石沟内……”

  10月18日,鸡叫头遍时,天黑得伸手不见五指,部队沿着崎岖小路,神不知鬼不觉地进了黑石沟。

  按照看地形时的兵器火力配置,贺团长首先把迫击炮阵地安排好,就地取材,构筑起防护工事。

  当东方天边出现鱼肚白时,设伏阵地上已经静悄悄了,如果不走到工事前,谁也不会想到,紧靠公路的近侧,居然隐伏着一支部队。10时左右,北面公路上腾起了滚滚尘土,同时还传来了轰轰的马达声。战士们抑制不住内心的高兴,悄悄地互相传递着消息。

  “听见动静了没?龟孙子来了!”

  “好家伙,这得多少辆汽车,把半拉天弄得灰天灰地的……”

  炮兵阵地上, 4门迫击炮早已高高地昂着头颅,十多发炮弹在炮侧摆得齐齐整整。两门平射炮的炮架已被牢牢地固定在地上。黑洞洞的炮口指向山下的公路。

  眼看着敌人长龙般的车队马上就要进入伏击圈, 3营突然送来报告:南面阳明堡又开来100多辆汽车, 估计他们会在这一带会合。敌人数量无形间增多,为战斗增加了困难。但廖汉生高兴地说:“既然送上门来了,就一起吃掉它,如果放走这到嘴的美味,那可真有些可惜了……”

  “好,那就一块干掉它!马上通知各营,听统一号令,准备战斗!”贺团长命令道。

  两路汽车鸣着喇叭,大摇大摆地开过来了。南来的车队,几乎都是空车,只有第一辆车上坐着十几个鬼子兵,后面的少数几辆车里装有伤兵和死尸。北来的车队可就不同了,引头车上坐着掩护部队,他们手持机枪或三八大盖,不时警惕地注视着四周,一个腰挂佩刀的军官,还不时用望远镜向远处了望。

  两个车队正巧在八路军伏击圈内交会了,车上的敌人看到对面的车队,高兴得哇哇啦啦地大喊大叫,手舞足蹈,忽然看见车上面还有伤兵和死尸,慌忙又纷纷脱帽致哀,有的还居然扯开喑哑的喉咙,呜啦呜啦地唱起了挽歌。

  正在此时,贺团长一声令下,三发红色信号弹飞上天空,接着平射炮和迫击炮首先开火,几声隆隆的巨响之后,前面的几辆汽车陡然间飞上天,然后火光一闪,又轰轰地爆炸起来。两行长长的车队被迫停下来。为了断敌车队后路,炮兵接着调整炮口,瞄准两个车队的后尾,一阵齐射,车队两头便立刻变成一片火海。按照战前部署, 炮兵又调整炮口,对准车队中间,拦腰轰炸,片刻之后,400多辆汽车便成了瓮中之鳖。

  “打! ”3营营长王发祥挥动着驳壳枪,指挥全营官兵向着公路上的敌人开始了第一轮攻击,各种枪弹、手榴弹,在敌人的汽车前后爆炸开来,有的直接落到了厢板上,打得敌人无处藏身,有的落在车头上、轮胎上,把原来一辆辆威风凛凛的汽车炸得东倒西歪……

  “冲啊! ”王营长驳壳枪一举,3营的官兵们手端步枪和机枪,如汹涌的波涛冲下山岗。

  日军在突然的打击下刚刚清醒过来,正要组织反击,汽车上的弹药开始爆炸,一声声如雷爆般巨响,汽车被炸得轮滚板飞。

  冲上公路的八路军战士们大声呼喊着,与残余的敌人展开了白刃战,十多里长的公路上,刺刀撞击铿锵声,血肉迸飞的惨嚎声,拼死挣扎的呼喊声搅成一片。显然,这次伏击战接受了平型关大战中的沉痛教训,八路军的官兵们不再呼喊“缴枪不杀”的口号,对待受伤的敌人也不再那么仁慈,只要敌人不放下武器,不举起双手,不咽下最后一口气,我们的战士就毫不手软地进行着战斗。

  一个多小时后,枪声渐渐稀落下来,公路上的火药味浓烈扑鼻,日军官兵的尸体横七竖八地躺在公路上、山坡上,有的淹没在一尺多深的烂泥里。

  战斗胜利结束了。方圆数十里内的老乡们听说八路军在雁门关打了大胜仗,都好奇地赶来了,黑石头沟里充溢着一片开心的欢笑声。他们和战士们一起搬运战利品,清扫战场。

  廖汉生政委正在战场上巡视,忽然看到一名年轻战士正在用铁锹狠命地砸汽车,一边砸一边气呼呼地骂:“我叫你跑,我叫你驮小鬼子……”

  廖汉生看了直想笑,有罪的不是汽车,而是日本鬼子,汽车是我们的战利品,可是由于我们现在打的是游击战,也没有人会开汽车,因此这些战利品只能处理掉。想到这里,廖政委阻止道:“不要砸了,用炸药炸掉,绝不能把它们再留给鬼子……”

  响声四起,黑烟弥漫。敌人的一辆辆汽车冒出了滚滚的浓烟。紧接着,贺炳炎团长命令部队迅速撤离了战场。当阳明堡的日军闻讯赶来增援时,这里只剩下一片日军尸体和汽车残骸了。

             陈锡联率军偷袭阳明堡机场

  一提起陈锡联,人们都不会忘记,在战争年代,他是一位能征惯战的虎将。他创造的许多战例为人称道,尤其是在抗日战争初期,他亲自组织指挥的偷袭日军阳明堡机场,炸毁日军24架飞机的战例,更是成为全民抗战中极辉煌的一页。

  1937年10月,日军在平型关吃了苦头之后,变更了作战部署,从平型关与雁门关之间的茹越口突破了晋北防线,然后气势汹汹地沿同蒲路直下太原。

  正面战场上的国民党军队抵挡不住日军的猛烈冲击,不得不节节败退。在城市、乡村,到处都可以看到那些穿灰色军装的大兵,他们三五成群,倒背着枪,拖着疲惫的身躯,或打家劫舍,或偷鸡摸狗,枪声一响,跑得比谁都快。

  就在这时,刘伯承领导的129师769团,作为师先遣部队,奉命插入敌后,发动群众,开展游击战争。

  10月中旬,769团进至代县以南的苏郎口村一带活动。

  苏郎口村是滹沱河东岸的一个不小的村庄,顺河南下便是军事重镇忻口,晋北会战正在紧锣密鼓地进行,隆隆的炮声犹如大地深处的闷雷隐隐传来。

  天空中,不时可以看到日军的飞机尖叫着掠着树枝飞过,它们时常对一些地面目标进行攻击。

  由于八路军没有防空武器,所以看到日军的飞机从头顶飞过时,只能气得跺脚大骂:“娘格老子,别光在天上逞凶,有种的下来较量较量……”

  团长陈锡联时常望着天空的飞机发呆,从飞机飞行起落的规律看,附近一定有敌人的机场,要不然,为什么天空中的飞机会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呢?

  经过一番细密的侦察,陈锡联的猜测是对的,隔河十多里外的阳明堡果然有个日军飞机场。

  打掉日军机场!一个大胆的念头从陈锡联的脑海里冒了出来。飞机只在天上飞时看到过,在地面上它是个什么样?飞机场究竟有多大?听说飞机的机壳和铁一样硬,子弹能打穿它吗?敌人守卫机场的部队有多少?都有些什么兵器?能一口将他们吃掉吗?

  北上途中,刘伯承师长曾专门讲述了平型关战斗的经验和教训,其重要的一条就是要谨慎初战。尤其对敌人的火力、战斗力、战法乃至俘虏兵,都要严肃对待。刘师长的话再一次提醒陈锡联,不能贸然行动。

  打?还是不打?陈锡联决定还是先摸摸情况再说。

  于是,陈锡联决定亲自到现场去侦察一下,看看敌人防备得究竟怎么样,这一仗到底能不能打。

  第二天一大早,陈锡联便和三个营长及几位作战参谋摸到了滹沱河边。

  登上山峰,举目远眺,东面是峰峦层叠的五台山,北面内长城线上矗立着巍峨的雁门关,西面的管岑山在晨雾的笼罩下绰约可见。

  突然,2营长大声喊道:“飞机!”

  大家不约而同地举起望远镜,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

  果然,在阳明堡的东南方旷野里,一大群银白色的飞机整整齐齐地排列着,在旭日的阳光下发出刺眼的光芒。

  陈锡联兴奋地望着眼前的一切,激动地说:“太好了,这可是一块大肥肉,咬一口都满嘴跑油,吃一块要香半年的咧!”

  经过侦察,了解到阳明堡机场是日军的一级机场,平时驻有轰炸机24架,它们白天出动轰炸太原和忻口,晚上都停靠在这里。日军香月师团的一个联队大部驻在阳明堡街里,机场里平时只有一个小队守卫。

  骄横的日军数月之内便扫荡了近半个中国,他们把阳明堡当作自己的后方,根本没有想到八路军敢于钻到他们的肚子里来,在他们的大后方狠狠地插上一刀。

  陈锡联立刻坚定了偷袭的决心,用一个营来对付日军守备机场的一个小队,胜利是有绝对把握的。

  决心下定后, 陈锡联立刻作出了偷袭的具体部署。袭击机场的任务由3营来完成,其他两个营的任务是破坏崞县到阳明堡之间的公路和桥梁,阻击崞县和阳明堡方向的可能增援之敌。

  为了对付有铁皮外衣的飞机,陈团长把团迫击炮连和机枪连全都拉上来,在滹沱河东岸预先构筑阵地,必要时用炮弹去直接轰击飞机。

  10月19日夜, 正逢朔日,无月,无星,天空漆黑。3营按照预定的偷袭路线,悄悄地涉过滹沱河,摸到了机场的外边。

  机场里死一般的沉寂,值班的哨兵也不在岗楼里,大概敌人觉得中国军队不堪一击,当然更不可能对他们进行主动攻击吧,所以警戒格外松懈。

  3营官兵在营长赵崇德的率领下, 用铁剪剪开敌人的铁丝网,神不知鬼不觉地摸进了机场。赵崇德带10连向机场西北角运动,准备袭击敌人守卫部队的指挥部,11连径直向中央的机群扑去。

  11连2排的战士们首先看到了飞机, 这些银色的大鸟整整齐齐地分三排停在机场里,没想到在天上倒没觉得它有多大,可现今摆在面前竟然是一个个庞然大物。

  战士们正准备冲上去,突然西北方向有敌人哇哇的乱叫声,紧接着响起一串串清脆的枪声。原来10连的行动被敌人的哨兵发现了,就在这一瞬间,双方几乎同时开了火。

  枪声一起,八路军健儿便呐喊着扑了上去,两个方向同时发动了攻击,一捆捆手榴弹投向庞大铮亮的机身。顷刻间,枪声、爆炸声、喊杀声混成一片。

  我军的迫击炮开始了集火射击,炮弹一发发准确地落在飞机丛中,把飞机炸得铝皮乱飞,身断体残。有几架装满汽油的飞机燃起了熊熊大火,几十丈高的火焰把黑夜照得一片彤红。

  当驻在街里的香月师团听到机场被袭的消息,开着装甲车匆匆赶来解救时,我769团全体官兵早已顺利撤出了战斗。

  日军香月师团长从装甲车里爬出来,望着机场上正在燃烧的大火和20多架飞机的残骸,双手掩面,发出了令人心悸的悲嚎。

  我八路军夜袭阳明堡的报告送到抗日大本营后,蒋介石居然半信半疑,在晋绥前线作战的国民党官兵更是视为戏言。他们都消极地认定,土八路就凭着几杆破枪,几门小炮,居然能摧毁日军的飞机场,真是天大的笑话。

  然而,自从10月中旬之后,一连十多天,忻口和太原的守军都没有遭到日军飞机的轰炸,他们这才有些相信了,那些视敌如虎,胆小如鼠的国民党军官们这才被惊得目瞪口呆。

  此后,夜袭阳明堡机场的胜利,像飓风一样吹遍了前线,极大地振奋了中华民族的抗战激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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