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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17勇士单舟强渡大渡河;敌预备队及时赶到,欲
        将渡河勇士逼进急流;千钧一发之际,赵章成神
        炮立奇功;直罗镇大捷,红军平射炮显神威,为
        到达陕北献上了一份“奠基礼”

               大渡河上神炮显威

  1935年5月,红军渡过金沙江后,经会理、德昌、沪沽、冕宁,来到大渡河边。

  大渡河是泯江的一条支流,这儿两岸雄峰壁立,河水异常湍急,犹如一条不可逾越的天堑。

  庐山,美庐。

  往年,蒋介石都是盛夏时节才上山避暑,可今年早早就上山了。湘江之战后一连串的战役,国民党军非但没有沾到便宜,反而让只有数万人的红军在50多万大军的围追堵截中走脱了,使得这位不可一世的委员长十分恼火。

  “文武之道,一张一弛”。蒋介石怀疑先前是不是自己弦绷得太紧了些,杀气太重了些,故而“欲速则不达”呢!为了清心敛气,不等酷暑来临,便早早登上庐山,意图借这一方清凉,来重新规划下一步的行动。

  “共匪到达大渡河畔,意欲渡河。”蒋介石在昏昏欲睡之际,忽然看到这份加急电报,顿时如同注射了强心剂一般,精神陡然为之一震。

  “大渡河,是不是太平天国的翼王石达开全军覆灭的地方?”

  蒋介石对曾国藩颇有研究,对这段历史当然并不陌生。有此一问,无非是强调此地的价值而已。

  自第五次围剿以来一直不离蒋左右的陈诚颌首答道:“不错,委座,正是此地。当年石达开率12万兵马,离开金陵,企图渡过此河,入川另辟新朝,但在这里遭到清兵的顽强阻击和围剿。 激战7日,石达开全军覆没,石见大势已去,只得挥刀引颈自刎……”

  蒋介石面对地图沉思良久后,用不容置辩的语气说:“共匪兵临绝地,实乃上天助我,但能否将共匪全歼于此地,尚需仰仗各路兵马的齐心协力。命令:川军杨森、 刘湘、刘文辉率5万人马坚守大渡河,绝不让共匪一兵一卒过河。命令薛岳、周浑元、吴奇伟部衔尾急追,前后夹击,务必将匪全歼于大渡河畔,使共匪成为第二个石达开……”

  当夜,发报机将满腹杀机的恶讯带到千里之外的大渡河畔。

  5月23日,杨得志率领的红军先遣团冒雨急行军160里,夜袭安顺场,消灭了场上的敌人两个连,把这个关乎红军生死的渡口抢到手。

  随即,先遣部队司令员刘伯承和政委聂荣臻也赶到了河边。

  “报告刘司令员、聂政委,我们在攻占场子时,俘获一条木船,据搜索,恐怕这是惟一的一条渡船了,其余都被敌人掠走或者烧毁……”杨得志和黎林将当面的敌情向两位首长作了报告。

  “河流太急,找到船工了吗?”刘伯承的一只眼睛在护国讨袁战争中被打伤,另一只眼睛视力也不是很好。但作为一名卓越的军事将领,他却具备敏捷的思维和缜密的指挥才能。

  黎林政委说:“找到了十几名,正在做他们的工作,这里渡河水流湍急,不是熟练的船工无法摆渡。”

  “对面敌人的情况怎么样?”刘伯承进一步询问。

  “有川军杨森所属的一个团,由于我们行动迅速,攻取安顺场时一枪未放,估计他们到现在还不知道渡口已落在我们手里。”杨得志说。

  刘伯承直起身来,扶了扶眼镜,目光注视着窗外沉沉的黑夜。

  窗外下着淅淅沥沥的细雨,冰凉的雨滴不时从窗口迸溅进来,沾在人的肌肤上,给人一种忧伤凄寂的感觉。

  这儿离河床很近,大约只有几百米远,河水奔腾的轰鸣声如同低沉的雷霆,日夜在人们的耳边萦回。

  “先下手为强,立即组织突击队和掩护支援火力,天一亮就开始强渡!”刘伯承果断地下达了命令。

  河岸的火力很快就组织好了,各种轻重机枪根据敌人火力部署的情况配置起来,仅有的两门迫击炮配置在一个高石崖后的山坳里。突击队员人选却出现了难题,几乎每个指战员都抢着第一船上,不让谁先上都不行。

  杨得志看到这个场面,心里无比激动,但他心里有底,强渡大渡河,非同儿戏,必须派出最过硬的突击队才行。这时,他首先想到了作战最勇猛的1营2连官兵。沉思良久之后,便定下了决心:“第一批突击队都从1营2连出!”

  2连集合在外面的院子里,孙继先营长开始点名:“连长熊尚林,2排长曾会明,3班长刘长发, 副班长张克表……”一共点了16个名字。这些人都是身体强壮、军事技术过硬、善于泅渡的优秀指战员。后来该连通信员苦苦哀求,杨团长特批他也参加了第一批突击队。

  渡船载着17勇士在无数指战员期盼的目光中向对岸划去。

  对岸敌人的哨兵发现了这只渡船,哇哇乱叫,接着,敌人碉堡里的机枪嘟嘟嘟地响起来。

  “打,压制住敌人的火力,狠狠地打……”杨得志及时下达了火力支援的命令。红军岸边的轻重机枪立刻喷吐出几十道火舌,把敌人的火力骤然强压下去。

  渡船在湍急的河水里上下颠簸着,船边飞溅起一团团大大小小的浪花。猛然,一发呼啸的炮弹落在船边,爆炸的巨浪险些把渡船掀翻。

  杨团长一颗心几乎提到嗓子眼上,全军就这一条船,如果让敌人给炸翻了,后果不堪设想。

  这时他已经看清,炮弹是从碉堡里飞出来的,敌人有威胁的火力,也大多是从碉堡里发射出来的。

  “迫击炮,给我打,瞄准碉堡打!”杨得志手里握着望远镜大声命令道。

  炮兵连仅有的两门迫击炮一发言,立刻就显示了它的强大威力。由于这儿交通不便,没有钢筋和水泥,敌人的碉堡大都是土木建筑的,子弹虽然打不透,可迫击炮一轰,他们就撑不住劲了,碉堡的木桩护墙被炸得七歪八斜。

  操炮的战士们越打越来劲,一气打出20多炮,把对岸的四个碉堡炸得稀烂。

  在我猛烈炮火的轰击下,敌人的斗志瓦解了,基本组织不起有效的抵抗,渡船乘机靠近了对岸,17勇士如猛虎般扑上江岸,一阵冲锋枪狂扫,一阵手榴弹乱炸,把敌人打得屁滚尿流。

  敌人不甘心就此失败,见我登岸的士兵不多,便以连为单位发起了反扑,仗着人多势众,企图把我们的勇士重新赶下河去。

  敌人的来势很猛,我17勇士刚刚靠岸,还没有占据可依托的阵地,全部暴露在敌人密集的火力中,情况万分险恶。

  杨得志一看情形不妙,急忙命令炮兵加大火力。但炮兵连长赵章成清楚,刚才一阵急速射,消耗了大量炮弹,现在仅剩三发炮弹了。

  眼看着反扑上来的敌人越逼越近,我已过河的勇士处在敌人的密集火力包围之中,如果他们站不住脚,被反击到河里,那就前功尽弃了。

  赵章成要亲自指挥发射这三发炮弹。

  他走到石崖上,捋起衣袖,平直伸出手臂,探起拇指,将视线、拇指、敌人反扑的队形瞄成一线,这便是炮兵缺少必要器材时的目测距离法,这种方法比较简便,但由于仅靠目测,误差一般比较大,没有丰富的实际操作经验,是很难掌握的。赵章成正是凭借他苦练的神奇的目测本领,一连串唱出了一系列方向、标高、距离等数字。

  随着赵章成的一声大喝:“放!”第一发炮弹嗖地一声飞了出去,轰隆一声,在反扑上来的敌人堆里爆炸,霎时间,十多个敌人倒了下去。

  这一炮把敌人炸了个灵魂出窍,好半天敌人才组织起队形,哇哇乱叫着又要往上冲。赵章成的第二炮又响了,这一炮依然又准确地命中了在后面压阵的指挥官,在前面冲锋的敌人一看当官的死了,又乱哄哄地退了回去。

  过河的17勇士趁机占领了有利阵地,有效地组织起火力还击。

  木船又划回来了,第二批勇士又向对岸冲去。

  当敌人准备再做最后一次冲击的时候,赵章成的第三炮彻底粉碎了他们的梦想。炮弹爆炸后,巨大的气浪和迸飞的弹片把敌人的队形炸了个乱七八糟,敌人只好又连滚带爬地退了回去。

  第二批勇士靠岸后,第三批勇士又上了船。河对岸的滩头阵地,已经牢牢地控制在我们的手中。

  终于,号称悍勇无比的川军,在红军面前被打得抬不起头来,见过河的红军越来越多,火力越来越猛,自感渡口已无力夺回,只好收拾残兵败将夺路而逃了。

  赵章成的这三炮,在决定战斗胜负的关键时刻,起到了力挽狂澜的决定性作用,这神奇的三炮,永远载入了中国炮兵的史册。

  过河的官兵在对岸又找到了两只渡船,渡河速度明显加快了。可是3万余兵马,仅靠这三只小船摆渡显然是太慢了,即便日夜不停地摆渡,十天半月也难以将全军渡过,河流湍急,岸壁陡峭,架桥又显然无望,而尾随身后的国民党中央军薛岳、吴奇伟、周浑元部,已经马不停蹄地逼压过来。如果让他们追上,在如此狭小的地区进行决战,显然红军又将面临一次生死存亡的考验。

  灯盏如豆,在昏暗的夜幕里摇曳着熹微的光。刘伯承对着一张军用地图反复察看。

  突然他眼光一亮,一个新的方案像温暖的火团一样驱散了面前的黑暗。

  他惊喜地在地图上发现, 沿河上溯320里,有一座标出的铁索桥叫泸定桥。如果能把这座桥夺过来,红军也许只用三五天就可以全部过江了,这样就可以把敌人远远甩到身后。

  这又是一场硬仗, 让谁去打呢?让红4团去,团长王开湘,政委杨成武,都是能啃硬骨头, 能打恶仗的战将。对了,还要让红1团过河巩固渡场后,再派出一支部队从东岸支援红4团,这样夺取泸定桥就更有把握了。

  刘伯承将这一切都考虑周密后,立刻让通信兵把红4团的团长、政委召到前指。

  27日清晨,红4团从安顺场出发,沿大渡河西岸,向泸定桥奔去。

  全程320华里,限时3天赶到。

  路是蜿蜒曲折、忽起忽伏的单边羊肠小道。左边是高入云霄、陡峭如削的石壁,右边是奔腾咆哮的河水,山腰是终年不化的积雪,稍有不慎,就会摔下江岸,掉入河中。

  沿途与小股敌人遭遇, 对岸敌人的射击……红4团的指战员们都置之不理,只有一个念头:以最快的速度赶到泸定桥。

  28日凌晨,前指又发来刘总急电,命令红4团提前1天赶到泸定桥。

  这就是说,一天之内,必须行军240里。

  困难一个接着一个,天刚擦黑,又下起了大雨,湿漉漉的石板路上,好像被人打上了油一样光滑,行走十分困难。

  正在此时,对岸又出现了火光,原来敌人的援兵也在向沪定桥赶。

  敌我之间仅隔一河,如果敌人发现我们是红军,跟我们打起来,那夺桥的任务就泡汤了。

  即便敌人未发现我们的行踪,可是他们明火执仗,行军速度快,如果抢先到达泸定桥,将来我们夺桥时也会付出巨大的代价,夺桥的困难会增加十倍。

  “事到险时须放胆,我们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一人点上一支火把,装做川军跟他们拼时间,反正隔着江岸,他们一时弄不清情况,也不好贸然向我们开火……”

  杨成武的这一绝妙主意,为夺取泸定桥奠定了胜机。

  全团的官兵立刻行动起来,将沿途的竹节篱笆全部砍下,一个人做了一个火把,另外让大家牢牢记住假冒的国民党军的番号,司号员马上跟俘虏兵套近乎,熟悉敌人的联络信号。

  果然,火把刚一点起来,对岸的敌人便操着四川的辣腔辣调问:“你们是啥子部队啊?”接着还隐隐传来高高低低的军号声。

  红军司号员早有准备,立刻将练习好的一段号谱滴滴答答地吹奏起来。

  敌人果真以为是自己人,不时还抛扔过来几句脏话。

  到了后半夜, 雨下得更大,敌人的火把看不见了,估计敌人就地宿营了,红4团却马不停蹄,连夜疾进,于29日凌晨6时到达了泸定桥。

  部队到达桥头后,立刻占领了桥西的几座建筑物和一座天主教堂。

  到过泸定桥的人,都不能不佩服大自然造化奇妙的鬼斧神工。

  这儿两山夹峙,对岸语声可闻,但一河横亘,犹如划出阴阳两界。往脚下看,银色的瀑布匹练般从上游山峡间倾泻下来,撞击着参差耸立的河底恶石,迸溅起一丈多高的白色浪花……

  再看看眼前的桥,这儿既不是石桥,也不是木桥,而是一座铁索桥,13根铁索从东岸扯到西岸,铁索用粗铁环相连,每根有普通的饭碗粗细,两边各两根护索,充作桥栏,底下排列着九根,作为桥面,原来桥面上铺有木板,现在敌人早已将木板撤掉了,只剩下黑黢黢的十余根铁索,犹如生死关前的一道屏障。

  桥头石碑上镌刻着诗句:“泸定桥边万重山,高峰入云千里长。”越发增添了桥的雄奇凶险。

  红4团团长王开湘和政委杨成武仔细察看过地形, 拟定好方案后,将主攻的任务交给了2连,由连长廖大珠当突击队长,组成夺桥突击队。

  下午4时许, 总攻开始,十多名司号员一齐吹起了军号,激越的冲锋号声顿时响彻山谷。伴随着军号声,我军阵地上的轻重机枪、大小火炮一齐向对岸的敌人阵地扑压过去。

  22位突击英雄肩挎冲锋枪,背挂马刀,腰缠12颗手榴弹,在廖大珠的带领下,冒着密集的枪弹,四肢攀着铁索,一寸寸向对岸的桥头挪去。

  敌人的火力如热浪一般卷扑过来,被击中的红军战士像飞矢一般坠下深涧。

  “迫击炮,朝着桥头给我使劲轰……”团长王开湘指挥炮兵不停地射击。

  突击队的勇士们离桥头越来越近了,守桥的敌人慌了,在桥头点起了大火,企图用猛烈的火势来挡住红军的脚步。

  “同志们,这是胜利的关键,冲上去啊!”杨成武关键时刻的一声高呼,使得突击英雄们精神为之一振,他们从铁索桥上跃起身来,甩掉身上着火的军衣军帽,赤膊光背地杀了过去……

  经过两小时的激战,守桥的两个团的敌人被消灭了大半,剩下的四散逃窜了。

  下半夜,红1师也从东岸迂回到桥头,东西两岸的红军胜利会师了。

  午夜2时许, 刘伯承总参谋长赶到桥头,让杨政委提着马灯,一步步察看了泸定桥。

  对于长年过着军旅生涯的人,对桥、路、城堡、关隘都有着一种特殊的情感。特别是桥梁,在战斗中常常关乎着全军的成败与生死。此刻,刘伯承手抚铁索桥,却有着抒发不尽的感慨。

  他轻轻摇撼着每一根铁索,深情地抚摩着每一个铁环,在桥面上来回走了数次,才抚住桥栏,俯瞰着飞逝的河水,感慨万端地说:“泸定桥、泸定桥,我们为你花了多少心血,付出了多少牺牲啊!”

  他清楚地知道,现在可以说跳出了国民党的重兵围剿,红军赢得了弥足珍贵的喘息之机。

  三天后,红军主力部队来到了桥边,毛泽东和周恩来等领导人在此牵马过桥。

  后来,红军胜利到达陕北,毛泽东追忆长征,写下《七律·长征》一诗时,其中有一句便是:“金沙水拍云崖暖,大渡桥横铁索寒。”这一联句,生动地刻画出这两次战斗的凶险与神奇。

                炮轰腊子口

  1935年9月16日, 红军先遣部队到达了白龙江一带的腊子口。天边还剩下最后一抹晚霞,辉映着西天的山脊流泻出一条金色的弧线。大部分天空光线开始暗淡下来,呈现出一种宁静的钢蓝色。

  红1军团长林彪率领红4团团长王开湘、政委杨成武,悄悄摸到了敌我相接的最前端,仔细进行战场勘察。

  腊子口可真称得上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险地。从山下看上去,山口子约30多米宽,犹如鬼斧劈凿一般,两边是陡直如削的悬崖峭壁。山口下面的两座山峰之间,是一条流速很急、深不见底的石沙河,河上横架一座木桥,像一条纤细的布带,牵连两岸的大山。

  林彪看地形一向十分认真,对敌方的碉堡质地、火力配备、河水的宽度和流速,乃至红军冲击时可利用的地形地物,都会认真地铭记在心。

  看过地形他明白,要通过腊子口,只有先冲过河上的木桥,过桥后摧毁对岸的敌阵,占领腊子口上的制高点,才能真正越过险关。

  尽管一路征杀,渡金沙、破乌江、夺铁索、踏泸定……不知越过了多少如铁雄关,可今天一见腊子口的险峻,他依然不得不倒吸一口冷气。

  看完地形,回到后面的小树林里,林彪若有所思地问:“怎么样,地形都看过了,仗怎么打,有把握吗?”

  王开湘团长是员能打大仗恶仗的虎将,他豪爽地说:“大江大河都渡过来了,雪山草地也熬过来了,小小一个腊子口,挡不住我们的脚步……”

  林彪迟疑地凝望着他,慢吞吞地说:“好,我把咱们的处境再讲一下……”

  林彪摊开地图,用手电筒指点着图上的有关方位说:“这儿百十里内,都是连绵的大山,我们的左侧,是国民党杨土司部的两万骑兵,企图在我们出山时以逸待劳向我们扑杀;我们的右边有胡宗南的主力部队,这是我们的老冤家,一直跟在我们后面,企图让我们钻他的口袋。再看正面,守卫腊子口的是甘肃军阀鲁大昌的两个营,他们在木桥头和山垭口筑有坚固的碉堡,桥西是他们的纵深阵地,桥东山坡上也筑满了三角形的封锁碉堡。另外据可靠情报,在腊子口外,他们还设有一个军用仓库,仓库里囤积着大批的粮食和弹药,看来他们是要在这荒山野岭里长期驻扎下去了。还有,在这,图上距离约80里处的岷州城内还驻扎着一个团,他们随时都可以进来增援……”

  杨成武坚决地说:“司令员请放心,腊子口是刀山,我们也要打上去,他鲁大昌就是铁铸的,我们也要把他砸成粉末……”

  林彪神情凝重地说:“这一仗,不但必须打胜,而且要速战速决,如果煮成一锅夹生饭,我们红军的处境就十分危险了……”

  王开湘虎声虎吼地:“保证完成任务,按时夺下腊子口!”

  林彪沉吟了半晌,看着地图说:“腊子口地形十分险要,正面强攻不但伤亡大,而且不易奏效,我看兵分两路为好,一路由正面强攻,吸引敌人的火力;另一路取暗渡陈仓之法,从山后险绝处攀登上去,虽说他们承受的风险大些,但是容易出敌不意,一旦他们乘敌不备杀上山去,那么腊子口不费大力就可拿下。”

  王团长和杨成武深为敬佩地说:“这样就太好了,鬼崽子们做梦也不会想到我们能从后山悬崖峭壁上爬上去的……”

  林彪接着说:“为了加强正面强攻火力,我想把军团的炮兵连派给你们使用,怎么样啊?”

  王开湘高兴地说:“这太好了,有了那几门炮,我一定把那些鬼儿子轰得找不着家……”

  按照林彪的部署,王开湘带一个连准备爬山工具,正面进攻由杨成武指挥。

  吃过晚饭,王团长率领人马悄悄向山后摸去。

  晚9时许,两颗红色信号弹飞上夜空,正面进攻开始了。

  红军阵地上所有枪支都在拼命吼叫着,一串串火舌编织出密集的火力网。

  担任主攻的6连1排抢先向木桥冲去。

  驻防的敌人很狡猾,当红军的炮火准备十分密集十分猛烈的时候,他们只是悄悄地等待,间或打出几颗雪亮雪亮的照明弹,将黑黝黝的山谷照得通体透明。当红军刚刚踏上悬在河床上的木桥时,敌人的反击开始了。由于他们居高临下,占据着有利地势,再加上他们在这儿固守多年,地形地貌十分熟悉,火力的交叉配备也十分讲究,红军连续几次冲击都没有成功。

  杨成武正在着急的时候,通信兵又送来了毛泽东同志的信函,信函中询问突击队现在处于什么位置?有什么困难?要不要增援?

  杨成武看到毛泽东的信,心急如焚,立即召集连以上军事干部开民主会。

  根据大家讨论的意见,杨成武重新布置了任务,要求主攻部队编成十数个小分队,人数不要多,但组织的火力要猛,要不停地轮番冲击,使得敌人疲惫、惊慌、无暇他顾,为团长的偷袭后山创造条件。

  这时,有一位干部报告,军团的炮兵连带着一门平射炮和一门迫击炮上来了。

  杨成武大喜,立即与炮兵连对炮兵阵地进行了部署。

  深夜两点钟,黑夜像一块硕大的幕布,笼罩了山谷和河流。国民党守军同红军激战后疲惫不堪,此刻都缩到碉堡和工事里打盹去了。只有桥头的山坡上,还有几个士兵抱着枪,躲在石窝子里望哨。守桥的敌人以为红军肯定无能为力了。他们哪里料到,红军先头连组成的敢死队员正攀着悬崖上横生的小树,贴着河岸悄悄地向前挪动。

  汗水浸透了军衣,脚下的水花溅湿了衣裤,崖壁上带刺的草棵划破了他们的双手,可这一切,勇士们全然不顾,相互间紧盯着脖子上的白毛巾,一个跟一个地向桥底摸去。

  原来,强攻没有奏效后,杨成武决定利用敌人的错觉,实施偷袭,从桥下手攀木栏爬过去。

  近了,更近了,勇士们已经接近了木桥的桥头。

  就在此时,忽然传出了“喀嚓”一声响,不知是谁失手攀折了一棵小树,顿时大家都警觉地伏在地上。

  待了一会儿,发现敌人阵地上没有动静,敢死队员们继续向前摸去。

  到了桥底,第一组的勇士伸手抓住了桥肚底下的横木,一手倒一手地向对岸挪动。须知,这是难度极大,又极危险的偷袭,一旦气力用尽双手抓不住横木时,他们就会无声无息地掉进身下黑不见底的急流。因为在战前的准备会上,已经明确了纪律,为了保证偷袭的成功,一旦抓不住横木往河里掉时,谁也不许大喊而暴露目标。

  想想吧,他们只是普通的红军战士,谁也没有经过专门的体操训练,而且平时的伙食营养极差,更何况在偷袭之前,他们已经奔波了200多里路!

  尽管如此,敢死队员个个咬紧牙关,一点一点地向前挪动。不一会儿,已经有五六名战士因体力不支而如弹丸般悄悄地跌入了涛声如雷的河流之中。

  眼看最前面的同志已经到达了桥的中部,突然又传出横木断裂的声音,这一下终于惊动了敌人,对岸传来了敌人惊慌的吼叫声:“不好了,共匪从桥底下爬过来了,快开火,快打呀!”

  敌人的惊呼声未停,机枪、冲锋枪、手榴弹的响声便如炒豆般响起。敌人也看不清目标,只是朝着桥下乱打乱射,直炸得河水“扑扑通通”水花四溅。

  眼看这次偷袭又要功亏一篑,杨成武急忙命令炮兵:“快开火,把他们压下去,一定要压下去……”

  只见平射炮的炮筒猛然一收缩,接着就看见对面的一个火力点被炸开了花。

  杨成武激动地挥动着拳头,大声喝彩:“好,再来一炮,再来……”

  “轰、轰……”平射炮本来准确性就极高,况且在如此近的距离上,几乎是弹无虚发。

  迫击炮的准确性虽然差些,可它射弹的抛物线高,炸弹落下来,往往能在那些坚如盘石的石壁后面爆炸,直轰得那些躲在山石缝里自以为平安无事的敌人哇哇乱叫,两炮下去,便四下里乱跑。

  敌人一看桥头守军己乱,只好把预备队派上来,后山几乎无兵把守了。

  敢死队的勇士们在我炮火掩护下,终于冲上了桥头,他们从桥下的岩石上翻上桥面,与守桥的敌人展开了近身肉搏。

  敌人发现对他们威胁最大的是河对岸的红军炮兵阵地,于是他们便集中火力,对这两门炮进行了集火轰击。

  炮战中,炮排排长光荣牺牲,30多名炮兵战士或死或伤地倒在炮阵地上。

  敌我双方的炮战为敢死队赢得了宝贵时间,正当桥头敌我混战成一团,杀得难解难分的时候,突然从后山上腾起了两颗白色信号弹,这是团长率领的一、二连迂回成功的信号,敢死队员们看到信号后勇气大振,十几把大刀更加有力地向敌人砍去。

  守桥的敌人一听到后山响起了枪声,知道大本营已丢失,顿时军心大乱,有的马上举枪投降,有的丢下枪支,纷纷逃命去了。

  红军的敢死队员们则紧追不舍,后面的敌人见前面的四下乱窜,也不敢抵抗,立刻加入了逃命的行列。

  拂晓,刚过桥头的杨成武政委同王开湘团长在对岸会师了,王团长紧握着杨政委的手臂,兴奋地说:“快,给军团长发报,天险腊子口被我们砸开了。”

  胜利的呼喊声、激越的军号声、河水欢腾的惊涛声,拍击着十万大山,直上九天云霄。

          直罗镇大捷——红军落脚陕北的奠基礼

  直罗镇,陕北的一个不起眼的小镇,三面环山,一条从西而来的大道穿镇而去,全镇不过百十户人家。镇子东头,有座古老的小寨,里面的房屋虽然倒塌,石头砌的寨墙仍大部完好。镇的北半面,有一条流速极缓河水极浅的小河……

  在直罗镇西南的一座高山坡上,30多位指挥员手持望远镜,从左到右、从东到西,缓缓地移动着,每一条道路,每一个山头,每一座村庄,每一条河流,甚至于一棵小树,一个独立房屋……都被这些指挥员们深深地刻记在脑海里。

  当他们看完地形,放下手中的望远镜时,你会猛然发现,原来这是红军的主要领导者们:毛泽东,周恩来,朱德,彭德怀,罗荣桓,徐海东……

  毛泽东还是那样高挺、瘦削,但气色很好,面庞红润,声音极响亮:“同志们,地形都看过了,怎么样啊?我看这儿是打大歼灭战的好地方哟!自从我们中央红军胜利来到了陕北,同红15军团会合之后,我们的老对头蒋介石有些不服气哩。他的几十万大军围追堵截,结果还是被我们甩掉了,他们不甘心,想起我们立足未稳,将我们一口吃掉哩!德怀,说说敌军的部署吧!”

  作为此次战役的总指挥,彭德怀指点着面前的千山万壑说:“国民党的五个师,分南北两路, 向我们扑来,南路是杨泉源的117师、108师和111师,北路的敌人兵力最强,先头部队为牛元峰率领的109师和董英斌的106师。军委决心首先消灭牛元峰的109师,然后相机吃掉尾随其后的106师。具体部署为:红15军团利用小部队将敌诱入直罗镇后,负责拦头,切断敌继续北进的道路,红1军团4师迅速堵尾,切断牛之退路及与106师的联系,红2师冲腰,利用有利地形,狠狠地打在牛元峰的七寸上……”

  彭总讲明了战役决心后,毛泽东又强调说:“这是我们中央红军和红15军团汇合后联合打的第一仗,一定要打好!记住,伤敌十指不如断其一指,我们要的是干净利索的歼灭战,为中央扎根陕北举行一个奠基礼嘛!”

  11月19日下午3时, 广武城东的广场上,马蹄踏踏,车轮滚滚,卷动的烟尘飘向高空。国民党109师的1万多官兵,全部在广场上排列整齐。

  牛元峰,祖籍山东胶州,少时跟家人流落关东,后入伍在张大帅下当兵,虽没文化,但作战勇敢,屡立战功,很快升任为少将师长。此刻,他拄着镀金手仗,挪动着肥胖的身躯,缓慢地登上检阅台,操着一口山东腔开始训话。

  “弟兄们,俺们是国民革命军,身负保家卫国的重任,在过去剿共保民的作战中,许多军官指挥不力,许多兵士贪生怕死,屡屡让共军沾了便宜,共军称俺们是什么运输队……”

  场下传来吃吃的笑声。

  “不准笑!”牛元峰极严肃地呵斥。

  “此次作战,兄弟号召全体将士奋勇冲杀,以消我心头之恨,谁他妈的当熊包,俺日他的祖宗……”

  牛元峰的部队大多都是东北兵,是执行蒋介石不抵抗政策从关外退到关内来的,听了他在台上的一番话,台下的一些官兵便开始忿忿不平地暗骂起来。

  “什么保国安民,有种的去跟日本人干,别打红军啊!”

  “活该,放着日本人不打,中国人打中国人,怎么能不败?”

  “我还是先日你的祖宗吧!”

  ……

  蒋军官兵的这些咒骂,真实地反映了他们内心的不满情绪。

  11月20日,一夜大雪,大地一片银白,寒气袭人。

  牛元峰师立功心切,在天空6架飞机的掩护下,向着直罗镇方向凶猛扑过来。

  上午9时许, 与红军先头部队一个连相遇,双方开火仅一回合,红军连便回头就跑,主动撤离阵地,牛部不知是诱敌之计,企图乘胜追击,扩大战果,于是一步步迈入红军设下的陷阱。

  20日夜,中央红军从北向南,红15军团从南向北,向直罗镇两侧的山岭集结,将109师层层包围起来。

  21日拂晓,两路红军犹如两只铁拳,从直罗镇南北两侧的高山上砸了下去,炮火猛烈,动作迅猛,声势浩大,杀声震天,整条山谷恰似天塌地陷。

  原本感觉良好的国民党官兵被这突如其来的枪炮声给震懵了,他们原以为红军虽然英勇善战,但那是在南方。如今他们远道而来,肯定是人疲马乏,不堪一击。更何况昨日刚一交手,红军掉头便跑,这更增加了他们的傲气。万没有想到,这不过是红军的诱敌深入之计,如今万人挤在一条狭小的山川里,既无险可守,又无阵地可踞,处于被动挨打的绝境,顿时军心大乱,兵无斗志,北边的枪一响,他们就向南跑,南边的枪一响,他们又调回头来向北逃,犹如一群惊了窝的绵羊,乱跑乱窜。

  牛元峰见形势不妙,立刻指挥自己的一队亲兵,冒着弹雨和炮火,窜到镇东头的小寨里,利用这儿的围墙负隅抵抗。

  109师曾多次同红军交过手, 不少官兵曾当过红军的俘虏,知道红军的抗日和优待政策,因此当红军炮火一响,他们并不忙着还击,而是就近找一避身之地先躲起来,当炮火渐稀红军冲下山来时,便纷纷交械投降,争取宽大。

  战斗进行了不到两个小时, 109师就被解决了,只剩下牛元峰率领一营亲兵,还在小寨子里坚守。

  这个小寨子当初红军指挥员看地形时本已看过,而且估计到敌人有可能利用,因此在作战之前已派人将主要建筑物拆除,然而由于战前人们对这儿重视不够,对一些石墙拆除不彻底,结果牛元峰占领后,稍加修整,便成了一个坚固的堡垒,红军多次冲锋,都未攻克。

  红15军团长徐海东立刻把军团炮兵连调过来,对小寨进行集火射击。当时的15军团炮兵连名曰一个连,其实只有两门炮,一门平射炮,一门迫击炮,在这样地形较复杂的山地战中压制目标, 其实还是迫击炮的威力更大些,无奈全军团只有4发迫击炮炮弹,平射炮的炮弹倒有好几十发,没办法,徐海东只好命令迫击炮相机发炮,摧毁敌寨的主要任务交给了平射炮。

  说实话,在平原作战中,平射炮的威力是不可小视的,可打对面山头上的火力点,平射炮威力难以发挥了。炮兵连的官兵们接受任务后,仔细观察了小寨的地形特点,对红军冲击时威胁较大的几个主要火力点,进行了具体地测量和标定。

  新的一轮进攻又开始了,这一次炮兵的平射炮较好地发挥了作用,它用准确的射击,为步兵开辟出一条胜利的通道。

  敌人苦心经营的火力点随着一声声炮火的轰鸣,变成了一堆堆残垣断墙,敌人只能蜷缩成一团,最后收缩在小寨中心的一两个掩体里。

  牛元峰此刻已是灰头土脸,肥胖的草黄呢军衣上沾满了泥土,且被飞迸的弹火烧得斑斑点点尽是焦洞。

  “报务员, 给我叫106师,我要同董英斌讲话,让他拼命向我们靠拢,伸出手来拉我们一把……”牛元峰对着报务员暴怒地喊。

  报务员一遍遍地呼叫着,许久,报务员才摘下耳机,惶恐地对牛师长说:“和106通上话了, 董师长说,他们也遭到了共军的阻击,全师受到重创,在黑水寺损失一个整团,现在他们实在没有力量再往前冲击了……”

  “他妈的,饭桶,都是饭桶……”牛元峰一迭声地大骂之后,颓然坐在冰凉的石板上。

  “怎么办?”守候在牛师长身边的几位军官绝望地看着他。

  官兵们发现,两天前,这位声言要踏平陕北,一举剿灭共军的不可一世的师长,此刻似一条丧家之犬,满脸懊丧。

  是夜,牛元峰率众悄悄摸下了山,妄图趁人不备溜出红军的包围圈。然而他们刚刚冲出第一道警戒线,黑夜里顿时亮起了无数的火把。

  山上有人大呼:“牛胖子跑了,快追呀!”

  山下有人高喊:“放心吧,牛跑不了,我们一定把牛牵回来。”

  牛元峰一口气跑了25里山路,当他跑到直罗镇西南的一个山头上时,实在跑不动了,只得蹲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粗气。

  红军75师的一个班追了过来,大声喝道:“举起手来,缴枪不杀!”牛元峰肥嘟嘟的两臂举了起来,可腰身还在一躬一躬地大喘粗气。

  此役,红军共俘敌5300余人,缴获迫击炮6门,一大批枪支弹药,红1军团和15军团的炮兵连都得到了加强。

  直罗镇战役,证明了毛泽东打歼灭战军事思想的正确,全歼牛元峰师和董英斌一个团后,彻底打乱了蒋介石进攻陕北的部署,迫使敌108师和111师不得不退回甘肃境内,东路入侵的杨泉源师也不得不连夜遁逃。这一战役,真正为红军扎根陕北,举行了一个颇为精彩的奠基礼。

  1936年10月9日, 红4方面军总指挥部到达会宁。10月22日,红2方面军总指挥部到达将台堡, 先后与红1方面军胜利会师。至此,三大主力红军结束了具有伟大历史意义的长征。

  至此,红军炮兵有了较大发展,主要兵力如下:

  红军总部特务团炮兵连;

  红1方面军有两个炮兵连和一个炮兵排,即第1军团炮兵连、第15军团炮兵连、第28军迫击炮排;

  红2方面军有山炮五门,迫击炮数门;

  红4方面军有两个炮兵连及五个炮兵排,即第30军迫击炮连,第31军迫击炮连,第31军91师276团和277团迫击炮排,第93师第21团、24团、279团迫击炮排。

  此外,中央军委后方办事处还有三个独立炮兵排,即第29军迫击炮排、第30军迫击炮排、陕甘宁独立第1师迫击炮排。

  三大主力会师后,红军的炮兵应该说还很弱,总共不过10个炮兵连,大小火炮不到100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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