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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兼并有术



  属于第三十四集团军建制的部队有:
  第一军所属:第一师,第七十八师,第一六七师。第七十六军所属:第八师,第二十四师,第一九六师。第三十六军所属:新编第七十六师,暂编第十五师,第十四补训处。第八十军所属:第一六五师,新编第二十七师,暂编第二骑兵师,第十二骑兵旅。独立部队有:独立第四旅,苏皖游击总司令部,第二骑兵军,第六骑兵师,第三骑兵师,第八十一师。
  这是一个拥有二三十万人的庞大集团军。秦进荣和罗泽闿率总司令部八大处长,马不停蹄地在各部队转了一圈,花了整整半月时间,才算检查完毕。在此期间胡宗南也到一些部队视察,弄得各部队紧张至极。
  这里准备就绪,军政部传来消息,何应钦因故不能来了!
  军政部要点验各部队,这对军政部的官员来讲,原是一趟“美差”,下到哪个部队,或多或少总有点“收获”。然而谁到胡宗南的部队去点验却成了问题。这位“天子门生第一人”的飞扬跋扈,早已“朝野侧目”,有哪个点验官敢去碰钉子呢?何应钦得知后,赌气地说:“胡寿山有什么了不起?你们都不敢去,我去!抓住把柄,看我如何整治他!”于是这才定下了“御驾亲征”的方案。
  事情决定之后,发出了通知。何应钦大话说出了,心里却不踏实,不免要让他的爪牙探听虚实。胡宗南在军事会议上的一番讲话,原原本本传到他耳里,这位老资格的军政部长不免惶惶不安了。上次整黄维的事,陈诚出面在蒋介石面前与之力争,已经闹得他下不来台。稍后蒋介石即让他“酌情提高官兵待遇”,实际上已是对他长期瞒上欺下的一种指责。这回是要与胡宗南较量了,胡宗南可是“通天”人物,能与蒋介石直通电话,令蒋介石及时作出反应。当初胡宗南在武汉会战时,不把第五战区司令长官李宗仁放在眼里,他何应钦又岂在话下!若是到了部队,当众给他难堪,那真是太下不来台了。这位终日山珍海味的部长,决不一敢设想去尝兵粮。与其当堂出丑,不如早打退堂鼓。
  胡宗南得知何应钦不敢来对阵,自不免沾沾自喜。党国元老侧目,可谓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了。“西北王”当之无愧!他再次召开军事会议,要向部下们显示一下自己的得意。
  第三十四集团军的高级将领聚集在机要会议室,诸将领围桌正襟危坐,目不旁视。
  秦进荣走进会议室,朗声喊:“起立!”
  诸将领“哗”的一声起立站直。
  胡宗南走了进来,后面跟着罗泽闿。胡宗南往会议桌首席前一站,严肃地环视诸将领,点点头,坐下了。
  秦进荣又朗声喊:“坐下!”
  请将领很整齐地落座,一个个挺胸昂首,屏住呼吸。
  胡宗南说道:“这次因军政部要来点验,我们进行了一次自查。据素参谋报告,发现了不少问题。这些问题如不纠正弥补,部队将会烂掉!有的部队,参谋处没有驻防地区地图,也没有应变、应急作战计划,这样的部队长简直是吃闲饭的,要他何用!所以,不称职的必须撤换!”
  这一番话使在座将领精神更大为紧张,有几个人脑门开始渗出冷汗。
  “我们第一军的传统是什么?就是召之即来,来之能战,战则必胜!所以能如此,是因为指挥机构健全,部队训练有素,上下精诚团结。只有这样,才能凝聚旺盛的战斗意志。我一向以为,这种传统在我们第三十四集团军内是在发扬光大,却万万没有料到一些部队竟然十分落伍,甚至有的部队腐败至极——部队长只顾中饱私囊——吃空缺,克扣粮饷!全然不顾士兵的死活,哪里还有半点为党国效命之心!”说到这里,他勃然起立,惊得在座诸将领都蹦跳起来,纷纷立正。
  胡宗南一拍桌子:“军法处执法!”
  军法处长带着几个持盒子枪的士兵进入会场,将三个将领逮捕押走。
  会场气氛令人窒息。
  胡宗南继续说:“还有些中级军官,如团营长、参谋人员、军需人员已下令逮捕法办!这些人不法办就不能指望把部队整顿好,也不足以维护党纪国法!”
  胡宗南坐下了,并摆摆手,让请将领也人座:“我认为党国培养一个将领,一名军官,都很不容易,所以除必须严惩者外,我也网开一面,允许一些人戴罪立功。我希望这些人不要以为侥幸,更不要以为我手软,要切实改正错误,尽快把部队整顿好。须知‘自查’已形成制度,如果不知悔改,下一次决不轻饶!”
  胡宗南讲话作一停顿,然后改变成较温和的语气:“告诉大家一个消息:何应钦不来了!我欢迎这种‘知趣’态度。但是他来也罢,不来也罢,我们不能放松对部队的整顿。
  “该法办的已经法办了,没有法办的要引以为戒。这次自查情况,我命秦参谋记录在案,下一次再查当以此为据,有进步的奖励,停滞不前的受罚,退步的视情况交军法处严惩。所以,我希望诸位好自为之!”
  胡宗南拂袖而去。
  秦进荣忙喊“立正——!”诸将领起立,目送胡宗南的背影消失。
  罗泽闿随胡宗南而去。
  秦进荣喊了声“坐下!”但诸将领却呆若木鸡。
  秦进荣收拾笔记簿,也出了会议室。不料有几个将领追了出来,纷纷喊叫:“进荣兄留步!进荣兄请留步!”秦进荣转过身来,含笑面对几个将领。他们纷纷说:
  “进荣兄,我们想今晚备一杯薄酒聚一聚,不知进荣已肯赏光否。”
  秦进荣答道:“诸位盛情,兄弟理当叨扰。只是最近两天兄弟要整理材料,报胡先生过目。待稍后兄弟得空,还是兄弟请诸位吧。”
  “那么,请问进荣兄府上在哪里?”
  “啊,兄弟尚未成家,所以暂住司令部。”
  几个将领很尴尬地面面相觑。
  秦进荣明白对方的意思,于是说道:“诸位的雅意,兄弟明白。请诸位放心,但凡能说得过去的,兄弟无不维持。”
  几个将领不约而同拱了拱手:“进荣兄笔下超生了!”
  于是互相行军礼分手。
  秦进荣暗暗好笑。他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尤德礼通知他去胡宗南办公室。
  胡宗南正在和罗泽闿谈话,见秦进荣进来,便招招手,让他去身旁坐下。秦进荣观察胡宗南喜形于色,与在会议室判若两人,不免纳闷。
  胡宗南以十分自得的口吻对秦进荣说:“这些杂牌部队,如果没有嫡系将领去改造,是很难有进步的。这次自查例提供了一个机会。刚才我在和罗参谋长商量,从第一军里提拔一些军官去充任这些杂牌部队的部队长,把这些部队掌握住,使其逐渐嫡系化。你有没有要‘保’的人啦!”
  秦进荣这才恍然大悟:胡宗南利用了这次“自查”的机会,将一些归入建制的杂牌部队的部队长撤下来,用他的“嫡系”去取代,实际上是兼并了杂牌部队。这在国民党军队中,是一种惯用的手法。即便没有这次自查的机会,胡宗南也会用别的手段逐渐将杂牌部队据为己有。
  “部下不离先生左右,接触的都是先生左右的人,哪里还需要部下保荐呢?”
  胡宗南一笑:“我左右的人也有贤愚不等啊。我决定让罗参谋长去当军长,再从第一军调些人去。现在正是用人之际,所以你们都可以保荐一些人。”
  秦进荣说:“罗参座追随先生多年,应该晋升了。只是个人感情还难接受哩。”
  罗泽闿也喜形于色:“进荣兄所言,我也有同感,尤其是多年承先生教诲,无以为报,一旦远离左右,惶惶不可终日。尚望先生见怜,不吝经常赐教。”
  胡宗南很得意地说:“我培养你们,就是要用你们去替我掌握部队;始终留在我身边,又有什么出息呢?只要你们带好部队,就是最好的回报了。好了,罗参谋长回去准备向盛文参谋长办移交,即日就可以去到差。进荣把这次自查总结整理好,交参谋处存档。”
  翌日,秦进荣正在办公室写总结报告,胡宗南踱进他的办公室,发现在他的办公桌上,放满了请柬,便一一翻看,看罢笑道:
  “好嘛,我的军师长都给你下了请柬,你现在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红人了!”
  秦进荣却说:“他们请的是先生,部下不过是‘代吃’而已。”
  胡宗南颇为感慨地说:“历史上的宠臣都忘乎所以,不惜拆主子的台来满足私欲,小则败坏纲纪,大则倾覆社稷,就在于他们不懂得‘代吃’的道理。一旦把主子‘吃’垮,非但不可能再有人请他‘代吃’,连他身家性命也将不保,而且受千秋万代后人唾骂!”
  秦进荣附和道:“先生分析得很精辟!”
  胡宗南一笑:“是你的悟性太高了。”他将请柬放在桌上,“只要不吃坏肚子,你就——‘却之不恭’吧。”
  “部下受之有愧啊!”
  胡宗南又一笑:“你不必为难。你去替我吃,也是替我联络感情。以后这种事多了,你都不必拒绝,就当成一项任务吧。”又问,“徐飞虎现在情况如何?”
  秦进荣答道:“他对先生召见感恩不尽,曾多次向部下探听要孝敬点什么。部下对他说,可不能将先生的一番美意当成那些贪官污吏的敲诈勒索。先生是爱惜人才,你若要报恩,多为先生办事就行了。他问部下都要办哪些事。部下告诉他:养兵千日,用兵一时。”
  胡宗南满意地点点头:“他的人经常出入敌占区,在生意上与敌伪有往来,这比我们的侦察人员,甚至比军统的谍报人员更容易了解敌伪的情况。你告诉他,替我们多搞些军事情报就行了。另外,还可以向我们报告一些军纪情况,即是我们的军官和士兵在地方上有没有扰民的事发生,地方官员有何劣迹。这些情况也是我们很难了解到的。”
  胡宗南走后,秦进荣仔细分析了胡宗南的一些话。胡宗南鼓励他广泛与各界及将领们交往,同时也极为关注他与各方面的交往,所以他必须极注意在与各方面交往时的言行。对于徐飞虎的利用,除了解敌伪情况外,重在了解地方官员的“劣迹”,这说明胡宗南野心极大,终有一日要成为名副其实的“西北王”。
  当天晚上,几十位第三十四集团军将领聚集在西京饭店,宴请秦进荣。当时秦进荣不过一上校,但诸将领跟他称兄道弟,恭而敬之,并且纷纷举杯,祝他“身体健康”、“万事如意”,实际上不过是“多多关照”、“笔下超生”而已。虽无明言,彼此心照不宣。
  秦进荣举杯答谢:“承诸位将军抬爱,兄弟受之有愧。临来前胡先生叮咛,要兄弟代表先生敬诸位三杯:一、表示先生对诸位恪尽职守、辛勤训军的感激;二、为党国事业,先生不得不严厉要求各位,希望取得谅解;三、彼此戎马倥偬,少有相聚机会,先生与诸位在校长领导之下同舟共济,希望诸位精诚团结,为党国事业鞠躬尽瘁!干!”
  这番冠冕堂皇的话,使听者无不佩服秦进荣“少年老成,语言得体”。在以后的接触中,秦进荣待人绝无恃宠傲慢、故意刁难之处,也不接受任何人的钱财贿赂,更赢得众人的尊敬,在胡宗南面前真可谓有口皆碑。
  然而李晚霞却告诉秦进荣,胡宗南并不完全相信他。据地下组织得到情报,胡宗南命刘横波派情报处的人暗中监视其言行,甚至在他的活动场所,都预先安装了窃听器。
  胡宗南对秦进荣宠信并不虚假,诸将领对秦进荣有口皆碑也使他十分高兴。他虽权倾朝野,没有他办不到的事,但秦进荣实在“资历”太浅,过分重用,连连越级提拔,难免部下不服。不服者虽不敢公然反对,但若在秦进荣办事之中处处掣肘,阳奉阴违,那就不是他的权威所能摆平的了。现在,他看到诸将领一致对秦进荣表示好感,也得到了安慰,对今后重用和提拔秦进荣少了一些顾虑。
  然而在宠信秦进荣的同时,他又对秦进荣有些疑虑。原因来自军统。更确切些说,即是张倩通过戴笠,在他心中留下了阴影。除了他与戴笠的私交之外,对于戴笠所领导的军统的“敏感性”,他还是很佩服的,经过接触,他也改变了对张倩的看法,认为这个女人的确很不一般,是“有些道行”的特务。此外,那件偷袭陕甘宁边区的军机失密案,至今没有头绪。种种情况,使他不得不对秦进荣产生疑虑。万一自己宠信的人出了问题,责任倒在其次——他确信蒋介石不会对他深咎重责,但是,却会受到朝野人士的耻笑,政敌对手的攻击!所以他才命刘横波暗中监视秦进荣。刘横波虽对秦进荣感恩报德,但事关重大,而且是胡宗南的命令,他也不敢徇私,所以对秦进荣布置下了严密的监视。
  秦进荣在情报处和军统的监视之下,处境自然十分困难,所以李晚霞决定非不得已,不约会秦进荣,要求他全力应付困难局面,力争摆脱困境。
  这天张倩拿着一张报纸,来到秦进荣的办公室:“进荣,有个惊人的消息……”说着走到秦进荣跟前,将报纸摊在办公桌上。
  原来是胡宗南集团军办的一张《扫荡报》。秦进荣看到报纸上的头版头条大号铅字通栏标题是:《共产国际执委会主席团公开宣布(关于提议解散共产国际的决议)》。
  秦进荣只看完标题,便抬起头来,毫无表情地注视着张倩。
  张倩被对方看得有点发毛了:“我想……我想和你讨论一下国际形势……”
  秦进荣冷冷地说:“很抱歉,我是军人,只对冲锋陷阵、交兵接刃感兴趣。”
  张倩忙解释:“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闲聊,各抒己见而已……”
  秦进荣冷笑道:“啊,我忘了——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你是搞政治的,所以关心政治。但我们蒋校长最恨军人关心政治——这一点你也是知道的。作为关心我的朋友,你不会将我引入歧途吧?”
  张倩一时张口结舌。
  正在此时,桌上电话铃响了。秦进荣拿起听筒,原来是胡宗南打来的,要他马上去谈话。他放下听筒对张倩说了声:“抱歉,先生找我!”便撤下张倩走了。
  秦进荣没有料到一进胡宗南办公室,胡宗南就向他扬着《扫荡报》,使他不免一愣。
  胡宗南发现秦进荣神色有异,便“唔?”了一声。秦进荣忙定了定神,解释道:“啊……刚才张倩也拿了一张同样的报纸给部下哩……”
  胡宗南很注意地问:“你怎么回答的?”
  秦进荣答道:“部下告诉她,我是军人,交兵接刃、冲锋陷阵是分内之事,其他别无所知!”
  胡宗南一笑:“假如我要和你探讨,你也拒绝?”
  秦进荣答道:“部下愿聆听先生教诲。”
  胡宗南起身朝沙发走过去,并示意秦进荣也过去坐下。
  秦进荣跟了过去,等胡宗南坐下了,才去搬把椅子,在一旁坐下。
  胡宗南回忆着往事:“当年在黄埔军校政治斗争也很激烈。当时国共两党虽说‘合作’,实际却在明争暗斗,同学中有参加共产党的,也有参加国民党的,共产党组织青年军人学会,国民党组织三民主义学会,针锋相对,闹得很凶。‘中山号’事件后,校长要求旗帜鲜明,不允许跨党,于是一些共产党人动摇了,纷纷退党。而后誓师北伐,当时第五期尚未结业,即随部队兵分两路出发,一路由浙江向南京挺进,一路由江西、湖南向武汉挺进。校长到南京,汪精卫到武汉,与校长闹分裂,是谓‘宁汉分裂’。直至‘四一二’公开与共产党分裂。”
  说到这里,胡宗南似乎感慨万千地叹了一口气:“这一部历史轨是孰非,国共双方各执一词。既是历史,只能留得后人评说。要想得到正确答案,至少是百年以后的事了……后来面临抗战国共两党再次合作。但是,意识形态分歧,并未因此得到解决,所以,两党的分歧,迟早还是要诉诸武力。
  “或者这一次国际共产的瓦解,是一个契机,共产党若能放弃自己的主张,那便能免于刀兵之灾,诚为国家之幸,万民之幸。你以为如何?”
  胡宗南讲话时,秦进荣一边听一边在考虑着如何回答胡宗南必然要提的问题;当胡宗南提出问题时,他已考虑成熟了。他决心试探一下胡宗南。
  秦进荣胸有成竹地回答:“很惭愧——部下既没有研究过三民主义,也没有研究过共产主义,但是,部下认为,既形成一种主义,有那么多人信仰,就不会轻易动摇。更何况中国共产党已拥有一支庞大的武装,而且并没有依附国际方面任何实际的支持,那么,仅仅是一个国际的组织解体,又怎么可能使他们放弃信仰和斗争呢?”
  胡宗南盯着秦进荣:“噢?”
  秦进荣坦然地说:“是的。我不能设想中国共产党人会怎样,我只能以自己来设想:假如我信仰了什么,那么,我决不会因为别人会怎样看待我,或者家庭会是什么态度而改变。”
  胡宗南绷着脸:“这不是很执拗吗?”
  秦进荣承认:“是的!”
  胡宗南仍旧不动声色地说:“我喜欢执拗的人!”
  秦进荣也不动声色地说:“因为先生就很执拗!”
  两人相视有顷,胡宗南先大笑,秦进荣也大笑。
  胡宗南问:“每个人都有信仰,你信仰什么?”
  秦进荣答道:‘哦对什么主义毫无兴趣,也就谈不到信仰。如果说每个人都应该有信仰,那么,我信仰真理。”
  胡宗南摇摇头:“人是自私的,有不同的是非标准,都说自己追求的是真理,真理何在?”
  秦进荣赶紧反问:“先生是不是信仰三民主义?”
  胡宗南轻轻哼了一声:“所谓主义,都是某些人冥思苦想编造出来的。马克思死了多年,对他编造出来的主义是否是真理已不负责任了;孙中山也死了,三民主义究竟能否行得通,无人再追究他了。与其信仰死人的主义,不如信仰活着的人——我就信仰校长!”
  秦进荣颇为失望:“先生的执拗,部下望尘莫及!”
  胡宗南别有所指地说:“要知道,我对校长的信仰,完全是知遇之恩形成的,所以永远不会动摇。”
  秦进荣勉强地说:“先生使部下顿开茅塞了!”
  胡宗南“噢”了一声,随即大笑着站了起来,走向办公桌。
  秦进荣跟过去,立在办公桌旁。
  胡宗南忽然问:“有件事我一直想问问你,范秀珍与你的关系如何?”
  秦进荣回答道:“我们曾在服务团共过事。服务团解散后,各奔前程,互不通信息。这次她到医院,是张倩所派遣,与我跟她个人的关系无关。”
  胡宗南皱着眉说:“军队里有个年轻女人是很讨厌的事……这样吧,把她调上来做我的文书兼译电员,给她搞间办公室,由你领导。告诫她:少活动,少跟人接触,免得引起是非,闹出笑话来!”
  秦进荣想趁机将范秀珍撵走:“啊,既然先生认为不合适,那就给她在外面介绍个工作吧,免得惹出是非来……”
  胡宗南摇摇头:“她已经加入军统,除了在我这里干点事外,到哪儿去军统都会追究她的脱离组织的。一个女孩子何罪之有?我想如果你有意,不妨收留了她吧。”
  秦进荣忙说:“啊不,部下绝无此打算。”
  胡宗南看看秦进荣态度坚决,便不再提了:“啊,你的房子不是已装修好了吗?搬去住。青年人应该有青年人的生活需求,太压抑也不好。我是过来人,能够理解的。”
  胡宗南给秦进荣买的一所房子,是独门独院的小四合院格局,有十来间房间,经过装修,四处焕然一新,各房间家具齐全,甚至一切应用之物都准备好了。胡宗南还指派警卫营在门外设岗,指示当地警察局加强保卫,俨然是一要员公馆。
  胡宗南还给秦进荣增加了一名勤务兵,一名炊事员,照顾他的生活;又关照范秀珍多关心秦进荣,帮助他料理家务。这样,范秀珍便以“主妇”自居,陪着秦进荣来到新居。
  范秀珍十分兴奋地对秦进荣说:“胡先生对你真是太好了!也难为他替你想得这么周到,搬进来住几乎什么也不必添置了。”
  秦进荣看了这一切,也不免十分感动。他想起胡宗南所说的对蒋介石的“知遇之恩”,再对照眼前的一切,不也是要他“知恩图报”吗?他不禁皱起了眉。
  “进荣,胡先生厚待,你可要知恩图报啊!”
  秦进荣听了一惊,看看范秀珍,忽有所悟:是的,胡宗南的确待我不薄,但他同时也在怀疑、监视着我,他派范秀珍来照顾我,焉知不是设一坐探!那么,一旦他发现我是共产党员,他会放过我吗?还会对我如此思礼有加吗?显然这一切都是虚伪的,我又何必大认真呢?
  “胡先生的确待我不薄,这一点我心中有数。”他不动声色地说,“有了这个住宅,麻烦也多了——今后会有人找上门来,交际应酬也多了。人来人往,眼多嘴杂。所以你以后也少来,免得引起误会。”
  范秀珍愣住了,因为她听出秦进荣的这番话,显然是暗示拒绝她!她想埋怨,又想撒娇,但看看秦进荣那冷漠态度,又不敢造次:“先生叮嘱我常来照顾你的生活的……”
  秦进荣冷冷地说:“先生派了勤务兵,又有厨师,还有小宋,三个人照顾我一个人还不够吗?你又何必多此一举呢?”
  范秀珍含着眼泪问:“你拒绝了我……”
  秦进荣背转身去:“我们都是军人,现在是抗战时期,个人感情纠葛应该搁置一边!”
  范秀珍跟过去,转到秦进荣面前:“进荣,我只希望你能了解我的心,我的情……”
  秦进荣再次背转身去:“这都不是语言能表达的。就眼下来说,我对此毫无兴趣!”
  范秀珍还想强求,忽听院子里尤德礼在大声说道:“啊,张处长!你怎么有工夫到这儿来啊!”
  又听张倩的话音:“秦参谋乔迁之喜,我怎么能不来道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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