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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没有带来和平的使节



  ●马歇尔回天乏力

  马歇尔在北平停留的时间很短,但他了解到军调部的人们都在闲着,中国局势全面恶化了。为此,他要赶到重庆会见蒋介石和周恩来,挽救这倾斜倒塌的大厦。他曾在国内接到宋美龄的亲笔信,恭维他是和平使者,请他迅速回中国来,并透露国共双方在满洲开火了,国民党军队拿下了东北重镇本溪,共产党挥戈取下东北核心城市长春,双方在四平街几次较量,现在局面对峙。他的部下拜德罗看他回国后,双方没有再进一步签署停战的和平签字。他认为这是国民党和共产党之间的根本分歧,在于多年住窑洞的毛泽东同一贯依靠盘剥他人为生的国民党人之间的分歧,毛泽东无法使自己同对方合作共事。蒋介石这个人物太出尔反尔了。目前出了这么大的岔子,他电告华盛顿和马歇尔,希望他别回中国来,别滚在这个一时摸不出方向的漩涡里。工作人员都知道马歇尔是个不认输的人。他要是不回来,那不符合他的性格。遗憾的是马歇尔回电,他偕同夫人凯瑟琳按计划提前三天回来。
  拜德罗看见马歇尔时,他在心里说:这位将军他要把自己置于多么可怕的境地啊!这可能是这位五星上将上场的最后一出戏了。恐怕他从此以后碰到的就全是失败和幻灭了。他带着这种情绪把将军接下飞机。
  凯瑟琳很不愉快,因为她在北平没有玩够,几乎是把她扯进了飞机。
  在重庆马歇尔夫妇住进一所大院里,除他们的住宅外,还有使团工作人员的住宅以及办公场所。他来到重庆就通知蒋介石,他要拜会他。因为蒋介石既没到机场迎接,宋美龄也只是礼貌地给凯瑟琳打农电话,不难看出这位佛爷的冷淡。马歇尔考虑还是先拜蒋介石,后拜周恩来。他已经听说了周恩来从延安赶回重庆,大有在专门等他回来的势头,可是也没有主动登门拜访。蒋介石很忙,准备迁回南京,这是他的喜庆之事,一切都由他亲自安排。
  马歇尔给蒋介石挂了电话说:“阁下,我知道你很忙,是不该打搅你的。可是我们事业的航船,是不该停止不前的。”他知道:蒋介石的军队由美国军舰,飞机运往中国各地,光是东北就有八个军,二十二个师了,武器满可装备十二个军。南京的京浦路、京广路、北宁路都有国民党的军队,沿海港口都驻扎着美国军舰和海军陆战队,美国在中国抗日时使用的飞机,全部交给了国民党空军。他在北平时,就已经听说这些飞机,在东北各战场发挥很大的作用。
  马歇尔的回来,对蒋介石还有一定的吸引力。蒋的驻美大使报告,说这位将军在美国四处奔走,像叫花子乞求一样,为蒋家王朝讨经济援助。再加马歇尔在美国有威望,深得杜鲁门总统的崇拜和信任。蒋介石对杜鲁门总统还有几分惧怕。他对罗斯福有好感,因为他的夫人住进白宫里,为他争取了很多利益。这位杜鲁门总统,敢于在罗斯福制造原子弹上下命令,给日本甩下两颗去;他还敢于在欧洲战后不撤兵,反而和苏联的斯大林对峙。说是要有朝一日会通垮苏联,使人生畏。蒋介石还是在电话中说:“马歇尔将军,我被国事缠住手脚了,有些慢待请原谅,我和夫人正准备去拜访,当面请赐教。”
  果真,蒋介石和夫人宋美龄赶到了。
  双方一阵寒暄,宋美龄和凯瑟琳单独亲热地交谈,甚至躲开了男人。凯瑟琳把宋美龄也当成是个吃喝玩乐的女人。
  蒋介石和马歇尔坐下没有过几秒钟,马歇尔就说:“这不算不幸,是事情发生点偏差,在满洲双方军队展开了夺城战。惹得一时国共以外人士都认为中国内战爆发了。”他搓着手好像是在离开这当儿,战争从他手指缝中流出去的,听口气还有几分歉意。他并没有指责是哪家挑起来的。
  蒋介石听着脸色在变,他好像有些按捺不住了,欠下身子说:“现在我应该清楚了,我以前争辩说,共产党会履行他们的协议,是错误的,这由于下面的事情可以证明:他们未能交出二月二十五日达成的军队整编协议所规定的应于三星期内交出的他们准备保留的师的名册,他们进攻了长春,他们拒绝继续恢复华北的交通;政府在满洲的各个师有被歼灭的危险;我不感到在满洲能够进一步前进,撤退一部分军队可能是必要的;我甚至考虑到完全撤出满洲,把满洲问题提交给国际上解决。”他说的这番话,听起来好像是就全面局势作了一次坦率的谈话,好像受了多么大的委屈。
  马歇尔对蒋介石这番谈话,心中知道一半以上是假话,另一半是谎言。就说满洲局势,他已经将精兵强将派往满洲了,而且大反攻的架式拉开了,只是掩人耳目,还有争得美国同情,迅速地提供经济援助,和请美国继续用军舰和飞机往满洲运兵。他沉思一会儿,是给对方一个有所保留的印象:“虽然我认识到满洲的危机局势,并且考虑到共产党进攻长春是明显违犯他们的协议,但同时我感到,鉴于在中国的局势中本来存在的深刻的不信任和怀疑,政府过去的行为是有挑衅性的;而且有时是愚蠢的。我痛惜政府军事长官在满洲的行为和政府长官长期拒绝允许军调部执行小组进入满洲。”
  蒋介石没有言语,在军调小组要求进入满洲时,他有密令要求不予理睬。
  马歇尔狡猾地、试探地说:“从目前满洲局势看,国军取本溪,共军攻下长春,在四平街相峙不下,如果是国军实行大撤退,那么共产党一定会说,为什么美国还帮助国民党往满洲运兵呢?”
  蒋介石.听到这里猛然抬起头来,但他没有说话,因为他刚刚提出把第六十军和九十三军运进满洲了。
  马歇尔又把话拉回来说:“我认为仍然还有相当的希望可以达成妥协,对于政府来说,这样要比一次可能的撤退有利得多。”
  蒋介石听后没有言语,他的脸皮不红不白地点下头,他的谎言被马歇尔巧妙地扎了一下。
  马歇尔说:“我不同意关于共产党拒绝继续恢复交通的说法。政府交通人员在铁路上是不遵守规定的。军部在铁路两旁的碉堡又拆除多少呢?共产党是有很多话可说的。”
  马歇尔和蒋介石继续会谈,蒋介石不再提局势的危险是共产党一方造成的,也不提大撤退的问题。
  这时宋美龄和凯瑟琳几乎是拉着手走进来的,两个人比姐妹还亲了。
  宋美龄说;“南京的春末夏初,比华盛顿还要热和潮湿,他担心会影响马歇尔夫人的健康,她建议首都迁回南京后,请马歇尔和夫人和他们一同去牯岭避暑。”两个女人似乎是在唠着家常,他们俩已经亲密得分不开了。
  马歇尔看着夫人凯瑟琳,向蒋介石夫妇道了谢,答应去南京以西约二百五一个英里牯岭避暑地。只是还要和中共代表周恩来会谈,他要尽全力使双方达成妥协。他当蒋介石强调目前局势的严重性,寻求一项解决问题的办法和他自己对于局势的估计。
  蒋介石夫妇走后,马歇尔知道局势现在是逆转了,闹得国共双方都完全缺乏诚意而互不信任,每一方在对方的所有建议后面都看到邪恶的动机。国民政府阻碍了派遣执行小组进入满洲。共产党说停战令适用于全中国,而国民政府却反对停战令适用于满洲。在国民政府军队开进满洲时,他们采取了鲁莽行动,企图消灭在内地的共产党军队,结果遭到共产党军队的顽强抵抗,形成内战的态势,这都是蒋介石身边的军事人员的毫无头脑的表现。共产党如果没有这么强的军事力量,也不会敢于公开对抗,蒋介石也不会公开要求整编共产党军队,现在使蒋介石尝到了力量的抗衡。马歇尔感到只有去找周恩来,”说服延安再次把军事力量纳入轨道。
  马歇尔在内心中,何尝不感到前一阶段无论怎么表示公平,他的天平还是向蒋介石倾斜的,目前这种局势他只有厚着脸皮和周恩来会谈了。他知道周恩来在重庆,他的返回中国,周恩来是知道的,可周并没有找他会谈,可见这位周恩来是胸有成竹了。
  马歇尔邀请周恩来到他的住处会谈。
  周恩来很快地来了,他理直气壮地来了,他那张满面热情和严肃的面孔,没有丝毫变样,给别人的印象他仍是胜利者。
  马歇尔见周恩来坐下了,态度那么从容不迫,寒暄几句之后,他从容地从皮夹里拿出《大公报》,递给周恩来说:“周将军可曾看见这份报纸的文章?‘可耻的长春之战’的社论?”
  周恩来脸上严肃之气多于他那和蔼可亲,他没有说看过,随手从他携带的公文夹里,也拿出一份报纸。
  马歇尔接到手中一看,是和《大公报》同日报纸。是重庆《新华日报》发表的社论“可耻的大公报”社论,揭露《大公报》的帮凶面目,可谓针锋相对了。
  这使马歇尔一时愣住了。他看着接到手中的《新华日报》这篇揭露《大公报》的社论,用英文已经翻译好了。他心里不知是火还是气,感到受了很大的难堪,本来是想给周恩来摆道坎,绊绊他的腿,使对方嘴软些,万没想到自己打自己一闷棍,闹得一时不知该怎么往下谈了。
  周恩来以守为攻了,他看着马歇尔说:“将军阁下,在您返回华盛顿短短时间里停战被破坏了,主要是汉口的局势,我们的军队被集中的政府大军所包围;政府军队向热河省赤峰移动,这次进军命令是由重庆国民政府统帅部发出的,违犯了停战令;驻广州的司令长官张发奎拒绝承认该区共产党军队,并拒绝承认军调部和重庆国民政府命令;何应钦的陆军总部没有依照停战令中明白的规定,提出关于长江以南军队调动的每日报告;在北平搜查共产党人的住所并封闭共产党的报社;政府飞机在延安飞机场上空‘侦察’;在沈阳飞机场扣留共产党执行小组人员。”
  马歇尔知道周恩来指责国民党破坏停战令的事实,都是国民政府的愚蠢活动。国民党在苏联红军条约中有过在满洲获得和平的机会,在沈阳、长春、哈尔滨都使国民党政府及军队进驻过了。但是他们没有利用这个机会。现在共产党正在利用当前局势,并且日益强大起来,因而使国民党政府处于很危险的军事地位,即战线过长,兵力日益分散。他还是以同情国民党的心情和周恩来会谈。他本来想当头轰周恩来一炮,万万没有料到周恩来给他兜头一顿炮,几乎把他打垮了。但他好像有军人的素质,抖擞一下精神,还是能冲锋陷阵的。他没有驳周恩来提出的几点意见,但他还是转达了蒋介石对于东北问题的态度,他说:“蒋委员长谓,必须候军事上收复长春,然后有和平之可言,届时政府始可考虑接受中共所提出之其他若干要求。”他以这种口气,好像以国民党目前在满洲之兵力强于共产党兵力,大有把兵力推向全满洲之势。
  周恩来坚决地说:“如不能无条件的停战,则中共似不能接受政府方面之意见。”
  双方谈成了僵局。马歇尔预料到了,这是国民党在东北的进攻造成的。使共产党军队在战争中强大起来,而且大有超过蒋介石军队的迂回作战能力。近几天来,美国使馆军事专家们提出,如果,国民党军队没有足够的征服满洲的能力,还要强行增兵在满洲开战,战争的无情发展,完全有可能把国民党军队拖垮,在军事上会有朝一日比共产党弱,到那时蒋介石政府的命运不堪设想。考虑到长远一点的利益,他去找蒋介石拟再次商谈,可是蒋介石不告而去南京,大搞还都去了。
  马歇尔拜会了国民政府任命为参加三人小组和三人军事小组的代表徐永昌将军,他是军政部作战局局长,他替换张治中将军。张将军已经到新疆任职去了。马歇尔询问蒋介石临去南京时有何打算?
  徐永昌说:“委员长没有谈他个人打算,他坚决要拿下长春,因为四平街不在话下了。不拿下长春,他没有话可说,没有可停止进攻的命令,甚至在全国。”
  马歇尔茫然地说:“这太草率了,满洲的战局能稳操胜券吗?”
  徐永昌说:“杜聿明长官取下本溪后,挥戈四平街,大有一鼓作气取长春、哈尔滨之势。”亮出蒋介石坚决占领长春的强硬立场。
  马歇尔的心感到沉重,把军事当成唯一手段了。蒋介石这时是有拖有攻,在停战上拖,在满洲战场上攻。一方面他还要和蒋介石邀在南京见面,另方面他仍然在提出意见,说服共产党撤出长春,在长春设立军调部的前进指挥所以维持治安。如果周恩来同意,由三人小组坐下来谈,对蒋介石没有不利,而且会暗中帮助拖上一把。
  马歇尔不动声色地找周恩来会谈。把蒋介石意见转达了。但他表示尽全力要说服蒋介石回心转意。现在由他率领三人小组在重庆拟定说服蒋介石的方案。
  周恩来立刻表示,蒋委员长以武力攻占长春的态度已经引起了困难,而且要说服委员长是困难的。第一他不承认在满洲的共产党军队;第二,当他谈判失败时,他就渴望用武;第三,他渴望行使国民政府的权力,只是在被迫时才作出让步。从蒋委员长的态度来看,达成以前的协议是勉强的,他是同国民党内的“顽固分子”一致的。轻易地把长春让给国民党,将诱使国民党企图攻占哈尔滨。
  周恩来最后表示,没有取得蒋介石的表态,三人小组会谈是毫无意义的,只会拖延时间。
  马歇尔说他立即去找蒋介石,希望周将军在重庆等候。
  与此同时,重庆二十个人民团体致书马歇尔,反对美国支持国民党政府进行内战,要求立即停止往东北战场运送国民党军队。马歇尔不告而别飞南京了。
  周恩来在重庆没有耐心地恭候,他举行了记者招待会,对东北问题发表重要讲话,指出:“根据目前形势,东北的前途有两种:一、大打下去,这不仅糜烂东北,而且极可能延及关内,变成全国性的大内战,这是人民绝对不许可的。二、立即停战,这是唯一好的前途。
  国民党政府宣布还都南京,国共谈判的中心也从重庆移到南京。周恩来在曾家岩五十号举行向文化界人士的话别茶会。应邀的三百多客人,大家都怀着借别的心情来参加茶话会。
  周恩来等候在客厅门前迎接来宾,大家看到他的心情显得沉重,知道是由于东北问题的谈判正处在僵持中,忧心国民党不顺民意挑起内战。大家落座后,心情都很激动,请他讲话。
  周恩来轻轻摆下手,他谈东北发生内战,是蒋介石破坏了谈判,整个谈判是处在僵持之中,共产党若是退让,全面内战立刻就会掀起来。他又说毛泽东写了《关于目前国际形势的几点估计》,文章明确指出,只要世界人民力量向世界反动力量进行坚决的和有效的斗争,就可以克服新的世界战争的危险……毛泽东的有力论证使不少人士感到蒋介石在发动全国性内战,是迎合世界新的战争的危险。
  周恩来心事很沉重,但他凝静地没有提到谈判的前景和趋向,他说:“重庆真是个谈判的城市。我差不多在这里谈判十年了,找一直为谈判而奔走渝、延之间。谈判耗去了我现有生命的五分之一,我已经谈老了!”他深沉地回忆着,“民主事业的进程是多么艰难啊!我虽然将近五十之年了,但不敢自馁,我们一定要走完这最后而又最艰苦的一段路!”
  大家都没有更多的交谈,被周恩来这段话语所感动,又都感到郁闷压抑,谁的心里都在产生对内战的厌恶,多么希望和平、民主的新中国的到来。临别时,看着天空中隐藏在黑暗中的小月牙儿,它已经亏到最小的时候了,可人们都会想到,它即将慢慢由盈到最圆最亮的时刻。也许此刻为了它的大放光彩,而忍耐的亏着。周恩来当着那位青年记者,充满感情地谈起他个人的历史。他沉默一会,也像月牙由亏到盈一样,握住记者手说:“中国人民已经起来,在我们这一生中还可以把艰苦途程走完而达到胜利。不过走最后这一段路是更艰苦更困难,需要我们克服就是了。”
  第二天周恩来和中共代表团的同志邓颖超、陆定一、廖承志。董必武、李维汉等也先后飞抵南京,他们都住在梅园新村。
  周恩来率中共代表团到达南京的当晚,在梅园新村举行了首次中外记者招待会。他在会上指出:“中原局势甚为严重,全国内战可能爆发。中国共产党对东北问题的态度,就是首先实现无条件停战,再谈其他问题。”
  有记者问:“周先生,有重开谈判的可能性吗?”
  “我看是有的。”周恩来说,“重开谈判,是有些新要求,不是有些改变?”
  “谈判重开时,”周恩来很有气度地表示说,“希望首先协议停止中原内战。”
  “关于满洲战局呢?”
  “有关东北局势我们看成是谈判重点。”
  “如果,国民党军队打下去呢?”
  “我们奉陪,最终胜利是我们的。”
  “为何这么说?”
  “因为我们取信于人民。”
  周恩来根据他和马歇尔这次会谈,以及南京蒋介石方面的无知的傲慢态度,他致电中共中央,判断如下:目前蒋系有意识的走向战争,但做法尚存两面,分析如下:蒋之做法,在关外则强调接收长春,在关内则极力向我挑战,政治上则是国大无限延期,先用全力肃清后方,而口头则说遵守政协决议,坚决实行整军、复员、改组政府及国防部,企图以此骗取舆论,争取美国造成我欲内战之印象,以孤立我们,便于达到其发动全面内战之目的。由此分析,我之方针当然仍据实揭露蒋之内战方针及挑战阴谋,放手发动群众,坚决准备自卫,并实行还击。但同时也应避免挑战,不受挑衅。我对形势的发展这样预测:前途,在目前看来,真正好转绝无可能,全面破裂尚有顾虑,但危险已增长,半打半和也许较多,最后要着力量的变化和对比来决定。然即使和也不会安定,必然仍在不安定的斗争中对峙下去,动员群众,以待决战。
  这时中共中央发出关于时局和对策的指示,指出:目前国民党除在东北大打外,并积极准备全国内战。我党方针是力争东北停战及制止全国内战,至少也要推延全国内战时间,在政策中强调不向国民党挑战,不向彼方主动进攻,如国民党方向我蚕食或进攻,我必须坚决将其击退,收复失地。纠纷发生经过斗争之后由执行小组加以调处,使我处于有理有利地位。对执行部及各执行小组的工作加以调整,改善对美国人关系,无论美国人如何偏袒国方,我除据理力争外,只要美国未恢复赫尔利政策,策动全国内战,我即应尽可能争取美国人。

  @牯岭避暑

  周恩来到南京后,接到中央的通知精神,尽量不要国民党军队去攻击长春,延安方面认为可以研究对挑起内战利弊来定夺。他赶到马歇尔住处,要见马歇尔。可这时马歇尔到南京后连日和蒋介石及国防部接触。马歇尔曾对美国大使馆说过,他急于要和周恩来恢复会谈。可在两三天内变了卦。据美国大使馆人员反映,马歇尔将军和夫人凯瑟琳,认为南京气候燥热潮湿,而不适应。但到哪里适应去了,一时不得而知,社会上议论是南京政治气候燥热而不得不躲开。周恩来准备去上海,说那里有海风吹,可能会心旷神怡多了。
  这时马歇尔正往避暑胜地牯岭进发。这二百五十英里路程,而且能调动所有运输工具,可谓游山玩水之佳期,他和夫人坐轻型飞机飞了两个多小时,鸟瞰江南水景区及大地山川之秀气,然后乘一艘缴获日军的炮艇横渡长江。
  凯瑟琳夫人身着短衫,在船头甲板藤椅上坐着,头上有大花洋伞遮着荫凉,她不时被两岸风光惊呆,吃惊地叫着:“乔治,多么动人心魄的景色,美到极点了。”她甚至把戴宝石戒子的胖墩墩的双手拍得山响。
  可是马歇尔只是陪夫人在甲板上坐一会儿。他被一本有趣的航海日志迷住了。说来并不是航海日志,而是航长江的日志。
  “噢!乔治,猿猴叫!多么美的声音,借这长江流水,这猿猴声,乔治,如同美国的风笛声吗?”凯瑟琳夫人又是惊叫、惊叹、惊呼,都没有打动马歇尔读航海日志。
  这是日本驻屯中国陆军大将冈村宁次,在坐炮艇时写下的。这艘艇当成珍宝存留下来。当时认为冈村宁次大将是坐这艘炮艇的最高指挥官。上边记着炮艇官兵对冈村宁次大将的称赞、钦佩,说他是整治中国的杰出将领。也有冈村宁次给炮艇官兵每个人的留言,和他在艇上的即兴演说,吹嘘日本天皇和日本军人是中国苦力的大救星。
  马歇尔看到这一段更有趣(日本人语)的是冈村宁次在江上航行,发现许多中国人的尸体,都是日军屠杀的。艇长为了冈村宁次大将此行平安,请示大将批准,在开航前,用中国人的人头三颗祭江神。当时大将用他身上悬挂的战刀,砍掉三颗人头之后,大将亲手对滚滚长江用三杯酒洗了他的刀刃。这把战刀在大将投降时交给中国长官何应钦,后送到蒋介石处。马歇尔在蒋介石住处看过冈村宁次的战刀。
  冈村宁次大将在艇前甲板上,不时看见有尸体漂过,下令在他坐艇到来之前,漂游尸体用杂草树枝盖上。后来盖的尸体太多了,一片片都是盖尸体的树枝,有碍炮艇航行。……
  马歇尔看到这里,他心里难受得好像是冈村宁次大将的战刀再捅他的心窝儿。当炮艇沿江而下时,他请炮艇靠岸,亲自下船掳了几把野草、野花,他和夫人亲手编织成花环,投到滚滚长江之中。他微微地闭上眼睛。
  凯瑟琳认为她的将军多么有诗情画意,向长江投下花环,她问道:“乔治,你是在祭奠长江吗?”她双手扪着前胸。
  “我在祭奠我的不平静的心。”马歇尔从冈村宁次想到:中国内战打起来,不知他要肩负多么大责任,要有多少颗人头滚落在中国大地上?而今他却去避暑。
  “乔治,你的心是上帝赐给的仁慈的心。”凯瑟琳划着十字在祈祷。
  马歇尔回到炮艇在航行日志上写下:
  “美国五星上将乔治·马歇尔。”
  炮艇沿江下驶行达四十五分钟靠岸了。接着又坐三十二分钟的汽车。马歇尔这一路上沉默得一言未发。
  下了汽车,是一座碧绿得像堆绿翡翠似的大山,从山上、山下、山腰吹来凉爽的清风,薄衫顿时有凉意了,凯瑟琳披上来美龄赠送的中国丝编的大披肩,又美丽、又凉快、又爽气。开始是坐的竹轿子,就是很有特点的滑杆。
  凯瑟琳坐在滑杆上,开始有些害怕翻了斗子,但颤颤悠悠走动起来,又凉爽又舒服,她悄悄用手摸摸,好像有施放凉气的装置一样,她没有摸着,往前看,一个包着白布头巾的中国壮汉子脑袋,后边也是一颗脑袋。她有时不敢瞪大眼睛,山路太陡峭了。如果在清亮的夜晚,会想到是往月亮里爬。
  马歇尔在沉默着,他想的是,他夹在这国共两党谈判之中,真就像走这险要的山路一样,他端坐在滑杆里,如果翻下去,他就会被这长长两根竿和一个小竹筐,倒扣进山崖,摔得粉身碎骨。
  从对面山坳里传来一阵小喇叭声。很快出现中国农村娶媳妇的滑杆,抬着新娘子、新郎官还有送亲人,及一些礼品嫁妆。新娘子头上插满绒花,随着滑杆颤颤微微的,招惹得蝴蝶飞来。
  马歇尔忽然想到:内战打起来,难道说,这山坳里也会有枪声吗?
  凯瑟琳要马歇尔坐的滑杆靠近些,她两眼亮亮地说:“乔治,这是娶媳妇吗?”她看着涂抹大红脸蛋的女人。
  “是新娘子。”马歇尔说。
  “噢,多幸福,上帝赐给的。”她看着马歇尔说:“乔治,下山时,我也要穿身这样的花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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