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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淞沪周旋



          气势汹汹来增援,战事结束抱遗憾;
          颠倒黑白是能事,搜集情报利谈判。

  话说冈村宁次受白川大将临行前的吩咐,把派遣军司令部那套参谋业务班子调理完毕,于1932年3月3日先由东京乘车到了广岛,然后在次日深夜带着他们乘“哈尔滨九”离开了广岛宇品码头,向上海进发。
  “哈尔滨丸”的船长安排冈村住船上的特别一号舱房,看来副参谋长没白当,“这是我首次乘坐这样漂亮豪华的舱室”。轮船劈波斩浪,冈村心志发狂,恨不得长翅膀一下子飞到淞沪战场。可是,令他沮丧的消息传来:“从广播中得知,上海战火熄灭了,甚感灰心。”他在这几天的日记里还写道:“对于出征者来说,若是到达战场前战争就结束了的话,鼓起的劲一下子就泄了,当然会感到灰心。特别是对于怀着必胜的自信心,抢着同中国军作战的陆军兵将来说,更是如此。”
  原来,比冈村等司令部人员早几天出发的白川大将和两个主力师团,分乘十数艘战舰于2月29日就抵达了长江口。几万人马不可能久留船上,3月1日黎明,白川指挥第11师团1万多人在80多架飞机的掩护下,在中国军队背后、浏河上游的七丫口、六浜口登陆。2日,上海西北40公里的浏河镇被该师团占领。第14师团陆续到达后,开始在吴淞口一带登陆。与此同时,开战不久即被派来的第9师团,绕过江湾,于2日下午攻占大场镇。这样,中国军队处于受3面之敌夹击的境地。
  已苦战月余的19路军这时伤亡达8000多人,张治中指挥的第5军战斗减员也有5000余人。两军总数不满4万,且装备落后,防线长于敌军一倍。而日军经这次增援加强后,总共有3个半陆军师团6万余人,又有海空军的火力支持。第19路军总指挥蒋光鼐一再乞援,浙赣两省虽驻有国军重兵,但蒋介石置民族危机于不顾,强调该兵员为“剿赤”所需,执意不允援沪。蒋光鼐、蔡廷锴鉴于中国军队处境危急,于3月1日晚9时在南翔总部下令当晚转移阵地,撤到黄渡、嘉定、太仓一带重新部署。次晨,白川发现中国军队转移,遂令各师团全线出击,3日,攻占真茹、南翔等地。
  战事至此,日本军阀本来还不肯罢手,参谋本部给白川大将的命令是“向太湖前进,追击歼灭中国抵抗部队”,并且准备再从满洲及国内动员第2和第6师团前来参战。对于军部扩大淞沪战事的狂妄计划,日本政府方面表示了不同意见,认为时机尚不成熟。但内阁一时说服不了战欲亢奋的军部强硬派,鉴于国联大会将于3月3日开幕,首相犬养毅只好派松冈洋右,以首相个人代表的身分找到现地指挥的白川大将,劝告他适可而止,赶紧停止行动。踌躇的白川终于在3月4日下达了停战今。
  3月6日晨,豪华的“哈尔滨丸”才姗姗抵达上海港。冈村等人上岸后,立即赶到设在日商公大纱厂的司令部报到。这时,淞沪战事的枪炮声已基本沉寂了。他该干点什么呢?
  冈村的个人经历真有点戏剧性。毫无疑问,此人是个热衷于“帝国利益”的好战分子,是侵华首要战犯之一。可说也凑巧,日俄战争他赶上个尾巴;“济南惨案”他晚到了一步;具体策划“九一八事变”本应是他的差事,岂料又因家务累身让坂垣征四郎抢去了“头功”;这次“一二八淞沪抗战”,又因白川司令官的无意安排而晚到了几天,结果没他的仗可打;包括后来的“南京大屠杀”他也没在现场,正在东北搞所谓的“日满合作”;二战结束前夕他做了八九个月的中国派遣军总司令,这时的日军业已穷途末路,虽有猖狂之举,但基本的态势是只有招架之功。掐指一算,近现代中日战争史上几宗日本制造的有名事件和暴行似乎都与他“无关”。但是,人们不应忘记当时的日本战争机器,本身就是一个犯罪群体,作为其中的一员他难逃干系。尤其是中共及其根据地军民,对此人尤为痛恨,因为他在日军高级将领中是以“坚决反共”而著称的。如果说他在对国民党军队及其统治区域的作战时,还讲些“规矩”的话,那么对中共及其根据地的作战则心狠手辣,残暴至极,所以他在战后中共开出的战犯名单中位列第一。
  由于淞沪战火已经平息,冈村在派遣军副参谋长的位子上无事可做,一个来月后便又被转任为临时军事调查委员长。这个头衔一般是日军总部为战场设置的临时性职务,每次战端一开,军部总要预先成立这么个机构,好以单方面调查来的所谓事实,颠倒黑白把责任推给对方。这次为上海战事设立的临时军事调查委员会,最初负责人是西尾寿造少将,3月底西尾被调回参谋本部任第4部部长,4月1日,冈村受命继任。因委员长一职要求军衔须是少将级,冈村便在接任的同时被军部晋升为陆军少将。这年他48岁。
  他的“调查”任务着实不轻,因为在国际商埠大上海,日军作恶实在昭彰,难以哄骗云集于此的中外记者。“一二八事变”的起因和罪魁祸首,不用“调查”,也明明白白,众所周知。战火燃起后,日军残暴地屠杀数以万计的中国老百姓,许多中外人士都是亲眼所见。
  美国战地记者埃德加·斯诺,目击了日军暴行后写道:“日本军队完全占领了闸北后,大街小巷狼藉躺卧着平民的尸体。我看见一个母亲带着孩子,两人似乎是由刺刀一次穿透了身体。”“我来到一家敞开店铺的米店,看见店里已经堆了4层中国平民的尸体。日本浪人还在把更多的尸体拖到门前,准备点火焚烧。……我冒险沿着(吴淞)一条街走去,看见许多尸体或者尸体碎块。奇怪的是,我看到的死者都是平民。据说这里的居民不到15000人,被害的大概有1/5。”“在吴淞、江湾、闸北、虹口、大场……我的脑海里印了一片恐怖和残杀的景象。”
  仅仅靠焚尸还不能灭迹。日军还把大批尸体抛进了长江。火野苇平后来在他的《魔鬼的河流》中揭露,当年他作为三井物产公司运输煤炭的“玉井组”的负责人,2月2日从若松出发,到上海时被征用。50多名运煤工人在20多天当中“把看来是平民”的大批中国人的尸体拖上驱逐舰,抛进长江中。江面上浮满了尸体,令人惨不忍睹。
  曾经做过日军情报和宣传工作的冈村宁次,在歪曲事实、敷衍塞责方面颇有“经验”,正因为如此,军部首脑才选中由他来主持“调查”,对付舆论。无奈,区区冈村使出全部招数也揩不净侵略军的脏屁股,在中国政府的一再申诉下,国联大会多数代表认定日军在上海的行动是侵略,许多国家也纷纷声明谴责他们屠杀中国平民的残暴行为,冈村的那个军事调查委员会炮制出来的“调查”结果无人理睬,徒留下欲盖弥彰的谎言一篇。
  鱼找鱼、虾找虾,冈村颠倒黑白的调查工作还离不开金壁辉的帮衬。这个金壁辉就是前面提到的,与田中隆吉联手为日本挑起“一二八事变”制造口实的女人。她的真名叫爱新觉罗·显玕,于1906年出生在满清8大世袭家族之一的肃亲王善耆之家,排行为第14位公主。1911年清王朝被辛亥革命推翻,肃亲王不甘失败,抱着复辟的决心,带着全家跑到了旅顺。日本老牌特务川岛浪速原来给肃亲王当翻译,尔后又作为肃亲王的全权代表,与日本政府筹谋复辟。肃亲王不久就死了。生前,他最宠爱和娇惯显玕,认为他众多的子女之中,除了这位14公主以外,一个有出息的也没有。所以,临死时他把显玕托付给川岛浪速作养女,取名东珍。在日本上学后,川岛浪速又给她取了个日本名子,叫川岛芳子。
  川岛浪速一直没有子女,开始时对川岛芳子的照顾还算不错。随着芳子渐渐长成一个风姿绰约的少女,人面兽心的川岛浪速终于不顾养父的身分,最先占有了她。而且为了掩人耳目,强迫她从少年起就女扮男装。在这种畸形的环境中,川岛芳子在当时的日记中称自己过着“有家不能归,有泪不能流”的日子,也养成了乖张的性格。
  她21岁时,川岛浪速把她打发给暂居旅顺的蒙古王公巴布扎布的儿子甘珠扎布尔。芳子的生父肃亲王在世时,曾倾尽家财支持巴布扎布建立过一支队伍,想靠这支队伍先打出一个满蒙独立国,再进而扫荡中原,复辟大清王朝。可没打几仗,队伍就被北洋政府剿灭了,巴布扎布也染病身死。川岛浪速让芳子嫁给甘珠扎布尔,是想借重他蒙古世袭王公的地位,重整旗鼓,干出一番满蒙独立的“事业”。可两人结婚后,甘珠扎布尔发现这位有个日本名字的新娘,早已不是纯洁的处女,感到受了川岛浪速的愚弄。而芳子也觉得所嫁的丈夫,仅仅是个贪恋美色的醉生梦死之辈。所以,两人的婚姻很快名存实亡。
  那个田中隆吉时任关东军情报参谋,是土肥原贤二手下一个敢作敢为很受器重的角色。在芳子看来,是很有点男子汉气魄的。离开了甘珠扎布尔,她很快投入到田中的怀抱。田中呢?他倒并不仅仅满足于跟她逢场作戏,田中喜欢芳子在女人中少有的胆识,更喜欢她那种异乎寻常的青春魅力,姘居中倒是有意与她永结秦晋之好。可是,早已堕落风尘骚情的川岛芳子,怀有替生父复仇的野心,离不开、也摆脱不了川岛浪速和田中的顶头上司土肥原等大人物的魔掌,只能游历在他们中间卖弄风情。
  这次田中隆吉和川岛芳子联手来上海制造事端,点燃的淞沪战火有力地配合了关东军在北边的行动。当上海硝烟弥漫,国际舆论视线集中于黄浦江畔之际,关东军扶植下的伪满洲国于3月初宣告成立,博仪一伙袍笏登场,喜得坂垣写信夸赞他俩:“幸亏你们这样一来,满洲独立成功了!”
  大功告成的田中隆吉和川岛芳子,这时归冈村宁次指挥,主要任务是侦察来沪调查的国联代表团行踪、收集正式签署停战协定前中国政府谈判代表的情报。川岛芳子在这方面干的很出色。她利用“男装丽人”的美貌和能说会道擅长于交际的手段,将国联代表团抵沪时间、日程安排、调查对象等一系列重要情报搞到手,并源源不断地报告给冈村宁次。
  川岛芳子频频出入于上海的社交界,卖力地为冈村工作,除了此时的直接上下级关系之外,她还想攀靠上冈村宁次,填补这个老鳏夫的家室空缺。田中隆吉虽与她年貌匹配,但不过一新近提拔的少佐而已,冈村这时年不过48岁,已戴上了少将军衔,并且还是个行情看涨的人物,她怎能不动心呢?所以,一得空她就往冈村住处跑,后者似乎也有了意思,冈村在一次日记中记载:“连续几日得了感冒,川岛芳子来探望,守候在旁我甚欣慰。”
  但骚性难改的川岛芳子,在一次桃色丑闻中,最终还是惹恼了冈村宁次。他在4月份的几次日记中披露了这件事:“2日,我由町尻侍从武官随行,视察江湾地区。半夜,被叫去仲裁仓地家的纠纷,骂了一通混蛋。川岛芳子与这场纠纷有关。”隔了几天后的4月6日日记称:“仓地来宅演出离别闹剧,闹到夫人不许他出门的程度,这次搞得仓地得了神经官能症,需要去住医院治疗。川岛芳子是罪魁祸首。”
  仓地是上海日商纺织会社社长,是个有钱的阔佬儿。他家的房子很宽绰,被冈村他们借用一部分,作为安排一般参谋人员的宿舍。川岛芳子挤进来住了没几天,就又与仓地勾搭上了。那天半夜,仓地以为夫人熟睡了,便偷偷下床溜到了川岛芳子的寝室,怎料夫人早有察觉,暗暗跟踪了过去,恰在两人脱衣解怀的当口儿一头撞进门去,结果半夜里仓地夫人河东狮吼,并叫阿村宁次来管教他的女部下。冈村怕影响与日本侨民的“军民关系”,即令川岛芳子从仓地家搬出,但仓地老鬼的魂已被芳子勾走,总想找借口去其新舍幽会,害得仓地夫人索性把宅门上锁不许他出门。
  川岛芳子的这又一宗桃色丑闻,使冈村宁次对她的那点脉脉温情和好感顿时荡然无存,他恨这个女人如此水性杨花而不顾廉耻,远比不上自己老情人石田的那般忠诚,更不能与恪守妇道的理枝来相提并论。况且,工于心计的冈村宁次,开始觉得为这次“一二八事变”制造了借口的川岛芳子和田中隆吉,他们的任务和作用已经完成,现已不宜继续留在上海,万一这两个风风火火的愣头青得意之时谈起自己的“功劳”,岂不向人和盘端出了事件的真相?于是,他先找到田中隆吉,以兄长和长官的口吻要他断绝与川岛芳子的关系,情迷心窍的田中不听。不久,冈村便报告军部,由军部召田中隆吉回国,打发到一个炮兵联队去就任少位队副。见搭档走了,顶头上司冈村对自己又失去了好感,川岛芳子拿着一笔为数不小的赏金,在十里洋场外滩又厮混了一段时间便也离开了上海。
  这次淞沪抗战,使蒋介石重新走到了前台。“九一八事变”发生后,东北国土沦陷,引起了全国民众的不满,加之宁粤派系争斗,蒋介石曾被迫宣布“下野”,返回奉化老家。而这次上海“一二八事变”爆发,朝野各派又不得不拥戴握有军事实力的老蒋出山,希望他领导全国军民击败日军的入侵。
  蒋介石有自己的盘算。他觉得太平没事的时候,各地方派系都忙于扩充自己的势力,变着法儿倒蒋。日本一来,他们在离日本远远的地方发通电,喊抗日,好像他们最爱国,唯独我蒋某人不抵抗。可要调他们一兵一卒,这些人就要钱、要械、要编制,不给,就说你不支持抗战。19路军是粤系部队,而曾逼他下野卷铺盖回奉化老家的正是这伙人。他们在上海打好了,落个名利双收,粤系的影响也会更大;看难以对付了,又把我往高处推,最后收拾残局还得我姓蒋的摸汤抓火,承担骂名,谁让我是最高领袖呢?所以,淞沪战火燃起后,蒋介石出山时一面决定国民政府迁都洛阳,做出与入侵日军抵抗周旋到底的姿态,一面与日方暗中联络,压19路军早日停战。特别是在3月4日白川义则宣布日军停战后,蒋介石更加紧了与日本方面的谈判。
  中国方面的主要谈判代表是顾维钧,冈村宁次过去在北京和上海工作时就认识他,两人私交不错。白川大将令冈村多与顾在下面接触,摸一摸对方谈判时的底线。顾维钧是中国政界元老唐绍仪的门婿,年轻时从欧美留学归国后即做了袁世凯的外交秘书,袁病死后又长期主持北洋军阀政府的外交部,甚至一度代理过北洋政府的国务院总理。但此人无一定政见和操守,北洋政府垮台后,又投奔到南京效命。顾爱好洋玩艺儿,常光顾租界里的酒会、舞会、音乐会,而每逢他到场,从手下特务那里早已知其行踪的冈村宁次总会与之“巧遇”。顾的职业外交家毛病不少,他的信条是两国交兵,不碍交友。相比之下,军人出身又长期做过情报工作的冈村宁次,嘴巴可就严多了。结果,酒会上觥筹交错之时、舞会上轻歌曼舞之际,冈村从顾那里掏弄到了不少蒋介石有关谈判问题的真实想法。在中日双方正式商谈停战协议的条件时,心中有数的日方代表更居于主动地位。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就在日本人欢呼“又一次打败中国军队”的胜利、他们的谈判代表在谈判桌上咄咄威逼中方代表期间,侵略上海的日军首脑遭到了一次损失惨重的报应。
  原来19路军被迫撤离上海后,暂时驻扎在镇江一带。对蒋介石派人与日本人谈判,19路军领导人蒋光鼐、蔡廷锴表示反对,决计用炸弹暗杀日本在上海的军政要人,一则替死难的官兵报仇,二则阻止这次谈判。决心定下后,蔡廷锴命令该军驻沪办事处主任范志德具体组织实施。
  范志德接受任务后,觉得中日双方这次上海停战协定已快要完成了,直接由19路军的人出面搞,如果走漏了风声,不但会在外交上引起交涉,承担重新挑起事端的责任,而且让急于达成停战协定的蒋介石知道了,也吃罪不起。考虑再三,他决定还是由在沪的朝鲜志士出面干。
  暗杀的时间选择在4月29日。这一天是裕仁天皇的诞辰日,为日本国法定的“天长节”。白川义则等人宣布要在这一天举行隆重的庆祝大会,地点选在虹口公园广场。获悉了这个消息,范志德找来与朝鲜侨民素有联系的王亚樵筹划,之后,由王亚樵约见了拜把兄弟安昌浩,即流亡在上海的“韩国临时政府”总理,他欣然答应下来,并指派金九负责这次行动筹备和指挥。金九立即决定由朝鲜志士尹奉吉这一天混人会场,向大会主席投掷炸弹。
  4月29日,尹奉吉行前写了决死书,并照了决死像。他将一枚高爆炸力的炸弹巧妙地放在肩背的水壶中,顺利混入会场并靠近了主席台,这时正值大会开始。
  主席台上,日本驻上海总领事村井仓松、上海派遣军司令官白川大将、第9师团长植田中将、第3遣外舰队司令野村吉三郎中将、日本驻华公使重光葵、日本上海居留民团行政委员长河端贞次和书记长友野皮居等7人依次排开。肩佩少将军衔的冈村宁次,在主席台前第一排就座。
  大会正式开始前,先举行阅兵式。一排排头顶钢盔、手端刺刀枪的日本兵,迈着短小粗壮的双腿整齐地通过主席台,他们发出阵阵狼嚎般的口号声,令主席台上的人们露出得意的微笑。其实、这帮达官显贵的死期就要到了。
  上午10时左右,河端贞次上前一步,宣布庆祝会正式开始,由村井仓松发表向天皇的“祝辞”,随后放起了日本国歌《君之代》。
  这时,天空中下起了小雨,台下的人群开始有些骚动。
  机会来了,尹奉吉装着喝水,将水壶盖打开的同时拉启了炸弹的雷管,迅速投上台去,炸弹正好落在白川与河端贞次之间。
  “炸弹!”站在白川大将不远处的冈村宁次看到一个“嗞嗞”冒着白烟的黑东西抛上台来,又一次大喊了一声“炸弹!”但台上的人文风不动。因为日本人唱国歌时是不允许乱动的。他们继续唱着。这时“轰隆”一声巨响,主席台上烟雾弥漫……
  刹时,整个会场乱成一团。作为现场没有受伤的军阶最高的指挥官,冈村赶紧跑出来指挥抢救伤员、封锁会场。可结果是:白川与河端贞次丧命;植田与重光葵各断了一条腿;村井腿部重伤;野村瞎了一只眼。先前,重光葵受日本陆军的压力,还不肯在《淞沪停战协定》上签字,想索要更高的价码,而重伤后,在临手术前答应了。
  5月5日下午1时半,中日双方在英、美、法、意公使或代表的列席下,举行了停战协定的签字仪式。该协定规定:中国军队“留驻其现在地位”;日本军队撤退至“公共租界及虹口方面之越界筑路,一如中华民国二十一年一月二十八日以前之原状”。此外,未公布的协定“附件”规定日本军队可以使用淞沪铁路。其实质是允许日军留驻吴淞和江湾。并且,日方要求在浦东地区、苏州河南部地区“不驻扎中国军队”。国民政府代表接受了,但要求日方对这一条款“绝对保密”。
  冈村宁次对协定的内容并不完全满意,认为对中国“让步”太多。但日本政府鉴于国际压力,向上海派遣军发来内部通知,下令撤销派遣军司令部,并且归还事变后扩占的地区。冈村在日记里埋怨道:“打开通知,一切计划和一切预定的事都要立刻停止,兵营的建设也要马上停下来,感到40天的停战交涉中的苦心都白费了。”
  5月15日晚,冈村与几个同僚在租界内的“六三饭店”聚餐。席间,他们从无线电广播里听到了正在东京发生的暴动。
  日本海军的一批青年军官决心进行所谓“国家改造”,尤其不满意5月5日签订的《沪停战协定》。为此,他们催促陆军也起来跟他们闹事,但陆军的资深军官认为时机尚早,拒绝了。然而,一伙陆军士官候补生决意参加。这天,海军的三上卓中尉带入冲进了首相官邸,枪杀了犬养毅首相,同时还袭击了牧野内府官邸、警视厅、日本银行、三菱银行等。
  这就是1932年日本法西斯青年军人制造的“五一五事件”。
  次日,一时不摸要领的冈村宁次,登上了才驶进黄浦江的海军“薄”号驱逐舰,向舰长佐佐木丙二大尉打听事件的详情。听了他的介绍后,冈村对“以豪迈严正的大丈夫气概实行恐怖活动的海军青年才俊”,表示由衷地“钦佩”。恨不得自己也插翅回国,跟着大干一场。
  6月1日,冈村启程回国,3日,转乘火车抵东京,“在东京车站受到内山大将、真崎中将及200余名军官和四谷在乡军人会、青少年团的欢迎,欢呼他们由上海凯旋而归”。接着,派遣军的陆海军将领一级军官又去集体参拜皇宫,裕仁天皇不知为何没有露面,而由良子皇后出面慰勉:“诸将军辛苦凯旋,可喜可贺。”
  皇后也是金口玉言,简短赐言毕,慰问仪式也就算收场了。
  从6月5日开始,冈村宁次少将又得每日去陆军省撞钟,但没什么具体事务可办。这样混了一个来月,整日去饭店酒馆与酒友们打发时光。到了7月份,日军的定期人事调整开始了,在真崎中将的保举下,冈村得到了关东军副参谋长的空缺,时隔不久又将再返中国,欲知这次他去东北干了些什么勾当,且听了章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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