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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宫夏教士


  不久以前,外籍保王团某上尉,带了部队到梅狄奈·台尔·庚波进行扫荡的时候,在当地修道院地牢里发现一名教士,将他带了回营。这教士被囚的表面理由说是癫狂,而实在是为他不服修道院教士们的压迫,和反对他们不正当的行为的原故。这人年纪尚轻,名叫宫夏。他感激法国人释放了他,愿意效死报答,他仗着自己的国籍和身上的一件长袍,家家户户他都去得。他可以自称是本属修道院派在法国方面的人质;他可以获得一般怨望者的信任,探得种种秘密行动的消息;他能知道一切,报告一切。雨果暂时派他在秘书处,办理本部与西班牙政治机关往来的公文,等候有紧要的去处用他。
  这去处在泰拉符拉之战以后,就获得了。西班牙王将战况报告书送到雨果处,叫他立刻转致苏尔特元帅,并附信说无论如何,必须将这件报告设法递到,信尾附言:“如报告递送不到,我或将不得不二次放弃马德里,这样一件事的影响如何,是不堪设想的。”当其时,西班牙境内遍地是敌军,这件差使是极不易办的。雨果命人用纱纸将报告抄写成几份,派间谍分头递送;但是派出去的人一个不见回来,无论如何,再也没有人敢去;省长想到了教士,教士欣然奉命。人们将一只骡子的驮鞍拆开,连儒尔堂元帅的信件也一并缝在里面。等到夜里,骡子驾上鞍座,教士蹄声得得,在敌国队伍里边安然穿行。
  他走了一整夜又一早晨,没有碰到一点阻碍。但是他和骡子少不得要吃东西,因此在一家客店里落一落脚。当骡子入了槽,他本人坐在饭桌前面时,当地人围拢来打听他道上看见了些什么。人数愈聚愈多,还加入了一支西班牙巡哨兵,巡哨兵比乡人盘问得更紧。宫夏尽力对付过去,不慌不忙地吃完饭,然后去槽里牵骡子,在系骡子肚带的时候,他发觉鞍子藏信件的地方被人拆动了。
  他装做若无其事。但是那一支队西班牙兵和他同时离开客店,并且和他取了同一的道路。队长告诉他,乡下不便于单身旅客的行走,说不定他会碰见法国人,如果他愿意的话,他可以护送他一程。教士依然装出莫明所以的神气,高兴地连声道谢;并且说,这是最好没有的,因为他们所走的是同一条道路。那队长反显出吃惊的样子,说,他本人是到他们长官那里去的。“我也是呀,”教士说。他把队长拉到一边,告诉他一件重要秘密:他这只骡子的鞍子里藏着一件密报,是法国人叫他立下誓,派他送给一个法国军队的将官的,这军队此刻正从萨拉孟克在英西联军的背后向前推进中;他做了法军的俘虏,为恢复自由计,已假意允许了他们;他不是想把密件送给法国将官,而是送给西班牙将官的,既然这队伍是上那里去的,正好请他们领路。
  “不瞒你说,我们正是这样地办着,”支队长说。
  于是队长反告诉教士,前天夜里阿维拉城内不见了他的踪迹,就使人起了疑心,有居民密报了圣蓬奈凤居的阿尔格特,阿尔格特报告居斯旦将军。他的一支队正是专为他而来的,当人们在客店饭厅里和他纠缠的时候,他们就到马槽里搜他骡子的驮鞍,发现了密件。他自己说了出来最好没有,因为人们正当他是卖国贼,要枪毙他去。
  教士看看自己的鞍子,装出诧愕不止的神气。他希望现在一切都已说明,请把信件还了他吧。人们果然还了他信件。当他们走到军队前战的时候,他谢谢队长,说现在他不再需要他们的领导,但是那队长——并没有怀疑他——说他须见将军复命,正好顺路送他到头。因此,宫夏见了居斯旦,将前边的话复述了一次。居斯旦疑信参半,口里表扬他爱国,但为保护他起见,派了好多名兵护送他到赛维利亚的琼忒。
  此后,阿维拉省长没有再听到关于教士的消息。有一天,街上闹轰轰,人马声喧,杂着孩子们的叫嚷,象发生什么希罕的事情,雨果在窗口探头一看,只见一队游击队员向他所住的房子走来,到门前立住,那队长身上穿着绣金丝上衣,腰悬于沙大腰刀,唇上翘起一对骇人的八字胡须,原来是宫夏教士。
  起先由于这一对胡须和这一副装束,雨果没认出他来。等他下了马,行过礼,口称有极重要的公事报告,请予以单独接见的时候,雨果才从他的语音上听出了是他。
  旁人退出之后,教士叙说以下的经过。
  他未能早日回来,因为琼忒先把他留在赛维利亚,后又因保王军逼,琼忒迁往莱翁岛,把他带走。因为他曾自动缴出法军的密件,被认为是爱国的表现,一切反法国的阴谋策划都让他参加。当时正盛传拿破仑将二次亲征西班牙,有一个狂妄的西班牙献计,在贝革拉,沿蒙德拉贡大道台拔河水狭窄处悬崖下面,埋藏八十桶炸药,炸拿破仑。这时,比斯开道上,游击队很多,法国驻军无法绥靖,因之实现这项计划并不困难,火药可从大西洋沿岸一个没有法军驻守的小港运进来。这计划即由宫夏起草——为彻底明了内容,他积极参加——提到加尔台斯,交特别委员会秘密审查,予以通过。宫夏和他的同伴谋奉命分头前赴蒙德拉贡布置,宫夏取道安达卢西亚、埃斯特雷马杜拉,但是,到了老革斯第伊,不再前进,而转道杜柏提埃尔,一径来投报他的恩人。
  时间已没有一刻可以枉费,一般人相信拿破仑业已起程;西班牙王当时在安达卢西亚,也来不及和他商量。阿维拉省长将事实写成报告,送给他和贝利野将军,这时贝利野正在新革斯第伊前线指挥。报告未发之前,雨果先差他的弟弟路易,当时任外籍保王团团长,带同宫夏教士沿途来迎拿破仑。
  路易· 雨果和宫夏直到比利牛斯山,未曾遇见车驾,继续前进,一程复一程,一直赶到巴黎。其时已晚上十点钟。两人立刻奔杜九勒利宫,值班宫卡法雷利将军禀告拿破仑:雨果和宫夏有万急信件呈阅,拿破仑收了信件,读过,派人出来,用严厉的口吻质问。这件报告应由西班牙转达的,为何维拉省长竟越级直呈。意思是人们救皇帝的性命,救得不够恭敬。路易· 雨果述明他哥哥不得不直呈的理由,值班官传命叫他第二天带教士到警政部听话。两人到警政部,教士经过极详细地盘诘。
  当晚,教士进了万森大牢,雨果团长则受到了“可以”立即回西班牙的指示。
  雨果兄弟俩领会了拿破仑所以有那样严峻的态度和教士所以被捕的理由:拿破仑要人相信,并且自己相信,西班牙已诚心归附了他的统治,而教士给他送来的明证是,西班牙恨之入骨,为此,皇帝没有召见他,不仅如此,还要不让他多嘴,那末牢门是最好的的缄口金锁。为此,满心希望获得重赏的宫夏却踉跄入了万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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