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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添丁


  雨果的朋友们,不征求他本人同意,为他在第二十“半旅”里谋得了一个营长缺。该旅驻在贝藏松。雨果到贝藏松,并且招来他的妻和两个儿子阿贝尔和欧仁。阿贝尔大眼蓝瞳,肤色较好,象女儿一样,欧仁阔肩巨掌,身体结实,看见的人无不喜欢。人们见了有些孩子,会说:“不用愁,将来他都送我们的终”,他就是这一类的孩子。
  全家住在圣宫当广场,现在所谓masion Braretto的一所房子里。在这里不久,雨果夫妇有了第三个孩子。
  已有两个儿子的雨果,很盼望一个女儿。且不管是男是女,先替他找个义父。义母是现成的。在贝藏松的莫罗部队里,有一位副官夫人,年青的德勒莱太太。她的丈夫的同僚请她当儿子的义母,正是她所欢迎的,所缺者是义父。大家想到拉渥列将军,拉渥列这时在巴黎。后来巴黎军政部关于拉渥列一案的文件中,有下面的两封信。
  “公民将军,
  雨果受到您这般重的恩义,小儿辈又蒙您这般的关爱,二小儿生时,没有请请您为他命名,甚是遗憾。我今又将第三次生育,如您肯当这小孩的义父,是何等惬意的事。在这件事上我所求于您者,不过是您对我们固有的友谊上又进一步罢了。
  我分娩当在风月中旬。您如果能到这里来一叙,自然最好没有。但我不敢当此严寒,烦您大驾长途跋涉。我所求于您的事,女方已有德勒莱夫人担任,德勒莱夫人得知和您同领一个孩儿,必将引以为荣。万一您不能亲临,德勒公民——你我双方的朋友——当肯做您的代表,给小儿命名的。名字已定为维克多或维克多琳,这是一个已由您屡次获取而且加以宣扬过的名字,如蒙允许,更中证明你对我们的感情。敬请公民将军接受我们真诚的友谊。
  雨果的女人。”
  约莫六星期后拉渥列接到第二封信:
  “接到您特赐的手书,蒙您允许我夫妇的请求,来信的措辞,叫我们读了感动之极,如此友谊的表示,我们夫妇真感激不尽。
  德勒莱旅长于本月六日便已接到您的来信:您给我们的信,则于七日才到。当天,我的女人生了一个男孩,她在怀孕期中甚不适,幸而临盆经过,竟意外地顺利。我本当早些写信给您,因为想告诉一点关于产妇及婴儿的情况,所以迟至今天,今天是产后的第八天,母子都十分安好。
  小儿名维克多-玛丽。玛丽是德勒莱夫人的名字。你和我们的意思都已实现了。我女人对于你那令人感激的说词表示谢意。看了你随时随地对我们的盛谊,她——我也如此——敢相信小儿辈将来也必能承蒙您的关注。我的感激,将因今次而更进一步,我们的友谊,也将因今次而更见密切。我应努力不负你的盛情,并且使它永远不渝。我和一家大小,以最敬爱的心情拥抱您。
  雨果,十年风月十四日于冂藏松”
  人们盼望的是维克多琳,而来的是维克多。看他的模样,象有明白不受人欢迎而不预备久留的意思:他远不及他两个哥哥结实,身体孱弱到极点,接生的人认为这孩子是养不活的。
  我曾屡次听过他母亲说他诞生时的情形。据说,孩子生下来,不及一把餐刀长,侍候的人把他包扎好,放在一张安东椅里,象这样的小东西,椅子里足可容得下六七个,家里的人让他的两个哥哥进来看时,那时胖欧仁只有十八个月,还不大会讲话,见了这个不成人样的孩子,叫起来:“喔,这个小囝囝!”
  孩子虽命若游丝,人们一样把他送到市政府。因此贝藏松人口册上有一项记录:婴孩一名,生于共和国十年风月七日(即一八0二年二月二十六日),名叫维克多-玛丽·雨果。
  要死的孩子,竟没有死。维克多自己曾这样写过:“纯洁的乳汁,勤劳的抚养,祈望和慈爱,使他二次做了母亲的孩子。”等到他明了人们非特不因他非维克多琳而加以嫌弃,并且还坚决地挽留他时,他就决定在人世活下去:不但这样,离开接生人预言的六个星期之后,他还从贝藏松勇敢地长途跋涉到马赛。
  在马赛,他父亲添了烦恼。先是军下部给了他所属的旅长一个指示,部下有不称职的,概予遣散;但旅长只遣走了出钱的人,事情颇有泄露,引人议论。身为营长的雨果,认为有将这类诽语报告旅长的义务;不料旁人不客气,一径告诉了司令官。旅长不知道告发的是谁,因为雨果同他谈过,便疑心是他,二人因此生了嫌隙。雨果是下属,受了种种冤气,心想不如回避,打发他女人到巴黎,求约瑟夫·波拿巴设法把他调走。
  雨果夫人到巴黎,住在当年市政厅的老朋友家中。老朋友们可并不住在市政厅,军事机关早已搬到别处。皮埃尔· 富歇仍旧当他的书记员,也跟着迁到仙尔西米地路图卢兹馆。富歇太太尽情招待她的朋友。
  孩子们年纪小,不能远行,留在父亲身边。为了怕孩子们思念远离的母亲,雨果尽给他们吃糖果。尤其是维克多,这时还只二十二个月,对于他,母亲就是性命。父亲写信给母亲说:
  “你的阿贝尔,你的欧仁,你的维克多天天叫你的名字。我从来没给过他们这么糖果,因为他们,同我一样,从来没有如今日一般受到失依的痛苦。最小的一个时时叫着妈,可怜妈听不见……
  ……你的正维克多进来了,他拥抱我,我替你拥抱他,还叫他在这里(此处有一空白)吻了一下,使你至少也能接受到他的一点东西。我刚给他几粒糖果,我的屉子里总储藏着相当数量的糖果。他出去了,嘴里吮着糖果,神情很愁苦。”
  母亲迟迟不返,虽有首席执政令兄的积极帮忙,也一无所获。莫罗的旧部,想得恩宠,虽约瑟夫·波拿巴也无能为力。非但所求不遂,反招致了远贬。他的一营,经过改编,凡精壮的,都挑出去征圣陀孟哥,剩下些服装不整的老弱,交给雨果,带到科西嘉,复转厄尔巴岛。雨果鉴于营求的结果非但无益反而有害,写信招回夫人。
  一家团聚, 至十三年冬,时常来往于两岛之间,在巴尔陀-弗拉左住一阵,又在巴斯蒂亚住一阵。这种迁徙生活,于孩子们很不相宜,而以小维克多为尤甚。维克多体力仍很弱,因此时常形容愁苦,在象他这样年龄的儿童中是少见的。人们常见他坐在一个角落里,默默无声,无缘无故地流着眼泪,雨果又奉命率队渡海赴热那亚,迅速渡阿迪杰河,加入征意军团。他觉得这种生活不合于这样一个孩子,决定送妻孥们去巴黎暂住。
  到巴黎,雨果夫人定居在列锡路二十四号。
  维克多·雨果最早的的记忆即从这时开始。他记得住的家里有一个园子,园子里有一口井,井旁是一只水槽,水槽上有一棵树。又记得母亲送他到白峰路上学;又记得,他年纪小,所以人们特别照顾他;又记得,早上人们领他到校长的女儿罗斯小姐房间里,时常碰见罗斯小姐还未起身;罗斯小姐抱他坐在床上,靠着她身边,她起身的时候,雨果看着她穿袜子。
  又记得,有一次在课堂里,派他做的功课是坐在窗前看工人建筑佛煦主教的府邸。一天,人们用一个绞盘拉起一块大石头,石头上坐着一个工人,绳一断,工人被石头压死。
  还有一件事给他的印象很深。有一天下了一场大雨,克列锡路和圣拉撒尔路成了两条河。这天家里人到晚上九点钟才来接他回去。
  又记得,有一次校长生日,演剧庆祝,一张幕布把课堂隔成两半。演的是《热纳维埃芙·德·勃拉蓬》。罗斯小姐饰热纳维埃芙,全校最小的学生维克多饰剧中的小孩。人们给他穿上襦衫,披上羊皮,羊皮上端上有一只铁钩子。戏里的情节,他全不懂,所以觉得非常长。他无聊之至,拿钩子扎罗斯小姐的大腿,因此当戏演到最动人的当儿,观众忽听到热纳维埃芙对她的儿子说:“你还不住手,丑小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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