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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与西餐的城市


  哈尔滨是一座雪的城市。漫天的大雪经常光顾这座东北的城市。如果你站在城市的最高处,或者有机会坐直升飞机俯瞰这座城市,你会感到这不啻是一座银色之城。在雪季里,中国大街路边树木的叶子早就落光了,然而两旁商店或餐馆的生意依旧不错。在这里值得一提的是那家华梅西餐厅。这是一家老字号的西餐馆了,它在中国大街的中部上。无论是盛夏还是三九严寒的日子里,那儿的生意总是那么好。个中的原因是不言自明的。就餐有时不仅是为了果腹,对那些有着沧桑经历的人来说,更是在“圆一个梦”,吃一种回忆。半个世纪以来,几乎每一个哈尔滨人都到这家餐馆就过餐。这家餐馆的环境很好,很欧化,餐具也很讲究,菜烧得也很地道。尤其是这里的铁扒鸡、罐烧羊肉和罐烧牛肉,以及基辅式红菜汤等等,不仅做得有特色,而且味道也十分纯正。前不久,我同朋友去了一次上海的“红房子”,当我点到“罐烧羊肉”和“罐烧牛肉”的时候,那个年轻的小姐用一种看乡下人的眼光温柔而有耐心地告诉我:“我们这里没有这种菜。”好像这是一种很低档、上不了大雅之堂的东西,或者过去曾有过,但现在已经被淘汰掉了。我当时孩子似地嘟哝了几句,但抗争的效果是软弱的。然而这的确是两道很不错的莱:里面放上青豆,土豆条,胡萝卜块,偶尔也放一点菜花,用上海话说:“味道蛮好的。”这家西餐厅的酸黄瓜也不错。在四五十年代,那儿的酸黄瓜都是自己腌制的,当然味道就好多了。现在都改用酸黄瓜罐头了,味道也还行。坐在这里就餐,尽管仍然全部是俄式的排场,但是餐桌上没有鲜花了,胡椒粉和精盐面也不见了。面包也不再是那种燕麦做的黑面包了,取而代之的是精粉面包。不过,如果餐客的运气好,还能碰到大马哈鱼子酱(上海的红房子连果酱都没有——究竟是怎么回事呢?)。我曾请一位北京的朋友去华梅西餐厅就餐,他一边吃一边高声地叫好,搞得所有就餐的人都扭过头来看他,弄得我也有些尴尬。在西餐馆里就餐是不好大声喧哗的。这是哈尔滨人妇孺皆知的一个规矩。这里讲究一个静字,享受一种情调。情人们,或者老夫老妻,坐在那儿,慨人生,叹流年,说情话,叙衷肠,隐隐私语。窗外面或者正飘着落叶,或者淅淅沥沥地下着小雨,或者无声无息地落着鹅毛似的大雪。服务员轻轻地把一道法国煎蛋放在你们的面前,小声地说:“法国煎蛋,请。”大凡来了外地朋友,作为哈尔滨人,大多都会请客人到这家西餐厅去嘬一顿。吃吃那里的串烧羊肉,奶汁肉饼,牛排和猪排,喝喝长城白葡萄酒,或者XO,喝喝生啤酒,或者哈尔滨牌啤酒。这种事,已经成为哈尔滨的时尚了。无论是孩子考上了大学,或者同事朋友晋升了职称,都喜欢到这里庆祝庆祝。吃过了喝过了,一伙人鱼贯而出,到对面的那幢典型的法国式建筑的马造尔宾馆的冷饮厅,吃吃那儿的冰镇酸奶、热咖啡之类。吃过之后,有兴趣,再去逛逛秋林百货公司。秋林公司也是一家老字号,纯俄罗斯风格的建筑,曾有一个旋转的门,但早已被拆掉了。过去这里的服务员,都是欧式打扮。早年这里很幽雅,顾客很少。有休息的长椅,可以坐在长椅上休息吸烟斗看报。当然,现在不同了,秋林公司名称依旧,但已失去了往日的宁静与高雅,终日商店里挤满了人。但欧式风格的柜台还活着,比如出售地道的俄式红肠,还有法式风味的小肉饼等等。
  一个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中的哈尔滨人,到了大上海,到了青岛,甚至到了国外,面对那里的一切,是不会感到怎样的惊奇与陌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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