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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日暮里车站一步,就是平缓的御殿阪。眼前是谷中墓场绵延的石墙。 平常,我总是立刻爬上御殿阪,穿过谷中银座商店街回家。 但是,今天却在七面扳之前的道路左转。很难得没加班,又末去喝几杯,所以打算多绕一点路,四处逛逛。 从长期生活的大陂调职至东京时,妻表示想住在商业住宅区。妻是在横滨长大的,不过,出生地是东京的商业住宅区。而我自己对商业住宅区也有一份近似憧憬的心理,就决定住在本乡至日暮里一带。正好谷中有一栋适合的房子要出租,我们就马上搬家了。 搬来至今的日子尚短,对于附近的环境状况犹不熟悉。但,并非为此才想四处逛逛,只是想让单调平凡的日子能够有所变化。 豆腐店过去是煎饼店。电线杆旁停放着一辆脚踏车。提着购物篮的妇女走在路上。 进入曲折的巷道,四面皆见到寺庙屋檐。这里是寺庙极多的沿着观音寺围墙走了一会儿,眼前出现一家小规模的古玩店。其坐落的地点令人忍不住会想,奇怪,这种地方会有古玩店? 建筑物是木造,屋顶盖着瓦片,二楼窗外有栏杆。店的一边的陈列柜内摆饰着古色苍然的盔甲,屋外挂着“一谷商店”的旧招牌。店内照不到阳光,昏暗暗的。 突然,我发现店内坐着一位散发出光芒般的年轻女人。凝神细看,女人似在微笑。 我慌忙低下头。 此后,每次提早回家时,我都故意走过古玩店的那条小路。 若见不到女人身影,总觉得像掉了什么东西般,心情恍惚不定。 今天,我同样又经过古玩店门前。回到家,在进入玄关之前,坐在店内的女人身影仍浮现眼帘。 “回来啦?”妻出来接我。 最近开始有点发福的妻,似乎连妆都懒得化了。 解下领带后,妻说:“观音寺那边有古玩店呢!” 妻学习茶道,对古董也有兴趣。我的脑海中再度浮现出那女人的身影。 “古玩店里有个年轻女人,是店主已死的独子之妻。” 我觉得内心似被妻看穿,心跳加剧。 “已死的独子?” “不错,名叫公彦,听说是半年前死了。”妻面露充满好奇的表情。“好像是研究半导体的工程师。他讨厌继承古玩店,刻意选择尖端职业。” “为什么会死呢?”我喃喃问道。 既然是那女人的丈夫,年龄应该和我差不多…… “听说是肝硬化。而且,是在情妇的房内吐血而死。” “情妇的房间?” “结果替活着的人带来极大困扰。”妻蹙紧眉头。 “可是,那样年轻的女人怎会甘心待在古玩店里呢?” “嗯!你认识?” “不,你刚才不是说年轻女人吗?”我慌忙解释。 妻浮现出奇妙的神情,但,马上说。“大概是为了财产吧!” “财产?”我惊讶地反问。 “她公公长年缠绵病榻,据说已经活不久了。她只要再稍微忍耐一段时日,就能继承遗产。” 妻大概常和邻居的主妇们聊天吧!对这种事竟然知道得很清楚。 “但是,虽说财产,也不会有多少吧!” “听说在涩谷那边有一笔相当大的土地,值不少钱呢!”妻羡慕似地说。 我感到厌恶。“可是,既然是媳妇,又没有其他继承人,已具有继承遗产的资格了,为何说她目的是为了财产?” “嗯!你怎会替她讲话?”妻露出怀疑的表情。 我正想解释时,妻却拿出一件红衣服给我看。“这是我今天买的。” 我一句话也没说走向浴室。 背后传来妻哼着歌的声音。 陪同事们一起喝了几杯,走出日暮里车站的剪票口时,已将近9点。 阴沉沉的天空终于滴下雨来。 我从公事包内拿出折叠伞,正想往前走时,发现出口处站着一位穿黑色洋装的女人,正困惑地抬头望着天空。 是古玩店的女人! 我觉得心跳加快了。或许是酒意使我产生了勇气吧!我走近她。“不介意的话,我们一起撑?” 女人转过脸来。小脸蛋、长睫毛特别予人深刻印象,头发往后梳,额头亮丽,斜眼凝视着我,浮现微笑,那仿佛是见到亲近之人而露出松了一口气的态度。 “抱歉!”说着,女人进入我所撑的伞下。 我本以为她会有所顾忌,但是却没有。女人稍高亢的温柔声音留有佘韵。 我们撑着一把伞走在雨中,折叠式的小伞使我俩的身体紧靠在一起。 路灯亮光下可见激洒的雨丝,路面湿透而反光。 “你住在古玩店?”我说。但,慌忙又辩解似地接着说:“我总是从店门前经过,所以……” 女人噗嗤笑了。难道我的语气可笑? “我也见到了。”女人说。 “什么!”我惊讶地望着女人的脸。 或许,这女人一直都在观察着我往昏暗的店内窥看之动作吧!我感到脸颊发烫。 在斜飘的雨丝里,这把伞毕竟是太小了,不足以容纳两个人。 “请再靠近一点,会溅湿的!”我说。 这时,她将身体紧贴着我,化妆品的气味刺激着我的鼻子。 女人说,她叫千春。 翌日,我经过古玩店门前。我站住,往里面看,却见不到应该坐在店内的她。我不想就这样离去,双脚很自然地踏入店内。 墙上有挂轴,有色彩鲜艳的大玻璃器具、花瓶,也有茶具。 忽然,有声音传入耳中:“啊!” 千春自内走出。 “这件东西真不错。”为掩饰羞腆,我望着角落的石盘,说。 “好像是朝鲜之物。”千春回答。然后,很兴奋地说:“要到里面喝杯茶吗?” 我当然乐不可支了,但,仍小心地问:“可是,你公公呢?” “他在二楼休息。”说着,千春转身入内,走向厨房。 我坐在通往里面的木板地面上。 不久,千春端来两杯茶。在古董品的环绕中,千春反而有一种奇妙的性感。 “你负责买卖吗?”我以为她懂古董。 古董这种行业必须有相当素养,尤其对于美的感受力非常重要。 千春轻轻摇头。“我只是看店而已,因为客人几乎都是同行的业者。” “你先生去世了?”我改变了话题。 我的缺点是不会考虑到对方的心情去说话,而且,在当时自己也不会注意到,等到话一出口,才发觉不妥,却已经来不及歹。 千春轻轻颔首。 确定她是自由之身后,我心中产生了一丝希望。但,对去世的丈夫并无眷念的态度,也让我觉得她过于冷淡。看来,真的是死在别的女人家里吧! 我正想提起此事时,听到轻微铃响。 “公公在叫我了,请你等一下。”千春说着,站起来。 我见到她白皙的纤足。端起茶杯,啜了一口。爬上楼梯的脚步声消失了。 我想像着千春那缠绵病塌的公公,到底是什么病呢?也想起妻所说的,千春留在这里的目的是为了财产。 楼梯响起扎扎声,她回来了。 “对不起。”千春坐下。 “我可以问个不礼貌的问题吗?”我正面望着她的脸。 千春微笑着颔首。 “听说你丈夫是死在别的女性家中?” 千春低头不语,但,忽然抬起脸来。“别提这种事了。” “不,如果你不讨厌,能告诉我吗?” 或许是我的语气过度认真,千春有些惊讶! “不,我只是听说有男人会背叛似你这样的女性,感到无法置信。”我慌忙解释。 千春脸上浮现落寞的表情,说。“我们结婚之前,外子就已和那女人交往了。” “是什么样的女人?” “酒吧的女招待。” 遭丈夫背弃之事,让我更同情千春。我感到胸口阵阵难受。 “我该走了……”说着,我站起身。 千春送我至店外。 “下次,能请你一起吃饭吗?”我鼓起勇气,问。 千春微笑。 穿过剪票口,像往常一样走在古玩店前的小路。就算千春的目的是财产,才会照顾卧病的公公,我对她仍然没有产生恶劣印象。 我望向古玩店内,没见到千春。舍不得离去,呆呆站立于店门前时,忽然,里面走出一道人影,是50岁的女性,身上穿着和服。她背后跟着千春。 千春一认出是我,脸上顿时发出光辉,那是足够使我兴奋的神情。 突然听到女人大声咳嗽。瞬间,我感觉像被泼了一盆冷水。 妇人看看我,又看看千春。千春羞怯似地垂下头。 妇人把视线移回千春脸上后,说:“千春,可别忘了按时让病人服药。” 说完,自顾自地离开了。 等妇人的背影消失,我问千春:“刚刚那人是谁?” 千春似有点踌躇,久久,才毅然说:“公公从前曾照顾过的人,名叫关子。” “照顾?”感觉上,似乎是指情妇之意。 “听说古董商若不会玩女人就不会成功,因为,从女性之美 可磨练对美的感觉。我公公年轻时相当风流的,这是关子常说的呢!” 再深人追问,知道关子以前是艺妓,我不得不相信了。想了一下,我问:“不会替你带来困扰吗?” “你指什么?” “被她见到你和我……”我本来想说“很亲密的样子”,但却说不出口。因为,或许只是我自以为很亲密,事实上,千春并无同样感受。 “是我自己不好。一见到你,忍不住就高兴……”千春羞裣似地说着。 那种神态,有着难以言喻的爱娇。 “请进!”千春邀我入内。 和上次一样,我坐在木板地面上。 “有件事请你帮忙。”千春说。 我将茶杯放回盘内,正面凝视着她。她的眼神溢满炽热的感情。 “在这里有点不方便。”她向二楼看了一眼,似乎有所顾忌而压低声官说:“明天晚上能和你见面吗?我有点事和你商量……” 一瞬间,我心情亢奋,但,尽量控制住:“没问题!” 不过,脱口而出之后,才想起,明天公司有一场送别会必须参加。 “但,你公公呢?”我问。 “我有事外出时,会请刚刚那位关子来帮忙照顾。” 翌日晚上8点过后,我和千春在池袋某咖啡店碰面。由于干春提出8点这个时间,我正好可以先到送别会上露露脸后,再借口有重要事情,先行告退。 到了约定碰面的地点,千春还末到。店内大多是年轻情侣,我因为自己也可加入他们的行列而暗暗雀跃。 结果,30分钟后,千春才到。 “对不起,我迟到了。”千春小跑步来到我身旁。 今晚,她穿白衬衫,搭配蓝色套装。 咖啡喝得剩下一半时,我问:“是什么事呢?” 千春面露奇妙的表情,低头说:“抱歉……” 我不知究竟,只能等她说下去。 “有事和你商量其实是假的,我只是觉得,若不这样说,你可能不会见我……” 我感到内心深处一阵战栗。虽明知不回答什么不行,却发不出声音,只是凝视着她的脸庞。 每天在昏暗的店内照顾久病的公公,对于年轻的千春而言,青春的躁动令她难以忍耐,所以想从那佯的生活中求得解脱。 “你打算怎么办?”我问。 “让我喝点酒。”千春低声说。 我带千春至常去的一家小料理店。这是一家有柜台和厢座的小店,我们在柜台前并肩坐下。 老板娘见到我,立刻打趣着。一旁的女服务员也借机讽刺。 千春害羞似地低垂着头。 看来,千春的酒量相当不错。 “你公公是什么病呢?”我问。 “好像是肝脏功能丧失,最近特别虚弱。”千春紧锁眉头,说:“心脏也不好……” “可是,你实在不简单!对已死的丈夫的父亲竟然如此尽心照顾。”我说。 这时,我脑海中掠过“遗产”之事,但,马上予以否定了。 就算不照顾丈夫的亲人,从法律上而言,妻子也能继承遗产,所以,千春根本没有这种必要! “你在想些什么?”千春问。 “不,没什么!对了,还要喝吗?” “我已经有些醉意。” “应该不会有问题吧?” “那么,再喝一杯好了。”千春脸泛红晕,说。 在老板娘的催促下,千春利用卡拉OK唱歌,是流行歌曲,和她予人的印象有些不谐调。 走出店外,已经l0点过后。 穿过日暮里车站的剪票口,经过谷中墓场的樱花树丛下。樱花花瓣在风中飘舞。 “今天喝醉了。”快到家时,千春双手摸着脸颊,说。 我把手放在她肩上,用力,同时嘴唇靠过去。她没有抵抗,但也无反应。 我的嘴唇移开时,她瞪着我,说:“你不是好人!” 但,从她的语气里,我知道她并末生气。 打开玄关门,关子露出脸来。我觉得,刚才那一幕似乎被她看见了。 “抱歉!这么晚回来。”千春道歉。 我也低头赔罪。但,关子一句话也没说。 翌晨,洗过脸,坐上餐桌。 妻问:“你昨晚去赏花了吗?” “怎么说?” “西装上有这个。”妻拿在手掌上的是淡桃红色的樱花瓣。 我眼前浮现谷中墓园的樱花树丛。慌忙说:“可能是哪家庭院的樱花飘落,碰巧落在西装上吧!” 我无法正面直视妻的脸。 “我走啦!” 我有些心虚,汕汕地走出家门。 半个月后,有人来公司找我。 我到服务台一看,是位矮小的女性背影,我并不熟悉的背影。 我出声招呼。对方回头,一看,原来是关子。 “刚好有事到附近,就顺便来找你。”关子那藏在镜片后的眼睛不断打量着我,说。 “还是到外面吧!”我困惑地说。 虽然和关子见过几次面,但绝没有到路过此地会顺道来见我的那种交情。一定是想谈千春的事! 在电梯内,我想。 进入地下室的咖啡店,关子看着菜单,结果却点叫了奶油派。 关子漫谈着说新宿好多人,或是服务台的女性年轻貌美等等。但,我在意的还是她此行的目的。 她边吃着奶油派边闲聊,我频频看着表。都已经一点半了,两点开始有个会议,我必须准备资料,我焦急不已。但是,关子却不停地说话,好像故意要让我困扰似的。 “到底有什么事?”我忍不住催促。 这时,关子停住拿着汤匙的手,抬起脸。“什么事?没有啊……” “真的?” “我说过有事找你吗?”关子再次搅动汤匙。 “但,你一定有事才会来找我吧!”我生气了。 不过,绝非为了千春之事而生气。 关子边说好吃边用餐巾撩嘴。 “现在是上班时间,若没有事,我要回去了。”说着,我打算站起。 关子似在制止我,说:“老先生能再活一两年吧!” 我怔了怔,重新坐下。 “你今天也和千春有约吧?” “今天她又叫我帮忙照顾老先生。”关子斜眼望着我。“她还年轻,或许没有男人不行吧!” 我蹙眉。“我们不是那种交情。” “老先生身体愈来愈衰弱了,又只有她一个亲人。” “你到底想说什么?” “没有,我没有打算说什么。” “是吗?那,我两点开始有会议……”说着,我站起身。 “你和千春约好几点钟碰面?” “问这个做什么?”我反问。 “不,只是……”关子微笑。“公司什么时候下班?” “5点30分。但,我不能立刻离开。” “这么说,是6点过后碰面了?” 我没有回答。 她接着说:“你和千春有男女关系吧?” “你究竟想说什么?”我愤怒了。 “不,没有。”关子露出阴森的笑容。 然后,她表示要去千春家,终于离去了。 会议中,我的心情仍旧很不愉快。 关子为何要在意我和千春碰面的时间呢? 这天晚上,我8点前往和千春约好见面的地点——还是池袋的那家小料理店。 穿过门帘,尚未见到千春的身影。 “欢迎光临!”女服务员大声说。 坐在柜台前,拿起餐巾拭手,点叫了啤酒。 边斟着啤酒,女服务员说:“你那同伴迟到了。” 店里的所有人都己知道我和千春的事。 千春确实迟到了——都快8点l5分了。我想起中午关子来找我之事,内心里有一种不祥的感觉!但,再过5分钟,我才知道自己是杞人优天。 玻璃门开了,千春走入。可能是匆忙赶来吧!脸泛红晕。 “对不起,我迟到了……” “先喝一杯再说。”我递上啤酒。 千春用双手接住,一口喝光,微笑。“啊,真舒服!” “中午,关子到公司找我。” “嗓?”千春蹩眉。 “有什么事吗?” “不知道。”千春边替我斟酒,边回答。“关子并末对我说什么。” “她今天几点钟去你家?” “下午3点。” “那么,是和我分手后就直接去你家了。”我重新考虑关子来访之意。 “一定是想知道我们的关系……”千春说。 “是吗?”我替千春倒满酒。“对了,她还问我和你约好什么时刻碰面。” 瞬间,千春的脸孔紧绷。但,也只是那么一刹那,转眼已了无痕迹,就好像是我自己产生错觉一般。 “我想喝清酒。”千春忽然说。 感觉上,她似是为了改变话题。在这瞬间,我忽然想到。也许千春很早就出门了。 关子是下午3点左右到千春家,亦即,千春在该时间就已出门。但,和我是8点碰面,那么,有约5小时的时间她是单独一人打发掉。她真的是自己一个人? “要喝一杯吗?”千春递个小酒杯给我。 第一次,我发现千春有谜样的行踪。 走出小料理店,我搂着千春的肩膀,她末抗拒。但,当我打算走向饭店街时,她停下脚步。 “对不起。”千春低着头,说:“今天身体……” 见到我失望的表情,她接着:“后天,好吗?” 两天后,我和她在下午7点碰面。离开小料理店,我们进入饭店。这天,千春柔顺地答应了我的要求。 拥抱着千春,忽然,我发现她的心思并不在这里,立刻停止身体的动作。 “你仍然……” 后面的话我硬生生咽下,我本想说“你仍然末忘掉已死的丈夫”。但,千春在底下静静凝视着我,忽然双手紧搂住我的脖子,激烈地动作着 回到家,已将近凌晨一时了。妻仍未睡! “你应该先睡的。”我毕竟心里不踏实,无话找话地说。 换好衣服,妻默默递给我一个细长形包裹。 “这是什么?” 撕开包装纸,一看,是领带。 “生日快乐!”说完,妻转身钻入被窝。 我竟然完全忘记今天是自己生日。抚摸着领带,心里有些惭愧。 和千春约好见面之日。午后,我去拜访客户,提早处理好公事,前往日暮里的千春家附近。今天,我应该采取点行动。 脑海里一隅常浮现妻的身影,但,不知不觉间,千春的身影又把妻的赶走。 我站在可清楚见到千春家的地点。抽完两支烟时,关子自巷口出现了,我立刻躲起来。她直接进入千春家。之后,没过多久,千春出来了。千春果然很早出门。 千春走向三崎扳,一次也末回头。在三崎扳出口,她站住了,望着车流,似在等出租车。我利用香烟摊遮掩身体,卖烟的女人惊讶地看着我。 千春搭上出租车。我等着另一辆出租车,但,一直末能拦到空车。 这天晚上,前往见面地点,千春已先到。但,却末提及白天之事。瞬间,我想到。或许除了我之外,千春另有男人。 一谷商店的老板一谷彦次郎死了,死因是心律不齐。实在想不到会这么快就死! 下班回家,经过古玩店门前,花圈多得差点将窄巷堵塞。我站在店门口,往里看,见到穿丧服的千春。 回家后,我说:“古玩店的老板终于死了。” 妻没回答,脸色可怕,坐在茶几前,紧瞪着墙壁。 换好衣服后,我问:“你在生什么气?” 就在那瞬间,妻痛哭出声。 “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把手放在妻肩上,但,她把我的手甩开。不得已,只好随便她了。 我从厨房的冰箱拿出啤酒,开始独酌。不久,妻停止哭了。 我一看,她满头满脸皆被泪水弄湿了。我瘦眉。但,妻却忽然大声说话。 “你要去守灵吧!” “守灵?”我摇头,问。 “别再装蒜了。”妻冷冷地说:“没良心的人!你被那古玩的女人迷住了。” “傻瓜!你在乱说什么?”我慌忙说。但,心里想的却只是妻为何知道此事? “不,我不会和你分手的!” “你到底怎么搞的?”我倒满一杯啤酒,一口喝光。啤酒溅出,我仲手拭着嘴边。“为什么会说这种话?” “有女人打电话到家里,说你和古玩店那位叫千春的女人有来往,要我好好监视你……”瞬间,我脑海里浮现出关子的脸孔。以冷漠的心望着恸哭不已的妻,我忽然很想见千春。 再次和千春见面是彦次郎的“头七”过后。 下着小雨。我们互撑着伞走在谷中墓园的樱花树丛下。邂逅之际盛开的樱花已经凋落,但千春比樱花更美!那是一种从长期照顾病人的生活中完全获得解放之后的轻松、放任之美。 梅雨季节的紫阳花衬出千春娇艳的身影。 “雨好像停了。” 迎面走过来的情侣并末撑伞。 不知何时,雨停了,雨滴自叶间滑落。 突然,千春说:“我很想回故乡。” “回故乡?”我惊讶地望着她。 千春站住,凝视着我。“前些天,你太太来见我。” “我太太?” “她哭着求我和你分手。” 我握拳的手发抖。 “我希望把你还给她。”千春冷静地说。 “千春!”我抓住她的手,但,千春把手抽了回去。 “我会和她离婚的,所以……” “不行!”千春严肃地说:“请回到她身边。” 关子到公司找我。今天,她穿着素色和服,看起来柔顺许多。 我带她至地下商店街的咖啡店。内心里,很希望把怒气发泄在她身上。 女服务员离开后,关子说:“你和千春分手了?其实,告诉你太太的人不是我!” 我极力控制不发出怒叫,恨恨地问:“不是你的话,还会是谁?” 关子凝视着我。“那女人自以前就和男人交往,是公彦同公司的同事,姓山冈。而且,和公彦结婚后,仍继续和对方来往。” 我曾想过,千春或许另有男人。但,如果有,为何还要和我交往? 忽然,关子用手帕按住眼睛。知道她掉泪时,我怔住了。问她原因时,她开口了。 “老先生之死,我很怀疑。” “不是吗?他应该还能活个一两年,却这样突如其来地死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我不耐烦地问。 关子仰起脸来,两眼往上吊,形象恐怖。“在火葬场拣骨时,我发现他的遗骨呈现淡桃红色。” “桃红色?”我不解关子之言。 “我想,他可能是被毒死的……” “毒死的?”我双眼圆睁。立刻一笑置之,“胡说!” “吞服砒霜的话,会呈现反应于骨头上吧?” “砒霜?” 关子严肃的神情令我的背背掠过一阵寒意。 “那女人为了财产……” “没有这种事!”我慌忙说:“千春是媳妇,她有权利继承遗产。而且,彦次郎顶多能再活一两年吧!假定她的目的是遗产,只要再忍耐一两年,不就睡手可得了吗?何必做出这种事?” 但,关子毫不为我的话所动。“那女人不能等!” “为什么?” “公彦会酗酒是因知道被妻子背叛。有哪个男人能忍受妻子 婚前就和自己的同事交往至今呢?所以,公彦吐血住院时,老先生要他和那女人离婚。但,她下跪发誓绝对不再和山冈见面,这就是她发誓的内容。” 关子从手提包内取出一个信封,自信封内拿出一张纸。纸上写着: 从此不和山冈见面,若违背誓言,甘愿不请求赡养费等赔偿而被逐出。 “可是,那女人还是无法和山冈断绝关系,无法压抑住想和山冈见面的心情。” “为了怕我们怀疑,她才利用你。”关子蹙眉,说。“她让我们以为是外出和你见面,因为,若与你交往,这张誓约书就失去效用吧?” “可是,终有一天她和山冈来往的事会曝光,所以,不得不让老先生尽早死亡。” 数日后,我又跟踪千春。她从三崎扳搭出租车。我事先准备好公司的敞篷车,所以能顺利追踪。 车子经过不忍街,穿过汤岛。我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前面那辆出租车上,我必须确定是否被千春所骗! 过丁藏前桥,来到清澄街。不久,出租车在胜哄桥畔停住。 千春缓步往前走。我把车停在巷内,慌忙跟踪。 她进人公寓大楼了。过了一会儿,我也跟进,正好电梯门关上。电梯在八楼停住。我看看信箱,八楼果然有姓山冈的人居住。 我先回车上,把敞篷车停到可见到公寓大楼的位置,等两人出来。 一想到两人在房内的景象,就觉得几乎喘不过气来。千春赤裸的身影在我眼前晃动……约莫过了快两小时,千春出来了,和一位修长身材的男人一起。 翌日,我前往一谷公彦曾就职的半导体厂商的总公司。在收发室表示要见山冈先生时,对方问我是哪一课的山冈先生。我回答说是已死的一谷公彦之同事,这时,对方表示那位山冈先生四个月前就已离职。 关子对山冈和千春企图谋夺一谷家财产之怀疑,开始在我脑海里扩散! 我走出日暮里车站的剪票口,走向御殿圾,回想起和千春同撑一把伞的那个雨夜。 我走向古玩店所在的巷道。很久末到这里了,这条小路和往常显得有些不同,因为,古玩店的招牌不见了,陈列柜内也己没有任何古董,店内收拾得干干净净,大概,古董品都被同行买光了吧! 我站在店门前,望向空荡荡的店内。千春以前坐的位置堆满了垃圾。 仁立一段时间,千春从里面出来了。一见到我,惊讶地深吸一口气。 我鼓足勇气进入店内。 “我已答应不再和你见面了。你太太会骂我!”千春困扰不已地说。 “你和山冈是什么样的关系?”我问。 千春的脸色遽变。 “打电话给我太太的人是你吧?” 千春转过脸去。她的动作已足够说明一切了。 忽然听到声响,我回头一看,是关子。她好像已听到我们的谈话,面带微笑。 我带着一种受骗和失落的心情走出店门。 两日后,警察来公司找我。是关子向警方提出控诉,并说出我的姓名。 “一谷千春和山冈有亲密关系乃是事实。”在刑警的追问下, 我坦白说出自己和千春的关系。 警方得到我的证言,决定重新鉴定遗骸。结果,在彦次郎的骨骸上检测出砒霜。 千春和山冈被警方传讯,数日后,两人虽仍否认,却被依涉嫌杀害一谷彦次郎的罪名逮捕了。 千春被捕的消息很快在邻居间传开了,当然,传话之人是关子。 一谷家的财产在关子坚持是彦次郎的遗愿之下,全部捐献给社会福利机构。 依警方之言,砒霜是山冈从工作的半导体工厂得手的,半导体的材料是使用镐和砒霜的化合物。 我走出日暮里车站的剪票口。 又回复到像以前一样的单调日子。突然,我想要绕远些,就踏进谷中墓园。 走了一会儿,关子从对面走来了,似是去彦次郎坟前。每天,她都会来彦次郎坟前上香。 关子落寞地说:“你也去老先生坟前一趟吧!他一定会很高兴的!” 目送着她瘦小的背影,我回想着刚刚她所说的话的意义—— 老先生会很高兴…… 我想像着某件事:如果彦次郎就这样死了,遗产会由千春继承,转而落入山冈手中。 虽然有那封誓约书,但,在法律上又能具何种效力呢?只要千春否定,很难证明她和山冈的关系吧!就算留有遗嘱,但,一直照顾病人的媳妇若提出继承遗产的请求,法院还是会判决由千春继承遗产。 彦次郎并非讨厌千春,而是憎恨山冈。亦即,那份誓约书的本意在于:只要千春和山冈分手,就同意财产由她继承。 但,千春却违背了彦次郎的期待,又和山冈死灰复燃! 彦次郎认为是山冈害死自己的儿子,所以,即使再缩短自己所剩无几的生命,甚至毁灭了千春,他也要阻止财产落入山冈手上。 砒霜无臭无味,很容易吞服,是伪装他杀最适合的毒药! 彦次郎如何获得砒霜,我无法知悉。但,砒霜常用为制造玻璃的脱色剂和木材的防腐剂,做古董这门生意,也许可轻易拿到手。 ——那女人利用你。 记得关子曾说过这句话。但,也许最后利用我的人是关子吧!她协助彦次郎,保护着不让财产落人山冈手上。 走在谷中墓园的树荫下之关子,身影愈来愈小了。我想追上去问她,但,两只脚却无法迈开步子。 ------------------ 郁子的侦探小屋出品 颖颖扫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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