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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有完备的暖气装置,电脑山庄休息室里的温度倒是相当暖和。 虽然如此,但也因为发生了这桩杀人命案,每个人都好像非常寒冷似地,把身体缩得紧紧的。 首先是打给乱步、华生和阿一他们的那几通电话,按着是“特洛伊的木马”,然后又是僧正的…… 尸体! 相信每一个人对这桩宛如悬疑小说般的奇怪事件,多多少少都抱着些许的不安、疑惑和好奇心。 “壁炉里要再加些柴火吗?” 华生注意到壁炉里的火已经熄了。 “喔,让我来吧!” 金田一制止华生,他从一堆劈柴中选了几根较细的,往那尚有余温的壁炉里塞。 金田一一向懒得活动筋骨,这时不知为什么倒变得勤快起来。 或许他是想赶快感受到暖炉中的温暖,这样才能让被困在山庄中的自己,获得一些仍在现实世界中的真实感。 暖炉中的火很快地燃烧起来,柴火炽烈燃烧的声响,像是那轻柔流泻的室内乐,缓和了屋内的不安与凝重。 金田一稍微松了口气,回头看看他们。 在休息室里的六人,表情也多少恢复了少许生气。 “乱步怎么那么慢呢?” 阿瑟皱着眉,很担心似地说。 “可能是在打电话给警察吧!他有时倒是满机伶的。” 玛丽亚就像评论着老友似地说着。 事实上,她还没有见过那个叫乱步的青年呢! “打给警察吗?或许我们也该打。” 史东说。 史东原本那种趾高气扬的态度全没了,说话的声音也不似先前那么有精神。 亏他在庞克乐团里还有“最性感的猫王”的美称,现在的他早已吓破胆,看起来只像一只受惊吓的小猫罢了。 真是大难临头,人人自危。 除了史东、华生收敛起虚伪的笑容之外,阿瑟看起来也越来越老成;倒是身为漫画家的玛丽亚还显得胆大些,仿佛像是曾在社会上历经过大风大浪的样子。 这些“电脑山庄”的会员们,似乎逐渐露出他们的真面目了。 金田一又重新想了一次:(假设凶手就在这里的话,也许那些都只是巧妙、高明的演技罢了。 所以,现在正是把他们拉回现实世界的最好机会。) 金田一这么一想,毅然决然说道:“通知警方也是对的,不过从积雪的程度看来,警方也不可能马上赶到,与其坐着枯等,倒不如大家先报出自己的真名来,据实说出自己住在哪儿和真正的职业。” 玛丽亚的脸色沈了一下说:“等等,金田一,听你这么说,好像我们全是骗子似的!我们确实是没用真名,那是因为我们‘电脑山庄’的成员,今后还想继续保持在这网路上所建立起来的关系。所以我反对,我绝不会说出真名,别人的事我也不想听。” “可是,现在有人被杀了呀!我觉得现在不是讲这种话的时候,反正到时被警察调查,还不是要讲真话,倒不如现在讲……” “我可不干喔!喂,金田一!你是警察吗?” 史东也附和着,那语调又恢复几小时前的他。 “我也不喜欢。” “我也是,如果到时被警察问的话,再老实说吧!” 阿瑟和华生两人也一一反对。 “对了!乱步和史宾塞到现在都还没来呢!该不会是发生了什么事吧?” 华生转换了话题,阿瑟也跟着说:“对呀!这可糟了!乱步不是说打完电话就马上回来的吗?说不定真的出事了,若真的有个三长两短的话,那可怎么办?” 阿瑟这么说,倒使得众人也跟着不安起来。 “好吧!我们去找。喂!金田一、华生,我们三个大男人去吧!” 史东拍拍金田一和华生的肩说。 “但是,我根本就没见过史宾塞和乱步呀!乱步这家伙究竟是什么打扮?” 史东自言自语似地问着。 “他穿着鲜红色的夹克。” 华生回答他。 “身高满高的……而且还围着一条红色的围巾,千万小心哟……绝对要把他找回来!拜托……” 阿瑟说着说着几乎要哭出来了。 玛丽亚拍拍阿瑟的肩膀以示安慰,并且说道:“虽然我们不知道史宾塞长什么样子,但也该去瞧瞧他的小木屋吧!” “还是不要去瞧的好,我看他八成就是凶手,一定是他自称‘特洛伊的木马’打电话来的……” “不!华生,我不认为史宾塞这个人是凶手。” 金田一穿好夹克正准备出去时,回头看着华生,斩钉截铁地否定了他的猜测。 “咦?为什么呢?你根本就没见过他,凭什么这么肯定?” 华生不服气地反问阿一。 “就是因为没见过他呀!” 金田一说。 “什么?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史东问。 玛丽亚和阿瑟两人也在一旁呆呆地望着金田一。 “我没见过这个叫史宾塞的人,不过大家也一样。所以,假设他是凶手的话,就算他达到‘目的’,以他到现在都还未出现的情形看来,我猜他根本就没有打算要加入你们。如果史宾塞是凶手,他根本就没有必要把声音改变以后再打电话给我们,因为……我们根本就没听过史宾塞的声音,今后也不会有这个机会让我们去确认呀!” 金田一如此井井有条的推理,让华生这四个推理小说迷听得哑口无言。 而美雪则是后退了一步,洋洋得意地看着金田一。 “哎呀!总之不只是乱步,史宾塞的木屋最好也去察看一下。我们走吧!华生、史东。“ 金田一不好意思地搔着头说。 “阿一,小心一点喔!” 美云摇着手叫道。 史东突然钦佩起金田一的机智,他在后面紧紧跟着,而华生则是一脸狐疑,心有疙瘩似地缓缓步出休息室。 “喂!七濑,金田一真了不起啊!” 阿瑟对美雪说。 “嗯,真的呀!我好感动喔!他就像名侦探一样,恐怕就连真正的名侦探都得让步喔!“ 玛丽亚也赞叹道。 “对啊!阿一平常在学校里是有点糊里糊涂的,不过一旦有事发生,他可就精明起来了。而且到目前为止,阿一也侦破过不少案子,警方也常找他帮忙呢!” 美雪有点沾沾自喜。 “他是那种可以引以为豪的情人呢!” 玛丽亚略带调侃地说。 “才、才不是呢!因为我们家住得近,所以从幼稚园、小学、中学到高中都是念同一所学校,不知不觉总是会碰在一起……” 美雪羞红了脸,拚命地解释。 “若是这样的话,那我可是要勾引阿一罗!” 玛丽亚说完后,还故意舔了舔她那红润性感的双唇。 “那可不行!怎么可以……” 美雪急忙说道。 玛丽亚和阿瑟互看了一眼,然后璞哧一声笑了出来。 “说真的,在这个被大雪困住、又发生了命案的山庄里,真是令人害怕,不过,我想金田一一定能想出办法来的。” 玛丽亚说。 “一定会的,玛丽亚,你放心好了,阿一他一定会有办法的。” 美雪边说边望向窗外,只见如层层面纱般的大雪漫天飞舞,阿一他们三人的身影早已不见了。 突然,美雪感到一阵不安,一股强烈的孤独感从脊背凉飕飕地窜了上来。 她走到可以清楚地看到窗外的位置,就在那时,夹杂在暴风雪的咻咻声响中,似乎传来一丝微弱的叫喊声。 “啊!” 那惨叫声几乎被风雪纷飞的声响掩盖了。 金田一立刻踩着脚下深及膝盖的雪,朝发出悲惨叫声的方向跑了过去。 由于大风雪的关系,只能看清三公尺以内的东西,但映入眼帘的却是非常清楚的…… 红色夹克! 就在不久前才分手的乱步,此时好像被埋在雪堆中,筋疲力竭地靠在小木屋的墙边。 “乱步!” 金田一叫着。 乱步的嘴边还流着黑黑的血,那红色手织的大围巾,也被血染成了棕褐色…… 他的双眼紧闭着,小木屋的灯光和金田一手里的手电筒冷酷地照在乱步苍白如纸的脸上。 此刻,乱步的头发像老人一样雪白,身子也因为被雪冻僵的关系,犹如百货公司橱窗内的服饰模特儿。 “死了……死了……” 华生猛地往雪地里跪下去,喃喃地说着。 而金田一则不管华生,继续拚命地喊叫:“乱步、乱步!你怎么样了?是谁干的?乱步,你振作点!” 乱步那犹如石膏像般一动也不动的唇,突然微佛地抽动了一下,然后红色夹克下的胸膛稍稍地鼓了起来。 乱步那早已失去血色的唇吃力地吐出一句:“玛……” “乱步,再说一次,乱步!” 金田一死命地摇着乱步的肩膀。 史东则推开金田一,紧抓着乱步的手腕道:“不行了,他死了……” 就这样,乱步再也没有开口过。 金田一、美雪、玛丽亚、阿瑟、华生这五人在电脑山庄休息室里。 史东则在放有公用电话的大门口旁打电话给警察,然而已经过了五分钟了,他还没有回来。 也许大家都在担心今后还会发生什么事,在暖炉旁的五个人谁也没有开口说话,他们就像一群等着被判死刑的囚犯一般…… 由于关上了两道窗,因此完全听不见外面大风雪的声音。 为了打破这股沉闷的气氛,华生从沙发站了起来,一边干咳几声,一边弯着腰朝壁炉里看去。 就在华生拿着火钳拨弄炉里的灰烬时,休息室的门开了。 开门的响声就像枪声般在休息室内回响,大家都紧张得像遭到天敌袭击的小兔子一样,露出惊恐万分的表情。 “大事不妙了!” 出现在门口的史东大叫道。 华生立刻去了火钳站起来。 “发生了什么事?警察怎么说?他们应该立刻就会赶来,对不对?” “电话打不通,大门那里的……公用电话和……厨房的电话都不通了,电话线断了呀!“ 史东的舌头都打结了。 “断了、断了……该不会是这场暴风雪的缘故吧?” 华生恍惚地自言自语着。 史东继续吞吞吐吐地说:“不!是被人切断的……凶手!一定是凶手干的,他妈的!” 史东吐出了那忍耐已久的话语,双肩不停地上下抖动着。 听完史东的话,有的人立刻以双手捂着脸,有的人则仰望天花板,更有人毫无意义地向空中挥舞拳头。 “啊!” 华生就像顿时被鬼附身似的,一边大叫一边在屋子里来回踱步。 “怎么办?我们该怎么办?” 阿瑟双手掩面哭着说。 “天啊!为什么要让我碰上这种事呢?我怎么会这么倒楣。” 玛丽亚叫着,然后也跟着哭了起来。 此刻,只有金田一冷静沉着地观察在场者的所有表情,他深怕遗漏了任何一个细节。 金田一确信在这里的其中一人就是凶手。 在这四个胆怯的男女中,其中有一人肯定在说谎。 而且这个人一点也不害怕,反而在暗暗窃喜着,并准备进行下一个步骤。 他一定也早就知道电话不通的事,却能掩饰得非常自然。 金田一停止了对他们的观察站起身来,他背向暖炉,站在能看到全员的位置上,对藏匿在这四人中的凶手默默地下了挑战书:(等着吧! 我一定要揭开你的真面目。) “我不是凶手啊!” 玛丽亚歇斯底里的尖叫声,响彻了整个休息室。 收音机和电视机正报导着这场大风雪还得持续三天,而离山庄最近的民家也有十公里之远,要冒着这样的大风雪前去求援,无疑是一种自杀行为。 如果电话就这样一直不通的话,也许出租小木屋的管理员会觉得可疑而采取什么行动。 但是,大伙总不能一直在这儿枯等那不知何时才会到来的援助吧! 因此要让凶手现身,就只有靠自己了。 首当其冲被大家攻击的,就是玛丽亚。 “怎么会是我?为什么我要杀乱步呢?这种事可不能乱说!” 玛丽亚又气又急地辩解。 “我明明听到乱步临死前说出玛丽亚的名字,史东和金田一也听到了。” 华生表情僵硬地说。 “不!我听到的只有‘玛’一个字而已,并没有清楚听到玛丽亚三个字。” 金田一说。 史东也点点头道:“我也是,应该说并没有听得很清楚,不过很像是‘玛’……” “但是‘玛’字开头的名字,除了玛丽亚之外还有谁呢?而且打电话给我们的……啊!对了,玛丽亚不是带了一个‘变声器’来吗?搞不好她就是用了那个……” 华生激动得鼻孔都涨大起来。 “这话可不能乱说喔!那种小孩子的玩意儿到处都买得到,况且我可是有不在场的证明。” 玛丽亚紧张地冲到华生的面前为自己辩解。 “等等!” 金田一赶紧制止他们俩继续争吵。 “光凭乱步的遗言就判定谁是凶手,那也太不公平了。玛丽亚出现在休息室时,是在我和美雪来后的两、三分钟,而乱步则是被乱刀所刺,出血也十分严重,在那样的情况下,是不可能活十几二十分钟的。我一向都很注意时间,所以我记得很清楚,也很肯定从玛丽亚来休息室,到我们发现乱步时,大约有二十分钟。如果是这样的话,时间上就有矛盾了。” “那么金田一,到底谁是凶手呢?” 华生很失望地问着。 “现在,先让我们来确认大家的不在场证明好吗?” 金田一说完后,便看了看在场的所有人。 “好啊!就这么办。” 史东就像众人的代表似地率先同意。 于是金田一开始整理起包括自己在内,以及所有人的不在场证明。 “好,首先是‘僧正命案’的不在场证明,除了一直在一起的我和美雪之外,在场所有人都有不在场的证明。” “你在说什么啊?能不能再解释得清楚一点?” 玛丽亚说。 阿一点点头道:“嗯,简单地说,乱步和阿瑟在僧正被杀害时,是在这休息室里;而华生、史东和玛丽亚在那段时间,也正在网路上交流。” 大家对金田一的说法表示赞同,但史东马上说道:“等一下,你怎么知道僧正被杀害的时间?况且死后尸体僵硬程度的快慢,也会因气温或其他因素而改变……” “当然是有更确实的证据罗!” 金田一回答。 “当网路通讯中断的时候,在电脑里都是有记录的,而在僧正的电脑里是留下了‘凌晨零时五十三分’的时间。若网路交流在十分钟之内不使用的话,它不是会自动中断吗?如果是这样的话,僧正被杀的时间就是十分钟前的零时四十三分,而且,僧正最后说‘好像有人来了’就没有继续留话。对了,有谁在这段时间去了僧正的小木屋?” 大家面面相觑,谁也没回答。 阿一点点头道:“没有人去过,所以那个去僧正小木屋的人一定就是凶手,但是在场的每一个人都不承认。另外,当凶手打电话给我们的时候,又用变声器把声音改变了,也就是说,凶手怕被我们认出声音。照这样看来,凶手一定是在场六个人中的其中一个,综合这两个想法,凶手就是我们这六人中,‘隐瞒在凌晨需时四十三分时去了僧正小木屋这件事’的人。” “哇!真厉害,不愧是名侦探的孙子!” 华生拍手称赞金田一,然而脸上的表情却是充满了不快。 “但是,所谓的‘那个人’到底是谁呢?大家都有不在场证明呀!难道你是说根本就没人杀僧正吗?啊!难不成僧正是自杀的?说什么‘好像有人来了’,其实根本都是他自导自演的……对不对?金田一。” “不是那样!”“那到底是怎么回事呢?”“这一切都是假证,凶手巧妙地制造了一些假象,让自己有不在场证明。” “假的不在场证明,哇!这简直就像是悬疑小说嘛!“华生哼地冷笑一声。 金田一也不管他,马上转移了话题。”那么,我们按着就来整理一下‘乱步命案’的不在场证明吧!我和美雪、玛丽亚就像刚才所说的那样,而史东是在玛丽亚来之后的五、六分钟后才出现的,对吧?” “大概吧!“史东连金田一的脸都不看一下,不耐烦地回答。”如果是这样的话,史东是在乱步被发现前的十分钟来到这里的。嗯……虽然有点牵强,不过不在场证明也算是成立吧!接下来是阿瑟,你比史东大约慢了四分钟才出现,所以说你是没有不在场证明的,怎么样?“ 阿一盯着从刚才就一直没有说话的阿瑟问。”嗯,对……对呀!这也没办法。“阿瑟不安地回答。金田一对自己的推理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又继续说:“最后就是华生了,你又比阿瑟晚来了两分钟。而在四分钟后,我们就发现满身是血的乱步,所以你也是没有不在场证明的。” “你、你怎么这么说……你不是想说我就是凶手吧?别开玩笑了!” 华生无意义地挥着手,极不高兴地说着。 金田一冷眼看着华生道:“大概就是这样。我的想法是,凶手必是制造了一些假象,巧妙地做成了不在场证明来进行杀人计划:也就是说,在场的人虽然有不在场证明,但也不等于他就不是凶手。所以这整个事件,得从别的角度再想想,不然,还不知今后会不会再发生什么意想不到的事呢!” “什么意想不到的事?你指的是……” 阿瑟不安地问着。 “也许杀人事件会继续发生也不一定。” 金田一斩钉截铁地说。 “那件事啦!一定是那件事的关系……” 玛丽亚颤动着下巴喃喃说道。 一瞬间,史东、华生和阿瑟的脸色也都变得凝重起来。 华生首先打破沉默:“算了,就到此为止吧!以这场大雪下的情形来看,我们暂时也回不去了。现在大家先各自回到自己的小木屋,不到早上绝不开门。另外,明天一早,大家互相先以内线电话联络,确定全员都在之后再到这里集合,如何?” 说完,他从沙发上拿起了夹克,准备离开。 “嗯,也许这样做是最好的方法。” 史东大表赞同,阿瑟也默默地准备回房。 金田一确信这些“电脑山庄”的会员们,一定知道会员为何会一个个被杀的理由,他忖思着:(若要此事水落石出,一定得清查这些“电脑山庄”会员们的底细。) 突然,在壁炉深处的柴火,劈啪一声地跳了起来,那红色的火焰熊熊地燃烧着,犹如邪教仪式中的邪火般…… 金田一往窗外一看,雪势似乎有增无减。 照理说在休息室里应该是听不到大风雪的声音,但金田一却觉得那声响卷入了耳朵深处。 而那凶手的暗笑声,仿佛也夹杂在咆哮的狂风中…… “阿瑟,请等一下!” 金田一叫住披上外套、正准备回房的阿瑟。 如果大家就这样回房的话,那事情到明早仍将是一无进展。 金田一想尽快理出一点头绪来,即使是一点点蛛丝马迹也好。 最快的方法就是要弄清楚“电脑山庄”会员们的真正身分,而在这剩下的四人当中,就属这个自称是高中生的阿瑟比较远离实际身分。 谎言扯得越大,当然就越难自圆其说,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搞不好阿瑟就是…… 虽然多少有些牵强,不过金田一仍抱着碰运气的心态,先刺探阿瑟。 “有点话想跟你说,可以吗?” “什么事?” 阿瑟惊讶地回头。 “哇!别用那种眼光看我好吗?真恐怖!” 金田一以诙谐的口吻说。 阿瑟这才稍微降低了警戒心,露齿一笑。 “才不是呢!我就只有这双眼睛还长得好看点。” “你太客气了,你明明有一张玉女偶像的脸,却说自己只有眼睛漂亮。” 金田一边说边用食指戳戳阿瑟的胸口。 美雪气得一把抓住金田一绑在脑后的那绺长发。 “哎哟!痛、痛啊!你干嘛呀?” 看到他们两人打情骂俏的样子,阿瑟噗哧笑了出来。 “嘻嘻,感情不错嘛!真令人羡慕,我怎么就遇不到一个好男孩呢?” “真的吗?像你这么可爱的人,不知有多少人在追求呢?阿一,你说是不是?” 美雪看来似乎很了解金田一的“企图”。 不愧是从小一块长大的青梅竹马,金田一也尽量地配合美雪。 “说真的,美雪,如果你觉得我还可以的话,你就随时拿去用吧!” “用?怎么用啊?笨蛋!” “哈哈!连七濑也骂起人来了,这可是会破坏你的美人形象哟!” 阿瑟忍不住笑了。 “讨厌啦!我如果跟阿瑟比起来,那简直就是荷包蛋和大馒头,差得远了,唯一的优点就是胸部大了点。” 金田一故意学着美雪的口吻说。 “等等,阿一!你这是什么意思?” 美雪胀红了脸,气得要命。 金田一道才急忙解释道:“开、开玩笑的啦……对了,阿瑟,其实我是有件事想请问你的。” “哈哈!金田一,你想问什么呢?” 阿瑟变得轻松起来。 金田一稍弯着背,在阿瑟耳边悄悄地说:“是网路交流的事啦!我觉得挺有趣的,所以也想试试,你可不可以教教我,该买那一种类型的电脑好呢?” 阿瑟有点惊讶地说:“金田一,你没问题吧?这时候你还有心情讲电脑的事。” “哈哈!这种事也不是第一次碰到。” “那么,警官找你帮忙的事是真的罗?” “喔!你是说剑持老兄吗?有时候啦!” 金田一瞟了美雪一眼。 “喔!我差点忘了……等一下。” 阿瑟拿起放在桌上的纸和笔,开始为了起来。 金田一注视着阿瑟拿着笔的右手,只见她的无名指上戴着一只镶着红宝石的金戒指。 金田一在心里暗想着:(那不像是高中生戴的戒指呀!果然不出所料,她……) “嗯,你只要买了这些器材,就可以上网了。” 阿瑟边说边把那张写着一些商品型号的纸递给了金田一。 “喔!谢谢,这大概要多少钱?” “嗯!大概要四、五万吧!” “啊!四、五万,我一辈子也存不到啊!” 阿瑟和美雪一听,不禁格格她笑出声来。 “少夸张了!不过,如果一开始不买齐这些基本配备的话,到时候可是要后悔的喔!” “嗯……让我再重新考虑一下吧!” “不然,你就从文字处理机开始好了,那大概只要两、二万就行了。” “说真的,阿瑟,你满有钱的嘛!你带来的电脑也是很贵的吧?” 金田一虽然没有马上改变态度,却佯装若无其事地切入正题。 阿瑟在这一瞬间,脸色突然沈了一下,但又不想破坏现在的谈话气氛,于是慢慢地答道:“喔!那些都是靠打工赚来的。” “哇!待遇那么好的工作我也想做呀!是怎么样的工作?你长得这么可爱,而且身材又好……该不是当模特儿吧!若是那样,我可没望了。” 美雪露出羡慕的眼光望着阿瑟,她倒是真的对阿瑟的工作感兴趣。 “模特儿?怎么可能……不过做电脑软体的程式设计的话,薪水倒是不错喔!” 阿瑟有点为难地说。 “哇!做程式设计?可是边上课边工作,不是很累吗?” 金田一问。 “没关系的,我读的高中对出席率没管得那么严,而且也常停课。” 也许是觉得自己答得很高明,所以阿瑟得意地笑着。 但是,金田一可是一字一句都很仔细地听着,他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小细节的。 “阿瑟,你应该是大学生吧?” “你、你在说什么?” 阿瑟愤怒地瞪大了眼睛。 “你刚才说‘停课’……如果是高中生的话,应该是说‘自习’吧!高中生哪有‘停课’呢?所以我想你应该是大学生。另外你右手上的戒指,对于一个高中生来说也太奢侈了点,不是吗?” 阿瑟以从未有的锐利眼光,直视着金田一道:“金田一,你到底想说什么?” “说实话吧!你到底是谁?算了,如果你不想说也罢,不过至少告诉我,你们‘电脑山庄’的会员之间,过去到底发生过什么事?” “我拒绝回答!” “我都已经知道你不是高中生了,相信华生和史东这两人也……” “够了,我不想听这些。我不是高中生又怎么样?其他人不也都扯了一大堆谎言吗?而且我们之间也都取得了共识,今后也想继续保持这样的关系,你这局外人,就别再搅局了!“ 阿瑟说完后就飞快地跑开。 当她正要开门时,华生好像早已等在那儿似地出现在门口。 “怎么了?还在这儿啊!” 华生边说边用冷漠的眼光瞧着金田一和美雪。 “你们也早点回房吧!不然……不怕被杀吗?” 接着,华生先让阿瑟出了房门,然后就像看牢房的狱卒一般,轻轻关上休息室的门。 “电脑山庄”的会员们都陆续地回到了自己的木屋,休息室里只剩下金田一和美雪。 金田一蹲在壁炉前什么话也没说,用铁铲把灰烬扔到火上去。 美雪端了一杯茶来问道:“阿一,他们为什么不肯说出自己的真名呢?到时还不是得告诉警察。” 阿一解释道:“警方的确会调查每个人的真实身分,但那只限于和警方说而已,那班人还是不会知道彼此的身分,因为警方有义务保护提供线索者的秘密。” “都能跟警方说了,为什么朋友间反而不能说……这么说来,他们今后还想继续保持这样的关系罗!” “绝不可能!现在这伙人可是被卷入杀人命案中呀!就算最后有几人幸存,以后怎么还可能再继续他们的会员活动?现在他们不但想中断彼此的关系,甚至不想再和任何一个人有一丝的瓜葛,所以,他们是绝对不会说出自己的名字的。” “为什么呢?” “我对于网路交流这东西是一窍不通啦!不过,曾经听说藉由网路交流而认识的朋友,只要大家不报出真名,将来就算怎么样都不可能调查得出对方的身分,能知道的也只是假名字罢了,你明白了吗?” “对了,玛丽亚好像也说他们现在玩的网路交流和一般的不同,只要用ID卡的号码,就可以不露身分地和对方交谈,最近听说很受欢迎……” “所以罗!这些人是绝对想从此一刀两断的。警方会替他们保密,只要他们以后不要再玩……不,甚至只要再把假名改一下,那他们‘电脑山庄’的这条线就完全断了。” “喔!原来是这样。但是,为什么非要和大家断绝关系不可呢?他们本来就是故意说谎才来山庄的呀!现在却……我看是因为这次的命案吧!” “不,也许是那些人在过去干了一件很‘糟糕’的事。” “很糟糕的事?” “嗯,而且那件事若被警方知道的话可能会恨麻烦,所以到目前为止,那件事还只是‘电脑山庄’会员们之间的秘密。当然,他们是不可以让警方知道的,所以他们互相不想表明身分,如果就这样散掉了话,他们以前做过的事,也会永远石沉大海。” “怎、怎么会……他们怎么可能……” 美雪双手捂着嘴说。 “如果我猜得没错,他们所隐瞒的那件事,和这次杀人事件的动机有着相当大的关联。“ 金田一这么说时,壁炉中的火被飘起来的灰烬给遮盖住了,一瞬间,灰白色的灰烬飞起,火焰看起来几乎要熄灭了。 “美雪,事情还没完呢!一定还会有事发生的,可能是些意想不到的……” 就像要证实金田一的话一样,刚被灰烬覆盖住的火苗又从中窜出一道火舌,按着熊熊地燃烧起来,犹如暗示着凶手那暗藏的坚决杀意。 泉坐在电脑前敲着键盘。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凶手到底是谁?” 他再怎么由键盘上输入字母,也是不会有答案的。 尽管如此,泉只要凝视着那泛着青白色光的萤幕,心情就会稍稍地冷静下来。 现在的泉,倒是怀念起平日那极其无聊的电脑程式设计师生活,他只想赶快回家,逃回自己的住处。 电脑网路交流对泉来说,可以帮他在这个假想的现实世界中,以及深夜固定的时间里找寻些许刺激的事。 为了让这个梦能做得更长、更真实些,泉来到这座位于雪山的山庄里。 照理说,这次聚会应该是个设计完美的游戏才对,但是现在却…… 怎么办? 才一个晚上的时间,就已经有两个人把命给搞丢了。 “动机是什么?” 泉继续打着字。 (到底是为了什么? 可能就是因为七个月前的“那件事”吧!) 泉的心脏噗咚噗咚地跳着,就连太阳穴的血管也在微微地抽动。 如果是那样的话,那自己也将会是目标之一啊! 只是为了那样的事,就连命都得赔上,那未免也…… 说实在的,泉当时之所以做那件事,只是为了想在假想的现实世界里,尝试一下犯罪后的惊悚快感。 在那个事件中,自己只不过是帮了一下忙罢了。 “我没做坏事。” 泉用那颤抖的指尖敲着键盘。 (是的,我没做过什么触犯法律的事,什么都没有…… 要怪就怪那年轻人的运气不好,而且那也是因为他过去犯了罪,是上天给他的惩罚。 女性周刊上不也是这样描写的吗?) “没什么不对!没有人做错什么,那是他的报应、报应、报应……” 泉仿佛是要解释给自己听一样,激动地敲打着键盘上的字母键。 吉行正要往床铺躺下时,又像做了噩梦般地跳起来,立刻起身去检查房门的锁是否确实锁上,他整晚就是重复这个相同的动作。 吉行一向胆小,只要发生一点事,他就会睡不着觉。 从小,吉行就照着父母亲铺好的轨道前进。 如果他们要他去读书,吉行就会乖乖地坐在书桌前;如果他们要他去上补习班,吉行就会拒绝同学们的邀约,乖乖地去补习。 对于父母亲的话,吉行向来唯命是从,当他开始发觉自己是一个不能照着自身意思去行动的人时,那已是要进入大学的时候了。 吉行念的是全国一流的医科大学,但是,在里面念书的学生就不一定都是一流的了。 在吉行的内心深处,一直对于自己的人生观抱着怀疑的态度。 始终困扰着吉行的是,他有一种厌恶自己的倾向,他一直认为自己是那种令人讨厌的自私自利者。 更讽刺的是,吉行之所以会开始产生反抗父母的念头,是源自于父母亲帮他买的那部电脑。 吉行是因为一时好奇而开始上网路,在网路上,吉行和那些从未谋面的人们建立起一个奇妙的假想世界,他所期待的就是那种既新鲜又刺激的邂逅。 在假想世界里,吉行乐于做一个和自己完全不同的人。 从成长的环境、人际关系,甚至连兴趣、性格都可以在网路上自我想像及创造,于是这些也都逐渐影响吉行的人生观。 吉行几乎已开始觉得在网路上的自己,才是真正的自己。 企划这次网外聚会的就是吉行,他想让假想世界中孕育出来的另一个自己站出人群,但没想到结果却是这样…… 吉行深刻体会到,假想世界在现实中是不可能存在的,就如同虚像是不可能从镜子里走出来一样。 当金田一要求大伙儿说出自己的本名和经历时,吉行急出了一身冷汗。 如果稍一疏忽就可能穿帮了,还好大家拚命地掩饰、搪塞,才安全过了一关。 吉行胆战心惊地想着:如果这次网外聚会的事被父母亲知道该怎么办? 还有被卷入杀人命案的这件事,万一被周围的人知道的话…… 不! 也许自己已不能从这个“游戏”中走出来了。 吉行一边凝视着小木屋的天花板,一边回想七个月前于假想世界里的另一个自己所犯下的罪…… 意外事件发生的第二天,吉行提心吊胆地买了报纸,仔仔细细地把报纸从头到尾看了一遍,最后终于松了一口气。 其实言行所做的,只不过是踢破电话亭的玻璃罢了,谁知道这么简单的一个动作,就带来如此可怕的结果。 那是“电脑山庄”七个会员们共同想出来的计划,大家都是按照计划进行的,但到了现实社会中竟会变成那样,吉行非常地后悔。 (一定是当时那件事的缘故,僧正和乱步才会……) 吉行很想对因那件事而恨他们的“那个人”道歉。 但是他也知道,当“那个人”出现在面前时,也许就是自己该死的时刻! 吉行从床上跳起,一边焦急地在屋里走着,又一边确认门锁和窗外的情形。 尽管目前什么事也没发生,但吉行却十分不安、惶恐…… 吉行心想,除非所有的人都到休息室集合为止,他是不会轻易地走出这个房门的。 “我一定要活下去,爸爸、妈妈,我不想死啊!” 吉行痛苦地呻吟着。 琢磨靠在墙壁上,他把放在床头旁的收音机开到最大声,眼睛则直往桌上的东西瞧。 结实的绳索、放在塑胶袋里的药、注射筒、晒干的毒草根粉…… 还有一把沾满血的刀子,正藏在窗外大树底下的空洞里。 那把刀暂时是不会用了…… 不过只要一有机会,就把剩下的三人干掉。 现在最大的问题是金田一和七濑美雪这两名高中生,如果稍有疏忽的话,就会把他们给卷进来的。 琢磨焦急地舔了舔双唇,心想那个叫金田一的果然不是等闲之辈,再等下去的话,恐怕他就要一步一步地看见事情的真相了。 □如果不仔细考虑的话…… 管他的,下次的行动就在各自的房间进行吧! 如果选在今晚…… 不行! 现在每个人都提高警觉地戒备着,若在这时勉强行动的话,事迹可能会败露,绝对不可太过焦急。 收音机里刚播放的无聊流行歌曲停了,播报员开始报告气象。 结果气象报告说风雪将会持续到明后天,真是太好了! 如果天气好转的话,就算采取一些强硬的手段,也得在今晚就把全部的人杀掉。 不过,现在看来似乎没有这个必要…… 琢磨轻咳了一声,把放在桌上的“凶器”放进背包里,按着再换了一套简单的衣服,往床上一躺。 琢磨把双手放在胸前,手心能感觉到那平静、规律、强而有力的心脏在跳动。 这双手虽然就在不久前杀了两个人,但此刻的心却像结冻的雪块般又冰又硬,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变得不是个“人”了。 琢磨的心在那天那个时刻里…… 就已死去了,现在心中只剩下“复仇”这个念头,以及“特洛伊的木马”这个杀人计划。 琢磨把今后要进行的计划构思一遍,并且再确认一下有没有破绽。 (嗯!非常完美!) 在这个互相都不知本名和经历的网外聚会中,只要“电脑山庄”的会员都死了,那么连接杀人动机的线索也就会永远地断了。 琢磨伸手关掉收音机和床头灯。 当小木屋变得伸手不见五指时,琢磨隐约听见夹杂在暴风雪中悲惨的呼叫声,仿佛是从那冷暗的海底传来的遥远控诉。 琢磨把被子推到一旁,坐起来仔细地聆听着,但什么也没听见。 (是心理作用?) 不、不是,那一定是从冥界里传来的哀求。 那是谁的声音? 又在控诉些什么? 琢磨当然非常清楚。 “停止吧!琢磨……” 那声音一定是想这么说的。 琢磨凝望着窗外的黑暗天空,对着那声音回答:“我知道,但是一切都已太迟,我已无法制止这件事情发生了!” 为了这口无法□下的怒气,在最初杀人的那一瞬间,这场游戏就无法回头了。 琢磨摇了摇头,想甩掉那还在耳根深处的余音。 他用力地将被子蒙在头上,那冷彻心靡的静默,正一点一滴地侵蚀着琢磨的身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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