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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人离开那个地方以后,又去了趟博克斯·布朗宁公司的办公室。莫伊拉慢腾腾地走在后面,嘴里不住地抱怨比利,并且威胁着要杀了他。凯茨不得不提醒她,既然穿着制服,就得像个警察的样子,别整天胡说八道。
  “我不过是套了层警察的皮!”莫伊拉说。
  博克斯那位对梅森神魂颠倒的接待员早已在那里等他们,满脸堆满了过于灿烂的笑容,她对梅森更是笑眯了眼睛。彼得为早晨的这一幕作了充分的准备,他同时在两边都下了注,因为他知道除了接待处这个迷人的小妞外,今晚凯茨和莫伊拉也会在镇里过夜。莫伊拉还在对比利愤愤不平,所以没怎么注意这边的情形。当梅森正搜肠刮肚地与那个接待员套近乎,既想跟姑娘周末约会,又不愿意放过今晚的机会时,凯茨脑子里已经浮现出他被拒绝时的那副可怜相。她后悔在咖啡店里遇见了梅森,她没有而且不可能喜欢彼得。为什么每一个男警察都认为可以随便亲近任何一个女警察呢?为什么他们总是把一些言行强加给女人呢?如果他们不穿制服,这些言行和流氓有什么分别?
  她们实在看不下梅森和那个韵味十足的金发女郎情意绵绵的样子,索性先上了楼。加雷斯·博克斯笑容可掬地在等着她们。他用尖锐的目光很快地打量了一下凯茨,当它移到莫伊拉身上的时候已经变得柔情万种。莫伊拉赶紧把目光移开去。
  “我看那位警官对曼迪挺感兴趣,”博克斯咧着嘴微笑着说道。
  凯茨也淡淡地微笑道:“你能怪他一个人么?”
  “我想不能,”博克斯慢腾腾地说,然后有点蔑视地叹了口气。“但曼迪不是什么挑战……”
  他仍然微笑着,但凯茨没觉得这有什么好笑。“我们得看好几万张照片,是吗?”
  “不。”博克斯仍然微笑着,“没那么糟糕。我已经把它减少到四千张了。那儿已经准备好了咖啡和桔子汁,我还定了一点钟去LALUPA吃东西。”
  凯茨惊讶地问:“LALUPA?”
  “意大利语。我希望你们不会介意。我来付钱。”
  彼得·梅森一上楼就闯进谈话中来。“我是听到有人说LALUPA吗?多好的地方啊!马上就走!”
  “我想我没意见。”凯茨说道。
  加雷斯·博克斯带他们进了一间剪切室。那里有两张桌子,一个单面开刃的大切纸机和两个小一点的带滚式切刀的切纸机。墙壁上也贴满了照片,但没有任何主题。一张较为突出的是熊熊燃烧的大火——在夕阳照耀下燃烧着的码头,黑烟滚滚升向天空。博克斯发现他们盯着那张照片。
  “那是南安普敦,是六个月前了。能拍到这张真走运。我正在离起火地点有几百码的布格尔大街的朋友那里。听到砰的一声我就往外看,看到了火焰。我只穿着袜子就往起火地点跑去,我的朋友拿着我的鞋在后面追我!我没法靠得太近,但我从消防车的云梯上用长镜头拍到了这张。非常戏剧性是吗?”
  “颜色有点淡。”彼得说道。
  “这是新闻照片,又不是参加什么摄影比赛。”
  “我在电视上看到过这张照片。”莫伊拉说道。
  “那就是颜色有点淡的原因。我是在那儿附近速印店洗的胶卷。他们在二十分钟内就给我洗出了几张六乘八英寸的照片。十点新闻的时候它就在地方电视台上出现了。”
  “哦,是,我也看到过。”彼得恍然大悟地说道,“还上过《回声》的封面,是不是?码头的末日?”
  “好记性,彼得。在那儿我赚了两倍的钱。我想是一百五十镑,这可真是一笔飞来的横财,但比不上银行抢劫案的独家报道。”
  “我做梦都想着能拍到这样的照片。”彼得说道。
  “我不做梦。”博克斯语重心长地说,“梦只属于那些辗转不能入睡的人。”
  彼得看起来有点失望。“那是什么意思呢?”
  “不管你喜欢什么,”博克斯尖锐地回答,“有准备你才能拍到一些好东西:去事情发生或可能发生的地方,要总得带着一个相机和一个备用相机,去创造你的运气。”
  “但还是有幸运的成分,加雷斯。”
  “可能吧,但加里·普莱耶不是说过吗?‘越实践越走运’!”
  梅森警官叹了口气。“听起来你应该去当随军记者。”
  “有机会我肯定会去的,”博克斯温和地说道,“美、戏剧性和古典风范,记得吗?谁不想抓住死亡瞬间或者杀人机器的脸?有什么会比这更具戏剧性?有什么会比这更美?”
  “美?”凯茨突然说道,“死亡没有什么美可言,没有什么可兴奋的。那只是对好莱坞而言。去看高速公路上的撞车事故,去闻那些臭味吧!去那检验尸体的……”
  博克斯显得很平静,没有什么反应。“你在说死人,凯茨。我说的是死亡的那一刹那或杀人的那一瞬间——那个交接点,一个事物的终结:杀人和被杀害那一焦点。是非常真实的东西。”
  凯茨在想着一个小姑娘、一位警官被烧死。她感到恶心,咆哮地说道:“加雷斯,你根本就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博克斯静静地微笑着,他那双眼睛好像接受了什么提示一样又变得温和起来。“但我知道,凯茨。如果这些使你不安,我很抱歉,但我确确实实地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你是因为死人而觉得恶心,但我不是在说死人。我不是在说废物或悲剧。我说的是那一刹那,子弹打中身体,身躯失去灵魂的那一瞬间。没有人拍过那样的照片,他们总是晚那么千分之一秒。”
  凯茨想继续说,愤怒使她觉得不舒服,她的拳头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博克斯一动不动地看着她的脸制止了她。“我们的意见不一致。我很难过。我不会再提这件事情。”他温和的微笑使凯茨觉得受了侮辱。不管怎么样,加雷斯·博克斯溜进她的防御区内碰了她一下。她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她不知道自己肚子里的那感觉是愤怒还是恐慌。“我需要去厕所,”她别扭地说道,“在哪里?”
  “在楼下,”博克斯回答说,他碰了她的胳膊。“在接待室旁边,曼迪会告诉你的。”她把自己的胳膊挪开。
  他转向彼得和莫伊拉。“对了!或许我们得从这些照片开始。”
  凯茨下楼的时候,她极力用深呼吸和谨慎的步伐强迫自己镇静下来。在她后面,她听到了椅子的擦地声和渐渐低沉的谈话声,他们结结巴巴地想打破她缺席以后的尴尬局面。她不喜欢被男人弄得如此窘迫,她不喜欢失去理智。
  “去你妈的,博克斯!”她砰的一声推开厕所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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