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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伦肖预先供我使用的现金支票放入口袋,记下去诺瓦托城外莫宁家的路线,约定4点钟在那儿和伦肖会面。对我来讲,和受害者的妻子谈谈,是必须的。 几分钟后我将车停到RKI的开户银行门口,进去将支票兑成现金,然后来到花旗银行的一个支行,将这笔钱大半存入我的账户,留一部分作零用。伦肖给我的报酬是惊人的,并让我大开眼界,条件是要我提供海诺的现况。最后我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众生法律事务所里静悄悄的。特德倒在他的办公椅上,两眼盯着计算机屏幕。 我大约用半小时处理了一些信件,然后再次给海诺的会计巴里打电话。巴里说海诺有过安排,在他离家外出期间,让他替海诺付账单。 “海诺当时说他要外出多久吗?” “没有,但他告诉我也许不等账单寄来,他就回来了。不过,他也要我注意,也许他并不马上回来。” 看来,海诺对伦肖的提议似乎是愿意考虑的。如果拉霍亚的事情顺利,他就多呆上几天,如果情况相反,他就打道回府。 我谢了巴里,接着又打电话给海诺的助手凯特·马洛伊。她说她刚去过海诺的牧场,“没问出些什么。海诺没和雇员们讲过任何事。他之所以提前付他们两个月的工钱,是因为那儿有个人的妻子要生小孩,海诺为图方便干脆给所有人都预发发了两个月的工钱。” “那么美国运通信用卡公司那儿怎么样?你能发现些什么吗?” “有些情况。他在奥克兰租车后,两次用了那张卡,一次在星期六晚上用来购买美航公司机票去圣迭戈,一次用在那儿一家名叫巴里凯的汽车旅馆。自星期天之后没再用过,但也可能是账单来得慢了。” 这些情况同伦肖讲的完全吻合。我在电话中说:“谢谢你,凯特。我有了海诺的一条线索,今晚我将去圣迭戈。”趁凯特还没来得及追问,我就挂上了电话。 我陷在转椅中,茫然盯着窗外。如果说海诺在离开图发湖的时候就已经和绑架莫宁的那伙人勾结,那么他早该做好长期藏匿的准备,甚至变卖他的财产。然而实际上他出门是由于我打电话鼓动他和我一起去怀德山脉旅行。当然,我还没有真凭实据能证明他不会插手那种勾当。 我用内线电话招雷到楼上来。她情绪不佳,头发、衣着依旧邋里邋遢。见我上下打量着她,她索性啪地一下坐在了躺椅前的地板上,说了一句:“祝贺你。” 她已得悉我被提升,还把海诺让人定时给我送来的玫瑰插进了我桌上的花瓶里。 我说:“多谢了。你的威利还是那么难弄吗?” “还那样。这混账东西在婚前问题上寸步不让。天哪,好像我要他的钱!我要不要他还没准呢。” 可怜的雷,我为她遭受折磨而难过。 我对雷说:“来些赫希牌巧克力。” “一开始就是巧克力把我弄得这样萎靡不振的。”她闷闷不乐地说,但手已伸进我的巧克力盒。这时,我开始向她讲述海诺的失踪,盖奇·伦肖的威胁,还有我假意提供线索,想把海诺从危难中解救出来。 雷听着听着,眼睛越睁越大。“天哪,莎伦,”我刚说完,她就接上说,一那些RKI的家伙没把你吓坏吧?” “我现在更害怕的是海诺的处境,伦肖一旦找到他就会下毒手。不管怎么说,个把小时后,我要去诺瓦托找绑架受害人的妻子谈谈。然后我再去圣迭戈。这就需要你帮忙了。” “你要我在这儿为你打掩护?这你知道我会帮忙的。不过那些合伙人要是发现了……”她又耸耸肩膀,“新规定里有一条,不得在外受雇。这可能会砸了你的提升。” “我想不会那么严重。、你愿意为我打掩护吗?” “当然。不过我可是冒着丢饭碗的危险。这,你是知道的。” “那么……” “不,我不在乎。你的事重要。”她停了下来,神色变得严肃了。“不过,你要让我知道怎样找到你,看在上帝份上,让你的录音电话开着。” “没问题。”我马上又想到了我的猫。“我还想请你喂喂我的拉尔夫和爱丽丝,行吗?” “当然可以。” 我把一把备用房门钥匙扔给雷,说:“你还可以拥有我的玫瑰。”随后看了一眼手表,对雷说:“我们最好马上查点一下我们的办案量。我是被缠住了,你应该独立处理新来的事情。这事结束后,我保证你得到一份可观的酬劳。” 雷苦笑了一下。“只要把威利·惠兰的脑袋带给我,就足够了。” 我做好外出旅行的安排,正要离开办公室,听到有人敲门框,是格洛丽亚。她问我:“你能给一点时间吗?” 我注视了一下手表,已经2点45分了。考虑到去诺瓦托,在金门大桥上或是圣拉法尔的瓶颈地段经常发生交通阻塞,我必须多留出15分钟。“几乎没时间了。”我对格洛丽亚说。 “用不了一小会。”她进了我的办公室,坐在躺椅的边沿。 她清了清嗓门,说:“我为我昨天讲的话来道歉,我太冒昧了。” “哦,昨天我对提升的反应也不很礼貌。” “你考虑过那事了吗?” “有所考虑,但还没法做决定。” 她迟疑了一下,开口说:“如果我告诉你,为什么对你接受那个提升,我的感受是如此强烈,也许会帮助你打定主意。我要向你介绍我的出身和背景。” 我一下子警觉起来。我还从没听到过格洛丽亚使用过“出身和背景”之类的措词。这话简直像一句市场广告用语。 “莎伦,请听我讲出来好吗?”格洛丽亚说。 “好吧。”我在心里减去了到诺瓦托去多留的那15分钟。 “我母亲出生在墨西哥的蒂华纳,”她开始叙述,“家里非常贫穷。在我姐姐四岁时,父亲抛弃了我母亲,当时她正怀着我。她决定向北越过边境到美国。那儿有一个姨妈,她嫁给了一个墨西哥血统的美国人。他们能帮助我母亲。在一个夜晚,我母亲领着我姐姐等候在峡谷的一个小山头上。她们跟着其余等在那儿的人们一起越过了边境。” 我知道那个小山头。在我还是孩子的时候,我父母亲的一位朋友住在圣迭戈界碑路边的小农场里,从那儿望得见国境线。每次我们去那儿作客,我都能见到许多人耐心地等候在那些小山上。白天,人们像过节一样,做野炊,烧烤肉食,孩子们游玩嬉戏。当暮色降临,那儿就变得万籁俱寂,他们也把随身带的衣服一层一层地穿戴在身上。黑暗中,他们等待美国边境巡逻队去其他地方巡逻。到时候,那些人都悄悄出动,伺机消失在一条条蛮荒未开的峡谷中。 这些人被他们的蛇头叫作小鸡。他们不仅要规避美国边境巡逻队和美国各帮各伙的匪徒,还要防备埋伏在那里的蒂华纳警察,这些警察专门越过边境,来抓自己国家的偷渡者。 格洛丽亚继续讲:“我母亲在走私谷里遭到土匪的袭击,她没被强奸,但被抢去了仅有的一点点钱。她领着我姐姐,怀着七个月的身孕,从边境一直走到圣迭戈的一个藏身之处。” 那段路程怎么算都有15英里。真是不可思议。 格洛丽亚说:“两个月后,我降生在萨利纳斯一个季节农工的棚屋里,我姨妈一家就在那里收莴苣。医生是个西班牙人,他免费帮人接生。他能开出生证,证明我是诞生在美国的国土上。三年后,移民归化局抓住了我母亲,于是我母亲和姐姐被驱逐出境。而我留在了我姨妈身边。你看,我是美国公民了。” “没过几年,我母亲就死在了蒂华纳。我差不多已想不起她的模样。直到今天,我的姐姐都在憎恨我,尽管我不断地设法帮助她。我不怪她,因为当年留在美国的是我。” 这一小会我发现她的唇角在微微地发抖,双眼蒙上了阴影。这段经历是真实的。也许她过去太多地用这段个人经历来点燃自己奋斗的激情。 “我的姨妈让我上学读书,尽管我们从加拿大边境到里弗赛德县,住过一个又一个的棚屋。我15岁时,一位中学教师认为我应该去上大学,设法给我安排进俄勒冈州立大学。我学得很好,又申请进了这所大学的法学院,得到又一笔奖学金。在上大学四年级时,我恋爱了,他是英国人,家里很有钱。当家人发现我怀了孕,就逼他回欧洲去了一年。他们不肯要一个偷渡来的墨西哥人做他们的儿媳妇。” 我不禁对她产生了同情。而格洛丽亚的眼光变得坚毅了。 “我有了个小女孩,叫特丽萨。我搬进尤金的一个妇女合作公寓,一边上学,一边照料孩子。毕业后不久,我去了美国公民自由协会工作,以后又到波特兰的一家小公司工作。是那儿的人告诉我来这儿谋职,他们知道这才是我需要的工作。” 她重新看着我,目光平静,双唇抿出一条克制的直线。“特丽萨现在10岁了,在校门门功课得优,她长得真美。她是我努力工作的动力。” 我问道:“这一切就是你的出身与背景?” “是的。”她停下来注视着我,眼神中的愤怒在收敛。“莎伦,我个人放弃了许多,一直在为那些难以保证自己权益的人工作。除了特丽萨,我没有什么个人生活。一天中有18个小时,我醒着与法律同呼吸,剩余的六个小时,在梦中我也见到法律。这就是为什么昨天我坚持认为你应该接受这次提升的原因。我们需要我们的人做出牺牲,放弃自己的利益,使我们这个合伙人事务所变为一个真正富有生命力、可望成功的机构。我想,众生一向待你不薄,现在该是回报的时候了。” 我猛地站立起来,转身背着她,向窗外看去,心里急速地思索着。 “你所说的也许有道理,”我对她讲出了自己的看法,“你正在努力追求的,就是让人们能够自由地去实现他们自己的梦想。而你,虽然牺牲了你自己的个人生活,但事实上也是为了实现你自己的梦想。” “是的。” “那我真为你高兴。但是我的梦呢?” “你的梦?”她显得大为惊诧,似乎她从来就没有想到过像我这样的人,多少也算美国主流社会的人,竟然也有梦想。 “是的,格洛丽亚,我也有梦想。讲到底,你是要我为你们的梦想而放弃我自己的。” “但是我的梦想是——” “更加美好?更有价值?就因为你曾经经受过艰难和歧视?”现在轮到我忿忿不平了,“你对我以诚相待,那么现在我也以我的诚意告诉你一些事。大学毕业后,我的工作就是晚上给办公大楼当门卫,为了打发时间,我看侦探小说,后来饥不择食地看,一个夜班能看完一本甚至两本。就这样,我产生了梦想。我所做的梦都是在夜里无惧无畏地走上街头,去履行匡谬祛邪的使命。我想使世间的事情变得公正无误,就像你所希望的那样。 “我们很幸运,你我都实现了各自的梦想。你通过法律制度矫正谬误,而我借助查明真相挽回不良的局势。也许我的方法不具有你那种决定性的效力和作用,但它使我最充分地施展才能,远比记录案例、督促律师帮办做工作更有用武之地。我是个再好不过的调查人员。如果你去问问在这儿呆过一阵子的人,你就会知道,我不止一次地把这个合伙人事务所拉出困境。所以,别对我说我该如何回报众生,因为我早就一次又一次地回报过了。” 格洛丽亚闭口了,凝视着墙角的那株橡胶植物。过了片刻,她说:“你总是有理的,不是吗?你的一切都来得太容易。” “你怎么知道我的一切来得容易?你有墨西哥血统,而我身上有印第安人的血统,我是个八分之一的肖肖尼人。不少美国人不喜欢混血儿,也不喜欢有八分之一杂血统的人。” 她马上打量起我的面容,一脸困惑不解的表情。原来,她只注意自己的出身和血统,而对我的血统视而不见。 我瞥了一眼手表,站起身来对她说:“我能给你的时间就到这儿。我会考虑提升的事,但一定按照是非曲直来定夺。” ------------------ 亦凡公益图书馆扫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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