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


  菲利浦·摩高斯律师谨致
  理查德·奎恩巡官先生。
  “尊敬的巡官先生:
  “今晨有幸与艾勒里·奎恩先生电话交谈,现谨遵嘱致函先生。
  “奎恩先生通知本人,他已探悉阿拜·道恩的某些私人秘密。然而警方对此却一无所知。秘密是昨天由约翰·敏钦博士处探得的。
  “鉴于秘密已经公开,今后我已无需再对某些问题讳而不答,愿借机将丹宁与法勒二人间关系不甚了了或暖昧之处作一解释。
  “解释之前,亟请俯允向您转告奎恩先生今晨传来的保证。奎恩先生允诺采取一切必要措施,防止泄露有关格尔达·道恩亲生父母的情况,并望尽可能在警方案卷中不予记载。
  “道恩夫人造嘱中规定销毁之文件,实为夫人生前日记。夫人曾于下面提到的事件前一年,直至事件后五年,逐日留有日记,未曾中断。
  “艾勒里·奎恩先生可谓洞察一切:他推知我已逾越职权,于星期一私拆了按法律理应不拆封即销毁的文件。
  “尊敬的巡官先生:我为律师,操业有年,自问不敢有辱先父美名。事关道恩夫人,更是如此。道恩夫人不仅是我的委托人,实亦为我的至交。我一贯尽心维护夫人的利益。
  若道恩夫人死于正常,则我绝不敢对她的嘱托有所违背。然而夫人惨遭凶杀。况我早已有意,而且至今仍然有意与道恩小姐缔结婚约,此事业已取得小姐的已故养母欣然允诺。所以,我实已应被视为道恩家族之一员。凡此种种,足以构成我大胆拆阅遗件的理由。
  “如果该件未及开封即已移交警方,则某些与凶杀全然无关的人士,他们的隐私悉将张扬于世。所以,我并不是以一个律师,而是以道恩家族一员的身份拆阅这一文件的,我尽可以再说明一句,如果文件中果真含有任何与凶杀相干的内容,我定会立即将它转交给先生的。
  “然而在读日记时,我却发现了格尔达出生情况的可怕秘密。至此我已别无他途可择。请先生谅解,并祈先生勿再责备我隐瞒真象,销毁日记。我的这一举动实非出于一已私利。因为这种事实并不能使我蒙受任何耻辱。但请为格尔达小姐设身处地着想。须知小姐一直是白壁无暇。如今竟成了自己女管家的私生女!此事一旦为世人所知,将置小姐于何地!
  “情况虽然错综复杂,然而如果与已经送交法院等待核准生效的遗嘱相参照,则又可以发现另一情况,即:格尔达是阿拜·道恩大部财产的实际继承人。这种继承,不附有任何条件,不论她的出身状况和父亲状况如何。就事实而论,格尔达·道恩已被确认为阿拜·道恩的合法女儿。其出身对她按遗嘱享有的遗产继承权毫无影响。所以我之所以竭力隐瞒这一辱事,决不应视为出于私利。反之,如果格尔达的继承权取决于她是否同故夫人有血缘关系,那么责备我图谋私利一说方能成立。
  “奎恩先生至为明鉴:阿拜·道恩与萨拉·法勒口角不休,其原因即在于格尔达出身的秘密,日记清楚载明,萨拉对已经达成的协议颇为懊悔,每每扬言要将此中情况公诸于众,多次以此要挟,以求素还女儿。然而夫人对格尔达慈爱之情,与日俱增。她十分惧怕萨拉对上流社会公布真情,故一再容忍萨拉,对这个已届中年并患有宗教狂的妇女始终不敢解雇。
  “道恩夫人去世后,我曾与萨拉·法勒密谈,她坚决表示愿意严守秘密。这一转变,原因在于她所仇恨的阿拜已然谢世。而且,不知何故,我本人竞颇得她的欢心。所以她祝福我同格尔达的结合。丹宁先生无疑也会严守秘密,他将出为个人的切身利益面对此讳莫如深。他的前途和声誉皆有·系干仆“艾勒里·奎恩先生不难猜到,近日来萨拉之所以数次寻找机会与丹宁博士会晤,原因正在于此。所怪者萨拉至今对丹宁依然藕断丝连,余情脉脉。凡此足可说明该妇人思想之怪诞,为人之疯狂!昨天萨拉向我宣告,她已全面考虑了这一问题。她以殉难者的骄做向我宣称:她已同丹宁达成协议,决不纠缠格尔达,听其独立生活,确认她作为道恩夫人遗女的身份,“日记透露了另一重要情况——让奈博士参与了这一秘密。先生谅已洞悉,让奈是道恩夫人的挚友,深得夫人信赖。博士是少数了解格尔达出身真象的人士之一。丹宁博士年轻时虽放浪不羁,但却并未影响让奈博士对他的推重。此中情况日记录载甚详。让奈认为,丹宁年轻时一念之差,理应宽恕,这是很自然的事情。让奈常责备萨拉无端挑起争衅,责备她常为了发泄自己母性的愤怒于一时,竟不顾格尔达一生的幸福。这是多么奇怪的事!或云,对丹宁的宽容来自他对丹宁职业技巧的赞佩?或许来自他本人那种上流社会的观点举止?让奈是夫人的至交,为夫人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他们之间从未有过任何龈龋,也从未有过点滴互不信任之感。
  “请原谅我再次恳请先生严守秘密,我的请求决不是出于个人私利,完全是为了格尔达,此情此意,亟恳见谅。格尔达于我,是人间的一切,是生活的真谛。
  “您的诚挚的
  菲利浦·摩高斯
  “又及:此信仅打印一份。如蒙阅后销毁,不胜感激。”
  奎恩巡官后来一直清楚地记得,在这个安静的星期五,仅发生过一件大事,那就是埃勒里在十八点三十分打来了电话。
  近二十四小时以来,埃勒里的行为发生了剧烈的变化。
  他已不再烦躁不安,也不再象前些天,在那令人焦急的日子里,一个劲地在房间里踱来踱去了。
  星期五一整天,他始终坐在客厅的窗旁看书。然后就是用自己那台哗啦哗啦直响的打字机打字。奎恩巡官午饭时跑回家一趟,在儿子身后张望了一眼,发现他又在写侦探小说了。还是那部好儿个月前就动笔,近几个星期以来却一个字没动的小说。
  老头子自言自语叨咕了几句,悄悄把嘴边漾起的一丝微笑掩饰过去。这是个好兆头。好几个月都没看到儿子神志这么抬然自得了。
  晚上,当巡官又白白奔波了一天,回到家时,具有极其重要后果的电话铃响了。绝望的皱纹使巡官的颜面显得更为苍老。但当他一听到埃勒里在卧室里的声音时,皱纹一下子全消失了。面孔也舒展开了。
  这是一种兴奋的声音,它充满活力,喜气洋洋。巡官轻轻把通向外间的房门关严,侧耳倾听起来。
  “皮特,是你吗?太好了,太好了!困难吗?没什么关系,常有的事……你真行!文件弄到了吗?太妙了!一定要好好保存,比命还宝贵呢!不,不。复制一份,一回到市里就交给我。可以,半夜三点也可以。我等着你。好。别耽搁。”
  巡官听到听筒喀唯一声,挂上了。接着响起了埃勒里的喊声:“琼纳,万事大吉!”
  “什么事?”埃勒里跑进客厅时老巡官问。
  “噢,爸爸!”埃勒里抓住父亲的手紧紧握了一下。“这个案于有头了,要结案了!皮特·哈珀马到成功。”
  “皮特,哈珀?你为什么不派我手下的人去办?”
  “好了,好了,爸爸,”埃勒里微微笑了笑,请老巡官坐到圈椅里。“这类非常微妙的问题,如果你不明白,谁还能明白呢?这样做当然有原固。……我产生了一种推断,但又不愿劳动官方人士去核对它。皮特干得很漂亮。如果真找到点什么蛛丝马迹,可不是一句两句就能把事说清楚的呢。现在万事大吉,只欠拍板了。今天夜里皮特回来,要把一份非常有趣的文件交给我。请再稍微耐心等一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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