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节


  飞机刚离开巴黎机场五分钟左右,兰斯·佛特斯库打开他手上的大陆版“每日邮报”。过了一两分钟,他惊叫一声,邻座的派蒂好奇地转过头来。
  兰斯说:“是老头。他死了。”
  “死了!你爹?”
  “是的,他似乎在办公室突然发病,送往圣尤德医院,刚送去不久就死了。”
  “亲爱的,真遗憾。什么毛病,中风吗?”
  “我猜是吧。看来好像是。”
  “他以前有没有中风过?”
  “没有,就我所知没有。”
  “我想人不会第一次中风就死掉。”
  兰斯说:“可怜的老头,我以为自己不怎么喜欢他,不过现在他死了……”
  “你当然是喜欢他的。”
  “派蒂,我们的本性不像你这么好。噢,算了,我的好运似乎过去了,对吧。”
  “是的。现在发生这种事,真奇怪。就在你要回家的节骨眼上。”
  他猛回头看她。
  “奇怪?派蒂,你说‘奇怪’是什么意思?”
  她略带惊讶看着他。
  “噢,一种巧合。”
  “你是说我打算做的事情都会出问题?”
  “不,亲亲,我不是这个意思。不过世上真有霉运存在。”
  “是的,我想是有的。”
  派蒂又说:“真抱歉。”
  他们抵达哈德罗机场,正等着下飞机,一位航空公司的官员以清晰的嗓门叫道:
  “兰斯·佛特斯库先生是不是在飞机上?”
  “在,”兰斯说。
  “麻烦你走这边,佛特斯库先生。”
  兰斯和派蒂跟着那人下了飞机,比其它旅客先走。他们经过后座的一对夫妇身旁,听见男士对他太太说:
  “我想是著名的走私客。当场被捕。”
  兰斯说:“不可思议,真不可思议。”他望着桌子对面的警探督察尼尔。
  尼尔点头表示同情。
  “塔西因——紫杉果——这件事活像一出刺激的通俗剧。督察,我敢说你一定觉得这种事很普通。全是日常工作。不过下毒事件在我们家族似乎很牵强。”
  尼尔督察问道:“那你根本想不出谁会毒死令尊罗?”
  “老天,想不出来。我猜老头在生意上结了不少冤仇,很多人恨不得活生生剥他的皮,在财务方面打垮他之类的。至于下毒?反正我不可能知道。我出国多年,对于家里的事情所知不多。”
  “佛特斯库先生,我就是想问你这一点。我听你哥哥说你和令尊已多年未来往。你肯说明你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回家呢?”
  “好的,督察。我曾收到家父的信件,我看看那是多久以前的事了——噢,六个月以前,就在我婚后不久。家父写信暗示说:他希望往事成为过去。他建议我回家,进公司做事。他说话含含糊糊,我不确定要不要照他的意思去做。结果我八月到英国来——也就是三个月以前。我到紫杉小筑去看他,他提出的条件相当有利。我说我要考虑,而且要跟内人商量。他十分谅解。我飞回东非,跟派蒂商量,最后决定接受老头的建议。我得将那边的事务作一了结,但我说好在上个月底弄完。我跟家父说我会打电报通知我返英的日期。”
  尼尔督察咳嗽一声。
  “你回来,你哥哥似乎很惊讶。”
  兰斯突然咧嘴一笑。他那张迷人的面孔泛出淘气的喜色。他说:“别以为柏西知道这回事。他当时正好到挪威度假。告诉你,老头故意选那个时间。他背着柏西办事。事实上我怀疑家父是跟柏西——叫他瓦尔也可以——吵架才给我机会的。我想瓦尔多多少少想要管老头,咦,老头绝对受不了这种事。他们吵些什么我不知道,反正他气愤极了。他大概觉得安插我进去,挫挫瓦尔的锐气也好。他一向不喜欢瓦尔的老婆,说来有点势利,他对于我的婚姻非常满意。他大概想叫我回家,让柏西面对既成的事实,开个大玩笑。”
  “上回你在紫杉小筑逗留多久?”
  “噢,至多一两个钟头。他没留我过夜,我相信他就是要背着柏西秘密进行。他甚至不希望仆人知道这件事。我说过啦,最后讲好我回去考虑,跟派蒂谈谈,再写信把我的决定告诉他,我都照办了。信上提到返英的大概日期,昨天再从巴黎拍电报给他。”
  尼尔督察点点头。
  “这封电报害你哥哥非常吃惊。”
  “我打赌会的。不过,柏西照例又赢了。我来迟一步。”
  尼尔督察若有所思地说:“是的,你来迟了一步。”又精神勃勃地说:“八月回来,你有没有碰到家里其它的人?”
  “我继母在那边喝茶。”
  “你以前没见过她?”
  他突然咧嘴一笑。“没有。老头真会选女人。她至少比他年轻三十岁。”
  “请恕我发问,令尊再娶你是不是愤慨?你哥哥呢?”
  兰斯显得很惊讶。
  “我当然不会,我想柏西也不会吧。我们的母亲在我们——噢,十岁或十二岁左右那年就死了。我惊讶的是老头怎么没早一点再娶。”
  尼尔督察咕哝道:
  “娶一个比自己年轻这么多的女人真冒险。”
  “这话是不是我哥哥对你说的?他就是这样。柏西最擅长暗示艺术。督察,案情是否如此?我的继母是否有毒害家父的嫌疑?”
  尼尔督察面无表情。
  他欣然说:“佛特斯库先生,现在还不能确定什么。喏,我能请问你有什么计划?”
  兰斯思忖道:“计划?我想我得改订新计划了。家属在什么地方?都在紫杉小筑?”
  “是的。”
  “我还是马上赶去好了。”他转向他太太:“派蒂,你最好找家旅馆住下来。”
  她连忙抗议:“不,不,兰斯,我要跟你走。”
  “不,亲亲。”
  “我要去嘛。”
  “真的,我想你还是不要去比较好。不妨下榻——噢,我已经好久没在伦敦逗留了——巴尼斯旅社。以前巴尼斯旅社是很优美很安静的地方。我想还营业吧?”
  “噢,是的,佛特斯库先生。”
  “对,派蒂,那边若有房间,我把你安顿在那儿,然后我再去紫杉小筑。”
  “我为什么不能跟你去呢,兰斯?”
  兰斯的面孔突然显得阴森森的。
  “坦白说,派蒂,我不敢确定大家欢不欢迎我。是爹请我回来的,可是爹死了。我不知道现在那个地方属于谁。我想是柏西,不然就是阿黛儿。总之,我要先看看人家怎么接待我,再带你去。何况——”
  “何况什么?”
  “我不想带你到一处有下毒者逍遥法外的住宅去。”
  “噢,胡扯。”
  兰斯坚决地说:
  “派蒂,事关你的安危,我不愿冒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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