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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二十六日早上八点钟左右,马维民直接来到普克住在宾馆的房间。 马维民说:“昨晚局里的同志连夜加班,将从欧阳严那里取回的证物进行了化验分析。酒杯里的残液中含有水合氯醛成分。门把手上的指纹破坏严重,基本没有什么价值了。但有一个很重要的线索被找到了。”说到这里,马维民特意拍了拍普克的肩膀,“就是从浴室下水道和地漏管道里取出的大量毛发,经过DNA检验表明,这些毛发分属于两个人,其中一种已经证实是欧阳严本人的,另一种的样本保留在局里。” 马维民笑起来,说:“现在我们应当想法去取周恰的DNA样本了。” 这是发现欧阳严死亡以来,马维民第一次直接提起周恰的名字。 普克听了,点点头,说:“这件事,我想可以请项青帮忙,从她母亲卧室里取几根头发,应该是很方便的。” 马维民说:“可以这么办,那就由你负责跟项青谈吧。” 普克说:“好的。正好,我还想找项兰单独谈谈,了解一下三月二十四日傍晚,她整个儿的活动经过,主要是想知道,那天晚上周怡是否在家。我也跟您谈过,三月二十五日凌晨一点钟左右,我和项青在她家客厅里时,遇到周始从外面回来,当时她的表情很不正常。而我到达项青家时,是二十四日晚将近十二点钟。从十二点到一点,可以肯定周怡不在家。但在欧阳严死亡的那段时间里,即二十四日晚八点至十点之间,周怡究竟在木在家呢?这个问题现在显得尤为关键。” 马维民说:“对。那么你准备什么时候跟项兰谈呢?” 普克看看表,说:“现在是八点四十,估计她们也差不多该起床了。您走以后我就给项青打电话,说我有事请她帮忙,要去她家一趟。一方面可以跟项青谈取周怡毛发的事,另一方面可以找机会跟项兰单独谈谈。” 马维民说:“就按你的计划办吧,我现在要回局里去,看看昨天去调查欧阳严亲属的同志有什么结果。不管有没有新的东西,中午的时候你都要跟我联系,我们可以把彼此的情况互相交流一下。” 普克说:“好,那我们就分头行动。” 等马维民一走,普克拨了项青的手机。但手机暂时无法接通。普克想,项青的手机是在占线,还是晚上睡觉关机仍未打开?又试了几次,仍然不通。普克只好试着拨项青家的直拨电话,电话响了好一会儿,才有人接起来。一个女声问找谁,声音有点低,普克一下子没听出是谁,说:“请问项青在吗?” “你等等。”那人放下电话,普克听见话筒里传来开门的声音,过了一会儿,有人接起了电话,这一次是项青本人。普克马上想,刚才接电话的,不会是项兰,很可能是周治。听声音,周怡放下电话去找项青时,打开了门,那么这部电话可能是在周怡的房间里。 普克说:“项青吗?我是普克。” 项青语气听起来淡淡的,嗓音也有点沙哑,说:“哦,你好。” 普克敏感地发现项青的语气和平时略有不同,解释说:“我刚才拨你的手机,不知怎么拨不通,只好打这个电话。” 项青说:“哦,我关机了。你还是打我的手机吧,我现在就打开。” 普克过了几分钟,又拨了项青的手机,这次一下就接通了。 项青刚才淡淡的语气又变得温和而且亲切了,但仍然有些沙哑,听得出她说话时,是带着笑的:“对不起,刚才我母亲在旁边,所以不好说什么。昨晚我睡得很晚,就把手机关了,没想到睡到现在,我很少起这么晚的。” 普克说:“应该我说对不起的,吵醒你了。” 项青柔声说:“俄们就不用客气了。你找我有事吗?” 普克说:“是有件比较重要的事,我想能不能到你家里去一趟?不过,你刚起床,我可以等一会儿再去。” 项青想了想,说:“嗯,那你过半个小时左右出发吧,等你到我家时,我差不多都准备好了。” 普克说:“那好,待会儿见。” 两人挂了电话,曹克利用这个时间去楼下吃了点早饭,又回房间想了~会儿案情,看看时间差不多,便下楼出了宾馆,在路边叫了一辆出租车,来到项青家。 普克还没走到项青家的院子时,远远便看到项青打开院门走出来,好像她能将普克到达的时间计算得准确无误。普克不由想,项青的这种细致精确已经不止一次地表现出来过,这是来自于项青的天性还是后天的培养呢? 项青站在门口,上午的阳光斜斜地照在她身上,在地上投映出一个影子。项青已经看到普克,嘴角微微翘起,唇边露出那个小小的笑涡,柔美的脸庞有一半沐浴着阳光。普克走到近前时,甚至能看到项青光洁的面孔上,阳光映照出的细细的绒毛。 项青的眼圈有些黑,像是睡眠不足的样子,而她的眼睛深处,染着一种普克无法言说的情绪,像是有些话要对普克诉说,而在无声中又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一丝柔情。普克感到自己的心木可克制地微微一动。 项青微笑着说:“算到你差不多该到了,你一向都很准时。” 普克笑了笑,说:“是不是没睡好?眼圈有点黑。” 项青边往院子里走,边说:“昨晚有些失眠,大概天快亮时才迷迷糊糊睡着一会儿。是不是很难看?”她低头看着地面,脸上带着点羞涩。 普克说:“不会,只是看起来有点疲倦。对了,项青,” 普克在进客厅前,放低了声音,小声问项青,“你母亲和项兰现在在家吗?” 项青说:“这会儿都在。不过,我母亲可能很快要出去,今天是星期天,上午她常去办公室的。阿兰好像还没起来。” 普克说:“那我等一会儿再跟你说什么事吧。我们可以先聊点别的。” 项青说:“好吧,先在客厅坐一会儿。” 两人进了客厅,正巧看到周怡穿戴整齐地下楼来。 普克一眼看出,周怡的脸上虽然经过化妆,仍然遮挡不住深深的倦色。鼻子旁边两道弧线很明显,嘴角及眼角也出现了皱纹,甚至连原本漆黑的发角,都露出淡淡一丝灰白。整个人与上一次普克见到的相比,仿佛突然之间苍老了十岁。 普克内心受到不小的震动。一瞬间普克想到,如果不是内心经受着非常巨大的折磨,周怡怎么可能一两夜之间就发生如此显著的变化? 看到项青和普克,周怡淡淡地笑着点了点头。对于普克客气的问候,周怡只是说:“你们坐吧,我出去了。” 等周怡出了门,普克看了看项青。项青的脸上有几分黯然,显然,她也注意到了周怡的变化,但项青只是微微叹了口气,没有说什么。 普克抬头看了看楼上,见周怡的房间门锁着,便说:“项青,我需要几根你母亲的头发,你能打开她房间的门吗?” 项青脸上先是掠过一丝诧异,马上又平缓了,什么也没问,说:“她的房门应该没有锁,只是带上了而已。就算锁也没关系,我们家还有一套备用的钥匙,每个房间都有。还是先上楼去看看吧。” 普克踉着项青上了楼,果然,周怡的房间门并没有锁,一扭把手就推开了。 项青问:“你自己找,还是我帮你找?” 普克说:“你不介意的话,我自己就行了。” 项青点一下头,说:“那我先回自己房间去了,你需要时就叫我好了。”说完,轻轻带上门出去了。 普克第一次看到项怕远与周怡的卧室,之前,普克只进过项兰的房间。这间卧室的面积比项兰的房间大许多,里面有两张样式相同的床,比双人床稍窄,比单人床略宽。两张床中间的床头柜上,摆着一部电话机。靠窗的一张床上摆着被子枕头,叠过,但略有些凌乱。另一张床上罩着床罩,没有其它床上用品。 在距离没有床上用品的那张床稍近的地方,有一套组合柜,下面一层摆放着影碟机和一些碟片,中间一层放着一台二十英寸的电视机,再上面是玻璃柜,里面错落有致地摆放了一些工艺品。旁边一面墙前,摆着一张梳妆台,上面高高低低堆了许多女性化妆品。 卧室南面墙上是一扇大玻璃窗,一层米色薄纱窗帘将外面的阳光过滤得很轻柔,深色条格的厚窗帘拉到两旁。与窗子相对的方向,有一个门,普克走过去,推开门看看,是一个卫生间。普克随身携带了取证物用的工具,他走到洗脸池边,洗脸地上方是一个没有门的小橱子,分三层,里面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女性用品,也有男性用的剃须液及剃须刀什么的。有两把梳子,其中一把上面,缠着几根短发。普克掏出工具,细心地从梳子上取下头发,装进证物袋。又走到浴缸边,从浴缸的出水口处取了几根毛发。 从浴室出来,普克走到那张靠窗的床边,弯下腰仔细地看,从枕头及床单上都发现了几根毛发,也—一小心地扶起来,装入证物袋。然后四下看了看,便走出了这间卧室。隔壁便是项青的房间,门虚掩着,普克站在门口,轻轻地敲了敲门。 项青在里面说:“普克吗?请进来吧。” 普克犹豫了一下,还是推门进去了。项青站在窗前,面朝着普克,微笑着说:“就剩下我的房间没看过了,要不要看一下?” 普克四下看了看。虽然之前他从未想象过项青的房间会是什么样子,但似乎潜意识里已经有了一种概念,觉得一定会与项青的性格、气质及才华相符。现在他站在这个房间里了,马上便觉得,这似乎就是项青房间应该有的样子。 项青的房间里,淡紫色的墙壁,樱桃木地板中央,铺着一块深紫底色黑红条纹的厚波斯地毯。落地大玻璃窗敞开着,暗紫红色窗帘拉在两边,一层半透明的窗纱在微风中轻轻飘拂。面对窗户的那面墙壁,是整排的红木书架,其中两排全部是画册。墙角一套高保真组合音响,上面摆着一个线条简洁的透明水晶花瓶,里面插着一束新鲜兰花。原木色大书桌,桌面很干净,一个圆柱体的透明水晶沙漏放在桌角。一张宽大的单人床,床上铺着洁净的雪青色床罩,没有通常年轻女性喜欢摆放的玩偶。 靠床的一面墙壁上,错落有致地挂着两幅小型的西方油画及几张镶框黑白照片。普克一眼认出,两幅油画中,一幅是法国画家巴费的《小丑》,另一幅是挪威画家蒙克的《忧郁》。那些照片几乎都是项兰的,只有一张看起来有些陈旧的照片里,一个瘦高英俊的中年男人,身边一高一低两个女孩子,三人微笑着站在洒满阳光的草地上。 从容貌上看,那个高个子的女孩显然是项青,另一个可能便是年龄还小的项兰了。 整个房间处处弥漫着一种轻柔的气氛,无论是总体的色彩,物品的式样,东西的摆放,还是~些别具匠心的小摆设,都显得柔和,淡雅。连空气里都似乎隐隐飘浮着一种淡淡的清香。 普克笑着说:“你知道吗,以前我看《红楼梦》,贾宝玉总说女儿是水做的,那时好像体会不到那是一种什么感觉。现在认识你,又看到你的房间,觉得似乎隐隐约约有些明白了,虽然我还是不能说得很清楚。” 普克说话的时候,虽然是笑着的,但态度却很认真。而且他这样说时,心里一直若隐若现的一种感觉,忽然变得较为清晰。普克一直觉得项青在自己印象中,可以用一种事物来比喻,总说不清是什么。而现在他明白了,原来,那就是水。项青让普克感觉到一种水的特性,清凉,温柔,看似透明却又有些神秘。 项青听了普克的话,默默地看了普克一眼,说:“普克,你知道我昨晚……”说了一半,却又将话咽了回去。 普克看项青没有把话说完,想来不是关于案情的事,便也没有问项青什么,沉默了一会儿,说:“项青,我还有点事情想找项兰谈谈,你能不能帮我看看,她有没有起床?” 项青脸上,飘过一丝淡淡的惆怅,但马上又笑着说:“好,你等等,我去看看,她也该起床了。” 说着,走出自己的房间。普克听到项青在敲隔壁项兰的门,还轻声地叫:“阿兰,你醒了吗?该起床了。” 过了一会儿,项青走回来,说:“阿兰起来了,正在洗漱,你稍微再等一会儿行吗?” “没事儿。项兰是不是一向睡眠都好?我这人睡眠质量不行,常常半夜三更睡不着,有时好不容易睡着了,天还没亮就醒,一醒便再也睡不看了。真是羡慕睡眠好的人。”普克笑着说。 项青说:“大概因为你脑子里考虑的问题太多,而且似乎永远也停不下来。大脑在工作,当然很难人睡。其实,我睡眠也不是很好。” 两人就这个话题谈开,聊了十几分钟,听到项兰踢踏着拖鞋走过来的声音,还没进门,项兰就大声说:“俄要进来啦,你们做好准备噢。” 项青笑道:“你就快点进来吧,又胡说八道。” 项兰一推门,走进来。刚洗过脸,面色没有前两天做过手术时那么苍白,紧绷绷的皮肤丝一般泛着亮光,这是年轻的标志。不知是觉睡得足,还是其它什么原因,项兰的情绪显得不错,笑嘻嘻地对普克说:“大侦探,你早呀。” 普克知道周怡已经出去了,对于项兰这样称呼他,也不怎么介意,笑着说:“不好意思,我来得太早,”他有意将“早”字咬得很重,“打扰项兰小姐的好梦了。” 项兰往门边的墙上一靠,笑着说:“你不用讽刺我睡懒觉,有些人想睡懒觉都睡不着呢。天不亮就醒,醒了就再也睡不着了。姐,你说是不是?” 普克猜测也许刚才项兰去卫生间时,听到了自己与项青关于睡眠的讨论,对于项兰的反击有点哭笑不得:“说不过你。”不等项兰再多扯这个话题,忙说,“说认真的,我想跟你谈点事情,你现在方便么?” 项兰笑着说:“方便方便。”灵活的大眼睛扫了项青一眼,“为了我姐,再不方便也得方便呀。是在这儿谈呢,还是到我那屋单独谈?” 普克看了看项青,说:“我去项兰房间谈好吗?” 项兰刚才说去自己房间单独谈,实际上只是想开项青的玩笑,现在见普克真像是要和她单独谈,反而认真地说:“真是和我单独谈?什么事儿呀,连我姐都瞒着。 哦,我知道了,是不是昨天见了章辉,所以想问问我情况?哎,普克,你知道吗?为了你的出现,我姐她都已经……“ 项青马上打断了项兰的话,有点严肃地说:“阿兰,不许你乱说。普克真是有正经事情找你,你不要东拉西扯的,我不跟你开玩笑。” 项兰伸伸舌头,转身出了房间,往自己房间走:“好吧好吧,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我不多管闲事了。” 普克跟着项兰进了房间,随手关上了门。 项兰大概真的看出普克是认真的,也不再闹了,坐到床沿上,随手从地上捡起一只狗熊抱枕抱在怀里,说:“好,有什么正经事儿,赶快问吧。” 普克笑了一下,说:“项兰,我是想问问你前天的一些事情。” 项兰偏着头,想了一下,说:“前天是星期几?” 普克说:“前天是三月二十四日,星期五。你能不能按照顺序,把你从下午六点以后的活动都跟我讲一下?” 项兰诡满地一笑,说:“审问我?” 普克认真地说:“只是请你帮忙,了解一些情况而已。” 项兰说:“好吧。不过我得慢慢想,又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每天二十四个小时,哪能都记得那么清楚?那天下午六点是吧?下午六点多钟,我和姐姐到新宇商城去买衣服,是坐地铁去的。咦?在地铁里时,我姐不是还接到你一个电话吗?地铁里杂音大,姐姐听不清你说话,让你重新打。后来出了地铁,又接到了你的电话。” 普克点点头,说:“就是说,当时你是和项青在一起的?” 项兰说:“是呀,从那时候一直到晚上我睡觉,我们俩都在一起。我睡着了以后,就不知道了。她不是说晚上要去你那儿么?” 普克问:“你们在外面待到几点?回家时是几点?” 项兰回忆着说:“出了地铁后,我们有点饿,就先找了个地方吃饭,吃完饭以后才去买的东西。本来还想逛一会儿,可我不知怎么搞的,觉得特别累,就想马上回家睡觉,所以就回家了。我知道我姐跟你约好有事儿,本想自己回家,但我姐说怕我不舒服,一定要送我,拗不过她,只好让她送了。至于具体时间是几点,让我好好想一想……哦,对了,进门的时候,姐姐大概急着想见你,说不知道几点了。我也觉得很困,想睡觉,便看了看客厅里的钟,是八点半钟。姐姐让我洗漱一下,我困得实在不想动,没有洗就上床了。姐姐等我躺好,看看我桌上的闹钟说,呀,都八点四十了,普克还在等,得走了。我那时已经迷迷糊糊的了,姐姐出去时把灯一关,我就睡着了。一觉睡到第二天中午才起来,大概是这两天身体不好,又没怎么好好休息的原因。” 项兰说到这儿,哼了一声,意思像是在提醒普克,自己刚动过手术,都是为了帮普克找阿强,才到处跑的。 普克注意力没放在项兰的暗示上,而是在想,项青离开家时已经八点四十,从她家走出来,在门口叫出租车,再坐车到普克住的宾馆,最少也要二十分钟,而项青到普克房间时,正是九点过几分。从时间上看,欧阳严死亡的那段时间里,项青和项兰都可以排除嫌疑,除非两人商量好了,共同说谎,那就另当别论了。 项兰看普克在走神,“喂喂”地叫了普克两声,说:“你的问题都问完了吗?要不要我以什么什么名义发誓,我的回答完全属实啊?” 普克回过神来,笑着说:“那倒不必了,我可想不出你有什么理由欺骗我。” 项兰说:“这还差不多,我对你,可是从头到尾都特殊对待的。谁让我姐喜欢你,我也想让你当我姐夫呢? 哎,你想不想知道我姐昨天晚上干什么去了?“ 普克有些迟疑,不知项兰是想说项青的私生活,还是其它什么或许对普克有用的事情,想了想说:“如果是她个人的隐私,就不必告诉我了。” 项兰说:“唉呀,你这人,有时特别聪明,有时又好像挺笨的。当然是她的个人隐私了,但她的隐私现在是和你有关系的呀。” 普克说:“和我有什么关系?”但他心里已隐约意识到是什么事了。 项兰仔细看着普克的表情,颇为满意地说:“看样子,你有点明白了,嗯,反应还不算太慢,有药可救。对了,就是和你有关。昨天咱们不是碰到章辉了吗?你看到了吧,章辉人挺不错的,长得又帅,性格又好,也有点钱,而且对我姐那么好……是不是像我以前跟你说的?你猜我姐昨晚怎么了?她呀,跟章辉提出分手了。” 普克心里有一丝感觉,但没有流露到脸上,也没有继续问项兰什么问题。 项兰也不以为意,像是自说自话:“人的感情真是挺奇怪的,我姐老是不明白我怎么那么喜欢肖岩。其实她自己不也挺怪的吗?跟章辉谈了那么多年恋爱,章辉对她那么好,她一直都不肯跟章辉结婚。不过也从没有踉别的男人交过朋友。可认识你才几天,她一下子像是变了,不像以前那么冷冰冰的了。连我都能从她的眼神里看出来,她对你有种不一样的感觉。现在可好,一下子又要跟章辉分手。唉,想想章辉,觉得他也怪可怜的。” 普克说:“你姐跟章辉提出分手,你是怎么知道的呢?” 项兰着普克对这个话题有兴趣,来了点精神:“章辉告诉我的呀。昨晚吃过晚饭,我姐说去章辉那儿了。十点钟左右回来的,我看她挺正常的,什么也没跟我说。后来,大约是十一点钟左右吧,我妈接了个电话,说是找我的,我去一接,原来是章辉。他说想跟我谈谈,他就在我们家院子外头,问我能不能出去一下。” 普克想到刚才在周恰房间的床头柜上看到一部电话机,便插了一句嘴:“项兰,你们家那部直拨电话是放在你母亲卧室的吗?怎么今天早上我打电话,昨晚章辉打电话,都是你母亲接的呢?” 项兰说:“我们家电话有两部分机,一部放在楼下客厅,另一部放在我妈卧室。电话是串在一起的,所以,平常我和姐姐都不太喜欢用那部电话。” 普克点点头,说:“明白了。” 项兰说:“章辉跟我姐谈了那么多年恋爱,他跟我姐有时候好像还没和我之间亲密。当然,我和他之间是像自家兄妹似的,你可别想歪了。”说着,注意地审视着普克的表情。 普克有点好笑,说:“放心吧,这点判断能力我还是有的,不会想歪的。” 项兰点点头,继续说:“那就好,我心里是只有肖岩的。”说到这儿,项兰像是一下子想到了肖岩,脸上马上露出甜蜜的微笑,说:“哎,那天我们一起去蓝月亮的时候,你看肖岩对我怎么样?是不是特别温柔?他就是这样,有时候让人觉得特别幸福,不过有时候,不知为什么一下子又变得有点冷冰冰……”她脸上的甜蜜又换成微微的苦恼,那种表情的变换,真的让普克看到了一个被恋爱所折磨的女孩子的心。 普克不好催项兰回到刚才的话题上,只得静静等着她自己绕回来。过了一会儿,项兰果然又醒悟了,说:“我说到哪儿了?嗅,想起来了。章辉打电话说想跟我谈谈,我一下子听出他的语气不对,马上答应了。出了院子门一看,章辉靠在车上抽烟。我让他进门,他不肯。不知道他是不是抽了太多烟,嗓子都哑了,眼睛里好多血丝,有点怕人。我问他怎么了,开始他一直闷着头什么也不说,后来突然问了我一个问题。这个问题,可就跟你有关了。” 普克说:“哦? 项兰说:“章辉问我,下午和我姐在一起的那个男人,叫普克的,到底是什么人?” 普克看着项兰说:“你不会真的跟章辉说吧。” 项兰不满地看着普克说:“你也把我想得太弱智了,他一问我,我就跟他说了?当然没有。虽然看到他那副模样,想到我们多年来一向交情不错,有点同情他,但我还是更愿意为我姐的长远幸福考虑,所以,我就说,普克就是我姐的校友呀,具体是什么情况,我也不太清楚。我姐上大学那阵儿,我还小,木知道情况是正常的。章辉听了,没吭声。又闷着抽了一会儿烟,说,刚才你姐跟我提出分手了。” 说到这儿,项兰好像也有点难过,停了一会儿,才接着说:“章辉说,他很爱我姐,等了这么多年都没有放弃,现在他不知道究竟是为什么。他说的时候,眼泪都流下来了。章辉平常表现得都很坚强,就是我姐对他冷淡,他难过归难过,但不会让人看到有多伤心。可昨天晚上,跟我说他爱我姐时,眼泪就那么流着,也许以为天黑,我看木见,他也不去擦。那种样子,真让人有点为他难过。我心里其实大概知道一点情况,但又不能说,想安慰他又木知怎么安慰好,只好问他,我姐跟他怎么说的,有没有挽回的余地。他声音低低地说,我姐只说对不起他,让他白等了这么多年。她并不想结婚,也不想再这么耽误章辉下去,还是早点儿分手的好。” 普克一直默默地听着,没有插话。 项兰又说:“章辉又问我,我姐是不是因为你的原因才要和他分手,要不然,那么多年都不提分手,章辉最近又没有催我姐结婚,为什么你一出现就提,怎么会那么巧。而且,章辉说昨天下午他来我家,看到项青和你在一起时,眼睛里的神情都和平时不一样。唉,说起来,章辉对我姐,真是挺用。心的,我姐的一点点变化,他都很注意,全放在心上了。不过,感情这种事儿,有时候谁也说不清是怎么回事。也许是缘分在作怪吧。” 项兰说着,漂亮的大眼睛眯起来,没有看普克,像是陷入自己的感情世界去了,好一会儿都没有说话。 普克沉默了一会儿,问:“这件事,你有没有跟项青谈过?” 项兰摇摇头,说:“俄跟章辉在外面谈到快一点钟,虽然后来也没说什么,但看他那么难受,就是安慰不了他,能陪他一会儿也是好的。最后还是他说算了,天太晚了,让我回家睡觉,他也要回去了。我回家后,本想跟姐姐聊一会儿,后来想她可能睡了,就想今天再聊也不迟,便回房间睡了。今天的事你就知道了,我还没来得及问她呢。不过,我知道问也是白问,我姐不想对人说的事,谁也别想套出来。我看你们俩之间的关系,也是挺奇怪的,明明看着对方都挺有好感,又好像有什么隔着似的,总也不能靠得太近,真不懂是怎么回事。我姐从来没这样过,问过两次她对你的感觉,她总是打岔,有时还会真的有点不高兴。但我敢打赌她心里对你肯定有好感,为什么又不肯承认呢?真搞不懂她。也许觉得我小,不懂事,好吧,不想我管,我就不管好了。自己的事还多得顾不过来呢。” 说到这里,项兰脸上显出了委屈的表情。 普克不好说什么,只说:“项兰,谢谢你回答我那么多问题。怎么样,这几天身体恢复点儿了么?我看你今天气色好像还不错。” 项兰说:“没事儿,已经好多了,差不多没感觉了。” 说着,脸上多多少少还是露出点不好意思的神情。 普克说:“那我就走了,你还没吃早饭吧,赶快吃点东西,都快中午了。”说完,普克就走出了项兰的房间。 普克准备回去了,他走到项青房间门口,门紧闭着。普克木知项青是不是以此显示她听不见普克与项兰的谈话。普克越来越觉得,在别人,有许多举动也许都是本能或无意的,而在项青,却都像是有所考虑。因而,普克对于项青的每一种举动,也不由自主地总是会多想一层。这种情形,对于普克自己来说,也是木多见的。 由于这样猜测了项青的意思,普克不知为什么,对于自己和项兰单独谈话而有意回避项青,感到一丝丝的不安。他猜想敏感的项青会不会因此而感到心中不快。 可是普克又无法违背自己的原则,在最后查清事实之前,普克不能轻易地确定某个人是罪犯,也同样不能轻易为某个人洗清嫌疑。 带着一丝不安和为难的情绪,普克轻轻敲了敲项青的门。 项青在里面说:“来了。”很快走过来打开了门,笑着说:“你们谈好了?”她的脸上很明朗,看不出有普克猜测的那种不快情绪,普克心里觉得有几分释然。 普克说:“项青,我和马局长还有点事情要办,这就回去了。” 项青说:“好吧,你稍等一下,我送你。” 普克本想说不必了,项青已经去拿衣架上挂着的外套,边穿边说:“走吧,我想起来了,正好我也有件事要办,咱们一起出门。” 项青说自己有事要外出,普克便没再拒绝她送。两人说着话往楼下走,项兰也从自己房间里走出来,说肚子饿了,去厨房找东西吃。普克随意扫了一眼客厅,看到电视柜上是空的,想起昨天项兰急着找电视看的场景。 普克笑着问:“项兰,昨天的球赛有没有看成?” 项兰说:“看成了,和肖岩一起看的。晦,那群男人看球赛呀,真是不得了,又吼又叫,恨不得自己跑上去踢。 看了一场下来,我的耳朵都快震聋了。“ 普克问:“你家电视机修好了么?” 项兰说:“还没呢,昨天修理工不是来了一趟没修好吗?后来又来,把电视机搬回厂里去了,说好像里面有个什么零件没了,要回去配。怎么会少零件呢?最多是零件坏了呀?那些人,可能是技术不过关,又东拉西扯地找理由,好显得他们不那么笨。” 说着话,普克项青已经到了客厅门口,项兰向他们摆摆手,说:“祝你们愉快啊,我就不去当电灯泡了。”说完,笑着走进了厨房。 普克项青拿项兰没办法,又木能专门再去解释他们只是一同出大门,只好互相笑笑,一前一后走出了项家的院子。出了住宅区大门后,项青说自己与普克不是同一个方向,便和普克分开了。 ------------------ 坐拥书城 扫描校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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