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河部由美子颇感踌躇。犹豫到最后,她狠下心来,将手伸向房门边上的门铃。她在心里盘算着,现在只要一跨进这道房门,再退出来就是认输了。 她的指尖一接触到门铃的按钮,屋子内便响起一阵门铃的喧闹声。门铃声透过厚实的房门传到门外,仿佛是女性战争随即就要开战的信号。 由美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摆好了架势,等待着来自屋子内的反应。这幢邸宅的主人今池登志江应该马上就来开门的,然而屋子内却没有丝毫的动静。 由美子看了看手表。已经快到凌晨3时。 难道她睡下了?—— 由美子感到很蹊跷。刚才登志江在与由美子通电话时还明白无疑地说:我这个人是一个夜猫子,与时间无关,无论你什么时候来访,我都欢迎。当时,她是一副挑衅的语气,嗓音里还带着讥嘲。 由美子竖起耳朵聆听着。初秋的夜风里融着草丛里传出的虫鸣。除此之外,什么也听不见。今池家的对面就是田地,左右两边的宅邸都掩在绿丛之中。 大门边的屋子里虽然掩着窗帘,但里面亮着灯,屋子里的人好像还没有入睡。在如此夜深人静之时,登志江也不可能外出的。由美子无意中将手伸向门把手。 她想看看房门有没有锁上,旋转着把手拉了一下,不料雕刻着抽象花纹的房门毫无声息地移动了。 真不谨慎啊!独自一个女人过夜…… 由美子感到惊讶!将头探进门缝间。 她朝着里面,大声地喊道: “对不起,有人吗?” 由美子感到一阵强烈的好奇,将目光飞快地扫视着屋内。 这里是情敌的城堡。 门厅是一间四周明柱无墙的房间,一直通往二楼。宽敞的空间证明着登志江拥有的资产和权威。从天花板上,悬吊着豪华的枝形灯,第二道门的边上,还放有一个巨大的花瓶,里面插着鲜花。 有一条通道笔直地通往楼房的深处。由美子朝着通道深处窥探着时,全身的肌肉猛然收紧了。 那样的地方,竟然有人躺着…… 一个女性的下半身,一动也不动地躺在通道里。那里正好有一间房间。女性从腰部以上部分被敞开着的房门吞没着。躺着的姿势是背对着这边,但从房间里透出来的灯光,落在紫色的裙子上。裙子裹着女性那丰满的臀部。 出事了!一定是患急病倒下的!—— 由美子迅疾地作出判断。除了登志江之外,不可能是其他的女性。由美子原来还满怀着敌视的态度打算冲撞她的,此刻那种敌视的态度已经烟消云散。她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赶快喊急救车。 由美子跑进大理石地板的通道里。 “你怎么了?” 由美子摇晃着她的肩膀喊道。 女性的身体无力地摇晃了一下,从凌乱的头发底下,窥露出脸来。 由美子不由“呀”地一声惊叫起来。 没错,是登志江!但是,她的脸上已经失去了血气。 登志江睁开着眼睛,但眼珠一动也不动。紧接着,由美子又发现了异常,在登志江的脖子周围,留有一圈绳索的印痕。 看出是被勒死的,由美子陡然感到更加恐怖。 据说,登志江已经有43岁。比由美子还大16岁。她个子矮小,人到中年却浑身没有赘肉。听说,她为了保持自己的年轻,甚至有些神经质。但是,由美子现在站在她的身边凝望着她死去的面容,才发现她的脸上实际已经是皱纹累累。 赶快报警!—— 由美子不知所措,头脑里一片混乱。她这样命令着自己。 尸体的上半身躺在房间里。由美子的目光飞快地向房间里扫了一眼。 这是一间起居室,地上铺着蓝色的地毯。从房门口数去,正好是通道左侧的第二个房间。 由美子的目光一瞬间朝沙发、桌子、电视机等家具的摆设扫视了一遍之后,停留在房间角落里的电话机上。 不能报警!—— 由美子正欲跨进房间,猛地收回了脚步。 我会被当作凶手的!—— 由美子来这里是为了一个男人打算与登志江讨价还价的,她有杀害登志江的动机。而且,凌晨3时来拜访登志江,这件事本身就很离奇,警察也许根本就不会相信她。 请她来这里的,是登志江自己,但此刻登志江已经成了一具尸体。 赶快离开这里。 由美子慌了手脚。她急忙退到大门口。她的腿已经发软,腰部已经使不出力,身体眼看着就要瘫倒在地。 由美子穿上鞋子。从手提包里取出手绢,心急慌忙地擦着门上的把手。 我的手触摸到的,就是这一个地方。 由美子努力使自己镇静下来,她一边仔细地回想着,一边踩着卵石铺道朝着院门走去。 在院门内侧的紧边上,有一间可以停放两辆汽车那么大的车库。车库里停放着一辆汽车。 她将手伸向设在院门上的小门,将小门拉开。 必须将这扇门的把手上的指纹也擦去。由美子将手伸进手提包里,发现手绢没有了。 掉在房门口了!—— 由美子立即返回。卵石铺道呈缓缓的弧形,铺道的两侧围着绿化。 不出所料,手绢果然掉在房门口。刚才由美子将手绢塞进手提包里时,因为慌张,结果却掉在了地上。 早点发现就好了,差一点儿惹出大祸,手绢上还绣着由美子名字的大写字母。 必须赶快镇静下来。 由美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睨视着房门。她再次仔细地回想着,担心会留下疏忽。 为了仔细,她悄悄地将房门打开一条缝,从门缝间朝里窥察着。 不料,由美子的目光瞬然发愣了。 尸体不见了。在通往楼房深处的通道上,什么也没有。 难道会有这样的事?—— 这样的事态太出乎意外,由美子瞬感一阵轻微的晕眩。她眼看着就要瘫软在地,连忙扶住了房门。但是,她马上便恢复了镇静。 再看看清楚! 由美子再次打开房门,将目光如同一个方向瞥去。这次,在与刚才同样的位置上,有一具尸体横躺着。 果然是我看错了。 证实尸体还躺在那里,由美子在心中这么喃语道。 但是,她并没有因此而感到释然。回想起来,她反而感到更加恐惧。 不!不是错觉!尸体肯定消失过! 若是那样,这种现象该怎么样来解释呢?由美子不住地叮嘱着自己要冷静下来。 登志江已经完全死了。所以,她本人已经化成一具没有意志的物体。 那么,是什么人搬动了尸体? 也许凶手还潜伏在宅邸内! 这样的推测是顺理成章的。但是,接下来的谜团便无法作出解释。 由美子发现尸体消失后一阵慌悸,当她再次朝着同一个方向望去时,这段间隔只有微乎其微的几秒钟工夫。 她感到晕眩,转过脸去,正确地讲,这只有两三秒钟的时间。 可以设想一下:凶手躲在暗处,由美子退走以后,凶手将尸体拉进了房间里。 尸体的神秘消失,可以这样来解释。 但是,仅用两三秒钟时间,便将尸体放回原来的位置,这是绝对不可能的! 凶手敏感地察觉到由美子好像又返回来。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房间里也许能够听到走在卵石铺道上的脚步声吧!因此,凶手不得不赶紧将尸体放回到刚才的状态里。 搬动尸体的过程就是晚了这么一瞬间。因此,由美子目击到尸体不见的情景。在由美子感到晕眩而冥闭着眼睛时,这一过程结束了。她睁开眼睛时,尸体重又出现。其原因,只能这么来解释。 不对!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要做得如此天衣无缝,是不太可能的。 由美子冥思苦想着,凝视着横躺在地上的尸体。从紫色的裙子下伸出的下肢,放在上面的右膝稍稍弯曲着,呈“(”字型。尸体的姿势,直到微妙的部分,都与最初发现时没有什么两样。 光从屋子里将尸体搬出来,纵然有几个凶手,也要花上几秒钟时间吧。 何况,要在完全相同的位置上,将还没有僵硬的尸体保持与刚才同样的姿势,没有一丝一毫的差异,这更需要花费一些时间吧。 果然是我的错觉! 或是登志江的灵魂对由美子显灵了,才出现如此奇异的现象?在登志江的眼里,由美子是可憎的。 一阵寒意从由美子的脚底下直往上涌。由美子想起自己的处境。如果有人发现她在这里,她将无法摆脱杀人的嫌疑。 由美子浑身颤瑟着,她想尽快地远离这幢有着恶魔附体的邸宅。 河部由美子的娘家是农户,住在东京都的东北部N市,离东京坐火车约有一个半小时的路程。 由美子是家里的独生女儿,因嫌弃家业曾去东京。在东京读短大时在街上被人看中当上了模特儿,从此在这条道上立志自立。 由美子对自己的容貌颇有自信,但现实生活并不乐观,无论付出多大的努力,都没有出名。不知不觉地,年龄却过了25岁。 由美子的父母相继去世了。以此为机会,由美子退出东京都内的住宅,回到N市,继承以住宅为主还有田地和山林的遗产。随着开发浪潮的兴起,N市迅速扩大,地价一个劲地往上涨。由美子在经济上毫无后顾之忧。 大约半年之前,住在附近的野中泰代为由美子介绍了一份模特儿的工作。泰代与由美子是自小在一起玩的朋友,由美子回到N市以后,两人又恢复了亲密的关系。 “今池西服裁剪学院要召开一个时装表演会。我在院长面前提起你了,我说我认识一位很棒的模特儿。” 泰代与学院关系颇深。不仅仅因为她是从这所学院里毕业的,更重要的是,她还接受院长的资助,在邻街经营着一家西服店。甚至有一段时间,她还作为弟子居住在院长的宅邸里。 今池学院在N市有着很大的势力。由美子在今池学院的时装展示会上开始担任模特儿的角色。在这期间,她与学院内的专职摄影师相识。 那位摄影师给人的感觉很孱弱,长相却清秀俊逸。由美子深深地迷上了他。回想起来,刚认识时,好像是男方首先向由美子表示出亲密的感情,主动进攻的。 “你的面容长得很仁慈,眼睛里却常常会闪现出逞强的目光。这显得更有魅力啊,真是魅力无穷!” 他直言不讳地讲出令由美子动心的话来,毫无羞愧之色。 男子的名字叫“今池光雄”。院长叫“今池登志江”,所以由美子猜测他们两人也许是年龄差距很大的姐弟俩,或是亲戚。 然而,当听说他们两人是一对夫妇时,由美子着实吓了一大跳。光雄32岁,妻子登志江比他大12岁。 两人缔结姻缘的经过,泰代知道得很清楚。据泰代说,登志江在23岁时,曾与经营铁工所的当地老年资本家结婚,30岁成了寡妇。她清理老资本家留下的遗产,创立西服学院遂了心愿。此后,她身为女性却发挥着刚毅的经营手段,使事业得到很大的发展。 “嘿!那个丈夫,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好比是女人倒贴的情夫啊!自称是摄影师,却没有像样的工作。不知院长在东京都内什么地方认识他,以后就完全迷上了他,将他带回了N市啊!两人结婚,已经有6年了吧。” 由美子听着泰代的话,对光雄的处境深表同情。她觉得无论从实力方面,还是从年龄的平衡方面,两人都很不般配。她觉得光雄对那样的夫妇生活决不会从心底里感到满足。 由美子的推测,不久便因光雄的坦白而得到了证实。 光雄快速地接近由美子,向由美子倾诉着自己的爱。由美子没有拒绝他。于是,两人便有了秘密的交往。光雄对她诉说了自己对登志江怀有的不满。 “我要与妻子离婚。我早就在这么想了,与你认识以后,我下了决心。所以,你要与我结婚。” 但是,他还说在时机成熟以前,希望由美子要保守两人来往的秘密。他解释说,在他还没有来得及作好准备之前,如果被妻子知道了,就会受到她的权力阻拦,因为登志江是一位很要强的女人。 由美子与光雄有了那样的关系之后,已经过了一年。开始时,两人是在郊外的汽车旅馆里幽会。但是,渐渐地就连光雄也大胆起来。 最近,他甚至还经常出现在由美子的家里。 由美子依然居住在父母留下的房子里。虽然楼房已经改建成现代的风格,但院子里的景致等,一眼就看得出是农家式的。在N市的郊外,周围全是山林和田地。 何况,光雄来访又是在夜里,所以不太引人注意。 建造住宅的触角已经伸到东侧方向500米开外的山丘上。首先开辟道路,接着开始建造房屋,看来大规模的住宅新村将要出现。 那里如果建成新型的住宅区,周围的景观也会焕然一新。但是,眼下由美子居住着的一带,几乎还完整地保留着以前农村的面貌。 这天夜里,光雄驾驶着的汽车驶进了由美子家的前院。这时,是晚上10时刚过。 因为处在登志江的严密监视之下,所以光雄的行动极不自由,每星期好不容易才幽会两次。 光雄受到严格的束缚,所以由美子的热情反而更加高涨。她在二楼的卧室里接纳着光雄。 “今天晚上我要住下呀!明天我一早就回去。” 光雄紧紧地搂抱着由美子,在她的耳边热烈地喘息着,说道。 “我真高兴。我们可以慢慢地作爱,不用顾忌时间了。” “我已经对妻子说过,因为工作关系,我住在东京都内的旅馆里。其实,我只是订好了房间。我估算着时间,夜里就溜出来了。” 同样的手法,已经使用过几次。光雄说,万一深夜登志江打电话到旅馆里,即使知道他不在,他也已经准备好借口。可以掩饰说,与同事一起出去通宵喝酒了,登志江自然不会再起疑心的。光雄如此解释道,令由美子放下心来。 两人拥抱在一起钻进了被窝里,炽烈地作爱着。在光雄的抚摸下,由美子身上的每一个角落都已经得到了开发。两人汗水淋漓地贪婪着对方的身体,沉浸在作爱的喜悦里。 高潮过后,享受过喜悦之情的由美子陷入了深沉的睡眠之中。因为感觉到光雄的动静,她忽然睁开了眼睛。他正在穿衣服,由美子心想他也许是改变了主意要回家吧,便惊讶地探起了身子。 墙壁上的时钟正指着11时。由美子好像只是睡着了15分钟左右。 “你放心睡吧。我只是出去买一盒香烟呀!香烟正好抽完了。” “哎!还是我去买吧。” “不用了,我马上就回来的。” 光雄体贴地笑着,一边穿上衣服,走出了屋外。香烟的自动售货机离开由美子的家大约有一公里远。由美子觉得还要让光雄一路找去,心中还隐隐地有些不安。 她将薄毯护着胸前,再次喊道: “你等一等,我去买。” 正在这时,房间角落里的电话机响了。在如此夜深之时,会打电话来的人屈指可数。由美子的脑海里首先浮现出的是关系最密切的野中泰代的面容。 由美子拿起电话的听筒。 短暂的沉默之后,传来一个陌生女性的声音。不是泰代。 “您是河部由美子君吧。” “是啊!您是哪一位?” 对方又沉默了。有一种令人不悦的感觉,由美子重新再问对方的名字。 于是,对方回答道: “我是今池登志江啊!你听出来了吗?” “嘿!是院长!上次多蒙您的关照,谢谢您了。” 由美子没有想到会是登志江打来的电话。她立即感到全身紧张起来,回答也变得语无伦次了。她的目光本能地寻找着光雄的身影。 但是,他已经走出了屋外。 由美子甚至感到一种冲动,想要将听筒放下,去追光雄告急。但是,如果那样,结果就会不打自招。 “嗯……您找我有什么事?” 由美子克制着剧烈的心跳,装作平静地问道。 “我有一件事想和您商量一下。” “什么事?” “我即使不说,您也应该知道吧。就是,我希望您不要破坏我的家庭。这件事,我只有求您了。” 是有气无力的声音。不难想象出登志江得知丈夫与由美子的关系以后,在精神上被打垮了的身影。 由美子瞬间感到迷惆了,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是好。 由美子知道早晚会与登志江有一个了结,她已经有着这样的精神准备。但是,光雄絮絮叨叨地叮嘱过她:在时机成熟之前,我们的关系必须保密。 应该含糊其辞地蒙混过去,还是开诚布公地谈一谈?由美子无法立即作出判断。这样的时候,如果光雄在身边,也许会叮嘱她不要被登志江有所察觉吧! 光雄刚出去,电话就来了,时间上正好交错。由美子觉得自己被逼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 “您说的话,我听不懂……” 由美子装作一无所知的模样,窥探着对方的动静。 登志江用沮丧的语调回答道: “你年轻漂亮,光雄恋慕上您,这是有情可愿的。但是,我们是正式结过婚的夫妻。瞒着我与光雄交往,希望您无论如何不要这样。如果您能做到,我应该怎么样答谢您,这我会考虑的。” 在N市的服饰界,登志江是首屈一指的人物。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她是当地的名人,由美子亲眼目睹着登志江的权势。 电话里的声音温顺得简直判若两人。在由美子听来,登志江已经放弃了院长的头衔,恢复了一个女人的脆弱。 “现在您冷不防对我这么说,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明天再和您联络。” 由美子恭敬地答道。 她想等光雄回来以后,再商量这件事,制订对策。被登志江察觉,也许与光雄结婚的日子能够提早了。登志江将被夺走丈夫,由美子不由对登志江产生了同情。好像是对方可怜巴巴的嗓音,才令由美子产生了怜悯之感。 不料,登志江的口吻陡变。 “我故意放低姿态,你不要太得意忘形了!” 在她的话音里,隐含着冷冷的嘲笑。 “我老实告诉你,你是一只偷吃野食的馋猫呀!而且,你以为已经将我的丈夫偷走了,其实他只是与你玩玩而已。你是一个很愚蠢的女人啊!” 由美子顿起反感,同情和怜悯同时消失殆尽。她的内心里油然产生了一种强烈的抵触情绪。 “光雄爱着我啊!这是事实呀!” “你一定会很喜欢自己那张遭到抛弃时哭丧着的脸吧。所谓的执迷不悟,指的就是你这样的人啊!” 面对登志江的冷讥热嘲,由美子的心里陡起一股无名的怒火,浑身的血液直往脑门子里涌。登志江开始时还显得有些可怜,以后态度陡变,由美子认定这是登志江在戏弄她。 登志江继续说道: “我家的丈夫啊,他的惟一乐趣,就是用花言巧语欺骗女人。这样的例子,以前也举不胜举啊!” “他和我的关系是真心的呀!” “相信他,这是你的自由啊!不过,你的结局肯定会很悲惨的!我希望能与你详谈一次,用电话交谈很不方便。” 短暂的沉默之后,登志江改变了说话的口气。 “我希望与你好好地谈一谈,怎么样?你来我这里?最近我总是通宵工作,一直要到早晨天亮。夜里交谈,气氛会是很安静的。怎么样?你来我家?” 由美子早晚要与对方决一胜负的。但是,现在对方突然提出这样的要求,由美子一时还拿不定主意。 “现在我有客人要来,不过客人马上就要回家的。等客人走后,随便你谈到什么时候……哎!你等一下。” 由美子感觉到对方用手捂着听筒。 不久,听筒里又传来声音: “我的房门前有汽车停下的声音。客人好像正在朝着房门口走来。真不凑巧啊!我这里的房间还没有整理。哎!茶水也没有准备。反正,我要挂电话啦!” 登志江没完没了地念叨着。 光雄出去买香烟,过了近20分钟,才终于回来。 “怎么这么长时间,遇上什么事了?” 由美子问道。 光雄解释说,他平时去购买的那架自动售货机里,他喜欢的那个牌子的香烟已经售完了,所以一路寻找着去其他地方购买,才花了一些时间。 听说登志江打来过电话,光雄流露出惶恐的神情。但是,他马上就恢复了满面的笑容。 “你不用担心啊2登志江,我会用花言巧语蒙骗她的。” “我不想用花言巧语蒙骗她,我希望把话对她讲清楚。她在贬低我呀!这样,我决不会善罢甘休的。” “所以我才说要看准时机啊!登志江一挑衅,我们便暴跳如雷,这对我们是不利的。这件事,最好由我去应付。” 光雄用手臂抱着由美子的肩膀,吮吸着她的嘴唇。由美子还赤裸着身子,只是裹着一条毛毯。光雄将手伸向她那丰满的胸脯。 第二次疯狂的作爱过去以后,光雄难得地打起了呼噜,陷入在沉睡之中。但是,由美子却思潮翻滚,情绪高亢,睁大着眼睛怎么也睡不着。 登志江那沾沾自喜的嘲笑声在她的耳边回响着。而且,同时光雄的态度却又让人琢磨不透。由美子越想越感到不安。她怀疑自己被光雄作弄了。 将光雄叫醒,刨根究底地追问个明白,这也是一种消除不安的方法。但是,凭他刚才的模样,看来他不会有一个明确的答复。与此相比,还不如直接与登志江对峙,这是最直截了当的方法。在电话中断的时候,由美子是受到对方的蔑视的。这一点,由美子也感到无法忍受。 由美子溜出被窝,穿上衣服。如果被光雄知道,他一定会阻止她的。 由美子蹑手蹑脚地走下二楼。 由美子骑上她喜欢的女式摩托车。登志江的宅邸,以前曾经受邀参加过家庭酒会,所以她认得去的道路。中间夹着N市的中心地区,地处相反方向的尽头。 于是,由美子深夜去拜访了登志江的宅邸。而且,发现登志江的尸体,这自然是她没有想到的。 今池登志江被勒死的尸体,于翌日上午被发现。家里的女佣人平时住在登志江的家里,昨天晚上正好去娘家住一晚,今天早晨回来时发现了异常。 警方一接到报案,立即开始进行搜查。据女佣人证明,案发的当天夜里,被害者的丈夫今池光雄因工作须要借宿在东京都内的旅馆里。警方立即派人赶往东京。 光雄正在摄影棚里拍摄裸体照片,是一些低级趣味的杂志委托他拍摄的。为了了解情况,警方将他带回了N市的搜查本部。 得知妻子的死讯,光雄对尸体进行了辨认。他失去了理智似的呼唤大哭。但是,警方冷静地审视着他的神情。 警方从一开始就怀疑着他。 警察将光雄带到审讯室里,追查他在昨天晚上的去向。 光华已经看出警察对他的态度,最后只好改口说道: “其实我是开着汽车返回N市,在河部由美子的住宅里住了一夜,直到天亮。” “中途没有离开过她的家吗?” “是啊!不!我出去买过一次香烟。以后就一直待在房间里,没有离开过。” 为了证实他的供词,搜查本部传唤了由美子。两人的话一致,但是,搜查本部不可能相信他们。 作案是在半夜里进行的。对光雄和由美子,警方认为,倘若一方正熟睡着,另一方即使偷偷地溜出去也不会被人发现。何况,两人同谋作案一说,也具有相当的说服力。也许为了应付警方的盘问,两人已经共守同盟。 今池光雄和河部由美子,两人处在情人的关系里。而且,被害者是光雄的妻子。光雄和由美子合谋杀害登志江的动机是太充分了。 警方对两人进行了十分缜密的调查。同时,刑警们对他们进行了仔细地盘问。 一连几天,经过严厉地盘查,由美子已经精疲力尽。大部分疲劳是由于她与自己的心灵进行搏斗而产生的。倘若毫不隐瞒地吐露真相,自然就不会感到如此痛苦。 由美子从登志江宅邸回到家里的时候,时间快到凌晨3时40分。光雄依然打着呼噜。发现尸体这一事实,她只是默默地封闭在自己一个人的心里,没有告诉光雄。 由美子掌握着凶手的线索。登志江在电话里说,现在有客人来访。那个来访者肯定就是凶手。深夜,她一个女人独身在家,不可能不问对象便将对方迎进屋子里的。 警察也估计是熟人作案。 但是,倘若向警察报告此事,那么与登志江在电话里的争执,还有就连登志江希望由美子去她家里的情况,都必须如实相告。警方也许会因此而加深对由美子的怀疑。 登志江来电话一事,由美子已经对光雄说了。听光雄的口气,他好像还没有向警察透露。看来光雄也是与由美子同样的想法,担心如果对警察说实话,会很不利。 案发以后,由美子与光雄没有见过面。只通过一次电话,简短地交谈了几句。两人已经受到同谋的嫌疑,通电话时光华说,为了避开警察的嫌疑,暂时分离一段时间,这是无可非议的。 还有一件事沉重地压在由美子的心头。就是,光雄也许应该知道由美子外出过一次。由美子离家和回到家的时候,光雄都打着呼噜。但是,在她外出期间,光雄如果醒来过,那么他理应发现由美子不在家。 莫非光雄也在怀疑我?—— 她觉得这样的假设是可能的。即使在这样的情况下,光雄也保持着沉默,是因为他爱着她的缘故。 由美子这样解释道。 但愿能够尽快地找到真正的凶手!—— 由美子从内心里这样祈祷着。这不仅仅是因为能够证明自己与光雄的清白。被害者登志江没有孩子。因此,登志江的配偶光雄就能够将登志江筑起的财产和权利一切都占为己有。而且,能够堂堂正正地与由美子结婚。 案件的侦破,也许会称心如意地令由美子增添光彩吧!但是,在破案之前,警察如果得知由美子在深夜去拜访过登志江的评宅,也许无论她怎么为自己辩解,警察都不会相信的。正因为由于被害者的死,由美子处于受益最大的处境里,所以警察也会对她“另眼相待”的。 由美子注视着事件的发展,期望与不安瞬息万变地在她的内心里交织着。 自从发现尸体引起骚乱以后,已经过了5天。由美子将自己关在家里,神思恍惚地看着电视。中午过后,朋友野中泰代来探望由美子。两人居住得很近,自从案发以后,泰代已经不知几次悄悄地来探望她。 “你总算回来了!刑警也到我那里去过。” 泰代也与由美子一样,身材底子们小的类型。但是,也许是因为高中时代是游泳选手的缘故,她的肩膀肌肉发达。 “有关者自然都要过滤一遍啊l何况我与院长关系极其密切,我还常常出入院长的宅邸吧。而且又有资金上的往来。” 泰代的相貌令人不敢恭维,但性格豪爽,说话直来直去。 受托负责经营一家由学院直接领导的西服店中的一家,看来也是因为她好客而受到登志江的欣赏的缘故。但是,据说警察已经听说,为了经营资金的周转问题,她与院长之间在利益上处于对立关系。 她虽然脸上充满淘气的笑容,但还是无法掩饰着兴奋的色彩,嗓音里带着一种强硬。 “两名刑警盯盯地注视着我,问我在院长被杀那天夜里,晚上11时到翌日凌晨2时左右,这段时间里去了哪里呀!” 这一时间段,表示被害者死亡的推断时间。 “我是很幸运的呀!我是夜猫子,否则的话,他们那副怀疑的目光就总是会缠着你。因为不管怎么说,我还是单身居住啊!我即使回答说在家里睡觉,他们也根本就不会相信你。” 据说泰代是这样回答的:晚上11时50分之前,她在附近的邻居家里打麻将,打完麻将,她回到家里换了衣服之后,又去了离宅邸步行七八分钟路程的通宵快餐馆。从深夜零点15分到凌晨2时30分左右,她一直在那家快餐馆里。 “我的现场不在证明很漂亮啊!从我那里到院长的宅邸,单程路程最快也要15分钟。光一个来回,也需要30分钟。在我的去向中,无法证明的空白时间只有25分钟。所以,我不可能是凶手。” 泰代满怀着热情滔滔不绝地说道。由美子不由地苦笑了笑。 “你已经没事了。可以让第三者来为你作证明。我这样的人,不会是一个人过日子的,但两个人的话,看来警察都不会相信。” “是啊!对方是光雄,即使警察认为你们是同谋,也无可奈何啊!” 泰代也流露出一副很可惜的表情随声附和着。与光雄的关系,她只对泰代一个人从不隐瞒。泰代只要高兴,无论多么晚都会来由美子的家里玩,而且事先从来不打招呼。将光雄带到自己的家里,对泰代是无法隐瞒的。倘若是泰代,只要看见停靠在院子里的光雄的汽车的特征,就会想起汽车主人的名字。 “我要对你说说那个光雄君的事情……” 泰代的脸变得忧郁,露出一副沉思着的表情。这是一个不能忽视的变化。 “怎么了?你知道什么事?” 由美子顿起疑窦,催促着泰代讲下去。泰代沉默不语。由美子窥视着她的脸。 “其实我早就发现了。正在犹豫着,是不是要告诉你。” “我希望你能够告诉我啊!” “那就……” 泰代颇显踌躇,不久便点点头似乎下了决心。 “发生了这样的事件,我想想还是应该告诉你啊!” 泰代坐着挪了挪屁股。 “除了你之外,光雄君还有其他关系密切的女性啊!听说关系已经很深,可以称为情人了。” “真有那样的事?” 由美子差一点儿轻声笑出来。但是,她的嘴唇刚一松缓,嘴角便勒紧了。登志江打电话来时的声音在她的耳边苏醒。当时,登志江在电话里说:我的丈夫,用花言巧语欺骗女性,这是他的爱好。 “我怕你伤心,所以一直不忍心告诉你。不过,如果不将实话告诉你,以后你会更加伤心,所以我也正感到很烦恼。” “光雄君的那个人,叫什么名字?” 暂且不说此话的真伪,由美子想知道得更多一些。她直视着泰代的表情。 “是学院里的学生呀!叫安井节子,年龄23岁。” 不安的情绪迅速地在由美子的心里荡漾开来。她仿佛觉得,自从事件以后,光雄变得有些冷漠,她已经对光雄有些疑惑,泰代的话令她心中的疑惑变得更加沉重。 那天夜里,由美子决定去拜访安井节子的住宅。晚上8时刚过,由美子启动了女式摩托车的发动机。白天,她取出学院里的照相本寻找过对方的脸。是一位皮肤白皙可爱的姑娘,无论年纪还是容貌,由美子都不是她的对手。由美子已经坐立不安了。 由美子还查看了学院的名册,得知安井节子居住在城市尽头的新兴住宅区里。她想见到安井节子本人,向她证实事情的真伪。她必须将自己与光雄的关系告诉安井节子,将光雄从泥沼里拉出来。 随着靠近安井节子的住宅,由美子心中的不安情绪越来越浓。光雄与安井节子的关系好像是由美子无法想象的。如果是光雄,应该选择既年轻且漂亮的女人。 但是,我有父母留下的遗产——一由美子这样鼓励着自己。但她马上便感到一阵绝望,倘若登志江还活着,那么有利的条件也许在我这一边,因为光雄会身无分文地光身一人被登志江赶出来的。 但是,现在情况已经完全不同。因为事件的发生,他可以完全地占有登志江的所有财产。 由美子率先在地图上查找过安井节子的住址。此刻,她的目光盯视着安井节子的住宅,心里正感到更加紧张的时候,陡然升起一阵绝望。 在住宅前的空地上,停着一辆由美子熟悉的光雄的汽车。 他现在在这里!—— 这辆汽车的存在,确凿无疑地证明着由美子已经遭到了抛弃。我输了!由美子在心中大声地叫喊着。此刻,安井节子的房间里充满着爱的气氛。由美子甚至连敲响安井节子的房门的勇气都没有了。 由美子将女式摩托车停靠在路边,用沮丧的目光打量着这幢二层楼建筑的住宅。如果现在就这样退回去,结果就是承认自己已经完全失败。但是,如果闯进去,不就是表示胜利吗? 那里是安井节子的城堡,如今还是正在与光雄戏情的爱巢。如果闯进去,就能够在这里当面对峙,看看光雄的心究竟倾向哪一边。 然而,由美子如果出现在房间里,无疑会受到安井节子的奚落和嘲弄。 由美子平时非常逞强,现在却感到胆怯,不敢向前走去。 她不愿意将自己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出现在情敌的面前,这也许是她爱逞强的缘故。 这时,住宅的房门活动了,从里面走出来的是光雄。他朝着自己停靠着的汽车走去。 由美子的感觉陡变,希望之光重又照射在她的内心里。她心想,也许是自己多虑了。 两人的关系还不那么深,光雄可能是有什么事情,正好到这里来一趟吧!—— 由美子兴冲冲地向光雄跑去。这里是一个幽静的场所,四周没有别人。凌乱的脚步声吸引了光雄的目光。 光雄用一副慌悸的眼神迎接着由美子。但是,他的目光马上就浮现出不快的神色。 “我已经不准备与你再交往下去了。” “你……这是你的真心话?” “如果不与你分手,警察的怀疑就永远也不会消除。因为他们以为是我们共谋杀害了登志江。我们永远都会是嫌疑者。我只要是嫌疑者,就领不到妻子的保险金呀!算了,你自己多保重。” 由美子呆若木鸡。光雄用眼角瞥了由美子一眼,钻进了汽车里。这次,笼罩在由美子心头的绝望的感觉,是不掺杂任何杂质的真正的感觉。 对由美子来说,已经没有任何资格与安井节子交谈了。 由美子骑着摩托车来到住宅附近那块住宅新村建造规划地的山丘上。眼前伸坦着一片田地和山林,由美子的房子隐隐绰绰地躲在山林里。 由美子不想马上回到已经没有人在等着她的家里。有一间电话亭子竖立在山丘的一端。由美子在电话亭前停下摩托车。宽阔的道路已经建成,但房屋却非常稀少。空地上覆盖着有一个人那么高的杂草,一直延伸到电话亭子的边上。 由美子拨打了朋友泰代的住宅电话的号码。幸好泰代在家里。在这个问题上,能够鼓励由美子的,只有泰代。由美子骑着摩托车回到岔道上,不到王分钟便赶到秦代单身居住着的农舍中的单间。 “我被他骗了呀!我去安井节子的住宅看看,正好遇上他出来。他当场就冷冷地对我说,‘和你的交往结束了’。” 由美子向泰代诉说着,恨得咬牙切齿。泰代愤然作色,怒气冲冲。 “那家伙肯定是凶手啊!趁你睡着的时候,他开着汽车悄悄地朝现场跑一趟。你被他利用了,还要为他作证,证明他不在现场。” 我就在他的身边,所以这样的推理不正确。由美子正在心中如此喃语着时,头脑里忽然感到什么东西闪现了一下。汽车比摩托车快,难道光雄不会驾驶着汽车往哪宅里去了一趟吗? 他等着由美子离开住宅,便驾驶着汽车先赶到那里,手脚麻利地作案以后,走与她不同的路线赶回来。倘若如此,作案不是没有可能的。 “呃,深夜出入那幢邻宅,难道汽车发动机的声音能够不被邻居家听到?如果能的话,也许凶手真是他。” 由美子冲动地说道。 面对由美子的提问,秦代立即答道: “可以的呀!因为那幢宅邸是在一条很长的坡道中央啊。到了坡道以后,可以将发动机关了。那一带没有人家。以后可以靠着惯性和重力行走。在大门前停下以后,回来只要打开刹车汽车就开动了。从地形来考虑,汽车不出声,我觉得可以一直到很远的地方。” 听着泰代的解说,由美子发现自己的思路错了。警方推测被害者被杀是在深夜11时到凌晨2时之间。在这段作案的时间段里,光雄正在由美子的家里。那时她正醒着,所以这是不容置疑的事实。 相反,另一种推测浮现在她的脑海里。 “我觉得安井节子很可疑。如果她杀害了院长,就能够与光雄在一起了。” 案发那天夜里,登志江在电话里说,正好有客人来访。那名来访者肯定是安井节子。因此,在那里争吵起来,便发展为杀人。 “肯定是安井节子在深夜间去了。” “也许是那样的。” 泰代连连点头,表情变得深沉。 “不过,不是贸然去访,而是事先约好要去拜访的吧。总之,院长是一个小心谨慎的女人,所以即使贸然去访,她也不会开门的呀!何况又是在深夜。” “有那么认真吗?” “是啊!就是在停车时也能看出一个人的性格啊!将汽车开进自己的车库里时,后挡板的线条与里面墙壁之间的空隙,总是像计算好的一样保持一定的距离。” “等一等。事件发生的时候,我记得汽车是车头朝着车库里侧的。和院长平时停车的模样不同啊!” “这个嘛……” 泰代斜着脑袋思索着,她的表情好像霍然开朗。 “是约好有人要来拜访吧。但是,她回家时已经晚了,她想尽快地赶到房间里,作好接待客人的准备。因此汽车开进车库时便胡乱地停车了。这样推测怎么样?” 难道泰代是认为,登志江心急慌忙地回到家里稍稍歇一口气以后,马上就给由美子打电话,直到感觉到有客人来访,她一直在与由美子说话吗? “难怪,很合理啊!” 由美子答道。但是,她觉得心里还有不敢释然之处。关于那一点,她决定以后再好好地想一想。 因为事件而获利的人最可疑。根据这个原则,光雄与安井节子共谋的可能性很大。但是,光雄不在现场。案发时,他在由美子的身边。那么,实施犯罪的,难道是安井节子? 关于事件的真相,由美子离开泰代的住处回到家里以后,还在苦苦地前思后想着。就是已经躺在了床上,她还苦思冥想着,头脑里没有任何杂念。由美子的脑海里,占满着光雄和安井节子的影子。 但是,由美子努力地想要让自己静下心来,冷静地进行思考,但感情的波涛汹涌而来,将她在头脑里形成的推理一下子击溃。她的脑海里充满着残酷破碎的恋痛,饱受伤害的悲哀,对安井节子所拥有着的年轻和美貌的嫉妒。 由美子浮想联翩时,死去的登志江的面影忽然潜入她的脑海里。登志江在电话里的声音,在她的耳际苏醒。现在面对着安井节子,由美子作为一个女性所怀有的感情,登志江在面对着由美子时怀有着的,不是同样的感情吗? 通过电话线传递来的登志江的话音里,还丝毫也没有感觉到安共节子的存在。在登志江的心里,只知道丈夫光雄投进了由美子的怀里。 不过,那个电话在半途中忽然口气改变了。这是为什么? 从感觉上来说,开始时登志江意识到自己输给了由美子。从登志江讲话的语气中可以感受到,她已经醒悟到自己拥有财产,却失去了年轻。但是,从某一时间为界,她立即变成了一副炫耀的口气。 一定有什么原因促使她改变了态度的。—— 由美子追溯着登志江的心理。她想起自己也已经体验到了类似的感情波澜。那种体验,就是在拜访安井节子的住宅时感觉到的。 由美子认为,面对安井节子着时所怀有的自卑感,和登志江面对着她时的失败意识,是一种同样的情感。当光雄的身影在住宅的门口出现时,由美子的心霍然开朗。在发现他开来的汽车时,她的心还是沉甸甸的,宛如被打垮了一样。 我的心情也是从灰暗转为明快的。院长的心情,当时听起来,说是明快,还不如说是胜利的感觉。不管怎么说,为了一个男人,女人的心瞬息万变,这一点是相同的。 由美子在胸中喃语着:我是从视觉中获取信息才发生变化的。在这一瞬间,由美子的脑海里闪现了一丝火花。院长难道不是视觉上的刺激才影响到她的心理变化的吗? 回想起来,登志江的语气发生变化,是与出去买香烟的大雄将汽车从院子里开出去的时候一致。 院长是在一个能够监视着我的住处的地方!—— 由美子本能地想起设在高地一端的电话亭子。恐怕登志江是到那个地方,在街灯的灯光下,证实光雄的汽车就停靠在院子里。她感觉到自己输了,还以为两人的关系果然已经很深。她心里非常凄惨,尽管如此,她还是走进电话亭子里取起了听筒,希望能够夺回光雄。 于是,开始通话后不久,她看见光雄的汽车从院子里驶出来。她这样推测光雄的动静:我是他的妻子,他如果知道我在给他的情人打电话,准会大吃一惊啊!他害怕如果争吵起来就不得了了,才慌忙逃走了。他果然和那个女人只是偷着打个野食而已,最后还是害怕我啊! 由美子以自己亲身的体验,揣测着登志江的心理。在通话中,登志江的口吻突然变得沾沾自喜,其原因可以这样来解释。给由美子打电话时,登志江不是在自己的家里,而是来到了由美子的住宅的附近。 如果这样推测,就应该重新看待嫌疑者的现场不在证明。我好像快要解开扑朔迷离的谜了。—— 由美子的头脑冷静下来,各种各样的假设开始涌现。 翌晨,由美子拜访了搜查本部。一名叫“户坂”的40岁左右的警部补(日本的警职之一,相当于刑警副队长。——译者注)出来接待了她。在一间作为审讯室来说光线过分明亮的小房间里,两人相对而坐。 “你到底想说什么?” 户报警部补问道。他的目光里凝骤着强烈的好奇,也带着疑惑。警察对由美子的嫌疑还丝毫也没有减弱。 “我想按我的思路对事件进行一下推测。” 她原想克制着沮丧的心情,嘴唇却绽开笑容,流露出一副得意的神情。光雄背叛了对她的爱,安井节子夺走了她的幸福。由美子向光雄和安井节子射出了复仇的箭。 “我认为,案发那天夜里,院长不是在自己的宅邸里,而是开着汽车来到我家的。” 目的是为了抓获丈夫通奸的现场,逼他与由美子分手的。但是,当她来到山丘边的时候,她产生了犹豫,没有马上闯进由美子的家里。 “倘若是爱逞强的女性,往往就会有那样的表现啊!不!就连男性,有事要将对方喊出来,在感觉上就是表现自己的优越吧。相反到对方那里去,你没有感觉到这样做很拙劣吗?何况在这样的时候,去访的地方,两人正相互搂抱着调情。自己的自尊心会受到更严重的伤害。我以前一直隐瞒着一个事实,现在我慢慢地告诉你。” 由美子第一次坦白了接到被害者打来电话的事实。为了回避嫌疑才一直没有说出实话,但眼下她已经看出了真相,没有必要再隐瞒了。只是,深夜去访登志江的宅邸一事,她还不敢说出口来。如果接连着给警方几个意外,警方也许会更加深对由美子的嫌疑,压根儿就不会听信由美子的话。 “如此重要的事情,你为什么一直没有对我们说?” 不出所料,户坂警部勃然大怒。由美子毫不顾及户坂的愤懑,急急地说着。 发现光雄的汽车停靠在由美子的院子里时,登志江是什么样的感受?而且,偷偷地望着光雄驾驶着汽车离去,心情会是什么样的变化?由美子一再地强调说,从登志江的通话内容来看,作为同性是容易理解的。 “心情一改变,院长为了保护自己的自尊,便故意不让我知道她就在我家的附近,装得好像是在自己的家里一样。说有客人正在靠近大门口,这是谎话吧。” 光雄驾驶着汽车一启动,使登志江已经沉沦的心一下子提了上来,口气也变得傲慢,于是登志江便想把由美子请来自己的家里了。 “院长不是在自己的宅邸里被杀的。作案现场,实际就在我家的边上。凶手搬动了尸体,蒙骗了警方的搜查视线。而且,下手的,肯定是今池光雄。” 这个名字,就在刚才,还是她怀恋的人的名字。由美子的心里涌出一段复杂的情感,她没有想到会将这名字当作凶手的名字进行告发。 由美子拂去伤感的情绪,向户坂警部补诉说自己的推测。 光雄也许事先知道那天夜里登志江会拜访由美子的家。如果再进一步考虑,不难想象,他已经看透,登志江在闯入由美子的家之前,会在附近的电话亭子里打电话的。 两人是夫妻关系,所以由美子觉得,光雄理应能够看透登志江的行动轨迹。 登志江打完电话时,光雄已经开着汽车靠近她的身边,他当时就将登志江勒死了。将尸体装入登志江开来的汽车的车厢里,连同汽车一起藏在附近的密林里。然后再回到由美子的家里,一直等到天亮。 “运送尸体的人,是同谋的安井节子。为了证明自己不在现场,便在人多的地方待上几个小时。接着便去藏匿汽车的地方。而且,驾驶着院长的汽车,将尸体运回宅邸里。” 宅邸的前面正好是坡道。将汽车暂时停靠在坡道的上方。先徒步走向宅邸,打开院门。然后回到汽车里,打开车闸,即使不启动发动机,汽车也会移动,也能渐渐地加快速度。利用汽车的惯性驶进院门内,一直驶进车库里。 “如果是这样,邻居也不会发现深夜里有汽车驶进宅邸。而且,因为没有听到汽车的发动机声,所以人们相信院长一直待在宅邸内没有出去。” 由美子讲到这里,脸上堆出得意的微笑,最后给自己的话来了一个总结。 “我之所以这样推理,根据在于因为院长的汽车是头部朝着里面停靠着。与平时不同,汽车停靠着的方向是相反的,我由此认为,驾驶汽车的不是院长,是汽车没有启动发动机而驶进车库里的缘故。” 由美子满怀着期盼,希望自己的推理能力能够得到户坂警部补的赞扬。而且,自己的嫌疑能够得到清洗,并能将光雄和安井节子这一对情侣逼进凶手的“宝座”。 但是,户坂警部补的反应,出乎由美子的意外。 户坂警部补不仅没有表扬她,相反露出一副比刚才更加严厉的表情。 “安井节子与案件毫无关系。因为那天夜里,她参加团体旅行去九州了。” 户坂轻而易举地将由美子的推理中的一节摧垮了。 “而且,你的推测,有过分牵强的部分,我无法苟同。算了!那些问题暂且不谈了。相反,我对你的话感到有怀疑。你怎么会知道案发那天夜里,汽车是是什么样的方向停靠在车库里的?” 由美子大惊失色。如此重大的事实,无意中在警察的面前说漏了嘴。为什么会放松警惕呢?由美子颇感狼狈.苦苦地寻找着理由。 昨天夜里,她将汽车停靠的方向告诉泰代时,泰代理所当然地相信了她的话。因此,关于汽车停靠的方向,由美子忘记了应该引起的特别的注意。 那么,泰代在和由美子交谈着时,对此为什么会毫无反应呢?那是因为泰代在头脑里描绘着的宅邸的情景,与由美子的解说一致的缘故。 是泰代君在案发的现场—— 头脑里闪现这一灵感时,新的推理以令人瞠目的速度形成了。—— 泰代像平时那样悠闲地去由美子的家里玩。在半途中,她发现院长正在电话亭子里全神贯注地打着电话的身影,于是便偷偷地靠上前去,好奇地想要听个究竟。这时,正好电话快要中断,但她已经清楚地听到院长是装作在自己的宅邸里打电话的模样。 不料,她杀意顿生。在金钱上,她有着杀人的动机。如果现在袭击登志江,就能制作不在现场的证明。杀人的机会从天而降,这令她敢于铤而走险。 她作案以后,将尸体装进院长的汽车里,将汽车藏在电话亭的附近,伪造了不在现场的假象,然后再将尸体运到登志江的宅邸里。泰代非常了解今池家的内情,知道那天夜里光雄和女佣人都不在家。 为了伪装成在家里遇害的模样,还应该为尸体穿上便装。首先,要从尸体的身上脱去外出用的服装,然后再寻找替换衣服。 那时,就是我正好去访宅邸的时候啊!—— 察觉有人来访,泰代慌忙迅速地躲了起来。尸体正好在起居室的门口,身体只拉过去一半。但是,已经来不及再往里拉了,于是就这样放着了。 发现尸体的人没有大喊大叫起来。泰代已经听出房门口呼喊的声音是由美子。也许是害怕报警的话自己首先会受到怀疑吧,由美子居然悄悄地退走了。于是,泰代继续做着伪装。 将尸体拉进起居室里,脱去她身上的衣服。这时,房门口又传来脚步声。好像是由美子来取遗留的东西。 必须迅速地将尸体放回到原来的地方后躲起来。但是,已经没有那样的时间了。她已经来不及再给尸体穿上衣服。 泰代立即将自己当作院长的替身,将院长的裙子套到自己的身上。 我返回去时,如果马上打开房门朝里张望,她还来不及当替身。泰代的动作还来不及跟上来。—— 两三秒钟以后,关上的房门再次被打开时,泰代躺在地上装作尸体。对泰代来说,由美子的出现是猝不及防的。 由美子觉得尸体在一瞬间消失又出现的谜团,因此而解开了。 假如我再次走进房间去察看尸体,泰代就会下不了台…… 泰代在内心里只能暗暗地一个劲地祈祷着,但愿由美子只是打开房门看一眼便离去,除了这样做之外,不可能在瞬间想出更好的办法了吧。她对此孤注一掷了。 也许也会对我起杀机—— 可怕的想象掠过由美子的胸膛。如果在她返回去时尸体消失了,那么由美子会估计出凶手还在房间里。人人都会想到,搬动尸体的。就是凶手。 倘若如此,就会尽快地报案,希望抓住凶手。由美子不用担心自己会受到怀疑。因为凶手就在宅邸内。 由美子肯定会立即跑去邻居家,向邻居诉说宅邸里的反常现象。 我没有那样做,所以她才装成了尸体啊!—— 假如由美子走近套着院长裙子的泰代的身边去察看,又会怎么样呢?只需察看上半身和面容,就能看出是泰代装的。到那时,泰代也许已经下决心会袭击由美子的!难道不是吗? 于是,第二次看到的尸体就承担了诱饵的角色。—— 幸好由美子在房门口察觉异常转身便逃走了。否则,如果还要进屋去仔细察看,就会遭到被杀人灭口的。 户坂警部补那严厉的声音,终于将由美子从遐想中惊醒过来。 “我向你提出的问题,你为什么不回答?一声不响的,在想些什么?” 但是,由美子已经没有力气回答。 她没有想到自己不仅遭到情人的背叛,而且连最亲密的朋友竟然都向她隐藏着杀意。 由美子祈愿这样的推理是错误的。但是,她越是这么想,这样的推测就变得越是现实。 ------------------ 郁子的侦探小屋出品 郁子扫校 |
|
回目录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