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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冈玲子轻轻推开工作室的门,喊一声“义太郎”。 尽管丈夫说过。当他在工作时不要干扰他,可是现在实在有话要说,不能顾虑太多了。 “怎么啦!”丈夫从桌上抬起睑来,看到他温和的睑,玲子松一口气。最近丈夫的情绪不好,时常发脾气。 “昨晚没睡过?” “睡了两三个钟头。” “这样会搞坏身子的。请他们多延一点点时间给你吧!” “没关系。这些稿子一赶完,我就轻松了。” “你整天说这句话,身体要紧呀!” 玲子的手放在他的肩膀上。片冈义太郎的手重叠在妻子的小手上,对她微笑。 “不要担心。” “是不是有心事?” “什么?没有哇。” “不要骗我,我知道一定有事。” “我像个说慌的人吗?”义太郎笑了。 “晴美打电话给你,说些什么?” “唔……她说我们老家发生许多纠纷,乱糟糟的。”义太郎说。“不过与我无关,不必理会。” 玲子似乎欲言又止,但终于改变主意说: “我去泡咖啡,喝不喝?” “好的,给我五分钟就过去。记得多放咖啡粉!” 玲子不觉莞尔。 她把水壶摆在煤气炉上,呆呆地等候水滚,心底升起一股莫名的不安情绪。 玲子今年二十五岁,三年前跟义太郎结婚,两年后生下女儿美沙子,一家三口的生活乐融融的。 玲子的体质虚弱,外表看来不太健康,其实她没什么病,只是容易疲倦。几年前她从九州独自上东京谋生,在朋友引线下,替一名插图画家跑外勤,认识了写文章的片冈义太郎。 从谈恋爱到接受求婚的过程并没有特别之处,后来听义太郎提起复杂的实情,玲子大吃一惊。不过。在她心目中,义太郎是个诚实有为的青年,只为坚持自己的意念才离家出走。有关暂时不能让她入籍,以及义太郎断绝亲友来往的事,玲子全都谅解,然后答应嫁给他。 孩子生下来后,须早日澄清户籍的事了。可是对于这么重大的问题,玲子居然假装漠不关心。而这些日子…… “水开了。”义太郎的声音,把玲子唤回现实。 “啊,对不起。”玲子急忙泡咖啡。 义太郎在饭厅的餐桌前坐下,拿出一根烟衔在嘴里,但不点火。 “抽一根烟有什么关系?”玲子说。 “还是不抽了,我说过要戒烟的。”义太郎把尚未吸过的香烟丢进烟灰缸里。 “你怕晴美不高兴?” “怎么会。她只是小姑的角色罢了!”义太郎笑道。 玲子倒了一杯咖啡,摆在丈夫面前。 “美沙子呢?” “还在睡午觉。” “好快,已经开始学走路了。” 玲子踌躇一下才说:“听说秀二郎被人谋杀了。” “我知道。” “晴美打给你的电话,就是谈这个?” “嗯。” “他是你的弟弟呀。” “我没有家属!”义太郎说,继而轻笑。“其实不能这样说吧!” “你打算沉默下去?” “不,他们会找上门来。” “谁?”玲子有点害怕地瞪大眼睛。 “我父亲啦、警察啦……因为是谋杀案,没法子。” “好可怕!” “没事的。听晴美说,负责办案的刑警平易近人,对我们的事通情达理。他跟我同名哩,他妹妹也叫晴美!” “那真稀奇!” “不会有事的!”义太郎伸伸懒腰。 “仓持先生来了!” “哎,好想念他!”义太郎急忙走出玄关去。“先生!我听晴美说你来了东京,正在想着您会不会转过来看我们!来,请进!” 仓持医生的脸上浮现一个令人难以捉摸的笑容。 “你看起来精神很好,陪我出去一下可以吗?” “好哇。”义太郎点点头,回头对屋里的玲子交代一声。 “玲子,我出去一下。” 义太郎他们所居住的所谓公共屋屯,属于市街住宅区,相当靠近市中心。工作上交通便利,相对的可供孩子们游乐的场所就很有限,只有一个儿童公园而已。 名义上叫公园,其实接近庭园的形式。长方形的空间,面积只有两间教室大小,四周被低矮的铁丝网栅环绕。里面有沙地、秋千、铁棒和滑梯等道具。虽然住宅区内的孩子数目不多,但由于没有其他游乐场所,所以经常十分拥挤。 “城市的孩子真是可怜。”仓持有感而发。 “先生。今天来有什么事?” “你听说秀二郎的事了吧?” “是的。听说他的私生活不检点!” “他是纨绔子弟的样板啊!”对于死去的人,仓持并不客气地批评。 “父亲一定很失望了。” “我就是为这个而来。”仓持坐在秋千周围的短栏上。“对片冈而言,他只有你一个儿子了!” “可是我已经……” “你这么以为,你父亲却不那么想啊!” “让他去吧!我不管。”义太郎脱口而出。 “山波那边也是。千造一死,只剩下晴美了。他们两个老的真可怜,可惜我无能为力!” “他们现在觉悟了吧!” “对了,这次好像是谋杀案。继公三郎、千造之后是秀二郎——我看不是巧合,不容易解决呀!” “当然是的。” “这么一来,警方当然对你们产生兴趣了。” 义太郎呆了一下,接着哈哈大笑起来。 “别吓我。你是说,我和晴美受到嫌疑?” “警方的理论很单纯。他们要找的是被害人死后,可以从中得利益的人。” “话是那么说,可是……秀二郎那家伙,总会有人对他怀恨的呀!” “当然警方不敢逮捕你们。”仓持点点头:“问题是,你们的生活从此不得安宁了。” “那是无可奈何的事。迟早终须有个了断……” “还有乡下那班家伙的问题。自从公三郎和千造的事情发生以后,镇里处于一触即发的不安状态!” “他们还在对峙不休吗?哎,真是的!”义太郎摇头叹息不已。 “你必须回去一趟,知不知道?” 义太郎遥望着秋千上的孩子们,终于抬头看着仓持说:“我知道。唉,十二年了……” “镇里一点也没变,真令人失望。”仓持苦笑着说。 “午安。”义太郎向一名牵着小孩的主妇打招呼。妇人拖着一个两岁左右的小孩,肚子也有七八个月了。 “呀,片冈先生,我以为你们全家外出了呢!” “没有。最近我都没法子休假。” “你太太出去买东西?” “应该在家的。” “刚才我拿传阅板到你的家去,叫门没有回音啊!” “是吗?也许在打瞌睡吧!” 妇人歪歪脑袋说:“是么?可是大门锁了,而且所有窗帘都拉上了……” 窗帘全部拉上?义太郎与仓持面面相觑。 “回去看看是怎么回事!”仓持说。 二人快步走回义太郎所住的那一栋楼,上楼梯的步伐是三步并作两步的小跑。 “不可能外出的呀!”义太郎担心地说。 “先进去再说。” 义太郎拼命拧门锁,发现大门上了锁。 “锁住了!玲子!玲子!” 义太郎急得拼命按铃,可是里头毫无反应。 “你没带锁匙吗?” “我没想到会吃闭门羹呀!玲子去了哪儿?” 仓持突然匍伏在走廊上,义太郎见状大吃一惊。 “你在干什么?” “门底下的缝隙塞住了!”仓持站起来说。 “怎么回事?” “门下原有条一公分左右的细逢,可以望见屋里的情形。现在完全塞住了,好像贴住胶带!”仓持苍白着脸说。“赶快借隔壁家的露台过去!” “难道开了煤气……” “不知道!总之要快!” 义太郎拼命用力拍隔壁家的大门。“对不起,我是片冈!” 隔壁家的主妇出来开门后,义太郎说句抱歉,猛地推开她冲进去。仓持也紧跟在后。 露台是用一道涂漆的胶合板隔开的,外边镶上铁框,乍看像是铁板,其实是紧急时避难用的通路,一敲就破。 义太郎用脚踢破胶合板,冲进自己家的露台。 “玲子!” “打破玻璃进去!”仓持喊道。 义太郎拿起露台上放着的水泥砖头,用力去敲玻璃窗。具有相当厚度的玻璃应声而碎,义太郎伸手从里面开了锁,一下子撞门而入。 煤气的味道冲鼻而来,义太郎把紧闭的窗帘完全拉开。 “玲子!美沙子!” 没花多少时间就找到了。玲子抱住美沙子,倒在起居室的中央。 仓持奔过来说:“先把煤气关掉!然后将所有门窗打开!” “是!” 厨房里,煤气炉的胶管被拆掉了,煤气迸流溢出。义太郎忍住眼睛的刺痛关掉总掣,再把窗子门户—一打开,然后走到玄关。 大门上了锁,门下的缝隙被胶带紧贴塞住。义太郎用力把胶带拆开才能把门打开。 附近邻居的主妇陆陆续续地探头出来张望。 “请熄掉火!”义太郎大喊。“这里漏煤气!请你们把火全部熄掉!” 主妇闻言,慌里慌张地回到屋里去了。义太郎冲回起居室。 “先生她们没事吧?” “不要紧。并没有吸入太多的煤气!”仓持大声说。 “那就好了!”义太郎骤然间全身放松,瘫坐在地。 “不过,美沙子还是婴孩,必须赶紧将她们母女送去医院。喂,快打—一九,叫救伤车来!” 义太郎陷入半失神状态,好不容易才回神过来,慌忙过去拨电话。 “喂!喂喂!”他回头告诉仓持。“没有人听!” “怎么可能!消防局没有休假的呀!” “可是确实……”义太郎到一半停住,“先生,你看!” 义太郎拿起电话,线已经被人用利物切断了。 片山向医院的受理柜台出示警察证。 “煤气中毒的片冈玲子住哪间病房?” “走到尽头,向右转就是。” “谢谢。”说完,片山正想迈步,又救护士叫住。 “喂,那是谁的猫?” 福尔摩斯坐在片山脚下,被护土瞥见。 “它是警犬。” “什么?”护士眼都大了。“明明是猫……” “它善于乔装!”片山不经意地,不理那个目瞪口呆的护士,率领福尔摩斯快步走过去。 片山依言穿过走廊,从尽头右转,见到一张相识的脸孔。 “你不是仓持先生吗?” “很高兴见到你。”仓持微笑。“片山先生吧!哦,府上的猫先生也来了?” 福尔摩斯抬头望着仓持的脸喵喵叫。 “它在抗议说它是雌性,不要称呼它‘先生’!”片山传译。“对了,片冈义太郎先生的太太,是否意图用煤气自杀?” “就是啊。我也吓一跳,幸好我们及时赶到。” “原来这样,情形如何?” “没什么大碍,不会留下后遗症。请进去吧!” 仓持正想开病房的门时,里面有人开门出来。出来一个跟片山年纪差不多的青年。 “正好。”仓持说。“片山先生,他就是片冈义太郎。” “幸会幸会,我就是片山义太郎。” “哦,就是你呀!”两个义太郎的手相握。 “你太太怎么样?” “哎……”义太郎的表情有点暖味。 “怎么?情况很严重?”仓持诚恳地问。 “不,已经恢复精神了。她只是说有点头痛。” “那是免不了的,不要担心。”。 “你晓不晓得你太太为什么理由自杀?”片山问。 “刚才我问过了,事情有点古怪……”义太郎发现走廊上有张长椅。“我们坐下来谈谈……” “很古怪。”义太郎重复地说。“她说她并没自杀,而是被人偷袭!” 片山顿时紧张起来,换句话说,变成杀人未遂事件。 “那就奇怪了。”仓持说。“玄关的大门上了锁,出露台的门也……” “对,全都上了锁。”义太郎点点头说。 “凶手会不会配有销匙?”片山说。 “不会的。只有两把锁匙,两把都在屋里好好放着。” “你能肯定吗?” “肯定。由于最近玲子不见了一把锁匙,无可奈何之余,只好换了新锁。还有,门下的缝隙是从里头贴上胶带的。” “胶带如何处置?” “我把它拆了下来,现在还摆在那儿。” “说不定可以取到指纹。既然你太太那样说,我们必须寻这条线索夫拉查凶手的下落。” “拜托了。”义太郎低头致意。 片山走去接待处,打电话联络搜查一科。 “什么?又有命案?”栗原大吃一惊。 “杀人未遂而已,不过还有一点疑问。” 片山把事情扼要地说一遍,栗原大喜。 “我立刻派根本去鉴别一下。” “我也去看看好吗?” “也好。记得带福尔摩斯去!” 片山觉得无趣。干嘛凡事都是福尔摩斯优先考虑? 片山回到病房,直接向片冈玲子问话。 “你就是那位义太郎刑警?”玲子已经坐在床上,看来精神不错,只是脸色有点苍白,孩子在她旁边睡着。 “听你先生说,你是被人偷袭的,能不能把当时的情形告诉我?” “好。”玲子紧张地点点头。“当时,我等外子和仓持先生一同出去以后,就进浴室去洗衣服。我把浴缸留下的洗澡水汲进洗衣机去,突然有人从背后抱住我,用布压在我的脸上。我嗅到一种特别的味道,一下子就意识模糊了。” “大概是歌罗芳。”仓特说。 “其后的情形我就不清楚了,我很辛苦地张开眼睛时,发现美沙子躺在我身边,接着闻到煤气味道,立刻抱起美沙子想逃,可惜身体沉重,有心无力。我用尽力气才爬到起居室,然后失去知觉……醒来时,已经来到这里。” 片山点点头。“明白了。玄关的锁匙是怎么回事?” “外子他们出去以后,我以为他们很快回来,所以一直开着,没有上锁。” “你肯定没有锁吗?” “是的。” “你知道偷袭你的是什么人吗?” “这嗯……”玲子歪歪脑袋,“发生在一刹那的事……” 片山没有深加追究。当她嗅到歌罗芳麻醉剂的同时,不可能发觉对方戴手套与否或是身高如何的。 “当时的状况确实不可思议。”片山说明当时屋里是属于密室状态。“你能不能想起什么?” 玲子摇摇头。“难怪义太郎以为我想自杀。可是,我不会自杀的!”她望望身边的美沙子。“即使自杀,我也不能带着这个孩子一起死……” 片山点点头。“我明白了。我们会竭力搜查真相。” 出到走廊后,片山问义太郎说:“怎样?虽然你太太那样说,照你猜想,她有没有自杀的动机?” “确实,她有一点神经衰弱。”义太郎说。“不过我想她不会无缘无故自杀的!” “女人都很坚强,尤其是做母亲的人!”仓持说。 “怎么说呢?” “做了母亲的女人,不容易为一点小事就泄气,除非患有育儿神经衰弱。不过,玲子没有那种迹象。” “原来这样的呀!”片山恍然。 “你有没有见过女人生产的过程?”仓持问。 “不,没有。” 杀人现场倒是见过不少,生产现场却是前所未见。 “那种场面真是惊心动魄。女人是出死入生才把孩子生出来的,不会为一点小事就萎靡不振而闹自杀。” “哦。这么说,确实是有人想对玲子夫人下毒手了……” 片山说。 “我不晓得原因,不过一定是的。”仓持说。 “明白了。现在我要去义太郎先生的寓所,鉴识科的人去了。你要不要一起去?” “当然去,我先跟内子说一声吧!” 片冈义太郎回到病房去了。 片山的心耿耿于怀。如果片冈玲子是被人狙击的对象,那就可能一而再地发生。不会就此了事。 “片山兄!”一个熟悉的声音喊他。回头一望,但见石津大踏步走过来。 “你怎知道我在这儿?” “晴美告诉我的。哇!” 石津怪叫一声跳起来。因为福尔摩斯从他的脚畔施施然的钻过去。 “还是怕猫,真没出息!找我有什么事?” “这个晴美叫我转告你说那个晴美想见你。” “喂!你在打什么暗号?”片山皱皱眉。 “对了!有两个晴美呀!” “你是说,我家的晴美叫你转告我说,那个三浦晴美想见我?” “对对对,就是这个意思!” “好吧!我会先去一个地方……”片山蓦地想到,“对了,你现在有没有空?” “我很忙。” “对不起,麻烦你在这个病房前面护卫一下好不好?片冈玲子有可能被人狙击!” “可是……” “拜托了,待会我会叫人来轮班。片冈先生,咱们走吧!” 片山把发呆的石津丢下不理,自顾自扬长而去。 “胶带上只查出一个人的指纹。”鉴识人员说。 “那一定是我的了。”义太郎说。 “我能不能取下你的指纹?” “好的。” 片山环视室内。确实,这种公层住宅的密封性很好,可谓是煤气杀人的最佳结构。 “片山!”根本刑警走过来。“怎么样?这种情形只有可能是自杀了。” “可能。” “门户全都从内部上锁,门下贴着胶带。你有什么办法证明是谋杀而不是自杀?” “贴胶带的地方有诡计。” “什么?” “先把胶带贴在门上,然后出去外头,用吸尘机的吸嘴,透过缝隙把胶带吸紧,那就紧贴到地面了。” “原来如此。” “这是迪森卡想出来的诡计。不过。这次的情形嘛……”片山迟疑起来。 “这次行不通?” “如果在走廊这样做,所发出的声音就会吵到邻居。而且,吸尘机必须使用电力才能用。” “说得有道理。那就只有可能是自杀未遂了。” “但她本人说不是……” “也许心情不好才那样说。” “我也这样想。不过,电话线切断了。想自杀的人不会做到那个地步。” “说的也是。”根本沉思一阵。“那么凶手是怎样出去的呢?” “我若知道就什么问题都解决啦!” “真是怪事,棘手得很。”根本扭扭头。“喂,交给你办啦!” “交给我办就惨了。”片山连忙喊: “福尔摩斯,你看出什么端倪了没?” 福尔摩斯在屋里走来走去,好像没特别的事想发言,来到片山身边坐下,开始打哈欠。 “对不起,麻烦了大家……”义太郎走过来说。 “哪里,这是份内的工作,而且我们同名,我不觉得是别人的事。”片山微笑着说。 “我以为过去的恩怨一了百了……”义太郎的表情阴沉下来。“现在不得不回故乡一趟了。”他叹一口气,突然说:“有人来了。” 玄关方面有人声,义太郎走出去,片山跟着。 玄关里,站着一位美貌的年轻女性。 “义太郎!我听说玲子的事了。她没事了吗?” “没什么大碍,不过需要住院留医。” “那就好了。美沙子呢?” “嗯,她没什么,健康之至!” 义太郎回头对片山说:“我来介绍,她是晴美!” “幸……幸会……”美女当前,片山的声带变得僵硬而不自然,“听说你有事找我……” “也没什么特别的事,只想见见你。因为你跟义太郎的名字一样。”三浦晴美微笑着说。 片山觉得她有所隐瞒,也许在义太郎面前不便启口。 一名鉴识人员走过来。 “电话方面也找不到指纹。凶手大概带着手套。” 三浦晴美困惑不解地说:“凶手?她不是煤气中毒么?” “好像有人企图谋杀她!”义太郎说。 “怎么会……”晴美脸都白了,“到底是谁想置玲子于死地?” “不知道。这次的事件可能跟别的案件有所牵连,千万不能疏忽。”片山说。 “你打算怎么样?”义太郎问晴美。 “你若回去的话,我也一起回去。” “哦?可是我和你都有小孩,我倒无所谓……” “没关系,外子去照顾他。当然不能离开太久。” “是么?三浦君也辛苦啦。” “他喜欢看孩子呀。没问题,只要休业三天就可以了。” “那也好。总之,必须把事情搞清楚。”义太郎点点头说。 “你有个漂亮的妹妹。”三浦晴美说。 “她呀,嘴巴很唠叨!”片山耸耸肩。心想,晴美对外的人缘倒是很好。 他们坐在巡逻车里,先把片山义太郎送去医院放下来,现在是送三浦晴美回家的路上。一群上沉默居多。 “这猫很可爱。”三浦晴美又主动开口,并且轻抚躺在她与片山之间的福尔摩斯。 “对了,关于玲子的事,我想跟你谈谈。” “什么事呢?”片山问。 对方停顿不语。片山想,她大概不能成为电视记者。 “我想玲子也许真的企图自杀!” “哦……根据什么理由呢?” 三浦晴美又顿了一下。“她一定不想让义太郎知道真相,所以说是被人偷袭……虽然这样会使义太郎担心,总比让他知道秘密的好!” “什么秘密?”片山加强语气。“请你坦白说出来。假如不会不方便的话。” “你说这么客气,我倒是愿意主动说出来了。” “每个人都有保守秘密的权利。玲子为什么想自杀?” “玲子有病,病名我也不清楚。不过,从她的说法来看,大概是癌……” 三浦晴美的声音低得听不见。不知是不忍心说,还是不想被开车的警官听见。 “真的?”片山一时不知如何措词。 “她说她的母亲也是死于同样的病,她说最多只有一年……” “一年……” “她一定是不堪其苦,所以想自杀了之。” 片山陷入沉思。确实,片冈玲子的身体看起来病弱,但是如果有绝症,仓持医生怎么没有发现?这点必须搞清楚。若是没病,应该还有其他自杀的原因。 对了,现在就是调查的绝好机会。她还要住院,就以检查煤气中毒后遗症为理由,替她照爱克斯光,一照就知道是不是癌了。 我的头脑还不错吧!片山自鸣得意,悄悄用手指戳一戳旁边的福尔摩斯。 “哇!”福尔摩斯怪叫一声。侧头一看,福尔摩斯好端端地坐在三浦晴美的腿上。换句话说,刚才碰到的是三浦晴美的屁股。 “对不起对不起。我……以为是福尔摩斯……”片山红着脸不住道歉。 “没关系。”三浦晴美噗嗤一笑。“你为人果真如你妹妹所说的那样好玩!” 片山难为情地望向窗外,他知道那是贬多于褒! “啊,前面的转角处就可以了。”三浦晴美对开车的警官说。 “那幢高级公寓?”片山抬头望到一幢高层公寓。 “不。”晴美摇摇头。“我们住不起那么豪华的公寓,从旁边的巷子进去才是。” “听说你们家开店做生意。” “一间小咖啡室而已,要不要进去坐坐?” “可以吗?”片山也想见见晴美的丈夫。“那就把车子开到店前……” “不行。如果附近的人见我坐警车回来,大家吓一跳的。” 片山见惯了警车,所以没有特别感觉。普通人看在眼里,一定误会有什么事发生了。 “那就打搅两三分钟好了。” 片山和福尔摩斯一同下车,走向三浦晴美的咖啡室。 四面都是高级公寓。一间精巧的咖啡室坐落其间,店名叫“晴空”。 “店名是外子从我的名字取意的。”三浦晴美有点不好意思。美丽的晴空。看来三浦是个爱妻的人。 店里内部很深,相当宽敞。正面是柜台,摆了五张桌子。 “你回来啦!”有个穿围裙的男人挥挥手。三十岁左右,小胖子,外表一看就知是好好先生。 “玲子怎么样?” “没事了,不太严重。母女都平安。” “那就好了。” “正也呢?” “一直在睡。这小子实在孝顺父母,哈哈!” 话没说完,里头传来婴孩的哭声。 “还说呢!来啦来啦!”三浦晴美冲进去。 “欢迎光临。”三浦回到柜台里,片山自报姓名。 “那真失敬,我听晴美提过。”三浦伸出手来。“我叫三浦真。真实的真,一个字而已。” “幸会……你太太遇到一点麻烦事,一定困扰极了。” “没法子啦,我是知道她的往事才跟她结婚的,要不要喝点什么?我这儿不卖酒……” “咖啡就行了。还有……可以给我一点红茶么?”片山发现福尔摩斯用爪去拉他的裤脚,只好追加。 “红茶给小猫咪,好高级的品味!”三浦真愉快地笑了。“好的,请等一下。”然后开始泡咖啡和红茶。 片山慢慢呷着咖啡,福尔摩斯伸出猫舌头,小心翼翼地舔着红茶时,三浦晴美抱着孩子出来了。 “他喝饱牛奶,心情好极了。小正,你看小猫咪!” 正也是个活泼健康的在孩,好奇地望着福尔摩斯,嘴里依依哦哦地发出稚语。福尔摩斯也抬起头来,很感兴趣地研究正也。 “孩子像妈妈呢!”片山说。他对女人来手无策,对孩子却很喜爱。因为,他没被小孩子抛弃的经验。 “晴美,你决定怎么做?”三浦说。 “我想回去一趟,该是把一切弄清楚的时候了。” “那也好。”三浦点点头。“可别把财产带回来哦!” “知道了。”晴美笑道。“这个人呀,不允许太太出自己有钱!” 在这时代算是罕有的男人了,片山想。 “我去两三天就回来,小正拜托啦!” “知道。我们是男同志,相处融洽。对不对,小正?”三浦可谓溺爱孩子的父亲,从他的言词可见一斑。 一部小型货车,在店前停下来。 “啊,送冰块的来了。”三浦说。 “今天送迟了,快要用完啦。用来做冰咖啡的冰块,自己的冰箱很难做的。” “原来如此。”片山点点头。 店门开启,送冰块的用一个铁钩钩着一块大冰块提着进来。对方一进门就说: “对不起,方块冰没货了,改送大块的。” “那就麻烦啦。”三浦不悦地皱起眉头。 “没关系啦。”三浦晴美调解说:“今天就用制冰器自己做一点,不然就把大的切小也一样,” “没法子啦,记得明天一定要方块的!” “是。肯定送到。” “请你把它摆进冰箱去吧!” 送冰块的似乎来惯了,直接走进店里面。柜台背后有个架子,架子侧边摆着冰箱,传来放冰块进去的声音。 “辛苦啦,慢走!” 送冰块的走了以后,三浦回到正题。 “几时出发?晴美。” “还不知道。”晴美望望片山。“秀二郎被杀的事件尚未解决……” “是的。警方不喜欢跟搜查有关系的人随便移动……” “我听令妹说,那边的县警也派人来了。” “对,那个刑警姓杉田。怎么提起这个?”片山问。 “听说他对我和义太郎起疑心。” “什么?”三浦摇头叹息。“警察怎么全是饭桶……啊,对不起,我冒犯了。”三浦慌忙向片山低头赔罪。 “不要紧。”片山笑了。原来警界不仅只有自己是饭桶…… “我要走了。我会再跟你们联络。”片山站起来,掏出钱包。“咖啡和红茶,一共多少钱?” “不要钱的,就当我们请你喝茶。”三浦晴美压住片山的手。 “不行,生意归生意。”片山在这些小处上很执着。“而且,刑警不能随便接受款待的。” 三浦晴美不由笑起来。“你真好玩。好吧,那就收你三百元咖啡费用,红茶不收钱,算我请小猫咪的客!” “好的。”片山付了三百元,带福尔摩斯离开晴空咖啡室。警车已经先回去了,他们站在路边等计程车。 “夜深了,不会有客人上门啦。”三浦晴美望望外边说:“打烊了,好不好?” “还有十五分钟,若是平日客人更多。”三浦真打着哈欠说。 “你这人实在太规矩了。看,困了吧!”三浦晴美睨她丈夫一眼,电话适时响起。 “这里是晴空咖啡室。我是晴美,什么?现在?” “我有急事想见你。”仓持的声音。 “可是先生,你可以直接来这儿呀!” “我有些话不能让你丈夫听到。” “好吧!我马上去,地点就在附近。仓持先生。” “什么事?” “你的声音有点奇怪。是不是感冒了?” “不,空气不好的关系,喉咙很痛……” “哦。那我马上出来。” 三浦晴美放下话筒,正想告诉丈夫一声,发现三浦坐在柜台里面的椅子上,已经垂下头呼呼入睡了。 “傻瓜!” “嗯?怎么?”三浦眨眨眼睛醒过来。 “什么怎么了。刚刚仓持先生打电话来,叫我出去公寓旁边的公园一下。” “公园?他找你干什么?” “不知道。他说有事找我。”三浦晴美解掉围裙,进到屋后去看正也,肯定他睡熟以后,出来对三浦说: “我马上回来。小心打瞌睡后被人偷掉钱箱哦!” 三浦晴美说着笑,离开咖啡室,走向刚才片山惊叹的那幢公寓方向。 夜凉如水,快十点钟了。这一带行人已经不多,不过他们还是开店做到晚上十点。由于靠近巴士站,有些客人在等班次少的巴士时,偶而还会进咖啡室去坐坐。 公寓后巷有个小型儿童公园,这个时间当然不会有孩子出来玩。 “先生。”晴美四处望过,试喊一声,没有回音。她走进公园里面,再喊一声。奇怪,应该是在这里的。 再等一会吧!三浦晴美在环绕沙地的栏杆上坐下来。到底仓持找自己有什么事?这么晚了,而且要到公园来……洗过的衣服还没有收呢!晴美担心地眺望快要下雨的云空。 “先生怎么啦?”她自语着,不经意地回头一看…… “那位玲子女士命不长了?” 片山晴美听了哥哥的话,禁不住回问一句。 “这是高度机密!”片山重复地叮咛。他本来答应那个晴美保密,可是敌不过这个晴美的质问,终于泄露出来。加上片山不擅于隐藏心事,而晴美的嗅觉又比常人敏锐。她发现片山守口如瓶,仅仅威胁说: “你不告诉我,我就不做饭给你吃!” 片山就把一切原原本本地供出来。 “他们好不容易获得幸福,遇到这种事,太可怜了!” “在未调查之前不能肯定。明天一早就去医院……” “也好。不过……”晴美沉思一阵。“那个玲子如此深信自己只有一年命,应该有其他原因。” “她说得那么具体,一定有原因。” “不过很怪。”晴美说。“如果医生诊断出玲子只有一年命,通常不会告诉当事人的呀!” “喂!你以为是我说的?” “废话!我是说,假若玲子正式接受医生的诊断,通常医生只会告诉她丈夫,而向当事者隐瞒真相。” “有道理。” “可是实际却是当事者知道,她丈夫被蒙在鼓里。换句话说……” “那不是正式诊断的结果,而她本人深信不疑……是不是别人这样告诉她?” “愈来愈古怪了!”晴美的眼睛开始闪亮。“我们来整理一下事情状况好吗?” “你又来了。”片山不耐烦地说。“起码要等吃过晚饭再说好不好?” “一边吃一边谈也可以呀。事情起于片冈家和山波家的先祖世代对立。片冈家的长子义太郎和山波家的长女晴美相爱,然后私奔。日月如梭,不觉过了十二年……” “你说得太快了。” “然后,片冈义太郎娶玲子为妻,生下美沙子。另一方面,晴美嫁了给三浦真,生下正也,他们的婚姻都没有正式呈报。接着是片冈家的三男……什么名字?” “公三郎。” “对。公三郎和山波家的独生子千造互刺而死。” “其实是谋杀案,因为刀上没有指纹!” “二男相争的女主角小烟千惠子,她与这次的事件好像无关,对不对?” “接着是片冈秀二郎被杀。喂,给我一碗茶饱饭!” “等一下嘛,他的死因是什么?” “心脏麻痹。不过平日已是酒精中毒,心脏衰弱之辈。血液检查中找到大量酒精。” “即是说他喝醉了?” “烂醉如泥。” “那一泡水就肯定是令他受到刺激而引起心脏麻痹啦!” “为他健康着想,他睡的是装满水的水床。为了健康,他应该戒酒才对——喂,茶泡饭……” “等一下。是谁推荐他用水床的?” “他的女友田所久子,她承认是她推荐给他的。” “晤。也许他们两个都湿了。” “你说什么?”片山睁大双眼。 “听着。凶手先把烂醉的片冈秀二郎放在床上,然后割破木床。水像喷泉一般不停地喷到秀二郎身上,他立刻全身湿透……” “完蛋了。” “嗯。最可疑的是田所久子!她是他的情人,老早就知道他的心脏不好,对不对?” “没有杀人动机呀。我们查过,他们并没有闹翻,也没有各自发展找新情人。而且他们还没结婚,即使秀二郎被她杀了,她也得不到遗产。” “说的也是。总之,片冈公三郎、秀二郎以及山波千造都被谋杀了。” “其中两个还是问号。喂,茶泡饭!” “然后是片冈义太郎的妻子遇害,假装是煤气自杀,其实是杀人未遂。” “实际上不是自杀未遂吗?窗户全部关闭,玄关门下贴着胶带。外人根本办不到!” “那么动机呢?如果是谋杀,凶手怎样从屋内贴胶带,又怎样逃出去?” “大概化成烟了。喂,茶泡饭……”片山终于死了心说。“我自己来。” 他盛了一碗饭,用热茶浇在上面。 “结果呢?若是片冈家和山波家发生继承遗产的竞争,存活下来的就只有……” “片冈义太郎和山波晴美两个。” “他们不可能是凶手的,对不对?” “那就不得而知了,说不定突然兴起要钱的欲望。如果光凭印象就知道凶手是谁的话,我们就轻松了。” “说的有理。不过,我相信他们两个!”晴美说。 “我吃饱了。”片山放下饭碗。“你的分析完毕了?” “整理完毕,现在才开始分析!” “适可而止好不好?我要洗澡了。” “还没煮水呢!我去点火。”晴美走进浴室,很快就回来。“三十分钟才能煮开。” “希望这段时间内解决所有问题!” “痴人说梦!首先,那些关系者到东京来?” “片冈和山波家的父亲,还有仓持医生。对了,还有那个跟踪你的男人。” “你说村田吧!他是山波家的仆人。” “片冈家派来的仆人叫泷川。” “假如他们两个有所隐瞒,就是候补嫌凶!” 片山在思考着时,门外传来咚咚敲门声。 “片山兄!晴美小姐!” “是石津!”晴美出去开门。“怎么回事?” “对不起……”石津的肩上扛着一名失去知觉的男人。当然不是像行李一样扛在肩上,而是扶着对方的手臂,搭在自己的脖子上。 “他怎么啦?你又跟人吵架?” “不是。他喝醉了。”石津皱眉说。 “他是谁?” “咦?他不就是那个杉田刑警么?” “啊?”晴美大吃一惊。“你说那个从县警局来的人?据说他一心相信义太郎他们是凶手……” “就是他。石津,怎会变成这样?” “唉。请让我进去再说。” 石津呷了一口晴美端上的茶后,叹了一口气说: “真是好茶,好比玉露!” “别贫嘴了,快说!” “事情是这样的。他不知从哪儿得到消息,找上目黑警署来,说要见我,又跟主任说想借用我一阵子。” “你挂上‘不准外借’的牌子不就行了?” “可不是吗?主任本来以为他说一阵子是一两小时,就答应了。谁知一问之下是借两三个礼拜,吓了一跳。可是一旦答应又不能反悔,不过叫我尽量提早逃出来!” “他不叫你不用回来已经够了!”片山大笑,马上严肃地说:“然后呢?怎会变成这样?” “然后他提议喝酒庆祝我们相识,就去喝酒了。我的酒量不错倒无所谓,但他酒量不行,偏偏又装豪饮。喝着的时候,他向我问起你们的事。” “我们的事?” “对,片山兄和晴美小姐的事。又问你们几岁啦、月薪多少啦……” “这些事你怎知道?” “我很恰当地回答了。” 片山和晴美不安地对望一眼,石津自顾自地说下去。 “他还问,你们有没有古怪的地方。” “古怪的地方?什么意思?” “别生气嘛,又不是我说的。”石津没好气地说。“我很诚恳地告诉他,你们都是好人。尤其晴美更好……” “多管闲事!” “总而言之,他好像误信你们是那两个私奔者!” “什么?还有人这么以为?” “听他的口气,好像是的。” “这个人行动慢了一拍!”晴美说。 “可不是吗?当我想再问时,他已经醉得不省人事了。” “好古怪的刑警,你打算怎么处置他?” “请你们收留他一晚吧!” “我们不代收行李。” “那就摆进储物箱里……” “没法子啦。”晴美耸耸肩说:“让他在这里过夜好了。” “在这里过夜?”片山吓一跳。 “他终归是刑警,你们的同行啊!总不得让他露宿街头!” “石津!你想办法带他去别的地方吧!”片山苦口苦脸地说。 “饶了我!他很重啊!” “算啦。看样子,他睡到天亮都不会醒的了。”晴美说。那个杉田已像特别快车过隧道似的打着鼻鼾呼呼入睡了。 “就让他睡这个房间好了。石津,太晚了,你要不要留下来一起过夜?”晴美问。 “可是……”石津害怕地望望片山,片山禁不住笑起来。 “今晚我跟晴美睡,你陪这位大爷睡!” “知道了!”石津不好意思地说。 片山突然醒过来。很暗。望望枕边的钟,半夜两点半。为何醒来?片山悄悄偷看晴美的模样,晴美发出平静的呼吸声。今晚,石津并没有潜进来的动静。 片山翻了个身,蓦地听到什么响声。也许自己是被这个声音弄醒的。咯嗒咯嗒,来自石津他们睡的房间,像是开关抽屉的声音。 难道是小偷?片山顿时紧张起来。三名刑警凑巧睡在一个屋檐下的时候闯进来,这个小偷的运气未免太坏。 石津当然天塌下来也不会醒,福尔摩斯呢?通常一有声音就会醒,过来通知片山的了。看来大侦探也有失威的一刻!——好吧!且让本人空手擒贼! 片山悄悄爬出棉被,来到隔门处,贴耳静听。不是那种咯嗒咯嗒的声响。 可惜自己住的是破公寓,难保拉隔门时不发出声音。无可奈何,只好一口气拉开冲过去。 万一对方拿着刃物呢?总不能在妹妹和石津面前出丑!这么一想,顿时信心大打折扣。 片山决定拉开隔门,一阵嘎啦声响后,片山怒喝:“什么人?” 同时朝那个站在幽暗中的人影扑过去,把对方压倒。 “石津,开灯!好家伙,不准乱动!” “怎么回事?”晴美的声音响起,同时亮了灯。 在片山的拳头殴打之下呻吟的,赫然是杉田刑警! “原来你假装喝醉?”晴美惊讶地问。 “是的。那点儿酒才不能摆平我哩!”杉田一边用湿毛巾敷着肿成一块的脸颊,一边叹息。 “这个有什么好神气?”片山沉着脸说。“你用骗人的手段混进来睡觉,深夜偷偷翻抽屉……不是君子所为!” “我承认自己不对。可是,你几乎杀了我!”杉田说。 “说得太夸张了吧!”片山没好气地说。 “你们到底是不是片冈义太郎和山波晴美?从实招来!”杉田气呼呼地说。 片山叹一口气,看着石津。 “喂!这个人是不是你的亲戚?” “我跟他非亲非故……”石津睡眼惺松地说。 “总之,我一定可以揭发你们的真面目!”杉田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走了出去。 “真是无可救药!石津,你干嘛带他回来?” “哥哥,不要责怪他啦。好好跟你的主任解释清楚,推掉这份差事吧!”晴美笑道。 片山摇头叹息。“已经四点了,快要天亮啦!” 这时,电话朗朗响起。片山皱起眉头,半夜三更有电话,八成不是好现象。 “片山家。”晴美接的电话。“请等一下。”然后喊片山。 “哥哥,根本先生找你。” “我就知道没好事。”片山唠叨着接过电话筒。 “片山!你睡醒啦?正好。又是命案!” “什么人被……” “你知道三浦晴美的咖啡室吗?她的丈夫被杀了!” 片山愣愣地放下话筒。那个小胖子、好好先生…… “晴美好可怜……”晴美喃喃自语。 “石津,你也跟我来。”片山开始准备出动。 “可是,我还没得到上司的许可……” “算是做副业当我的助手吧!” “知道了。”石津不情不愿地打着哈欠站起来时,有一样东西从大腿掉下来。什么东西?好象暧洋洋的…… 福尔摩斯在他脚底下伸懒腰。石津哇一声惨叫,跳起三尺高。 晴空咖啡室前面停着几部警车。入口处的门上垂挂着“预备中”的告示牌。 片山他们一进去,见到根本站在里面。 “根本兄!现场在哪儿?” “这里。”根本闪过一边去。 三浦真坐在正面柜台的对面,从他后面的架子上直垂一条绳子下来,先端的环套在三浦的脖子上。三浦的喉咙有血溢出,染红整个胸膛。 见到这么凄惨的光景,片山有如冻僵了似的呆立不动。 “喂,你没事吧!看你脸都青了!”根本喊他说。 “啊,是吗?我刚刚吃过菠菜的关系!” “没出息的大力水手!你出去外边休息一下好了!” 片山很单纯地欣然接受。做了一阵深呼吸,贫血现象减轻了。石津也走出来。 “好可怕的血!咦,你怎么啦?” “我在做暖身运动!”片山说完走回店里。 “到底是怎么回事?”片山问。根本用手指一指套在三浦真脖子上的绳子。 “那条绳子的环状部分,对着脖子的地方,被人用黏接剂固定了一把利刃!”他指指连接到架子上面的绳子继续说:“绳子沿着架子的背侧去到大冰箱对面,看来被害人当时坐在椅子上打瞌睡,凶手悄悄用绳圈套到他的脖子上,绑紧之后,垂到架子和冰箱的另一边去。只要从对面用力拉,刃物就吃进喉咙去了。” “为何采用这种杀人方法?故意让人流血,真是大逆不道的坏嗜好!”石津愤愤不平地说。 “杀人本来就是一种坏嗜好!”根本率直地说。“怎么南田还不来?我们等了好久啦。” 屋里传来婴儿的哭声。片山的头脑开始正常运作。 “根本先生!三浦太太呢?”出现了一名刑警。 “不知道。她不在!” 婴儿的哭声更响亮了。片山想,早知道带晴美一起来。 “什么人替孩子换换尿片吧!” “我不会换尿片!” “我也不会……” 最后推出片山做代表。他哭丧着脸,把哭个不停的三浦正也抱起来,尝试哄他。然而婴儿哭得更响,也许是担心被片山鸡手鸭脚的抱法弄跌在地吧! “石津过来,轮到你了!” “不行!我还独身未娶哩!” “我知道。你来抱抱看嘛!将来你总要跟睛美结婚的,现在就趁机会学学抱孩子不好吗?” 石津的眼睛发光,态度顿时一百八十度改变。 “真的?好,交给我吧!” 石津天性容易受哄。他人高马大,双手也大,被他抱在怀里反而有安全感吧!正也马上不哭了。 “片山兄,你看我,不错吧!”石津心花怒放地说。 “拜托了。我担心孩子的母亲!” 片山从屋后回到前面的店铺,刚好南田验尸官赶到。 “这个世界怎么充满杀气?”南田嘟囔不休。“又是你们这班冤家,是不是想跟葬仪社合作提携业务?” “啰嗦什么?赶快验尸吧!”根本不吃他那套。 “根本先生!”管区内的刑警过来说:“发现者说,如果可以的话,他想回家了。” “哦。片山,你去问问话吧!” “知道。” 片山走出外边。天色逐渐变浅蓝,开始清晨的气氛。 发现尸体的人是早上才回家的上班族。领带歪了,衬衣最上面的一粒钮扣松掉,看起来吊儿郎当的装束。 “我还不能回家吗?”对方气鼓鼓地说。 “有点话想问你,很快就问完的。” “快点好吗?我还要赶在早上九点以前上班!” “当你发现尸体时,情形是怎样的?” “我昨晚做通宵工作,跟别人同坐一部计程车回家,到这附近下车,然后慢步走过来,看到晴空的门还开着,挂着‘营业中’的告示牌。已经凌晨四点钟了,我以为是间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咖啡室,心想不妨进来喝杯咖啡再回去,于是进来张望。里面很暗,可是柜台那边却有光亮,隐约看到有人坐在那儿。我就走上前去看罗,不料——哇!”男人大叫一声,片山吓得跳起来。 “就是这么个情形。”男人不经意地说。 “明白了。”片山瞪他一眼。“请把你的姓名、地址和电话告诉我。” “我姓丹下,名左膳,住在……” “喂!正经一点好不好?”片山气愤地说:“有人死掉了,不是开玩笑的时候!” “好好好,不要生气嘛。是我不对。”男人嘻皮笑睑地说。“我的确是姓丹下,丹下幸男。地址是——喂,你有没有听?” 片山记录到一半,发现三浦晴美从马路上走过来。 “失陪一下。”片山走出去。 三浦晴美有点步履蹒跚地走过来,见到片山大吃一惊。 “晴美小姐,你怎样啦?” “片山先生,我不知道怎么回事,我被人打晕了。” “打晕了?被谁?” “不清楚。昨晚十时左右,仓持先生打电话来,叫我到附近的公园去……” “仓持先生找你?” “不过,一定是别人,他的声音有点古怪。可是当时我毫不怀疑就出去赴会了。公园里不见人影,我等了一阵,冷不防被人从后头一击,晕了过去。” “有没有受伤?” “没什么大碍,顶多肿了一块。不过,我自此晕过去,醒来时已经是这个时候了。” “原来这样的呀。” “片山先生,怎么这个时候……”三浦晴美说到一半,这才发现店前停着的警车,脸色一变。 “发生什么事?” “哎,实际上是……”片山不知如何开口。就在这时,石津抱着婴孩出来。 “片山兄!他好像睡着了。” “小正!”三浦晴美奔上去。“对不起,让你抱这孩子……”片山也跑过来。 “晴美小姐,你先生……” 晴美正想伸手抱孩子,听到片山的话停下来。 “外子他……” “他被人谋杀了!” “真!” 三浦晴美冲进去,立刻传来凌厉的叫声。接着,根本搀扶她走了出来。 “请你坚强一点!” “多么……好惨啊!他死得……” 三浦晴美跪倒在马路上,任由泪水直流而不理。片山呆呆地站着,不知所措。婴儿感到气氛不对,马上张开眼睛哇哇大哭。 终于三浦晴美抬起脸站起来。“对不起,让我抱他。”她从石津手上接过婴儿。“肚子饿了吧!乖,妈妈现在就泡奶给你喝!”然后摇摇晃晃地进到屋里。 片山浑身僵硬地望着她的背影,石津噙着眼泪啜泣起来。 “她好可怜。以后的日子怎么办?” “唉,我也不知道。当前之务是……” 可是,实际上她无家可归啊!片山说不下去。 “刑警先生。”那姓丹下的男人走过来说:“刚才那位是不是死者的太太?好漂亮啊!” “是又怎样?”片山不悦地说:“说出你的地址吧!” “这么年轻就做寡妇,太可怜了。”丹下淫笑着说:“再过两三个月就会开始想男人。那时喊她一声,她马上投怀送抱哩!” “混蛋!你在胡说什么!”片山不由大怒,握紧拳头,准备殴他一顿消气。 有一个人比他更沉不住气。片山还在准备摆架势时,石津的拳头已经打中丹下的下巴,使他跌个人仰马翻晕在地上。 “做得好!”片山拍拍石津的肩膀。“进去吧!” 三浦真的尸体已被抬上担架,用布盖着。 “死因不言而喻,好残忍的杀手!”南田说。 “死亡推定时刻呢?”根本问。 “昨晚时间十一点至十二点前后。” “当场即刻死亡吗?”片山问。 “对。死者本身几乎没有感到痛苦就死了!” 大家不由心里一宽。 “那么,那条绳子是否拉得很紧?” “嗯,吃进肌肉去了。虽然刀很利,还是需要相当力道才行。” “片山,你有什么想法?”根本问。 “我在想,凶手为何用这么费事的办法杀人?” “好坏参半啦。”南田说。“对凶手而言,最大的好处是不怕喷上满身血。如果那把刀割断喉咙,一定大量喷血。那时凶手只要走远一点就行了。” “坏处是什么?” “就是不知被害人几时会醒过来,而且设计上做得那么复杂,足以留下行凶证据。” 那时,店后面的房间传来三浦晴美的声音。 “吃饱啦?好乖,快睡吧……” “大家要留意那位太太!”南田说。 “为什么?”片山等人面面相觑。 “她受到太大的刺激,反而冷静下来。不过,恐怕突然承受不住。必须派人监视,小心她自寻短见!” “这点不在我们工作范围内。我们人手不够!”根本说。南田知道多说无谓,于是沉默着走了出去。 “多事的老头!”根本苦笑一下。“片山!这个女人交给你管啦!” “交给我?” “你好像跟她有什么关系。不要推辞啦!” 根本提出的理由相当无力,不过片山也没有拒绝。 “咦?福尔摩斯呢?”忙了一阵,才发现不见福尔摩斯的踪影。然而善解人意的它,立刻从后面的房间探出头来,短促地叫了一声。 “你在那儿干什么?那里有什么?” 福尔摩斯走到大冰箱前面站着。三浦晴美正抱着孩子茫茫然地站着不动。片山难过得移开视线。 从冰箱上面往下垂着一条绳子,离地大约一公尺。 福尔摩斯望着片山,似乎有话要说。片山发现绳子这一端也做成环状,看起来比另一端套在三浦脖子上的形状小。如果用力一扯……片山不解地摇摇头。如果凶手当时是用手去扯,何必做成环状? “怎么样?”根本走过来。 “这条绳子有没人移动过?” “没有。除了把它从死者脖子上解开之外,一直保持原状。为何这样问?” “不……那边的情形我明白,这边我就不懂了。你看!”片山走去后头,根本跟着。“这边也是结成环状。用意何在?绳子并不太滑,用手去拉足够有余。” “有道理。” “即使把绳子做成环状来拉,位置未免太低了。如果这样的话,必须蹲下来才拉得动。” “原来如此,那是怎么回事?” “我就是不懂。”片山摇摇头。回头见三浦晴美把孩子轻放到棉被里安睡,不由问道:“你没事吧!” “嗯。他睡着了。” 片山本来是问她,她似乎有意回避。接着自语着说: “不晓得还有没有牛奶?” 三浦晴美走到冰箱前面,随随便便地把那条夺去她丈夫生命的绳子拨开,顺手把冰箱的门打开。片山觉得不寒而栗,开始明白南田吩咐他们留心晴美的含意。 “快喝完啦,该买一点了。”三浦晴美望望内部的情形,一边不经意地把冰箱的门用力带上。奇怪的是,门扉半开着。并没有关好。 “咦?奇怪。平日好好关上的。”晴美自言自语。 福尔摩斯叫了一声。用前肢去碰冰箱的脚部。 “晴美小姐。这个门平日都很快的关好么?”片山问。 “是的。我们故意把前面的部分垫高,随手一推就自然关起来了。” 片山再把半开的门轻轻一压,又是到了离二三公分的地方停着,没有关上。片山蹲下去检查冰箱的脚部,发现下面可以用螺丝调整高度。 “根本兄,你看。”片山抬起头来。“前面两只脚好像放意弄低了。” 根本趴在地上比较一下。“唔。好像是的。” “螺丝不会自己随便移动,一定有理由。” 片山和根本一同蹲着思索。 “请问……我可以把门关上了吗?”三浦晴美怯生生地问。 “啊,请!对不起!”二人同时站起来。 “喂,福尔摩斯呢?”片山东张西望。 “它在头顶上。”根本说。 不知几时,福尔摩斯爬到冰箱顶上坐着。 “下来吧!”片山说。福尔摩斯伸出前肢的脚尖去拉冷藏格的门。 “什么?你要我打开它?” 冰箱有两个门,上面是冷藏格。片山把门拉开,除了制冰盒之外,旁边摆着一些冷冻食品,中间是空的。 “没什么特别的东西呀。”片山说。 “怎么会?”三浦晴美说。“应该有一大块冰的。” 对了。昨天进冰块的把一块几公斤重的大冰块搬来过…… “是不是用光了?”片山问。 “不。几乎没什么客人要冻饮,应该还留着。” “那就怪了。” “什么冰块?”石津好奇地问。 “等一等。”片山用手触摸一下下垂的绳圈。“根本兄,这条绳子是湿的。” “哦?对。好像浸过水的样子。” “浸水……”片山喃喃自语。“如果这头的绳子绑在冰块上面……” “绑冰块?” “是的。那块冰起码三公斤重,如果利用它的重量去拉……我懂了!冰箱是为此才倾斜的!” “为何这么费事?对,我也懂了!”根本仰着去望福尔摩斯。“你是否想说这个?绳子绑着冰块摆在冰箱顶上!” “起初是这样放着,等冰块一点一点溶解之后,冰块就会滑向前。如果三公斤重的冰块一下子跌下来,它的力量就足以……”片山把话中断,三浦晴美一直倾耳细听。 “他就是这样被杀的吧!”她静静地说。 “恐怕是的。” “不过有可疑之处。”根本说。“在冰块溶解以前,被害人随时有可能醒过来的呀!” “那就不是确实的办法了,是可能性的谋杀吧!” 片山不想在三浦晴美面前提到谋杀一事,他把石津拉出店外面。 “石津,有事拜托。” “怎么?又要我替孩子换尿片?” “孩子的事交给他母亲就行了,我要你替我把晴美叫来。” 石津的脸像六千瓦的灯泡似的顿时明亮。 “你快去。我要晴美照顾她!” “知道了!我马上飞去找她!” “喂!不必跑去公寓……” 打电话叫晴美来就可以了!石津真是个冒失鬼! 片山发现福尔摩斯走到脚边。 “这些事件是怎么回事?”片山叹息连连:“片冈公三郎、山波千造、片冈秀二郎……我愈来愈搞不懂了。然后是片冈玲子自杀未遂、三浦真的死……怎么想都没办法扯上关系。” 片山找一张椅子坐下来,福尔摩斯跳到柜台上面去。 “我想这些事件不是连贯性的。不过,片冈和山波家死掉三个,然后两边都剩下一个。他们的配偶,有一个命都丢了,一个差点丧命。这么一想,又不能说完全没有关连……” 是否单纯的争夺财产?但从三浦真惨死的情形看,似乎除了金钱以外又卷入什么漩涡的样子。 罗密欧与朱丽叶,这是晴美的浪漫想法。其实,世间的事哪有可能如此纯情无垢?就以义太郎和晴美两个私奔者为例,当初排除万难夺死逃亡,结果却各自男婚女嫁,不是太奇特了么?片山认为事情远没有想象中美丽…… 两对夫妇之中,有一边成为新寡文君——片山觉得,有必要重新调查他们的生活状况! “对不起!”管区内的刑警走过来。 “什么事?” “刚才有人到派出所投诉,说他被一名刑警敲破了头……” ------------------ 郁子的侦探小屋出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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