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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义这名字并不响亮,连他自己都不喜欢。 但这是他父母起的,他只好行不改姓,坐不改名。 不过大家都喜欢叫他阿义,他倒觉得这个称呼比较习惯,也比较有亲切感。 阿义的体型既不够魁梧,也没有练成一身健壮的肌肉,更谈不上那种雄赳赳,气昂昂的架式,充其量只能说是蛮结实的而已。 说到仪表,他也够不上英俊潇洒,或风流倜傥的条件。看上去只是五官端正,普普通通的一个男人。但这年头盛行奇装异服,蓄长发,往往雌雄莫辨。男人如果真正像个男人,而且具有男儿本色,那已经是非常难能可贵了。 尽管他的名字不够响亮,貌并不出众,可是他有股狠劲。他曾经挺身为人排解一场纠纷。当众把左手平伸在桌面上,右手紧握随身携带的锋利弹簧刀,一刀从掌背戳下,贯穿掌心钉在木桌上,使在场的人无不目瞪口呆。然而,他非但面不改色,连眉头都未皱一皱! 就凭他露的这一手,使得双方均惊服不已,终于化解了那场几乎发生火拼的冲突。 他那一手幸而未伤及筋骨,否则左手早就报废了。不过,他左手的掌心和掌背,至今尚留着明显的刀疤,伸缩也有点不大自如。同时,也成了他特殊的标志。 从那次以后,小子阿义就以玩狠出了名,当地无论什么九流三教的人物,纵然不致对他敬畏三分,至少也不敢轻易惹他。 而他呢?却始终是独来独往,我行我素,永远像个没有根的浮萍,在茫茫人海中,各处飘浮…… 今晚,阿义像往常一样,像一年三百六十五天的大部分夜晚一样,他如同孤魂野鬼似的,习惯地独自来到了这家低级酒吧。 他跟别人不同,他到酒吧来买醉,但从不喝得酩酊大醉,甚至烂醉如泥。 就像他坐在这里看脱衣舞表演一样,女人与酒,在男人的生命中,似乎是不可缺少的。他是男人,当然不能例外。但他只是用来充实生命,并不沉溺,更不值得以生命去换取。 在他的人生观中,没有任何东西是值得以生命去换取的——除了爱。可是,他从不知什么是爱,因为他是在孤儿院里长大的。 十四岁他就逃离了孤儿院,如今在外流浪了整整十个年头,他仍然像个没有根的浮萍。 此刻,他独坐在一隅,一杯在手,心不在焉地欣赏着脱衣舞娘表演。 那舞娘已徐娘半老,身材也不够丰满,更谈不上美感。她只是靠着生命中残留的姿色,加上化妆的掩饰,以色情充满低级趣味的挑逗动作,去迎合那些欣赏力并不高的观众。 酒吧里没有舞台,她的表演区域是穿梭于桌与桌之间的空档。卖力地抖动那一双经过隆乳手术,像是注射了过重的肉素,已使她不胜负荷而下垂的乳房,并且摆动着臀部,使腰动起来。 她使出浑身解数,极尽卖弄风情之能事,以那几乎赤裸的胴体,在桌与桌之间穿来穿去。 当她每做出一个挑逗的动作,观众便疯狂地叫嚣起来,并且尖锐地口哨和怪呼也此起彼落,交织成一片。 整个酒吧里,处于酒气冲天,烟雾缭绕,以及嘈乱的音乐声中。而所看到的,则是一堆堆醉态毕露,放浪形骸的酒色之徒,旁若无人地,表演着肉麻当有趣的镜头。 他们仗着几分醉意,毫无顾忌,搂着坐台子的吧娘狂吻,或者动手动脚。甚至当那脱衣舞娘近身时,会突然出其不意地来个突击动作,在她那裸露的肉体上摸一把,以博取哄堂大笑为乐。 阿义对这里的一切已司空见惯,不足为奇。他对这种表演也毫无兴趣,除了感觉眼前是一堆跳动的肉,几乎没想到那舞娘是个女人。 在他的意识里,那堆肉并没有生命,更谈不上诱惑,而是象征着一种不幸的命运。那是受残酷现实的压迫,为了生活或生存,才以这种最方便的谋生方法,换取维持生命的微薄代价。 当那堆肉跳动的最热烈,观众最疯狂时,一个衣衫不整的壮汉来到了他桌前。壮汉刚拖开椅子坐下,阿义就把眼一抬问:“听说你在找我?” 壮汉凑近他耳旁低声说:“有条财路,你有没有兴趣?” 阿义直截了当地回答:“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只要不是杀人放火,干丧心病狂,伤天害理的勾当,我就干!” “好!”壮汉说:“伤天害理的事,我绝不会找你阿义老弟。现在人家正在等着,我们走吧!” 他们非常干脆,绝不拖泥带水,三言两语就把事情搞定了。 于是,壮汉代付了酒账,立即偕同阿义离开了酒吧。他们在驾驶摩托车前往目的地途中,他才说明是有人辗转找到他,似乎知道他跟阿义的交情不错,所以请他代为找阿义的。 对方事先声明,绝不是干不法的勾当,并且表示无论阿义需要多少代价。等他们当面把事情说明之后,可以由阿义自己提出条件。 这差事听来确实蛮不错,不过阿义心里有数,既然对方不惜代价,非要找他不可,那就绝不是任何别人能胜任的事情。要不是相当棘手,就不会找上了他! 一阵疾驰,来到了马尼拉的郊外。 在一幢门禁森严的豪华别墅里,他们终于见到了当事人——一位年纪不到三十的艳丽少妇。 她也很干脆,既不来一段奉承的开场白,表示对阿义仰慕已久,也不转弯抹角。等壮汉一介绍过后,便直截了当地说:“我想请你冒充我的丈夫,最多是一两天,代价由你开,你愿不愿意帮我这个忙?” 阿义诧异地望着这少妇问:“为什么要我冒充你的丈夫?” 少妇只好说明了一切:她叫施兰君,丈夫金维达是位数学权威,曾在美国加州某大学执教多年。 她原是金维达的学生,而且对数学极感兴趣,师生两个经常在一起研究讨论。后来金维达由于在学术上的优越表现,被政府罗致去参加太空发展计划,因此离开了那所大学。 施兰君取得硕士学位后,就与一位外科整容医师结了婚,不幸的事发生在结婚后第四年,丈夫因车祸丧生,使她成了位年轻寡妇。 她伤心之余,独自前往拉斯维加斯去游历,想不到在这美国西部著名的赌城,竟遇见了一别数载的金维达。 师生异地重逢,自有说不出的欣慰和振奋,彼此各道出别后的情况,金维达才知道她是亡君新寡。 而他也不隐瞒,说出自己已经于去年申请提前退休,因为他利用公余之暇,研究出一个在轮盘赌上必胜的赌法,那是根据数学原理,以或然率推算出来的。 这次他来拉斯维加斯,就是准备牛刀小试,看看是否能稳操胜券。结果由于施兰君的怂恿,他们在赌场竟大显身手,用金维达研究出的推算法,几乎屡试不败,使得当地的各大赌场,均暗中对他们密切注意起来。 他们惟恐当地黑社会人物找麻烦,只好悄然离开了拉斯维加斯。 金维达已五十出头,年纪比她大上了一大截。可是,由于彼此志同道合,对于赌又是有志一同,终于结了婚。 于是,他们蜜月旅行的地点,便选中了世界著名的另一个大赌城——蒙地卡洛。 在蒙地卡洛,他们又大获全胜。终于引起当地黑社会人物的眼红,使他们不得不赶快离开。 没想到那些家伙竟不罢休,居然追踪他们回到加州,吓得他们不敢露面,各处躲藏逃避了一两年,仍然未能摆脱那些始终不死心的家伙。 最后,他们迫不得已,只好悄然离开美国,带着从两大赌城赢得的巨款,来到了马尼拉,购下这幢郊外的豪华别墅匿居。 他们在这里已匿居了将近半年,一直相安无事。不料就在三天前,突然接到此地一家秘密赌场负责人的来信,表示愿以相当大的代价,交换金维达研究出来的必胜赌法。 信中并且强调,知道他们过去的一切,如果他们不愿接受这条件,非但无法在此地匿居,而且将遭到生命的威胁。 同时对方指定,今夜将派车来接他们夫妇同往那秘密赌场,备好轮盘赌由金维达当场表演,如果确实屡试不败,则双方就立即谈判条件。 但这对老夫少妻研究的结果,认为对方必然心怀叵测,很可能先把他们威逼利诱去了,逼他们说出之后,就会猝下毒手。使他们非但不能待价而沽,甚至所有的一切必将被豪夺强取。 想了两天,他们终于想出一个办法,为了安全起见,只有找一个身手不凡的人来,化装成金维达,陪同施兰君前往,必要时可以保护她脱身逃出。 他们来马尼拉已半年,早就听到种种关于阿义的传说。因此想来想去,除了找阿义求助,绝没有任何人能胜任。 可是他们并不认识,只好辗转托人…… 听到这里,阿义不等施兰君说完,就断然拒绝说:“对不起,这差事我不想干!” 壮汉在一旁怂恿说:“阿义,这既不是杀人放火,又不是干伤天害理的勾当,你怎么不肯干?” 阿义举出了他拒绝的理由:“第一、对方身份不明,我不了解实际情况。万一他们居心不良,到时候真要动手的话,我没有绝对把握能保证护送这位女士安然无恙地回来。第二、我不知道这位女士所说的一切,究竟是不是这么回事,同时,我一向行不易姓,坐不改名,不喜欢冒充这位女士的丈夫,还要改头换面。” 施兰君满面戚容说:“张先生,除了你之外,没有别人能帮得了这个忙。今夜十二点钟,他们就派车来接人了,现在只剩下两三个小时的时间了,你总不能见死不救呀!” 阿义无动于衷说:“你们可以置之不理,或者根本不去,难道他们当真敢绑票不成?如果回头他们派车来接,我倒愿意义务效劳,负责把来的人轰走!” 施兰君苦笑说:“问题不是这样简单,假使能够置之不理,或者把来接我们的人轰走,那我就干脆花钱雇一些保镖来保护,用不着向你求助了。问题是他们已抓住我们的弱点,如果今夜不去一趟,以后他们绝不会轻易放过我们的,随时可以来找我们的麻烦。那样一来,非但不胜其扰,而且防不胜防呢!” 壮汉又在一旁打边鼓说:“阿义,我看你就答应了吧!” 阿义心知他最近经济很拮据,大概是受人之托,希望把这件事促成,多少可以弄几文摸摸。犹豫之下,终于勉为其难的同意了。 施兰君喜出望外,立即上楼去把这消息告诉了她丈夫。 等她一离开客厅,阿义不禁轻声问:“她丈夫为什么不露面?” 壮汉耸耸肩,把两手一摊,茫然说:“谁知道!……” 倏而,施兰君仍然是独自走下楼来,说明她丈夫身体不适,不能下来见客,所以要她代为致意,并请阿义自己提出所希望的条件。 阿义不愿趁人之危,提出苛刻的条件,轻描淡写地说:“你看着办吧!” “你的意思呢?”施兰君转向壮汉征询意见。 壮汉是双方的中间人,他当仁不让,与施兰君斟酌的结果,决定由这对夫妇付出二十万比索为酬,当场先付半数,余款俟办妥回来后付清。 阿义一向把钱看成身外之物,重视的是义气,当场把十万比索交给了壮汉:“这个你拿着,我们二一添作五,我的一份也暂由你保管。” 壮汉再三婉拒,但阿义坚持非要他收下不可,他才面红耳赤地说:“那我就却之不恭,受之有愧了。不过,这钱我不能白拿,干脆我就留在这里保护金博士,等你们回来吧!” 阿义没有表示异议,施兰君自然更是求之不得,因为她这里只雇了两名男仆和两名女仆,万一有什么事情,他们都担代不起,有这壮汉留下照顾,那就比较放心了。 施兰君当即把阿义带进里面一个小房间,亲自动手,开始替他化起装来。 她的第一任丈夫,就是外科美容医师,因此她对这一套非常熟悉。并且,她早已准备了一个薄塑胶皮的面具,与金维达的脸型完全一模一样,戴上后再加以化装,简直惟妙惟肖,几可乱真。 不消四十分钟,阿义已整个改头换面,变成了个前额微秃,道貌岸然的中年人。 阿义忽然提出了个问题:“我根本不知道那套推算法,到时候他们要我当场表演,那不是露出了马脚?” 施兰君胸有成竹地笑笑说: “到时候你只要拿张纸,把每次转出的号码记下,等我在一旁算准了是几号,就会给你暗示的。” 阿义不得不暗自佩服这女人的设想周到,可是他总觉得这件事有点不大对劲,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最令他怀疑的,是金维达为什么不露面。施兰君虽解释丈夫身体不适,不能见客,但这分明是个借口! 究竟是什么原因,阿义一时也想不出。反正他已经接受了这个差事,只要不是干犯法或伤天害理的勾当,他也不必打破砂锅问到底。 施兰君取来丈夫的衣服,让阿义全部换上。当他们相偕出房,来到客厅时,连那壮汉也认不出他的本来真面目了。 趁着还有两个小时的时间,施兰君把丈夫的习惯,以及一些小动作,一一告诉了阿义,要他尽可能模仿得惟妙惟肖,以免被对方看出破绽。 十二点差五分,果然来了部灰色旅行车,除了司机以外,尚有两名穿着西装革履的大汉。 他们是奉命来接人的,施兰君早已整装待发,看门的男仆一进来通报,她就向阿义说:“车来了,我们走吧!” 壮汉叮嘱了一番,要阿义特别小心,才送他们走出,目送他们登车而去。 车一出大门,那两名大汉便取出带来的黑布条,要他们把眼睛蒙上,以免认出是什么地方。 阿义对这一套很在行,他不便拒绝,只好让他们用黑布条把眼睛紧紧地蒙扎起来。施兰君更不能提出抗议,一切只得任由他们摆布。 车开的速度极快,但仍然经过将近一小时的疾驶,才到达了目的地。 阿义和施兰君的眼睛被蒙住,既不知行驶的方向和路线,也不知道是什么地方。当他们除下黑布条时,发现已被带进个布置豪华的房间。 这房间里置有十六只小型电视荧光幕,全部装在一面墙壁上,形成一堵电视墙。从荧光幕上所看到的,是各种不同角度映出的整个赌场情况。 此刻赌场里非常热闹,场面相当大,各种赌具应有尽有。赌客起码在两百人以上,从他们的衣着可以看出,都是当地上流社会的人士。 男男女女混聚一堂,赌况既紧张又热闹,显然这是个规模庞大的地下赌场。 这时正有两个中年绅士,坐在荧光幕前,聚精会神地注视场内的情况。他们一个是华籍,一个是菲籍,大概是这赌场的负责人。 房里另有四名彪形大汉,两个守在门旁,两个随护在侧。 带他们回来的一名大汉,上前在那华籍中年身边轻声报告了两句,那人才起身走过来,向阿义和施兰君自我介绍道: “敝姓马,是这里的负责人。久仰金博士大名,今夜冒昧把贤伉俪请来,实在感觉很唐突,尚祈二位不要见怪!” 阿义怕露出马脚,不敢多话,由施兰君接口说:“哪里话,反正我们又不打算靠赌为生,只要彼此条件合适,我们也很乐意把研究的一点心得奉告马先生。” 姓马的一使眼色,一名大汉便把准备好的一叠筹码送来。 “这是十万元筹码,”他说:“二位现在可以进场去大显身手了,希望你们能大获全胜,回头我们再谈吧!” 由一名大汉领着,带领他们从一道暗门进入了赌场,大汉用手一指说:“轮盘赌在楼梯口那边!” 阿义点点头,与施兰君状至亲密地,走向了那张围着不少赌客的长赌桌。 这张赌桌非常热闹,轮盘置于长桌的一端,由专人在主持。另有四名穿比基尼泳装的健美女郎协助,分立于长桌的四角,拿着丁字耙负责管吃进赔出。 桌面上画有方格,每一格标明一个数字。从“零”至“三十六”的阿拉伯数字中,任由赌客自行押注。 轮盘赌之所以吸引人,是它非常够刺激,一旦押中,即照注赔三十六偌,比一赔一过瘾多了。 赌场里的人,似已知道他们这两位赌客是什么来头,无不对他们恭恭敬敬。他们一走近桌旁,立即有人上前招呼,让出两个座位来让他们坐下。 阿义今夜形同傀儡,他的狠劲,在这里如同英雄无用武之地,完全只有看施兰君的了。她一本正经地,从手提包里取出纸和笔,交给了阿义,并且用腿轻碰了他一下。 他立即会意,等轮盘一停,主持人报出了赢家的号码,便开始把号码抄记下来。 施兰君更把今晚所开出的号码,全部拿来暗自默默推算,使阿义看在眼里,真想不透她究竟凭什么,能有绝对把握算出正确的数字。 轮盘一次又一次,继续不断地转动…… 钢珠在转动的轮盘上跳动,发出“格格格”的声响,所有男女赌客均聚精会神地盯住它,每一个人的精神都显得十分紧张。 接连六次,施兰君始终没有任何表示,只是暗自默默地推算着,直到第七次开始,她才暗示阿义,以代表一万比索的大筹码,押在了第二十六号上。 可是这一次轮盘停止转动时,钢珠却落在二十一号的槽格里! 一片失望的叹息声中,施兰君脸中毫无表情,只是眉毛微微一皱,似乎连她自己也莫名其妙,怎会出师不利,第一次就没算准。 又连着两次,仍然是没有押中,她只好暂时静坐观望了。 阿义忍不住轻声问: “怎么搞的?” 施兰君没有答腔,暗自默默推算了一阵儿,突然很有把握地把眉一挑,示意他再押了一万比索的筹码在二十六号上。 这次果然不出她所料,被她押中了! 接下去一连押了十次,结果竟间隔地被她押中三次,这比例已相当高了。如果赌上一整夜,每押十次中,只要有两三次有把握押中的话,那不把赌场赔惨啦? 施兰君非常聪明,她见好就收不再押了,暗向阿义一使眼色,两个人便起身离座,吩咐在一旁招呼的职员,把筹码拿去替他们兑现。 其实他们也知道,今夜是表演性质,赢的钱是一个也拿不走。这不过是掩人耳目,做给在场的赌客们看的。 职员假戏真做,忙着替他们清理留在桌面上的一大堆筹码,突见一名大汉走过来,轻声说: “马先生请二位谈谈!” 施兰君尚未置可否,阿义突然冷声说: “对不起,有话请他们到场子里来说!” 那大汉不敢声张,仍然轻声威胁说: “二位放聪明些,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阿义却故意振声说:“怎么,是不是看我们赢了钱,要找我们麻烦?难道这里赌的是霸王赌?” 他这一嚷,顿时惊动了整个赌桌周围的赌客,无不以诧异的眼光向他们投来。 附近的几名大汉正赶过来,一名职员也佯作上前排解,不料阿义突然把左手一举,使他们乍见那手心与手背上的刀疤,不禁相顾愕然,齐齐怔住了。 凡是在当地黑社会混的人,几乎没有人认不出,这左手贯穿的刀疤,正是“小子阿义”的特殊标志! 一名大汉忙不迭去向负责人报告,请示如何处置这个场面。 姓马的一听金维达是“小子阿义”化装的,顿时惊怒交加。虽然阿义以玩狠出名,但他们这里人多势众,难道还对付不了他一个人? 可是有一层顾忌,这里是个规模庞大的秘密赌场,全靠赌客们来赌才能维持浩大开销。阿义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押中了三次,赢了不少钱。如果在场子里跟他动手,岂不让赌客们误会,以为这里赌的霸王赌,赌客赢了钱就会惹祸上身。 这样一来,以后谁还敢再来这里赌? 犹豫了一阵,姓马的终于铁青着脸说: “好!从大门送他们走!” 就这样,阿义凭他的名气和机智,没有受到任何为难,偕同施兰君离开了这个秘密赌场。 2 午夜情挑 他们仍像去时一样,被蒙上了眼睛,由那辆灰色旅行车载送回来。 车到了别墅大门外,让他们一下车,就掉头风驰电掣而去。阿义急将黑布条拉下,记下了车牌号码。 施兰君按了按电铃,回过身来问:“张先生,刚才你为什么用那种方法脱身,不等对方跟我们谈谈?” 阿义不屑地冷声说:“根本没什么可谈的,现在他们已知道你丈夫不会乱来。如果他们有诚意,自然会再跟你们联络。假使刚才我们进去谈,万一他们是居心不良,再想离开那里就不是这么简单啦!” 施兰君这才明白,暗觉阿义今夜虽然没有出什么力,但这二十万比索代价却是值得的。 要不是凭他的名气和机智,对方又怎会轻易放他们走? 等了一阵,仍不见开门,施兰君顿时不耐烦地说: “怎么搞的!……” 她再连按了几下电铃,仍然未见看门的来开门,而且连一点动静也没有。 阿义情知有异,立即纵身爬上墙头,越墙而入,再开了大门旁的侧门让施兰君进去。 进门一看,只见看门的已被击昏倒在地上! 施兰君顿吃一惊,心知他们离去之后,别墅里必然出了事。他们哪敢怠慢,立即奔进客厅。 冲进客厅看时,那壮汉及三名男女仆人,均被捆住了手脚躺在地板上,各人嘴上均被宽胶布封贴着! 阿义急将壮汉扶坐起来,揭掉他嘴上封贴的胶布,惊问: “老石,怎么回事?” 壮汉又窘又气地忿声说: “金博士被人绑走啦!” 施兰君这一惊非同小可,急切问道: “被什么人绑走的?” 壮汉怒犹未消地说: “你们刚走不到二十分钟,突然来了七八个奇装异服的娘们,我还没来得及应变,就被她们以枪制住了……” “奇装异服?”施兰君暗自一惊,忙不迭追问: “是不是穿的一身黑色紧身衣裤,披着短短的小披风,而且戴着画成猫脸的黑布面罩?” “是啊!你怎么知道?”壮汉颇觉意外。 阿义也诧然问: “金太太知道她们是什么人?” 施兰君迟疑了一下,始神色凝重地说: “那一定是‘黑猫党’了!” “黑猫党?”阿义与壮汉不约而同地惊问,他们似对这组织的名称感到很陌生。 施兰君叹了口气说: “不瞒你们二位说,我们这两年来各处躲躲藏藏,最后迫不得已,逃来此地匿居,一直就是逃避‘黑猫党’的追踪!” “她们是赌场雇的?”阿义问。 施兰君又犹豫了一阵,终于无可余何地说道:“她们究竟是不是受雇于那些赌场,为了我们在押盘赌上赢了不少钱,或者是为了要知道那种必胜的推算赌法,才苦苦追踪了我们两年的,我也不太清楚。不过‘黑猫党’这种神秘组织,我们在美国早就听说了。她们的人数很多。而且行动神出鬼没。至今没有人见过她们之中任何一人的真面目,更不清楚她们的身份和姓名,只听说她们的首领外号叫女猫王,也不知她是哪一国人。没想到她们竟然追踪来到了马尼拉……” 阿义一面听,一面替那壮汉松绑,听到最后,不禁表示怀疑他说:“这就奇怪了,如果她们查出了你们匿居在这里,今夜守在附近伺机而动,怎会知道陪你出去的是替身,真正的金博士却留在家里?” 施兰君沮丧地说:“这我也弄不清楚了,张先生,现在我丈夫已经落在她们手里,无论如何,总得请你设法把他救回来呀!” 阿义两眉一皱,面有难色地说:“这倒是个难题了,既不知道她们的身份,又不清楚她们是什么长相,上哪里去找她们呢?” 施兰君的嘴皮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却又有所顾忌,以致欲言又止起来。 阿义察言观色,早已看出她有什么难言之隐,不禁好奇地追问:“金太太,你是否有什么话,不便对我们直说的?” 施兰君足足考虑了一两分钟,终于说出了秘密。原来金维达为了逃避追踪,在来到马尼拉后,已由她亲自动手术为丈夫改容,如今早已面目全非,谁也认不出他就是那位数学权威的金博士了。 也就为了这个缘故,所以他今夜只好装病,不便露面下楼来见他们。 金维达避不见面之谜,总算揭开了。但阿义却想到了另外一个问题,既然金维达已改头换面,“黑猫党”又怎能认出那就是他? 这问题施兰君也无从回答,她此刻忧急交加,已是六神无主,心乱如麻。为了丈夫的安全,她表示只要阿义能设法救回金维达,将不惜付出任何代价。 “金太太!”壮汉忽然问: “你为什么不向警方报案?” 施兰君愁眉紧锁着说: “这与绑票毫无分别,我虽没有亲自经历过,但据说绑匪是不许当事人家属报案的。否则恼羞成怒起来,说不定会撕票。” 阿义把头一点说:“金太太说的很对,人落在了对方手里,就不能不考虑到安全问题。我看这么办吧,你今夜不妨留在这里,对方既然绑去了金博士,随时可能有消息通知金太太,万一有什么事,你也可以拿个主意。反正我留在这里也没用,不如各处去打听一下消息,或许能探出些有关‘黑猫党’到了此地的风声。” 壮汉没有提出异议,在他来说,今夜金博士被人劫持而去,实在是件很丢脸的事。既然拿了钱,那么留下来出点力,也是义不容辞的。 施兰君沉思一下,也只好同意这个办法,当即亲自替阿义卸除脸上的化装。而壮汉则趁这空档,把那三名男女仆都松了绑。 阿义恢复了本来面目,换回自己的衣服,便立即告辞而去。 他驾着摩托车,风驰电掣地回到了市区。 此刻已是深夜两点多钟,根本无处去打听消息,他只好回到那幢廉租的单身公寓。决定今夜好好睡一觉,养足了精神,明天再出去碰碰运气。 这是一幢三层的旧楼房,除了房东夫妇及一个女儿,占用了楼下的两房一厅。其余二三楼的七八个房间,全部分租给身份职业不同的男女单身房客。 阿义回到二楼,掏出钥匙打开房门,进房顺手打开电灯。不料定神一看,床上竟躺着个陌生的年轻女郎。 这女郎的脸型很美,有点像混血儿,身上覆盖着毛巾被。而床脚那一头的床架上,却搭着她脱下的迷你装,以及乳罩和底裤!难道她竟脱了个精光? 但这女郎是什么人?怎么进来的?又为什么脱光了衣服躺在他床上? 一连串的疑问,使阿义不由暗自纳罕起来。猛然之间,他下意识地想到,这女郎也许是“黑猫党”派来的吧! “你是什么人?”他冷声喝问。 女郎若无其事地回答: “如果你能分别出男人和女人,那就不必多此一问了!” 阿义仍然冷冷地问: “你是怎么进来的?” 女郎笑笑说: “这又不是开保险箱,普通门锁,还不随便找个发夹就打开了。” 阿义未及提出下一个问题,女郎突然把盖在身上的毛巾被一掀,果然是全身赤裸,一丝不挂! “这,这是什么意思?”阿义不由地一怔。 女郎却嫣然一笑说: “拜访你这种人,必须特别小心。尤其我是个不速之客,为了省却你搜身的麻烦,不如干脆来个‘赤诚相见’,以免你怀疑我身上藏有武器啊!” “这倒真干脆!”阿义冷笑一声,“现在你可以说明来意了?” 女郎坐了起来,她面对这位初次见面的男人,自己全身赤裸,竟然毫无窘迫之态,开门见山地说:“我是马先生那里派来的,关于金博士夫妇那档子事,希望你不要插手!” 阿义“啊!”了一声,不动声色地说: “这算是警告,还是威胁?” “都不是。”女郎说:“我只是来向你打个招呼,至于你听不听得进,那就完全在于你自己了。” 阿义故意问: “姓马的派你来,就为了告诉我这么几句话?” 女郎作了个妩媚的表情说: “那就看你的了,如果置之不理,一意孤行,非插手不可,自然我只能言尽于此,没什么可谈的了……” “否则呢?”阿义追问。 女郎直截了当地说: “马先生很愿意交你这个朋友,只要你同意不管那对夫妇的闲事,无论他们付你多少代价,马先生愿意加倍照付。除此之外,即使你有其他条件,我们也可以商量……” “跟你商量?” 阿义的眼光盯住了她。 眼前这女郎赤裸的胴体,似乎与酒吧里那舞娘迥然不同,尽管同样是女人,同样是一堆肉,不过这堆肉却分配的比较均匀。而且容貌,年纪,一切都不是那舞娘能相提并论的。 尤其此刻不是当众表演,而是时值夜深人静,赤裸裸地坐在他房间里的床上。 面对这样一个一丝不挂的漂亮女郎,只要是个男人,就不可能无动于衷。阿义不但是男人,更是男人中的男人,他又怎能视若无睹? 但他毕竟能够克制自己,绝不为她的美色所迷惑,决心保持头脑的清醒和冷静,看这女郎究竟想使出什么花招。 女郎虽表明她身上未藏任何武器,但她认为,色字头上一把刀,那就是对付男人最厉害的武器,比核弹更具威力! 她这时卖弄风情地瞟了阿义一眼说: “我虽不能擅自作主,但马先生既然派了我来,如果你提的条件,在我能力范围之内可以办到的,并不需要向他请示呀!” 阿义灵机一动,忽说: “好!那么你带我去见姓马的!” “这……”女郎面有难色地说:“这不是我不答应,而是我根本办不到。因为事实上我也不知道马先生在什么地方,刚才是他以电话通知我,说明了地址,要我来这里等着你回来的……” 阿义似乎不信地说: “那你怎样向他复命呢?” 女郎回答: “他约定明天上午,再打电话给我,听取你的答复。” 阿义想了想说:“好吧,明天你可以向他复命,就说已经完成了他交付你的任务!” 他既不受威胁,又不受利诱,更未受女色的迷惑,为什么突然撒手不管了?其实他有个想法,现在金维达已落在“黑猫党”手里,对方如果对这位数学权威志在必得,一旦获悉他被另一方面所劫持,必然急于全力查明那位博士的下落。 阿义毫无线索,又无法出动众多人手查寻。如果他表示撒手不管,使对方不至有所顾忌,而能查出“黑猫党”的来龙去脉,岂不省了他的事。 女郎一听之下,不禁喜出望外,振奋地问:“真的吗?” 阿义一本正经说:“我没有理由要骗你。现在你的任务已经完成,时间也很晚了,如果没有其它的事……” 他的逐客令尚未出口,女郎已故作娇嗔地说:“既然你知道时间这么晚了,干嘛还要撵我走?” 不料就在这时候,偏偏响起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谁?”阿义心里直冒火,不知是哪个冒失鬼,深更半夜来敲门。而且是在这节骨眼上,简直大煞风景。 房外的冒失鬼回答:“是我——老黄……” 阿义听出这是酒吧里酒保的口音,不禁暗自一怔,走向房门口问: “什么事?” 老黄并不知道房里有那女郎,提高嗓门说: “石坤刚才打电话到酒吧来,说有紧急的事,要我赶来通知你一声。并且说了个电话号码,请你立刻打电话去跟他联络。” 阿义怕春光外泄,不便打开房门,急问: “电话是什么号码?” “我抄来了……”说着,从门缝下塞进了一张小纸条。 阿义过去弯身拾起,谢了一声,来人又叮嘱了一句,才径自离去。 这电话号码显然是那别墅的,石坤既急于要跟他联络,必然有紧急的情况。难道在他走后,别墅里又发生了什么重大事故? 他这时已欲念全消,回身走到床边说:“我出去打个电话,问问究竟找我什么事,很快就回来,你别走,等我……” 好在他的衣服尚未脱掉,说完,就匆匆开了房门出去。 距离公寓不到五十公尺,街边就有个公用电话亭,他进去摸出个硬币,摘下听筒,投下硬币便照着纸条上的号码,连续拨动了号码盘。 铃声刚响一遍,对方立即接听,显然石坤是坐在电话机旁守着的。 “阿义吗?”对方迫不及待地说: “这里又出了事,金太太突然失踪啦!” 阿义暗自一惊,急问: “又是‘黑猫党’干的?” 石坤呐呐地说: “这就不知道了,你走了不久,金太太就上楼去了。我睡在客厅里的长沙发上,她还交给我一把手枪,以防万一再有什么动静。我还没有睡着,忽然接到姓马的电话,指定非要金博士亲自接听不可。当时佣人都睡了,我只好亲自上楼去通知金太太,谁知敲了半天门,又叫了一阵,始终没听她答应。我情知有异,赶紧弄开了房门,不料进去一看,金太太竟已不知去向!” “你知道她睡的是那一个房间?”阿义问。 石坤答: “楼上一共三个房间,我都找过了,根本没见她的人影!” 阿义犹豫了一下,当机立断说: “好,我立刻赶来!” 挂断电话,出了电话亭,他就飞步奔回公寓,准备向那女郎打个招呼,再驾摩托车赶往郊外的别墅去,看看施兰君是怎会突告失踪的。 一口气奔回公寓,冲上二楼,开了房门进去一看,不料那女郎竟已不辞而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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