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出师不利


  热浪,袭击着香港。
  天色已经逐渐地暗了下来……
  妈的!怎么手心老出冷汗?
  闪缩在巷子口的高振飞,心里直在嘀咕,这是他生平第一次出手,心情难免感到紧张万分。
  这条巷子是够僻静的,他决心在这里守株待兔,看看是谁倒楣,碰上他这个被生活所逼迫,万不得已出此下策的穷措大。
  来了!他突然又感到一阵说不出的紧张、惶恐……
  随着那嘻嘻哈哈的调笑声,从巷子里走出两男一女,两个男士把那女郎夹在当中。瞧他妈的那股亲热劲儿,简直是肉麻得不敢看!
  没办法,他们人多势众,而他身上只有一把匕首,万一失手,制服不了他们三个人,那可不是闹着玩的。算了,只好放过他们。
  等吧!
  反正时间还早……
  一个小时过去了,两个小时也过去了,仍然没有等着一个被认为能够下手的适当对象,使他不禁感到烦躁不安起来了。
  正在气馁的时候,巷子里又响起了一阵“格格格”的高跟鞋声,由远而近……
  他赶紧闪避在电线杆后,随声望去,只见走来的是个装束时髦的艳妇。臂弯上挂着只蛇皮的大型手提包,非常的惹眼,而且她又是只身一个人,后面没有人跟着。
  这个难得的机会岂能错过?管他妈的!下手抢了再说,她那只漂亮的手提包里,总不致于只装着化妆品和卫生纸吧?抢几个是几个,最低限度总可以打发几天的生活所需吧!
  主意既定,他再也不加犹豫,眼看巷子里没人进出,等到那艳妇刚一走近,突然从电线杆后窜了出来。
  那艳妇大吃一惊,尚未来得及呼救,高振飞已冲到她面前。将手里的匕首一晃,厉声大喝:
  “你敢叫一声,我就先宰了你!”
  艳妇被他吓得面无人色,惊问:
  “你,你要干嘛?”
  “这你还不明白吗?”高振飞色厉内在他说:“快把皮包里的钱拿出来,我绝不伤害你!”
  “哦?你原来是要钱?”艳妇好像对身外之物看得很轻,听说他的目的只是为钱,于是放了心。忽然若无其事地笑笑说:“我全给你就是啦!……”
  说着,便打开了手提包。
  高振飞是生平第一次干这买卖,眼看她如此镇定,反而觉得自己的资格太嫩,不禁有些莫明其妙的慌张。
  谁知那艳妇从手提包里取出的,并非是他所需要的钞票,赫然竟是一支袖珍型“勃朗宁”手枪!
  “把刀放下!”艳妇机警地往后一退,反向他大声喝令起来。
  高振飞这个楣可算倒到了姥姥家,做梦也不会料到,这么个装束时髦的艳妇,手提包里居然藏着手枪!
  出师就不利,他还有什么话好说,只好凄然发出一声苦笑,忿忿地把匕首丢在地上,恨声说:
  “好!算你厉害,你把我送到差馆去吧!”
  艳妇摇摇头,冷笑说:
  “那倒用不着,你送我回去,我有话要问你!”
  “有话要问我?”高振飞诧然说:“有什么好问的,我是抢钱的强盗,现在被你的手枪制住了,没什么好说的,我自认倒楣,把我送到差馆里去关起来不就结了!”
  艳妇的脸上罩起一层寒霜,冷冷地向他逼令:
  “少废话!我叫你送我回去,你就送我回去,走!”
  高振飞暗觉这女人有点邪门,哪有不把强盗送进差馆里去,竟要往家里带的道理?难道她准备用私刑拷打不成?
  在手枪的威胁之下。他己无可奈何,只好听从她的命令,朝巷子里走去。
  艳妇握着手枪,跟在后面亦步亦趋,逼着他走向巷子的尽头,来到一幢三层楼的房子门前。
  门口有两个短装汉子,忽见艳妇去而复返,并且以手枪押着个陌生人回来,立刻趋前惊问:
  “怎么回事?”
  艳妇完全是发号施令的口吻:
  “把他押进里面去!”
  两个汉子唯唯应命,正待上去将高振飞挟持进去,不料他猛一挥手,竟将他们推得踉跄跌了开去。
  “我自己会走!”他忿然把眼一瞪。
  两个汉子不由齐声怒骂:
  “妈的,臭小子竟敢动手!”
  刚要向高振飞扑过来,却被那艳妇喝止。
  “不许动手!”
  两个汉子气得直翻白眼,但那艳妇的命令似具有极大的威力,使他们敢怒而不敢言,唯有乖乖地听命,不敢擅自轻举妄动。
  高振飞冷冷哼了一声,径自走进了大门。
  艳妇哪敢放松一步,紧紧相随在后,以防他情急拼命,趁机返身逃走。
  进了大门,她便以枪口向楼梯旁的一个关着门的房间一指,逼令说:
  “推门进去!”
  高振飞心里怀着鬼胎,只得推门而入。
  这间房像是个客厅,里面尚有四五个大汉,围在方桌上赌钱。大概是赌得正起劲,各人都全神贯注在桌上,对他的进来竟浑然未觉。
  “喂!你们该歇下手了吧!”
  那艳妇这一嚷,他们才惊觉,急忙离开了赌桌,齐向高振飞投过来诧异的眼光。
  “坐下!”那艳妇向高振飞吩咐。
  他已豁了出去,索性大大方方地在沙发上坐下,心想:我看你这女人究竟要把我怎样摆布?!
  艳妇在这里似具有无上的权威,那些大汉们见了她,个个执礼甚恭,谁也不敢贸然出声。
  她大咧咧地在高振飞的对面坐定了,枪仍不离手,冷冷地笑了一下,才说:
  “我问你,是谁派你在巷子口守着我的?”
  高振飞力持镇定,昂然回答说。
  “是我自己!”
  他说的是实在话,本来嘛,被现实生活所迫,始出此下策,怎会要别人派他?可是那艳妇却不相信,又把那梳得像蜂窝的头连连摇了两下,霍地把脸一沉说:
  “你别在我面前充好汉!想瞒我是瞒不了的,是谁指使你的,我清楚得很!”
  高振飞欲辩无词,干脆来个相应不理。
  刚才在门口吃了他亏的两个汉子,其中一个已忍不住,忽然插嘴说:
  “苏小姐,我看准是崔胖子派他来的!”
  艳妇微微点了下头,表示同意他的看法,随即向保持沉默的高振飞问:
  “是他派你来找我麻烦的吗?”
  高振飞哈哈一笑,忿声说:
  “我根本不认识什么崔胖子,崔瘦子的!”
  那汉子仗着屋里人多势众,把袖口往上一撩,气势汹汹他说:
  “妈的!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不让你吃点苦头,你是狗咬肉骨头不松口呢!”
  他虽然摆出要动手的态势,但却不敢擅自妄动,遂将眼光瞟向那艳妇,似在等待她的眼色行事。
  所谓的苏小姐,俨然是位黑社会上大姐大的姿态,她以眼色制止了那汉子,向高振飞嫣然一笑说:
  “我不信崔胖子那个吝啬鬼,会给你多少的好处,就能让你服服贴贴地替他卖命。你不妨直说吧,他给了你多少代价,我愿意加倍!”
  “你想收买我?”高振飞颇觉意外和诧然。
  “我从来不勉强任何人的,”苏小姐以威逼利诱的口气说:“现在只有两条路,一条是你脱离崔胖子,跟着我,包管你比替他卖命强。一条是你认定了跟他,那我也没办法,只好把你交给差馆里,告你拦街行劫!这两条路由你自己选择,我给你五分钟的时间考虑!”
  高振飞实在摸不清这妖冶女人的路道,更不知道崔胖子是何许人也。不过阶情形判断,她与那姓崔的之间,必然有某种利害上的冲突,形成了势不两立的局面,不然这女人怎会疑心他是奉命来找她麻烦的呢?
  他拦街行劫,为的只是要生存!
  犹豫之下,觉得这倒不失是个谋得生活保障的机会,于是他将计就讨地说:
  “既然你肯收留我,我愿意听听你的条件,如果确实比跟崔胖子强,俗语说: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我自然乐意选择好的主儿!”
  他刚表示妥协,不料站在两旁的汉子却提出抗议说:
  “苏小姐,这种墙头草的角色,我们不能用!”
  “听你的还是听我的?”她大声制止了那汉子,然后向高振飞妩媚地笑笑说:“我苏丽文向来待人不薄的,只要你是诚心跟我,保证不会让你吃亏的。”
  那汉子被斥,虽是心里忿忿不平,但他敢怒而不敢言。在这里,谁都得听她的,没人能左右她的意思。
  “你把这位……噢,对了,我还没请教你的尊姓大名呢!”
  “我叫高振飞!”他说出了自己的姓名。
  苏丽文微点了下头,关照那汉子说:
  “你把这位高朋友带上楼去,问问胡小姐,今晚谁没有客人?”
  那汉子回答说:
  “别人都有了客人,大概只有胡小姐自己闲着。她的户头今晚本来想住夜的,刚才接到老吴的电话,说他家里那口子在到处找他,吓得他匆匆忙忙赶回家去了。”
  “那么就把他带上楼交给胡小姐,”苏丽文说:“现在我要出去一趟,你告诉胡小姐,要替我好好‘招待’他,知道吗?”
  “是!”那汉子唯命是从地应了一声。
  苏丽文又向高振飞嫣然一笑说:
  “我要出去办点事,可能回来得晚些,你就在这里玩玩,胡小姐会好好‘招待’你的,一切等我回来再详谈吧!”
  高振飞根本不明白她所谓“招待”的意义,只好茫然把头点了点,表示他毫无异议。
  苏丽文又向那汉子轻声交代了几句,然后说了声:
  “回头见!”便径自走出了客厅。
  那汉子奉命“招待”高振飞,哪敢对他待慢,遂向他招呼说:
  “老兄,请跟我来吧!”
  高振飞既己抱定随遇而安的心理,两个肩胛抬一个脑袋,孤家寡人一个,一身之外别无长物,天塌了下来也不怕!
  跟着那汉子来到楼上,在胡小姐的房门上“笃笃”敲了两下,便听里面传出个娇滴滴,似黄莺儿般的声音问:
  “谁呀!”
  “是我——包正发!”那汉子振声回答。
  倏而,房门开了,出现在门口的,是个美丽动人的年轻女郎,身上披着一袭薄如蝉翼的晨褛,里面的乳罩和三角裤一目了然!
  她的体态确实丰满,高耸的双峰,修长的纤腰,配以浑圆的臀部,充分显示出成熟女人的诱惑——她是属于那种性感型的女人。
  高振飞衣衫褴褛,相形之下,颇有自惭形秽的感觉,使他突然产生了一种自卑感,不敢向她正视。
  “这位是?……”胡小姐朝他打量了一眼,不禁向那叫包正发的汉子诧异地问。
  包正发立即走过去,凑近她耳旁,将苏丽文交代的话轻声转达给她。
  胡小姐听说要她“招待”这么个衣衫不整的人物,不由地一怔,心里确实感到非常别扭。但苏丽文的命令,她却不敢不从,只好勉强装出笑容说:
  “好吧!把他交给我好了。”
  等包正发下楼后,她便将高振飞招呼进房,反手关上了房门,满心不情愿地佯作笑颜说:
  “你先洗个澡吧!”
  大概她是嫌他太脏,不先洗洗干净,回头哪有心情跟他亲近!
  高振飞不知是不懂得客气还是没了解她的意思,居然点点头,径自走进了浴室里去。
  嘿!好漂亮的浴室,整间都是香艳的粉红色,四壁是一块块粉红色的小瓷砖砌成,抽水马桶,盥洗盆,浴缸,一律皆是粉红色的。
  高振飞有生以来,还没在这样精致的浴室里洗过澡,今天可算开了个洋荤,忙不迭关上门,开了水龙头,把那一身又旧又脏的衫裤脱下。
  当他刚脱光了衣服,跳进浴缸里,忽见胡小姐推门而入,使他不由大吃一惊,本能地急将毛巾掩住了下体,又窘又急地失声大叫:
  “你刀……”
  胡小姐却是毫不在乎,若无其事地笑笑,居然走到了浴缸边,泰然他说:
  “我来替你擦背呀!”
  “不!不要……”高振飞吓得大声叫起来。
  但胡小姐却充耳不闻,径自脱下了晨褛,随手往地上一丢,身上仅留着乳罩和三角裤,大大方方地笑着说:
  “别害怕呀,苏小姐吩咐我要好好招待你的,我自然要使你感到满意。”
  说罢,便当真弯下了腰,要动手替他擦起背来。
  顿时把个高振飞,窘得张惶失措。浴缸只有那么大的地方,要避也无法可避,尤其她一弯腰,胸前一对肉球便倾之欲出,使他不禁心神荡漾!
  “小姐,你……”他几乎想跳出浴缸,逃出浴室去。但他忽然想到自己是光着身子的,怎么好意思站得起来?
  胡小姐根本不由他分说,拿起香皂在他身上一阵抹擦,就用她那双自嫩柔荑的玉手,替他擦起背来。
  他这穷措大,连上澡堂找个人擦背的资格都没有,做梦也不敢奢望有如此美丽的女郎服侍,使他有点受宠若惊,简直莫明其妙,这是交的哪门子的桃花运?!
  胡小姐则不然,她半裸着诱人的胴体,面对一个初次见面,赤身露体浸在浴缸的陌生男人,好像一点也不在乎。但见她双手在他身上一阵擦动,毫无忸怩之态,有时还故意用力抚摸,极尽挑逗之能事。
  苏小姐是干什么的呢?家里豢养着一些彪形大汉,而且对一个企图拦街行劫的陌生人,竟用这种方式“招待”,未免招待得太周到了。
  忽然间,他恍然大悟,这里准是个秘密的艳窟!
  他猜的一点也不错,这幢外表看来像住家的房子,实际上是个贩卖色情的大本营,苏丽文正是这里的主持人,所以谁都得听她的。
  尽管香港是个“禁娼”的城市,而暗操皮肉生涯的女人,数字远超过了正当职业妇女。但看大街小巷上,那些五颜六色的霓虹灯招牌,什么“迎宾馆”、“招待所”、“公寓”等等,骨子里根本就是“肉”与“欲”的交易场所。
  近几年来,这一行畸形发展的结果,造成恶性的竞争,为了招徕顾客,大家只有挖空心思,想出各式各样的花样,以别出心裁号召,吸引那些销魂客前来光顾。
  譬如说,有的房间里四壁嵌满了镜子,这称之为天晓得的法国情调,一男一女进入“镜室”就可以看到满屋至少有几百对男女,都是镜子反映所造成的。在床上,更可以从镜子里各方面的任何角度下,欣赏自己的“妙相”!
  另外的尚有“太空床”,是在席梦思床下安装着一具马达,那马达的电力能把床托高降低,逐渐升高,一直可以升高到距离天花板相差不足一尺。
  更有的备有四脚悬空的吊床,人一上床,便像荡秋千似地摆动,真是别有情趣,乐在其中!
  其他的花样层出不穷,无法一一枚举,最妙的是这些所谓的“迎宾馆”、“招待所”和“公寓”包括女人在内。有的是论月出租,也可论周出租,论日出租,论时出租。每逢晚上十二点以后,租费特廉,以示优待那些想玩又花不起大钱的玩家们。
  高振飞不要说玩,简直连听都没有听过这些,被胡小姐的一阵浑身抚摸,早已情难自禁了,渐渐地意乱情迷起来……
  胡小姐阅人多矣,凭她经验丰富的眼光,哪会看不出他是此道的门外汉,这种人还是她涉身欢场第一次碰到。一般的销魂客都是色中饿鬼,把她视作发泄的玩物,好像花了代价,就有权利尽情玩弄,否则不会感到满足。
  遇上这么个不解风情的鲁男子,反而激起了她采取主动的兴趣,心想:你不是脸嫩吗?我非逗逗你不可!
  趁他一个没留神,她突然用力把他按睡在浴缸里,出其不意地抢去他遮掩在腹下的毛巾。
  高振飞一时情急,竟然忘了自己全身一丝不挂,赤条条地跳起来,捉住了她的手,想夺回那块毛巾。但她却将拿着毛巾的手往背后一挪,使他非但没有夺到,反而成了将她拦腰一抱的姿
  “你要干嘛?”她故意问,脸上泛起了一片春意。
  “我,我……”
  高振飞顿时面红耳赤,窘得手足无措,正呐呐不知所答,她却双臂一张,竟将他紧紧地搂住了。
  他又不是木头人,正值血气方刚,最容易冲动的年龄,哪能经受得住这种肌肤相触的诱惑,使他再也无法克制自己的理智。突然将她一把抱住,抬起了她的下巴,情不自禁地吻上了她的香唇。
  胡小姐毫不拒绝,非但任他恣情拥吻,并且主动将香舌轻吐,伸入了对方的口内,以示她的热情。
  经这一吻,他早把数日来所受的生活折磨,忘了个一干二净。尤其搂住她纤腰的手,触摸到的肌肤又细又嫩,柔腻而富于弹性,足能令人心猿意马,想入非非!
  胡小姐靠的就是出卖色相和肉体,供生张熟赵的玩家销魂。现在是奉命“招待”高振飞,自是需要特别卖弄风情,使出她的浑身解数,把他迷得混淘淘的,回头才好向苏丽文那女人交差。
  她既安了心要“逗”他,那还怕没有办法,当他吻得如痴如醉之际,她便把手弯向了自己背后,松开了乳罩绊带的铜钩,于是,乳罩脱落了下来。
  顿时,她的上身也赤裸裸的了!
  高振飞忽然感觉出,她的双峰紧贴在他的胸前一阵揉动,撩得他心里欲火狂炽,同时生理上也起了一种亢奋。
  他再也无法控制自己,冲动得像一头脱缰的野马,双手将她身子抱了起来。也顾不得身上还是湿淋淋的,就抱她冲出浴室,抛在了卧室的席梦思床上。
  正待向她身上扑去,她却嫣然一笑说:
  “你身上这么湿,怎么能上床,快去把身子擦擦干呀!”
  高振飞如奉懿旨,赶紧冲进浴室,忙不迭抓了条大浴中,将身上的水匆匆擦干。
  到这时候,他好像才突然想到自己是赤身露体似的,这样一丝不挂地面对着她,似乎总有些失礼,并且自己也不大好意思,于是他就用那条浴中围在了腰上。
  当他走出浴室,再度进卧房时,只见胡小姐好整以暇地躺在床上,身上覆盖着一条薄被单,向他春意盎然地微笑着。
  多么诱惑的睡态!
  多么迷人的笑容!
  高振飞忽然之间冷静下来,心里暗想:她是如此美丽动人的女郎,我这穷光蛋凭那一点能受她青睐呢?
  色字头上一把刀,这女郎绝不会无缘无故,白白把身体无条件地供他任所欲为。对了,她必然有什么目的!
  什么目的呢?很显然的,是那姓苏的女人怀疑他是崔胖子的人,想用金钱和女色收买他。使他向崔胖子倒戈,而归附在她的艳帜之下为她出力,今后死心塌地的受她驱使。
  但他所需要的,只是最起码的普通生活,能够不愁温饱,心愿已足。并不想卷入黑社会的圈子里,整天在跟那些九流三教的人物为伍,动辄玩命,那才犯不上呢?
  因此,他不禁犹豫起来了……
  躺在床上的胡小姐,看他愣在那里趑趄不前,颇觉诧然,风情万种地朝他招招手说:
  “你过来呀!”
  高振飞这才如梦初醒,强自定了下心神,走到床前,忽然正色说:
  “小姐,我有个问题想请教,你能不能回答?”
  胡小姐“哦”了一声,笑笑说:
  “请问吧!”她这一笑,具有勾魂摄魄的魅力。
  “我想知道的,是你为什么这样对我?”
  “不是苏小姐叫我招待你的吗?”她反问了一句。
  “这样招待?”高振飞怔了怔。
  “你要怎么招待呢?”胡小姐妩媚地笑着说:“苏小姐吩咐我招待你,我只知道用身体来招待,除此之外……哦,对了,你的意思是不要先来点酒,助助兴?”
  高振飞怕酒会乱性,摇摇头说:
  “那倒不需要,我只要你坦白告诉我,苏小姐是干什么的,要你这样招待我,究竟安什么心?”
  “这个我怎样知道,”胡小姐说:“最好等苏小姐回来,你自己去问她好了……”
  高振飞故意忿声说:
  “好吧,既然你不愿意告诉我,那么我也不能接受你们的这种招待!”
  说罢,他便转身要进浴室里去穿衣服,表示他准备立即离去。
  这一来,可把胡小姐急坏了,因为苏丽文特地叫包正发关照她,要她好好在高振飞身上下点工夫,使他能死心塌地的归附在她手下。现在要是让他走了,回头苏丽文回来,叫她如何交代?
  情急之下,她霍地掀开被单,从床上翻身下来,急忙阻止他说:
  “你不能走!”
  “为什么?”
  高振飞一回头,顿时把他惊得呆住了,原来她已经全身赤裸!
  胡小姐居然毫不在乎,光着身子扑进他的怀里,将他紧紧抱住,泪光闪闪地恳求说:
  “你不能走,如果你一走,苏小姐回来一定会怪我招待不周,以为我得罪了你,那我可吃不消……”
  高振飞看出她是在装模作样,冷冷一笑说:
  “要我不走很简单,只要你告诉我……”
  话犹未了,冷不防她以迅雷不及掩耳的动作,将他围在腰间的浴巾一拉,拉下了,返身就逃上床去。
  高振飞下意识地追了过去,本来只是想夺回浴中,没有想到追至床前,竟被胡小姐将浴中朝脸上掷来,避之不及,整个的脸均被浴巾蒙住了。
  浴巾尚未扯开,胡小姐却已跳到了他身后,双手猛力朝他背后推去。
  在毫无防备之下,这一推,顿使他向前一冲,全身扑倒在席梦思床上。
  她根本不容他翻身起来,将娇躯整个扑在了他的身上。于是,两个赤身露体的男女,在床上了滚作一堆。
  高振飞再也无法抗拒她的诱惑,在这种情形之下,就是铜铁,也会被她这团欲火熔化,何况他只是个血肉之躯,还不及铁那样经得起炉炼。
  于是,他被她的热情熔化了。
  被她的欲火吞噬了……
  苏丽文在午夜十二点钟以后,始带着个瘦高条的中年绅士回来。她显得很疲乏,进屋就把身体朝沙发上一抛,吐了口长气说:
  “今天晚上是真把我给累惨啦!”
  那绅士一脸奸相,笑起来都是阴沉沉的。对她的抱怨,似乎根本没有听见。从他身上掏出香烟,点着了,猛吸了两口才说:
  “小苏,你刚才说的那家伙呢?”
  他问的显然是高振飞,苏丽文把嘴向楼上一呶说:
  “我把他交给小迷汤了,你问他干嘛?”
  那绅士皮笑肉不笑他说:
  “我只是想看看那家伙,究竟是怎样个角色,崔胖子居然敢派他单枪匹马来找你的麻烦!”
  苏丽文颇为自负地笑了笑说:
  “管他是怎样个角色,就是生着三头六臂,我也照样能制得服服贴贴,跟着我屁股后头打转!”
  “我得提醒你一句,千万别太自信!”那绅士深谋远虑他说:“崔胖子可不是好对付的,他的人能轻易让你收买过来?恐怕没这么简单吧!”
  “你是存心泄我的气?”苏丽文把脸一沉。
  那绅士哈哈大笑起来,挨着她身边坐下说:
  “小苏,你可不能这样冤枉人,为了你,最近崔胖子跟我闹得很不愉快。说我存心搅他的局,把他的几个大户头,全拉到了你这里来了。你还说我在泄你的气,那可太不凭良心啦!”
  “我也没亏待你老吴呀,”苏丽文的脸色这才缓和过来,伸了个懒腰说:“这件事我们明天再谈吧,今晚我实在太累,需要早点睡,你也早些回去吧!”
  她既然下了逐客令,老吴只好识趣地站起来,笑笑说:
  “那我走啦,别忘了刚才跟你谈的那码事,还得你多多帮忙呀……”
  苏丽文打了个呵欠,懒洋洋他说:
  “让我今晚好好考虑一下,明天你等我电话好了。”
  老吴还想说什么,可是看她呵欠连天,只好无可奈何地告辞而去。
  等他一离去,苏丽文的瞌睡也没有了,精神忽然一振,霍地从沙发上站起来,兴冲冲地来到了楼上。
  胡小姐的房间并未落锁,被她转动门钮,轻轻一推,房门便应手而开。
  苏丽文进房一看,只见床上一对男女,正交颈而卧,他们身上覆盖着一条薄被单,睡得又香又甜。显然胡小姐未辱使命,圆满面顺利地达成了任务。
  于是,她放心了,满意地微微一笑,悄然退出房外,下楼回到自己的卧房里去。
  她的卧房就在楼下,客厅里面的一间。往常这时候她回来,便有个专门待候她的阿妈,替她准备好洗澡水,忙这忙那,一直服侍她到上床。
  刚才她跟老吴一起回来,一路只顾着说话,倒是没有留意那阿妈在不在。现在回到客厅里,始发现一直没见到阿妈的人影,以为一定是在里面替她收拾卧房。
  “王妈!”
  她叫了一声,未见那王妈答应,不由地生起气来,气冲冲地直趋卧房。
  正要伸手掣亮电灯,背后突然被一支手枪抵住,黑暗中一个粗哑的声音向她警告:
  “别出声!”
  苏丽文吓得魂飞天外,情不自禁地惊问:
  “你,你是什么人?”
  “那你就不必管啦!”黑暗中持枪的人冷声说:“你要是不想吃卫生丸,最好少问,乖乖地听老子的吩咐!”
  苏丽文听这口气,立刻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毫无疑问的,这家伙跟在巷口拦劫的高振飞一样,准又是崔胖子那死对头派来的!
  她真后悔,不该催着老吴离去,否则有他陪着,至少可以壮壮胆。现在她既不敢贸然呼救,手提包又丢在客厅的茶几上,连重施故会的机会都没有。
  “你要我怎样呢?”她终于硬着头皮问。
  那人嘿嘿笑一声,逼令说:
  “把你身上的衣服,替老子全部脱光!”
  “干嘛?”苏丽文大吃一惊。
  “你又要多问了?”那人冷森森他说:“叫你干嘛,你就干嘛,再多问小心老子对你不客气!”
  苏丽文没有想到在自己的家里,居然会发生这种威胁的倒楣事。平时豢养的那班闲汉,在这骨节眼上,竟然一个也没派上用场,岂不是白白养活了他们!
  其实这又怎能怪他们呢?深更半夜的,没有她的召唤,谁又敢贸然闯到她的卧房里来?
  正在愈想愈气之际,那人已不耐烦了。用枪管朝她背后猛一顶,厉声说:
  “脱!”
  苏丽文再也不敢迟疑,赶紧顺从地将名牌洋装脱下,任它滑落在地上。
  那人是站在门旁,借着由客厅射人的灯光,看她只将洋装脱掉,身上尚留着衬裙,和里面的三角裤乳罩,便呆在那里不动了。
  “你是要我动手吗?”那人意犹未足他说:“老子叫你要脱光,脱光!你难道听不懂?”
  苏丽文可也不是个简单的女人,在这种情势之下,她居然能够力持镇定,勉强笑笑说:
  “朋友,大家都是在外面跑的,别太过分了,有什么过不去的,我们可以商量……”
  “商量个屁!”那人喝止了她,接着怒问:“你究竟是脱不脱?”
  “脱就脱!”
  苏丽文一气之下,索性处之泰然,不愿向这种小人求情讨饶,刹时将全身脱了个精光!
  “现在你该满意了吧?!”她赌气地忿声问。
  那人冷笑一声,居然得寸进尺地命令说:
  “走到床边去!”
  苏丽文无法反抗,只好光着身子走到床边。
  尚未揣摩出那人意图,不料床上霍地坐起一人,竟出其不意将她拦腰一抱,按倒在床上了。
  “救……”
  情急之下,她不顾一切,拉开了喉咙大声呼救。但她才叫出声“救……”,嘴已被床上的人,用事先准备好的一团药棉塞住,使她叫不出声来。
  她立刻意识到即将遭遇的命运,只得拼命挣扎。可是那人早已全身压了上来,把她压得无法动弹。
  随着一阵狞笑,双手被刚才持枪的人过来按住了。
  紧接着,脚也被另外两人按住,使她仰睡在床上成了个“大”字型。
  黑暗中看不出屋里究竟有几个人,也看不清对方是什么人。但,毫无疑问的,敢用这种手段对付她的,除了那跟她势不两立的崔胖子,还会是谁?
  于是,这自命不凡的女人,顿成了待宰的羔羊,任凭床上的那人,在她全身欲情地狂吻,抚摸……终于毫无反抗地被奸污了。
  但对方意犹未足,一个下马,另一个接着上阵,在她身上发泄了近似疯狂的兽欲。
  由于过度的惊骇和愤怒,再加上他们一个接一个的轮奸,她终于陷入了昏迷状态,直到完全失去了知觉。
  这一阵狂风暴雨,不知是什么时候停止的,当她逐渐清醒时,天色已经微明。
  她仿佛做了一场噩梦,要不是身上的某部分隐隐作痛,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在夜间遭受了几个大汉的轮流强暴!
  睁眼一看,那些人早已无影无踪,待她撑坐起来,才发现在自己赤裸的身上,赫然留着一张纸条。
  上面只写着几句话:
  
  “今夜只是警告性的行动,若不自爱,当心遭到更厉害的手段,以此为诫,幸勿自误!”

  苏丽文看罢纸条,气得粉脸铁青,浑身直抖,显然已怒到了极点!
  三把两把,将纸条撕了个粉碎,霍地翻身下床,吐出了嘴里塞着的药棉。冲进浴室一看,只见王妈被捆作了一团,蜷伏在地上,嘴里也被塞着一大团药棉。
  一看这情形,她已完全明白,王妈必是在她回来之前,已被那几个大汉制住,难怪见不到她的人影呢。
  此刻她已顾不得身上一丝不挂,急忙先取出王妈嘴里的药棉,声色俱厉地怒问:
  “那些人是怎么到我房里来躲着的?”
  王妈是个三十来岁的寡妇,跟随苏丽文已好几年,平日忠心耿耿,做事也非常巴结,从来不犯一点差错,怎知第一次犯错,就犯了个大错!
  其实说起来也不能怪王妈粗心大意,她连那几个强徒是怎么进来的都茫然不知。当她在十一点钟左右,准备替女主人进房铺床叠被的时候,刚一进房,便被门后窜出的大汉拦腰抱住,并且用手堵住了她的嘴。
  紧接着又上来两个大汉,七手八脚将她捆了个结实,嘴里塞进一团药棉,便被他们拖进了浴室。
  听王妈述说完毕,苏丽文冷冷哼了一声,费了半天的劲,才将她身上的捆绑松开。
  “把包正发他们那些混蛋,替我统统叫来!”
  “是!”
  王妈领命出房去后,苏丽文立即扭开水龙头,放了满满一浴缸水,跳进浴缸,使整个的身体泡在水里,似乎要洗净昨夜在身上的污秽。
  倏而,王妈已将那些闲汉从睡梦中叫起来,一个个睡眼惺松地来到了客厅。
  刚才他们已听王妈说了昨夜被人侵入的事,心知苏丽文必然会大发雷霆,这一顿派头是吃定了。只是到目前为止,连王妈也不清楚宅内究竟损失了些什么贵重财物。
  王妈叫包正发他们在客厅等着,便径自进入卧房,在浴室门口向苏丽文复命:
  “小姐,他们全在客厅里等着了。”
  “叫他们等着,谁都不许走开!”苏丽文大声吩咐。
  “是!”王妈唯命是从,出房去把她的话照传不误。
  这一批闲汉均以待罪的心情,静候着苏丽文的发落。他们的脸皮比城墙还厚,挨骂等于是家常便饭,根本毫不在乎。怕只怕砸碎饭碗,没地方去混口闲饭吃!
  等了足足有十来分钟,才见苏丽文披着件晨褛走了出来,只见她满脸怒气冲冲,气呼呼地走到包正发面前。不问青红皂白,撩手就是“啪啪”两个耳光,掴得他脸上一阵火辣辣的,却连气也不敢吭一声。
  “你们他妈的都是喝西北风的?”苏丽文破口大骂:“我就是养条狗,见了生人也会叫两声,你们能让人跑到我屋里来,登堂入室,直进直去,都他妈的没一个人知道?!”
  包正发被她掴得丈二和尚摸不着脑袋,但又不敢抗辩,只得低声下气地陪着笑脸说:
  “苏小姐丢了些什么?咱哥们负责替你找回来就是啦……”
  苏丽文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她丢的是什么,怎能向他们说得出口?可是她又不甘心白受此辱,就这么不了了之,让崔胖子以为她怕了他。
  “找你个大头鬼!”
  她手一扬,吓得包正发连退两步,嘴里连声应着:
  “是!是……”
  苏丽文适可而止,面罩寒霜地说:
  “昨夜来的是崔胖子的人,我限你们在今天之内,替我查出他们是哪几个,否则你们就全替我滚蛋。我苏丽文不能白养着你们吃闲饭,不办事!”
  包正发眼珠子一转,忽然想到了什么似他说:
  “他们跟楼上那姓高的小子,是一路的?”
  “你问这个干嘛?”苏丽文一时气昏了头,几乎忘记了高振飞这个人。
  包正发倒是有点鬼心眼,他说:
  “那小子既是跟他们一个窝里的,只要问他,一定是可以问出个名堂来!”
  苏丽文被他一语提醒,这才觉得自己确实是舍近求远,现成的高振飞在楼上,他既奉命先来找她麻烦,自然会知道崔胖子对付她的整个计划。
  于是,她点了点头,同意说:
  “好吧!你们去把他叫起来!”
  包正发见她采纳了自己的意见,不由大喜,立即带着两个闲汉,直登二楼,把拳头在胡小姐房门上一阵擂打。
  胡小姐在睡梦中惊醒,不知出了什么事,吓得一骨碌惊坐起来,急问:
  “谁呀?”
  “是我——包正发!”门外大声说:“苏小姐在楼下等着,要那姓高的下去问话!”
  “好,等一下……”
  胡小姐应了一声,看看床头柜上的小台钟,还不到凌晨五点!
  这么一大清早,苏丽文是发的那门子的神经,居然心血来潮,要叫他下楼去问话呢?
  眼睛朝睡得正香甜的高振飞一瞟,他竟鼾声如雷,未被刚才的擂门声吵醒。
  胡小姐看他美梦正浓,真有点不忍把他叫醒,但苏丽文在楼下等着,她哪敢违命。于是伏在他身旁,将自己的秀发理出一小束,在他鼻孔里轻轻搔动。
  “阿——阿欠!”一个喷嚏,把他从梦中打醒了,睁眼一看,发现竟是伏在身旁的她在恶作剧。
  胡小姐不禁“噗嗤”一笑,把脸整个进了他的怀里,笑得浑身花枝乱颤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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