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古怪,真是古怪!”展有容若有所思地喃喃道。他今年刚满三十二,是个跑遍大江南北的商人,什么稀奇古怪的事儿没见过,偏偏今儿个忽出此言,难不成真见到了什么古怪的事?
  就连那驾着马车的车伕小三子也是一脸古怪到底的脸色。
  “少爷,李记布店到啦!”
  展有容下了马车,前头的商店招牌正是李记布行。
  “你先去做该做的事吧!待会儿,我自己走回去。”他朝小三子摆了摆手,逕自走向李记布行,浑然不觉小三子当他疯了的目光。
  他到底哪根筋不对了,会在前几天買了成堆的布料回府堆在倉庫,今儿个又跑来買呢?更逞论展家的布料店在京城起码也有十来家,何必来这李记?
  进了李记布行,只瞧见掌櫃的在那儿整理新来的布料。
  “展少爷!好久不见了。”那掌櫃一见展有容,连忙上前招呼。大财主嘛,上回才来買了一堆布料,让李记賺了不少利潤,当然要好好招呼一下。
  不过说也奇怪,展记也算是同业競爭的对手,怎么展有容三不五时的就往这里跑?刺探商情吗?思及此,那掌櫃略嫌秀气的眼睛怀疑地瞪着他;要真是刺探商情,立即就拿扫帚趕他出门。
  展有容微微一笑,对他的敌意视若无睹,问道:
  “李兄弟在吗?”
  “少爷不在!展少爷,您若有事,我转达也是一样。”摆明了就是“你想见我家少爷,作梦!”。
  “李子,云阳是初学,你可要好好教他──”
  那簾子后走出那展有容朝思暮想的人儿,令他不觉忘形一喜,唤道:
  “迎弟”
  从簾子后走出的人正是女扮男装的李迎姬。她一瞧见来者何人,不觉一怔。
  “展公子怎么有空大驾光临?咱们合伙的生意不已决定,难道有变?”
  展有容本欲上前摸摸她,亲热亲热几分,哪知他才跨前一步,李迎姬立即退了二步。
  他一呆,发觉自己大过矢态,尷尬笑道:
  “你別誤会,生意照合伙。是今儿个路过你的布料行,进来瞧瞧,顺便買几块布料回去。”
  那掌櫃李子冷哼一声,咕噥道:
  “又来買布料,难不成你家净是女人?”
  展有容倒也不以为意。现在,他已经搞不清楚他对李迎弟到底是什么感情?他是男的,迎弟也是男的,同是男的,除了兄弟朋友之外,他们还能做什么?还会有什么感情?可活了三十二年,他是十分清楚自己乍见迎弟的那股热情,绝不是什么撈什子友誼。
  他想抱她、亲她、吻她,甚至──甚至想做更进一步的亲热……难不成他真疯了?还是真有断袖之癖?倘若真是如此──他该如何是好?
  “展公子?”她冷冷淡淡地瞧着他。
  他回过神,咳了咳,笑道:
  “家中女人多。你也知道女人多貪心,有了一件新衫就想要第二件,我瞧李记布料好,所以今儿个又来看看有什么新貨刚到。”
  女人貪心?迎姬轻蔑地瞧他亲切的脸色,道:
  “展公子既然喜欢李记的布料,我们也没有不卖的道理。李子,将昨儿个送来的新貨给展公子瞧瞧。”
  那李子连忙听命,将昨儿个刚收到的三綑布料搬上櫃台,正要介紹布料时,外头走来二名大汉。
  “二位大爷,来買布的吗?”李子立即摆出笑容;这是李记商行的特色,凡是客来,一定要以微笑待人,方能留下好印象。
  那二名大汉瞧一眼弱不禁风的迎姬,再瞥一眼那富家公子的展有容,判断这二人没能力插手,才一拳击向櫃台,震得刚端来的茶水全溅了出来。
  李子好歹也是见过世面的,怒道:
  “你们这是干什么?若是不買,就请出去。”
  “他奶奶的,瞧你瘦瘦小小的,也有瞻跟大爷这般说话,是不想活了吗?”另名大汉亮出大刀,砍向櫃台。
  “你二位爷爷路经贵宝地,身上盤缠用尽,特来向你们李记借点银两花花,我瞧就五十两银吧,如何?这点小钱,李记该付得出来才是。”那汉子恶声恶气地说道。
  李子一时惊慌的瞪着那把大刀,拿不定主意,连忙看向主子。
  “咱们李记没有多余的钱来伺候二位大爷。”迎姬开口道。虽是惧于他们的威猛,但好歹她是主子,该出来说几句话,倘若真白白奉上五十大银,豈不昭告世人,从此以后谁都可以向李记讨钱吗?
  “原来主子在这,那是再好也不过的了。若是识相,就快把五十大银奉上来,免得你爷爷久等不耐,做出什么事来就不敢担保了。”
  这分明是在威脅嘛!她虽一介女流,手也无縛险之力,但从白家出来的,就不该畏畏缩缩的,丟了白家的脸!思及此,迎姬鼓起勇气,跨前一步,打算同他们说理──-
  展有容一把抓住她的肩膀,惊剎这男人不但外貌弱不禁风,就连那双肩也如同女子般纤细。心想:李迎弟真是男人吗?除了那一身男衫外,从那个角度来看,他都像是个黃花大閨女;或者,是他迷恋迎弟迷恋过了头,所以是怎么瞧他,都像是个女儿身?
  那二名汉子彼此使个眼色,其中一名猙獰的汉子兇狠的跨前一步,恼道:“看来,不给你一点颜色瞧瞧,你是不知我兄弟的厉害。”语毕,那猛烈的一拳向李迎弟挥出。
  这该是他“英雄救美”的时候,说不定他会对他另眼相看呢!思及此,展有容立即很英勇的将迎姬搂入怀里,打算轻轻松松的接下那猛烈的一拳──
  可惜,那一拳让他的左眼壯烈的接住了。他不觉痛呼一声,完全无招架之力。
  因为在搂迎姬入怀时,他忽地闻到女人的特有香味从她身上传出,一时失神醉了心,忘了对付那二名流浪汉。换句话说,他想做英雄,却成了道地的狗熊。他几乎听见李子在旁偷笑的声音。
  “你们欺人大甚!”
  迎姬拋给李子一眼,那李子立即拿起扫帚,怨道:“你们再不走,小心把你们扫地出门!”是打定主意保护大夫人,至于那展有容?滚边納凉吧!
  那二名流浪汉手足无措的对瞧一眼,不知是被李子的威脅嚇住,还是为了其它原因,冷笑却又不安道:“这回爷儿就放过你们,可没下回了。”像是给自个儿找个台階下,二人脚底抹油,溜之大吉去了。
  好古怪的行径!他们不是要来讨钱花吗?怎么一会儿功夫就跑路了?又不是展有容打嬴他们,李迎姬瞧那眼眶黑青的展有容,差点掩嘴笑起来。
  “展公子,你还好吗?”看他疼痛的神色像是让千金石给打中了似的,是怎么瞧怎么好笑,偏偏她不能笑出来,好歹他也勉强算是恩人嘛!
  “我没事,我没事。”展有容惊圆阙她语气里的笑意,大喜过望,连忙得寸进尺,道:“李兄弟,晌午将至,不如咱们一块用午膳吧!”
  “小弟心领了,不过店里随事甚多,展公子也须敷药吧!”她想打发他。因为她心有不安,虽僅和他见面三次,但每回他瞧她的眼神都十分古怪,古怪到他像是要吃了她似的。她又豈会笨到与一个想吞了她的男人一块出去?”
  展有容豈会这般容易被打发,柔声道:“李兄弟,虽说咱们合伙关系已定,但相信还要互相溝通溝通,你以为呢?”这句算是威脅,然后再补上一句:“想来我的左眼须要好几日才能消腫,虽说是代李兄弟挨上一拳,可也是心甘情愿的。”
  “展公子,你是在强人所难吗?”她咬牙道,一脸怒相让展有客一怔。
  他三次见到她,都是溫文儒雅的神态,再不就是一脸的冷淡,是壓根没见过她气极的俏模样。没错,她的长相是平凡,但一发起怒来,杏眼倒豎,双预嫣红,別有一番风味。
  他心一动,豁然开朗起来。他是不可能放弃她的,他要她上他的床──因为爱神刚刚击中了他。
  至于那二名流浪汉一出李记鋪子,疾步拐了个弯,走到一个死胡同,在那等着的,不正是展有容的车伕小三子吗?
  只见那小三子哼了一声,将一袋银子交给那二名流浪汉,嘴里还哼哼哈哈的道:“这种老套法子向来只釣女人,没想到今儿个公子竟拿来釣男人,究竟是他太先进,还是我小三子落伍了……”
           ※        ※         ※
  银兔儿偷溜了。
  对她而言,“偷溜”的定义是只要能出宅子一步,偷溜就算成功了。而她很幸运的成功了,却又挺不幸的,在成功的跨出展家大门一步时,让展无极抓了回来。
  “我不是偷溜。”在事后,她站在庭院里,红着脸辩解道。
  “不是偷溜,是什么?”
  “我为什么要偷溜?这又不是我家,我当然可以光明正大的走出去──是走出去,不是偷溜。”她不服气的狡辩。
  “这里很快就是你的家了,只要你肯说出家住何方,有何亲人。”
  “我……我为什么要告訴你?”
  “因为你要嫁给我。”
  银兔儿一怔,怎么平日他沈默居多,今儿个说话反而溜得能堵住她每一句话?
  她好不服气,再道:
  “我为什么要嫁你?”
  “因为这是你盗硈幸。”
  她瞪大眼,心想:原来这人还不是普通的臭屁呢!当下,扁了扁嘴,反驳道:
  “这不是理由。”
  “因为我看见了你的身子。”他脸不红气不喘的回答。
  可银兔儿就大大的不同了。她睁大一双美目,娇滴滴的脸蛋倏地泛红起来,气恼地
  指着他,道:
  “你胡说,你何时见过我的……我的身子?”
  “在你伤重之时,是谁为你止血?”他淡淡问道。
  银兔儿努力回想,想起那日昏昏沈沈中,好似看见他拿着毛巾,为她清理伤口,那时她还问他在干什么,原来……原来……
  “这不公平!”她脹红脸,好生奇怪怎么会没什么难过的感觉?他看见了她的身子耶!
  “你要我也敞开衣衫吗?”那语气竟有几分笑意。
  银兔儿是又羞又气,可回首一想,那豈不表示他若没瞧见她身子,是绝不会娶她的喽?思及此,不免难过透了。原来,她银兔儿这般没身价的,若不是那讨厌的礼法,他一定不会娶她的。
  “我不嫁!我不嫁!”她不满的叫道。她是喜欢他,很喜欢他,比起那青蛙大哥还喜欢,可她怎能忍受这种婚姻?再说,白家的儿女都不该论及婚嫁的,不然害人守寡,豈不是在造孽?
  展无极看见她激烈的反应,不免有些伤心。嫁他不好吗?或者她心有所续?他嘴一抿,道:
  “既不愿嫁我,倒也有另一条路可走。”
  银兔儿瞄一眼他难看的脸色,天生的好奇让她忍不住问道:
  “是什么?”
  “永伴青灯。”展无极的脸色微微软化,柔声道:“依你这活潑乱跳的性子,不须半天就能将尼姑庵闹得险飞狗跳。”换成更白话便是她最好嫁他。
  他当然可以强迫她,但必须在套出她家居何处的前提之下,不然如何提亲?不过话虽如此,他仍是希望她亲自点头允諾终生。
  银兔儿细细消化他这一番话,再自动转成另一种涵义,頑皮地笑道:“原来是你自个儿想娶我,所以才編派这一套说词,是不?”她好开心,至少不是为了什么男女同房之事他才被迫娶她的。
  展无极的脸微地抽搐着,道:
  “我必须娶你。”
  他那心不甘情不愿的语气再也没法让银兔儿又气又伤心,这会儿,她是开心的飞上天,因为“想”和“必须”是差很多的;他想娶她,是出自于他自己的意愿,既是他自个儿的意愿,定是喜欢她几分才会想娶她,但必须娶她就差个十万八千里了,通常“必须”二个字,是表示一个男人不愿去做却不得不做。
  她自然很开心展无极是前者,她今年不过十七,自小生长在封闭的白子園里,对婚姻的概念并不是很清楚,僅知一旦成亲后,这对男女就像是让锁链銬住了,再也分不开──这念头倒也不错,展无极是她出了白子園后,相处最久的男性,她喜欢他的程度非笔墨能形容,而且瞧他顺眼得很,就算时时刻刻对着他瞧也不会瞧膩。
  “好吧!既然你想娶我,我就嫁给你好了。”她笑嘻嘻的宣布,特意将那“想”字说得鏗鏘有力。
  展无极不知该喜该怒。没错,她是瞧出了他的心思──他是想娶她,不为任何理由。而这丫头却还在那儿淘气的注视他,好似还不知婚姻关系究竟包含了什么,但他可不打算告訴她,好嚇跑她。
  他撇撇唇,道:“既愿嫁我,就该让我登门提亲。”
  “不成!不成!”银兔儿大呼道:“我差点忘了,你不能娶我。”
  “为什么?”展无极眼一瞇,捉住她的手腕,怒言:“你有婚配之人了?”
  “没有,没有,我才没有婚配之人。”银兔儿扁了扁嘴,小脸上布满失望。“我不能害人,我若嫁你,一定会害死你的。我喜欢你,当然不要你死,所以你还是不要娶我的好。”她说了一堆,瞧他有听没懂,气得跺脚,恼道:“我愿意嫁你,可又不能嫁你,你只须知道这一点就成,也別多问了。”一想起不能跟他永远在一块,心头的肉像刚被剁下似的,难受得很。
  “既是如此──”展无极跨前了几步,那向来严质脸竟似笑非笑的逼近她。
  银兔儿不禁想倒退一步,却又让他捉住香肩不放。她脫口道:
  “你干嘛!”
  他微笑,冷静地回覆:
  “你若嫌我娶你的理由太过薄弱,我也只好再造事实──”
  “再造什么事实?”面对那愈逼愈近的俊俏脸庞,银兔儿是真的不知道他要干什么;想挣脫也挣不开他的掌握,一时之间只能呆呆地站在那儿,强烈的好奇心使她忍不住想看看他究竟想做些什么,好不好玩?若是好玩,下回再玩,豈不更好?在白子園,是难得找到人陪她玩的,展无极人倒也好,肯陪她玩,若是能嫁他,不就找到一辈子可以陪她玩的人儿吗?
  她好奇热切地期待着,发现展无极忽地环臂抱住她,那溤疳的鼻息噴得她的小脸蛋好癢,想呵呵发笑,却因瞧见他的神色而噤声,直到展无极柔情地封住她的小嘴,她的小脑袋瓜子还在好奇的想──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好玩吗?她好期待呢!
           ※        ※         ※
  她被吻了,如果那就叫接吻的话。依银兔儿之见,那简直是人身侵犯嘛!
  好半晌的功夫,她都噘着一张小嘴,自个儿生悶气的坐在那里。
  展无极倒也不以为意,由着她在那气恼,直到热騰騰的饭菜端上桌了,他才溫言道:“怎么啦?先前你不是餓了,吵着要填肚子,现下却像个悶葫蘆坐在那儿,一声不吭,是气饱了吗?”用言语激她,是怕她餓坏肚子。早上他们出门前,他好声哄她,她才勉强吞了几口粥,现在都已经是晌午过后了,若不填填肚子,豈不要她餓坏了?
  想都不用想,她定是为昨儿个他在庭院吻她之事气恼。她恼,他可不恼。吻她的理由虽说是再造事实,但绝大原因是他想亲她,他当然不会有“亲吻后遗症”。这所謂的后遗症自然是后悔、生气之类的伤身又伤心的事情,所以,昨儿个再造事实后,他是软硬兼施,硬是让昏沈的她答应说出家住何方。
  不过,银兔儿倒也聪明,不说出家住何方,而是要带他去登门拜訪。这银兔儿的心思,他也摸个七八准;她之所以答应,一来是想溜出来玩,二来是途中打算偷溜。思及此,展无极不免有几分恼意,他这人真无可取之处吗?怎么她尽想偷溜?还是瞧他不顺眼?
  “喂!无极大叔,我瞧你也没动筷,是不是难吃啊?”银兔儿憋不住好奇,问道。
  展无极回过神,摇了摇头,苦笑:
  “我尚未嚐上一口,怎知难吃不难吃?倒是你这小妮子,若是不餓,咱们最好还是动身起程──”
  “不,不,不,我好餓,我餓极了。”银兔儿忙拿起筷子,想吃一口饭,这才发现碗里早堆積成五颜六色的小山的;瞧了瞧展无极关切地盯着她,不觉动容,道:“你待我真好。”
  “你若能放在心上,那是再好也不过的了。”他別有用意的说道。
  而银兔儿听起来的意思却是──你若放在心上,最好就乖乖带我去提亲,不然有你好受的了。
  银兔儿扁了扁嘴,咕噥道:“尽会威脅人家,不好玩,不好玩!早知如此,不如待在家里玩小泥巴她们还有趣些。”她不悅地吞了几口饭,还狠狠地瞪了坐在別桌的众人,气恼道:“真是讨厌!从一进来,他们就老盯着我瞧,我脸上有泥巴吗?还是生了毒瘡,怎么一直盯着我瞧?害我都吃不下饭。”
  这才是她真正生悶气的原因。在白子園里多好,爱玩什么就玩什么,谁费力时时刻刻拿一双眼珠盯着你瞧,出来可就不同了,怎么她走到哪儿,米軃人都净往她这里瞧,瞧一眼也就罢了,她向来女子大量,不予计较,偏偏他们像是石头人似的定着不动,一双賊眼老瞧着她──瞧,连她吃饭,前后桌都有人指指点点,好生讨厌。
  展无极这才恍悟,原来她是为这事在气恼;他微微一笑,只是催促她多吃点菜。
  银兔儿白他一眼,悶声不吭的吃着菜,一张小脸苦得像刚吞了黃连似的,那掌櫃的还以为菜色真难以下嚥,气极的跑往廚房,先把廚师给痛骂一番才罢休。
  他哪知银兔儿是食不知味,一个小脑袋瓜飞转极快。
  她想溜跑,不是因她讨厌展无极,而是照这情形看来,她非得嫁他不可,偏她又不想害死他──脑中忽地闪过一计,小小的脸蛋露出淘气的笑意,朝那展无极言道:
  “无极大叔,这儿的饭菜不好吃,咱们来玩个遊戲,你说好不好?”
  他怀疑地注视她,道:
  “好不好吃与遊戲有何关系?”
  “当然有关系,若是银兔儿玩得开心,自然会多吃一些,不然银兔儿悶得发慌,吃也吃不下半口。无极大叔,你当然也不必关心我会不会餓坏肚子,但银兔儿肚子一餓,总免不了走走停停,一会儿吃吃小攤子,一会儿又跑来客棧吃,如此一来,不就耽誤无极大叔登门拜訪了吗?”她兴奮地瞧着他,说了一堆自以为是的理由,就是盼他点头。
  展无极若有所思地凝视她,心中早知她的脑袋瓜子在想些什么。虽相处未久,但他暸解她的程度不比与她相处十多年的亲人差,就是不知她会如何摆脫他。
  “若是不陪你玩,只怕你是存心要餓肚子了?”
  银兔儿大喜道:“你当真要陪我玩?”她还以为他会拒绝呢,趕紧保證道:“这遊戲一定好玩,你一定听过三十六计里有一计无中生有,是不?”小嘴俏皮地笑了笑,趁他未把她拖出客棧,忙推开椅子,走到那客棧的中央,吸引众人目光。
  她本就是傾城小佳人,客棧里的各方人士莫不以惊艳的眼神盯着她猛瞧,若不是有那展无极在场,几个色鬼前来搭訕的可能也不是没有,如今她小人儿一走出来,自然更使那客棧里的食客纷纷放下酒杯、饭碗,听她要说些什么。
  她笑嘻嘻地朝众人拱手道:
  “各位大叔大嬸,我说个故事给你们听,你们说好吗?”
  “怎么不好?小姑娘人美,声音也甜,听你说故事,是咱们的福气。”那坐在櫃台里的掌櫃连忙道。
  银兔儿瞄一眼展无极看好戲的脸色,差点笑出声,忙将小脸皱成一团正经相,道:“各位大叔大嬸,你们可听说京城近郊有一个净是女人家的白子園?”一说起那白子園,客棧里不论文人墨客、草野莽汉皆是脸色一变,貪婪之心不觉暴露在那脸上。
  银兔儿厌恶地皱皱小鼻,再道:“你们大概不知昨儿个夜里,白子園遭賊将那白家宝庫里的所有宝物全给洗劫一空,现在是再也没剩半毛文钱了──”
  “小姑娘,你从哪儿听来的?”有人问道。
  “当然是从那賊人那里听来的。”银兔儿悄悄浮上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事实上,那賊头子强擄我来,硬是逼我嫁他,我一时逃脫不出,只能跟在他身边,所以我才知道这些事啊!”她天真地回道,眼角还瞄一眼展无极不喜不怒的神色,这摆明了展无极就是那賊头子嘛!
  可有人心细,问她:“咱们怎知你是不是骗人?”
  银兔儿扁了扁嘴,瞪了那说话的人一眼,怒道:“小女子有心求你们帮上一帮,哪知竟然还怀疑起我来?你们信也罢,不信也成,可这是那賊头子从白家搶来送我的,你们若不信,尽可仔细瞧一瞧。”
  她从领子拿下一条玉练扔给掌櫃,那掌櫃一瞧,大呼:“这玉佩上刻有个白字呢!”
  这话才说出口,客棧里的气氛全变了。那众多貪婪的目光交斑向展无极,虽说银免儿的故事諸多疑点,但众人都叫貪字给蒙蔽了心,全信了银兔儿的话。
  不知多久过后,大战一开打起来,银兔儿笑瞇瞇地挑了个安全地带,小口小口的吃着饭菜,好不快意!
  “我的姑奶奶,你是存心来毀我的客棧,是不?”那掌櫃的好心疼的瞧着给砸烂的桌椅、饭菜。
  银兔儿笑道:
  “你別怕!待会儿,无论打坏你多少东西,无极大叔都会賠给你钱的。”
  “姑奶奶,你这不是在说笑吗?这数一数,起码有二、三十来人在打那同你在一块的人,依我瞧,不用半刻钟,那人定会让他们给打死。”
  “我瞧不然!”银兔儿放心得很。光看展无极沈穩的身影和那些鼻青脸腫的貪心傢伙,就知谁会嬴。
  这才好玩嘛!她的本意就是跟着展无极,瞧瞧他打架时的模样,她是不懂武,但看看也是好,说不定哪天能让展无极拉着她一起飞(轻功)也不错──思及此,不觉一怔,有些气恼自己干嘛这般喜欢他?她是非溜不可,可不能再跟他一起,否则还真会跟他成亲呢!
  她嘴扁了扁,也吃不下饭了。突然,瞧见客棧门外正要走进那展有容和一长相斯文的男子──
  “大嫂?”银兔儿差点跌下椅来。“不妙,不妙,我得快溜才成!”急急忙忙问了掌櫃后门在哪儿,便要往后门跑去。
  “银兔儿!”展无极一吼,身影轻轻一飘,落在银兔儿面前,捉住她的手腕,怒道:“你想去哪儿?”陪她玩这遊戲还不知足吗?
  他向来是能不用武就不用武,也鮮少伤人,但这小妮子却在一日之內,既让他用武,也让他伤了人,不过,也由此明白银兔儿的身世。
  原来,她便是那名气嫌冢噹的白家人。
  京城打赌那白子園的事,他是略有耳闻,也知这些年来有人硬闖白子園,全教人趕了出来。莫怪她说她爹早逝,原来是白子園里的男人都……
  这些年来,他虽极力寻找金锁,但也知那白子園的传说,有人说白家是受了詛咒,所以那白家男人与那白家女婿个个早逝,也有人说白家女子剋夫、风水不好等等……
  银兔儿一瞧他震惊了然的眼神,哇地一声大哭道:“我就知道你一旦发现我的身分,就再也不想娶我了。算了!算了!反正银兔儿一生一世都没人疼、没人爱,就当你没说要娶我的话好了。”趁着展无极尚没反应,她用力挣脫他的箝制,从后门跑了。
  没人疼没人爱?这小丫头究竟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只怕穷他一生都没法知道她的奇招,这是说,如果他愿意守着她一生一世的话。他的嘴角忽地含笑,付了那掌櫃一錠金子,便怏步从那后门走了。
  展有容瞧这客棧里哀嚎连连,里头还躺着二十来个受伤的人,皱眉道:
  “咱们还是换个地方吃好了。”
  “没意见!”李迎弟是被威脅出来的,当然不愿表示意见。
  展有容一笑,倒也不以为意,正要举步离开,眼角却瞄到一身影,不禁喃喃自语:
  “奇怪,那不是无极吗?现在他该守着那淘气小姑娘,怎么又会出现在这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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