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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识被疼痛唤醒,唐滟无力地呻吟,下意识地用力朝怀中一抱,一个落空,令她浑身颤抖的惊醒。 如意,如意,如意…… 她惊慌地撑开眼皮,转动疼痛的头颅左顾右盼,意外发现前方温暖的火光,处身之地好像是个山洞。 如意呢? 她努力想撑起身体,左手臂一痛,不禁哀叫出声,一道人影很快来到她身边,唐滟忍痛看向他,发觉那张脸满眼熟的,好像在哪见过。 “你醒了,唐滟。”悦耳的低柔嗓音在她耳畔响起,他朝她俯下身来,匀秀舒展又不失粗犷的五官距离唐滟不到一尺,她终于从那漂亮的眉眼认出他来。 “赵珞!” 没错,这人正是去年带着一家大小过访唐门的武林第一奇才赵天凤的儿子赵珞。她还陪他的孪生姐姐赵珊逛遍成都的名胜呢! “是我没错。”他一边的嘴角微微扬起,露出十足男孩子气的调皮笑容。 知道是赵珞救了她,唐滟一颗悬宕的心缓缓放下,但如意呢?是不是同她一样平安? “如意呢?如意怎么了?”她伸出没受伤的右手抓住赵珞的手臂问,焦急的表情令赵珞好奇地眨了眨眼。 在树丛里发现受伤的唐滟时,他就觉得很奇怪,基于什么样的理由,骄傲、任性的唐滟会抱着怀中深受重伤的人不放,一副拼命要保护他的模样? 好不容易将两人带到附近猎户所住的山洞,赵珞用清水将唐滟誓死保护的人儿擦干净脸,秀美可爱的脸庞毫无保留地呈现他眼前,教他无法转开眼光,也让稍后发现对方是男儿身的他懊恼得想痛哭流涕。 男人长那么好看干嘛?简直就是暴殄天物! 但想归想,还是认命地替他医治,说不定他有个姐姐或妹妹可以介绍给他认识。 “你怎么不回答我?是不是如意……”泪雾在唐滟那双交织着焦虑和伤痛的眼眸里聚集,赵珞赶紧摇头。 “他没事。” “带我去见他,我……”她的力气突然变大,赵珞被她抓得直蹙起眉。 “干嘛呀?不相信我的医术啊。”他不悦地拂开她,没想到他初次单独一人闯江湖,又大发慈悲地救人,被他救的人非但不感激他,还怀疑起他宇内有双、前有古人、后有来者的高超医术,气死他了!“我可是武林第一奇才的传人喔。连疏影姐都不敢小看我,你居然怀疑我!” “我不是怀疑你的话,我只是担心如意。”一滴泪滑下,紧跟着另一滴泪掉下来,纷纷如雨坠。赵珞被她梨花带雨的模样吓得手忙脚乱。 “你别哭啊,你现在不方便移动,左手和脚也爱伤了。这样吧,我去把他抱来你这里。”他将唐滟扶躺在铺上兽皮的石床,挪出外侧的空间,转身离开她的视线,没多久便将昏睡的如意放到她身侧。 唐滟焦急地侧过身检视如意,发现他呼吸平稳,除了手臂、胸前包札过的伤口外,一切正常,心里放松了下来。 “如意……”唐滟将头枕在他胸膛上,贪婪地吸着他温暖的体味,他没事,太好了。 “哎呀,你不用担心。虽然他的内伤颇重,但只要五脏六腑没碎,还有呼吸,在我回春妙手的医治下,都能起死回生。要知道,我可是……” 咦,怎么没有人回应?正说得洋洋得意的赵珞低头一瞧,发现唐滟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唇边还漾着一抹幸福的笑意。 ☆ ☆ ☆ 经过一天一夜的漫长守候,如意终于清醒。唐滟抱着他喜极而泣,又哭又笑,看得赵珞搔头纳闷。 女人高兴也哭,悲伤也哭,害得男人莫名其妙,搞不明白。 但他不明白,却有人明白。如意虚弱地朝冒死救他的未婚妻微扯唇角,她憔悴,担忧的玉容令他既疼且怜。她为什么这么傻?这般深情教他何以为报? 又经过数天的休养,如意的伤好了大半。唐滟喂他吃药,轻拭他唇边的药渍,如意动情地拉住她的手,她赶忙左顾右盼,发现赵珞不在跟前,这才娇羞地顺势偎进他斜倚在枕上的怀抱。 “滟儿,是我连累你了。”他轻吻着她鬓边的发丝,爱怜地打量她。 向来打扮得高贵动人的她,这几日为他忙上忙下,身上穿的是乡野村妇的粗服,头发也只随便地梳理了一下,但这一点也没有减损她的美丽、反而让那张清丽淡雅的娇容在洗净铅华之后更加灵秀动人。 他爱死了她浓密有致的柳眉、顾盼生妍的水眸、挺秀的鼻和不点而朱的唇。她肤白如雪,容貌姣好,清灵得不似人间所有。她是他的洛神,他的湘水之灵,他巫山云雨的梦,他一辈子的情人、执手到老的发妻。除了爱她之外,他不知道该如何回报她对他的情意。 “滟儿,你好傻。”她不顾危险地冲向他,以万夫莫敌之势疯狂射出身上所有的暗器,抱着他滚落山崖的一幕仍强烈震慑着如意。在他昏厥前的最后一刻,他以为自己死定了,流连难舍地深深望进她眼中,然唐滟坚决的眼光却告诉他,她不会让他死,他们会一起活着。而她果然也做到了。 “我哪里傻了?”她轻柔地问,眼光放肆地梭巡着他的脸。他饱满的额头与微现髭须、匀称的下巴,是那么充满阳刚美,而他深秀的眉目和线条美好、柔嫩的唇瓣,又具有阴柔之美;奇异的是,阴柔与阳刚在他脸上非但不会显得不谐调,反而完美地融合在一起。 或许她是有点傻吧,否则和他初见面时,怎会将他误认为女人,认为他不够男子气概? “你是傻。”如意将唇移向她柔嫩的脸颊,呼吸渐渐灼热起来。“如果你不傻,为什么要跑来救我?我已将阎罗堂的高手引走,你会安全无恙的,难道你不明白吗?” 提起这事,唐滟免不了心生怒气,两簇火焰自眼中燃起。 “你把我当成什么样的女人了?”她噙着伤痛、屈辱的泪水低吼。“以为扔给我一块破玉佩,我就会心满意足地等在原地当寡妇?没有了你,就算给我全天下的财富和权力,我也不要!喏,还你,我才不希罕这块破玉佩!” 她从腰间取出如意交给她的象征洞庭君家最高权力的玉龙令,塞进他掌心,奋力扭身背对他,伤心的泪水流了满脸。 如意握紧玉佩,心里哭笑不得。瞧唐滟把这块玉佩说成什么了!这可是许多人争得头破血流的宝贝!但心里又对唐滟将他看得比这块玉佩重要而欣喜不已。 “滟儿……”他轻轻呼唤她,见她不理会,只一径地抽噎,肩头一耸一耸,只好忍住伤处的疼痛坐起身,从她身后拥住。 “你……你起来干嘛?赵珞说你的伤势还没全好呢。”唐滟迅速在他怀里转身,着急地推他躺回床上。 “可是你不理我。”他可怜兮兮地瞅着她,修长的手指爱怜地触摸她脸上的泪痕。唐滟粉颊晕红,不好意思地垂下头。 “是我不好。你伤势还没好,不该对你乱发脾气。” “不,你没错。”如意将她拉进怀中,深情地抚弄她的柔背。“滟儿,你不晓得你刚才那样说,令我有多高兴。你对于人人想得到的玉龙令不屑一顾,唯独在乎我,让我好开心。” “那你下次还要不要把我撇在一旁?”她噘嘴问。 “滟儿……”如意将她的小脸转向自己,眼里蓄满柔情。“在那种情况下,我必须这样抉择,因为对我而言,你的性命超过一切,就算让我重新选择一次,我还是会这么做。” “你是说你还是会把我丢下?”她气呼呼道。 “滟儿,我不是把你丢下,而是要保护你。”如意看进唐滟的双眼里,在那里看到了伤痛,知道她完全误会了他的意思。他微扯唇角,投给她一个柔情似水的笑容,炽热专注的眼眸真挚地凝视她,向她保证他不变的情意。 “我爱你,滟儿。”他轻吻着她柔嫩的唇瓣诉说,“但我对君家和我的属下也有责任,在那种情况下,我不能任我的人被宰杀,我得想办法救他们,而且我也不忍心让你随我赴险。对我来说,你比我的性命、比一切都重要,虽然我是这么爱你,却不能自私地要你跟我一起死。那时候的情况这么危险,我唯一想到的是保护你、保护我的属下。就算你从此之后忘了我,只要你能快乐、幸福地活下去,对我而言便已足够……” “你好自私!”唐滟热泪盈眶地控诉,“失去了你,我怎么可能快乐得起来?我也爱你啊。没有了你,活着的我只是具行尸,只能数着日子过活,期望早一日能跟你在黄泉相聚。这样的我,怎会幸福、快乐?” “滟儿。”如意羞愧地垂下头,他没有考虑到唐滟对他的爱已到铭心刻骨的地步。原来他是这么自私,自私地为所爱的人决定一切,却没考虑到她的心情。“对不起,我没想这么多……” “我不要你的道歉,如意。我只希望你明了,不管遇到任何事,我都希望能跟你一起面对,不愿因为你要保护我这个理由而被撇在一旁,因为我也想保护你啊。” 这句话震动了如意,唐滟想保护他! 原本就酸涩无比的眼眶,顿时涌起一阵雾气,再也没有比心爱的人想保护他的心意更令男人感动的。唐滟的确保护了他,她不计较己身安危,将他护在身下,他还记得她就像母亲般将他安全地护卫在怀里,用身体替他阻挡树木、岩石的撞击,她身上还留有多处的割伤、淤青尚未完全痊愈。 “滟儿……”他再也无法阻止内心澎湃的情感潮流奔泄而出,搂住她,倾尽爱意地覆上他的唇,若不是顾忌赵珞随时有可能闯进来,只怕这个吻会一发不可收拾。 他满足地拥着心上人,让两颗心和谐地跃动着,每一次心跳都是无声的耳语,诉说着彼此心底深处的爱意。 “如意。”唐滟在静默中缓缓开口,眼光亮晶晶的。“我没想到你的武功这么厉害。赵珞告诉我,若不是你体内的护体神功深厚,可能早就承受不住身上的掌伤。” “我的武功是我外公教的。”如意脸上浮现出孺慕之情。“外人只知道我外公医术精湛,却不晓得他也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我出生后,外公常往返洞庭和洛阳之间,亲自传授我医术和武学,还嘱咐我不要轻易泄漏会武功的事。其实,连家父都不晓得我会武功。” “还好你外公有先见之明,不然你就没命了。”想起阎紫姬狠心的一掌,唐滟仍心有余悸,暗暗恨她。 “是啊,多亏了外公。” “真搞不懂阎紫姬为什么一定要置你于死地,你不是说她喜欢你吗?” “或许是因爱生恨吧;加上紫姬的母亲逼她一定要杀了我。” “为什么要杀你呢?”唐滟不明白,如意是这么善良,谁会忍心伤害他?“你并没有妨碍到别人,不是吗?” “滟儿。”如意苦笑。“我跟你提过大哥和二哥之间的斗争,除了尹姨娘瞒着二哥所做的事外,基本上二哥并没有非置大哥于死地不可的想法,大哥对二哥也是一样。但是如果我死了,大哥一定会认定是二哥不顾兄弟之情下的手,这将令他震怒,他会不顾一切的对付二哥,到时候尹姨娘更可以鼓励二哥不择手段地反击,一场血腥屠杀便避无可避。” “她的心眼好坏,这么做对她有什么好处?” “尹姨娘她……”如意摇头,又一个陷入爱恨交织的可悲女人。尹姨娘是为了爹才这么做的吧? “如意……”唐滟注意到他手中握着的玉佩,感到好奇。“你这块玉佩是做什么的?为什么上次要交给我,还说了那些莫名其妙的话?” “你是说玉龙令?”如意弓起俊眉笑了。“玉龙令是君家的权位象征,每一任君家主人在弥留之际都会交给指定继承人,但在爷爷临终时,没有交给我爹,反而偷偷塞给我。” “这是为什么?” “我想……”如意深思地回答。“一来,可能是爹的所作所为违逆了爷爷,令他老人家不高兴,临终前仍不肯原谅他。二来,或许爷爷也看出了二哥并不适合担任君家继任人,而他又不甘愿交给大哥。三来,他喜欢我娘,连带也喜欢我吧。” “才不呢!”唐滟爱慕地看进如意眼中。“我想,一定是他老人家看出你才是真正适任的人选,所以传给你。只是,我不明白为什么你不拿着玉龙令接位,这样你大哥和二哥也不会斗成这样。” 如意叹气道:“其实我也想过,只是我当时年纪还小,拿着玉龙令也号令不了君家人,家父必然第一个不服,这意谓着爷爷对他非常失望,他一定吞不下这口气。为了避免麻烦,我干脆收起来。而爹以为玉龙令已交到二哥手中,外人却认为玉龙令是在我爹手里,所以也没人去追究真相。还好是这样,否则尹姨娘知道我手中有玉龙令,只怕我早就没命了。阎罗堂的右护法仇裔我都对付不了,如果来的人是总护法宇文无名,我只怕连反击的机会都没有。” “那人那么可怕?” “嗯。”如意蹙起俊眉,神情盈满忧虑。“据说他的武功比仇裔还高三成以上,我实在好担心大哥,不晓得他是否对付得了宇文无名?” 传说中不曾失过手的不败杀手,他的武功究竟有多可怕,从没人可以估算出来,因为知道的人全成了他手下的游魂。 大哥能胜过他吗?如意十分担忧,更令他烦心的是他受狙击、生死不明的事一旦传回洞庭,又会引起什么样的灾劫?他得赶快好起来,并祈祷大哥和二哥之间的斗争不会因此而越演越烈。 ☆ ☆ ☆ 君如意在剑门关附近被人追杀、生死不明的消息,很快经由幻电传给君天行,震惊、不信、伤痛、愤怒……种种情绪轮番在他心底交着。 日积月累的仇恨和不满因为如意的遇害而爆发,再也难以压抑。绝望的伤痛在胸口越拧越紧,令他脸色铁青,嗜血的冲动涨红了他的眼睛。 首当其冲的是阎罗堂,他注意他们很久了,只是忌惮宇文无名,又不知阎罗堂的真正实力,才迟迟没有出手,没想到因而害了如意。 君天行对于没有善尽职责保护幼弟深感自责,决定为弟报仇,率领手下精英一举攻进阎罗堂,和宇文无名展开殊死决战,最后宇文无名负伤逃逸,其他爪牙非死即伤,名震杀手界的阎罗堂就这样烟消云散,还俘虏了自川境赶回来的阎紫姬。 但这样的胜利仍不能平息君天行的怒气,他无法原谅幕后主使人。他迅速赶回君家,带着阎紫姬直捣尹青霞所住的院落,将正在里面聚会的拥护君承祀一派的君家长辈吓了一跳。 “君天行,你太无状了!”君天行的堂叔君汛当场暴跳如雷。 君天行不理会他,眼中喷着复仇之火,怒气腾腾地将手中的阎紫姬掼到尹青霞面前。 “尹青霞,你好狠的心,居然利用阎罗堂的人杀害如意,这笔帐我要你血债血还!” “我不懂你说什么!”看了一眼趴在地上、面无表情的女儿,尹青霞抵死不认帐。 “你还不肯承认?!”君天行气愤地指着地上的阎紫姬,“阎紫姬,你说,告诉大家你是如何残忍地杀害了无辜的如意!” “这不是真的!”君承祀无法相信这样的事。在座的君家长辈面面相觑,也被这事吓到。 “千真万确。”阎紫姬死气沉沉地抬起眼,直视进她母亲眼中。“娘,我已照你吩咐杀了如意。” “紫姬,你胡说什么?”尹青霞表情惊恐,感觉众人的眼光全指责地投向她。“一定是他威胁你这么说的对不对?娘怎么可能要你去杀如意!” “姨娘,你真的……”这个事实彻底击垮了承祀,他一直疼在心中的如意,居然被他最信任的阿姨杀害。天哪,他怎么受得了这项打击? “君承祀,你敢说你不知道这件事?”愤怒令天行失去了理智,只想狠狠伤害每个人。 “你以为我知道?”承祀惨笑。“你认为我会坐视任何人伤害如意?我是那么爱他,我……” “如果你爱如意,你怎么会纵容尹青霞伤害他?你晓不晓得他在金牛道被阎罗堂的人伏击,为了救同行的属下,以己身为饵引开阎罗堂的高手,最后在阎罗堂左右护法夹击之下身受重伤,而阎紫姬竟完全不念旧情,下手补上一掌,最后他和唐滟一起掉到山崖下。事后幻电虽然带着李漠到崖下搜索,仍找不到他的尸首……”天行说到后来泣不成声,而阎紫姬只是咬着下唇,形同槁木。 承祀握紧拳头,自责、愧疚、仇恨在心里翻腾着,他怒瞪尹青霞,声音却是无比柔和。“姨娘,我说过如意若是受到伤害,我不会饶过伤害他的人。您忘了吗?” “承祀,我没有……”承祀的眼光看起来那么无情,令尹青霞背脊发寒。“承祀,姨娘是为你好啊,你要相信姨娘……” “您是为我好?”承祀无法相信这句话,他发出痛苦的呜咽,清楚看到自己的心灵被仇恨和嫉妒的毒虫所蛀食,早已成了一个空洞。那里是如此的深黯、如此的冷,除了如意无邪的笑脸曾让他感受到一丝暖意。而今,连那丝温暖也消失了,被他的愚昧扼杀了。 “天哪,我做了什么?”他向天呼号,心里的剧痛是那么沉重,令他无法承受。“我无德无能,我连幼弟都不能保全,我有什么面目立于君家?”他直视向尹青霞,眼瞳空洞而悲伤。“姨娘,您口口声声说是为我好,但为什么我感觉到的是伤害?” “承祀……”他的指控令尹青霞无言以对,只能心虚地蜷缩成一团。 “告诉我啊,姨娘,为什么您的为我好,是断我手足,毁掉我和君家的唯一牵系?天哪,我以为我最在意的是像您和诸位叔伯告诉我的,以嫡子的身份接掌君家,成为这个处处腐臭、充满贪婪私欲的大家族族长,现在我才发现我想要的仅仅是如意真挚的笑容!我愿意用世上的一切,包括我的生命,交换他闪亮的眼神。” 他的悲痛震慑住在场所有人,拥护他的君豪长辈更是个个羞愧地丧气垂头。他们万万料不到,他们的作为竟造成兄弟斗墙,使得君家陷入分崩离析的危局。 “如意……”自责和内疚所造成的巨大痛苦,强烈得令承祀无法承受,他凝聚功力,一掌拍向天灵。 “承祀,你做什么!”惊怒交加的天行及时架开他的手。 承祀全身虚脱地跪倒在他身前。“如意死了,我也没脸活了!” “承祀,别傻了,如意目前只是下落不明而已。”天行从没想到他会有蹲在这位从小跟他作对的二弟身边安慰他的一天,而且还将哭得涕泪纵横的他揽在肩上温言相劝。“如意天庭饱满、地角方圆,不是短命相。不是有好几个算命先生都说如意生来富贵,即使有小灾小难,也有贵人为他化解吗?今生注定平安如意,富贵连绵,他不会有事的。” “是吗?他不会有事!”一抹微光自承祀眼中灿起,渐渐亮起希望,看进兄长双眸里的坚定,一颗心欢跃起来。“你说得没错,如意不会有事的!老天爷不会这么狠心将他从我们手中夺走的!大哥,我要去四川找如意,我一定要找到他。” 承祀迅速从兄长怀里起身,头也不回地奔向门口。 天行仍未从承祀喊他的那声“大哥”中恢复过来,错愕了片刻,才向奔雷使了个眼色,要他追过去保护。 经过承祀这番真情流露的表态,天行胸臆间的怒火稍微缓和,冷静下来思考。他先冷冷扫了一遍低下头不敢迎视他的君家长老,才将目光转向在一旁发呆的尹青霞,及坐在地上不言不语却泪流满腮的阎紫姬,向属下烈火吩咐。” “将尹青霞母女监禁起来,等我请示过父亲后再做处置。” “是。” ☆ ☆ ☆ 经过多日的休养,如意的伤势已好了七、八成,无法再按捺心中的焦虑,他央求唐滟和赵珞护送他到剑门关。依他估计,李漠等人一旦脱险,必定会以剑门关为根据地寻找他的下落,再说唐门在当地也有商行,可以透过他们将他平安无事的消息通知君家。 唐滟拗不过他,只好请赵珞帮忙。赵珞雇了一名猎户将如意背到剑门关,三人入关后直奔唐门在该地设置的商行,结果不但见到君家家仆,还有接获爱女失踪的消息、从成都风尘仆仆赶来的唐门门主唐诤。 “滟儿……”唐诤见到女儿无恙,心里的大石头终于放下,向赵珞致谢后,寻找如意,发现他被喜极而泣的君家家仆围在中间。 “少爷,呜……担心死我了……”孟子明的眼睛下起了倾盆大雨,将眼泪鼻涕全糊在他的少爷身上。 “三少爷……”李漠也泣不成声。 如意微笑地安慰他们,拉住一旁静立的幻电。 “幻电,辛苦你了。” “属下失职了。”幻电仍为当日未能保护如意而深感自责。 “别这么说。”如意摇摇头,发现郑民安双眼含泪地微笑看他,连忙向前招呼。 “郑兄无恙乎?萧小姐也没事吧?” 在这种情况下,如意还能想到萧雪吟,令郑民安对他的好感又多了几分。他忍住喉头的哽咽回道:“我已护送萧小姐回绵阳了。” “是的,少爷。郑公子还专程赶回来协助我们找寻你。”李漠在一旁解释。 “郑兄,如此深情高义,教小弟何以回报?”如意把住他的手臂感谢。 “君兄千万别这么说,郑某早将君兄视为知交了。”是啊,注定今生无缘,只希望至少还能当朋友。 “我也是。”如意的笑容如金阳破云而出,照亮了每个人的脸。 赵珞发现自己也和众人一样,舍不得移开眼,嗳,真要找个时间问问他到底有没有姐妹。 “如意,你对未来有何打算?”等到众人激动的情绪平静下来后,唐诤慈祥地看向女婿。 “岳父,如意希望能够依照原先的计划而行,选定良辰吉日将滟儿迎娶回君家。” 李漠对于三少爷到这时候了还惦记着成亲的事感到不可思议,不由得插嘴道:“少爷,你不认为应该先回君家,将所有的事禀告主人吗?” “李漠,想必爹已经知道我发生的事了,何必多此一举?对了,幻电。” “三少爷。” “我想麻烦你尽快通知大哥和二哥我没事,请他们不用担心。” 幻电怔了一下,看进如意那双看似天真无忧却深藏大海般智慧的眼眸,领悟到他话中的含意。他的安危关系到他两位兄长是否会正式反目,难怪他脸上有掩饰不住的焦虑。 “属下立即去办!”他火速离开。 ☆ ☆ ☆ 张灯结采喜洋洋,火树银花照亮了成都的夜空。四川第一美女唐滟,在夹道看热闹的人群与满城灿烂春花的欢送下出阁了。 碍于礼俗,唐滟在到湖广的路上都必须坐在轿内,直到进君家门拜完天地才能和夫婿相见。但双方都为江湖儿女,行事不拘小节,走了几天的旱路,在重庆登上君家布置得喜气洋洋的豪华楼船,唐滟就不必穿戴凤冠霞帔活受罪了。 在重庆迎接迎亲队伍的是君如意的心腹论语和卜大学,两人见到历劫归来的主子,忍不住双目含泪,嘴巴却因为即将禀告主子的喜事而笑得合不拢。“恭喜少主,贺喜少主。”他们异口同声地向主子称贺。 “论语、大学,为了我的婚事,你们多费心了。”如意很开心见到两名属下。“中庸可好?” “中庸正在君府忙着整修少主的新房。少主还不知道另一件天大的喜事呢。”论语微笑道。 “什么喜事?”能娶到唐滟,对如意而言已是天大的喜事了,还有什么事比这件事更加令他欣喜? “少主……”卜大学激动得说不出话来。“你现在已是君家的继承人了。”“什么?”如意眨着眼,以为自己听错了。他身旁的孟子明、李漠也听得目瞪口呆。 “没错,少主。”论语激荡的情绪更胜卜大学。多年来,他们力劝少主人争取,他却抱持着不忮不求,一再推却,而今这个不求却自动降临在他身上,少主真是洪福齐天。 “二少爷知道尹姨娘指使阎罗堂加害少主的事后,立即离开洞庭赶赴川境寻找少主,他在路上听闻少主无恙,写了封信给主人,表明无意再回君家,放弃君家一切产业。同时大少爷也向主人力陈他和二少爷为了争夺君家权位,造成君家两派人马对立,他若入主君家,会让彼此间的仇隙扩大,况且他心系在鄱阳湖开辟的事业,所以他力荐由少主人承袭君家,才能让分崩离析的君家再度团结起来。”卜大学将事情的始末一一道出。 惊悦的情绪自心底扬起,如意怔怔瞧向一望无际的长江河面。他向来抱着“得之我幸,不得我命”,不愿卷入这场权力的争斗中,虽然明知道自己才是真正适合担任守成的人选。 而今这一切却突然降临在他身上。他曾推敲过千遍这个可能性,以为自己只有收拾灿摊子的份,没想到却是和平转移。 如意笑了,他的笑容灿烂若金阳,灿烂得像重庆罕见的晴天,心里有一份真正的感动。上天是这么眷顾他,他的手足友爱他,手下又如此拥戴他,加上得到执手偕老、同经患难的爱侣,他感到此生再无所求。 对了,滟儿知道这消息一定会很高兴。她不是说过要当家做主吗?现在她可如愿了。 “我去告诉滟儿。”他伸出双臂揽了论语和卜大学一下,在众属下讶异的眼光下进入舱房。 怎么会这样? 众人面面相觑。少主不是该雄心勃勃地跟大家商量以后入主君家的大计吗?怎么忙着去陪新娘子? 只有孟子明了解少爷的心。他招手要自幼一起长大的好友附耳过来,将少爷和少夫人之间的患难真情口沫横飞地详加说明,说得自己都感动不已。呜……真是太感人了! ☆ ☆ ☆ “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 如意吟着李白的诗,看向一望无际的长江水,过了奉节很快便进入湖广境内,洞庭湖离他越来越近了。 想到就快回到故乡,他不禁眼眶发热,搂住和他一起站在船头欣赏风景的爱妻,骄傲地诉说着家乡的一切,最后淘气地低头问道:“滟儿,你还记不记得当日我们在春日亭相遇,你投入我怀中央求我给你一个如意郎君?你说,我是不是办到了?” 唐滟迎向他柔情万缕的眸光,绽露出欢悦的笑容,迎向他微笑的唇。 是的,他办到了。 在夫婿热情的怀抱里,那时少女失恋的愁怀,已杳不可寻。 君如意。 她的如意郎君。 俊美可爱的身影完全替代了那道飘远、模糊的潇洒身影。此身此心,都属于这副怀抱。她,唐滟,找到了自己的梦,此生的依靠,完美的如意郎君。 ------------------ 转自书香门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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