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樵知道思曼去英国的消息也只不过扬一扬眉,定定的看了她一阵而已。
  他居然没有参加任何意见。
  “只三个月。”思曼反而有些汕汕然。
  他对她并不那么紧张?或是思朗早已告诉他,他有心理准备?他不出声,她猜不出?
  “对我工作上来说,该是很好的事。”她又说。很仔细的留意着他脸上的神情
  他还是望着她,立心做个旁观者。
  “怎么不说话?”她忍不住问。
  “你想要我说什么?”他反问。
  “至少——一点意见。”她兑。
  “事前来问才是意见。事后——说什么都多余,你已经决定去了。”
  “你不赞成?”
  “我没这么说。”他摇摇头。“最主要的是你已决定。”
  “或许——我比较主观和自我。”她想一想。
  “其它的不是,只在这件事上。”他说。
  “英国——欧洲是我向注已久的地方。”她说。也只不过想缓和一下气氛。
  “别抱太高希望,那些古老、暮气沉沉的建筑物,人或事会令你失望。”
  “我不担心失望,因为那不是我的地方,我还可以回来。”她说得很好。
  “人有退路是很好的事。”
  “退路?不,我只是回家。”她说。
  他皱眉,把视线放在黑暗的窗外。好象很不高兴的样子。不高兴什么呢?她讲错了话?
  “思朗曾经告诉过你我要去英国?”
  “没有人对我说过任何事。”
  “你看来并不意外。”
  “我该意外吗?”他提不起劲。
  她望着他好久,好久。
  “你是在不高兴,是吗?”她放柔了声音。她喜欢他有这种反应,这总比漠不关心好。
  她喜欢他,或者爱他,但这份感情却不能也不敢百分之百的放下去,总是有所顾忌——不,不,该说不放心。或者这一切皆来自他的态度,他不是也有所保留吗?
  他们之间——还差那么一步吧!一步不远,要迈过却也很难。
  “你会注意到我的不高兴?”他反问。
  “今天讲话的语气不好。”她笑。
  “不能假装兴高采烈,我做不到。”
  “我不要你假装,至少不要气鼓鼓的。她还是笑。“你气鼓鼓的样子象青蛀。”
  “有胡子的青蛙。”他笑起来。
  她挽着他的手,心中一遍舒坦。他实在强烈的影响着她的情绪,但中间那一步的差距——
  “有没有人说过你英俊?在没有胡子的时候?”她问。
  “有。一个。”
  “谁呢?这么有眼光。”
  “我——的前妻。”他说。
  她呆怔一下,怎么竟然讲到前妻呢?
  “不要象傻子一样,”他拍拍她。“前妻就是前妻,有什么讲不得的?”
  “我以为你不愿意讲。”
  “你总会知道。”他透一口气。“她是个美丽又太过分聪明的女人,她被自己的聪明误了。”
  思曼不敢出声,怕打断了他的话。
  “你对我和她的事不好奇?”他望着。
  “好奇也得你肯讲才行。”
  “她——”他皱眉。仿佛触及心中疤痕,再也无法讲下去。“对不起——我——我——”
  她用手按着他的,用微笑安慰他。
  “很久没有去散步了。”她说。
  “我最近想了很多事。”他把话扯得很远。“你知道躺在舟上任海水轻轻冲击,摇晃的感觉很好,我能在那段时候想很多事。”
  “想了什么?”
  想说仿佛又难以启齿。话题又转。
  “思朗改变了不少,她不再给我压力,我们能比较好的相处了。”
  “那是很好的事。”
  “她还带了个男孩子来。”他说:“她很孩子气。”
  “思朗是这样的。以后大概不会为难你了。”她笑。
  “你——不是因为她而去英国的吧?”
  “你怎能这么想?”她叫了起来。
  “一直有个感觉,你想出卖我。”他笑。“把我卖给思朗。”
  “子樵——”她站起来。啼笑皆非。
  思曼赴英国前一晚是在西贡子樵那儿过的。
  除了比平日沉默些外,他看来没有什么不同。然而他原本不是太多话的人,思曼也不以为意。原先约好了思朗一起,她临时有事不能参加,不理真假。她是比较成熟和理智了。
  比较特别的是,子樵主动的提出送思曼回家,一切都十分自然,毫不勉强。
  思曼想,子樵是渐渐的在回到人群,是吧!三个月之后她回来时,或者可以见到全然不同的他。
  第二天一早她就上飞机,思奕送她去机场的。一路上她还在犹豫,是该说出子樵的时候了吧?思奕是最关心的人。又想到她和子樵之间所差的那一步,她把话咽回去。一切等英国回来时再谈。
  三个月,无论对她,对思朗,对子樵,都该是个很好的考验。她庆幸有这离港的机会,对留在香港的人和事,她非常放心。她是个运行在自己既定轨道上的人,不可能出轨,那么,走上她轨道上的人,也该同一步伐,是不?
  她真是安安心心的去参加那个学习课程。
  可是思朗——留在香港的她却莫名其妙的不安。她说不出为什么,总之情绪就是不能稳定,她甚至怀疑,思曼这么说走就走是否正确?而且——思曼不怕她在这段日子趁虚而入?
  真的。她不担保自己不会这么做。她不是圣人,也承认过自己人性中缺点,劣根性都多。最主要的,子樵的一切越来越强烈吸引她。
  忍了两天,第三天下班,她独自坐车到西贡。
  子樵的那幢小小别墅在暮色中显得孤独,就象他的人。隐在这小渔村之中,他真能平静快乐?
  她按铃,没人应门。推推门。应声而开。是的,思曼说过子樵不爱关门,他随便惯了。
  屋子里象往日一般空旷,站在房子中央叫子樵,没有回答。又在长窗边张望,沙滩上一个人也没有,浅水处甚至没有小舟。
  子樵不在,他去了哪里?
  思朗四下找寻了一遍。厨房里还有他简单的炊具,餐具,卧室里都不见了他的衣物,只留下了满地的书报,杂志和工作台上一张未完成的设计。
  他去了哪里?连衣物都失踪?
  吃惊意外的正待退出,一个中年妇人迎面而入。
  “你——是谁?”中年妇人望着她。“找人吗?”
  “是。住在这儿的雷子樵呢?”思朗连忙问。
  “雷先生退了租,我是屋主,”中年女人很和善。“我就住在隔壁。”
  “他——什么时候退了租?去了哪里?”思朗不能相信。“他从来没有提起过。”
  “前天一早就走了。”业主微笑。“他并没有说去哪里,象来的时候一样简单,他背着大帆布袋离开。”
  “你什么也没问他?”
  “我和雷先生并不熟。”业主摇头。“只知道他从美国来,或者他回去了。”
  “回美国?”思朗吓了一大跳。“不会,不可能,他什么都没提——他是我姐姐的男朋友。”
  “很抱歉我帮不了你。”业主说:“如果我有他的消息,可以通知你,请留下电话。”
  思朗有点六神无主,事情怎么突然变成这样呢?她只能匆匆留下电话,赶着回家。
  回到家里看见思奕,她再忍不住的一五一十把这件事从头到尾告诉了他。
  “你啊——到底搞什么鬼?”思奕睁大了眼睛。“怎么可能?怎么会这样?子樵——竟回来了几个月不告诉我?害我天涯海角去打听他的消息。”
  “现在他失踪了,我该怎么办?”思朗急得坐立不安。
  “他未必是失踪,或者只是搬家,”思奕是旁观者,冷静多了。“又不关你的事,你急什么?”
  “但是思曼——我们该不该通知她?她有权知道,是不是?他居然跟她同一天离开。”她叫。
  “别傻。思曼是去受训,上课的,不要打扰她的心情。”思奕反对。“而且子樵说不定自己会通知她。”
  思朗呆怔一下。
  “子樵自己会通知她?”她反问。
  “说不定子樵是为避开你,”思奕讲话永远那么直接,也不怕伤了思朗。“你自己知道做了什么。”
  “我做了什么,我什么都没做啊!”思朗怪叫。“你不能胡说八道诬赖人。”
  “那——你要我怎么做?”
  “你能不能想办法找找他?”思朗天真的。
  “怎么找?除非他离境有纪录可查,否则谁知道他躲在哪一个角落?”
  “那么看看他有没有离境。”
  “明天早晨我托人试试。”思奕皱眉。“他回香港根本不想见我们,否则早就联络了。”
  “他想见思曼。可是为什么思曼一走他就不见?”
  “他不愿思曼去英国?他生气?”
  “不会吧!临走前一天他们还相处得好好的,他还送思曼回来——”
  “思曼说他送她回来?”思奕问。
  “不——我在露台上正好看见。”思朗咬着唇。“我也不是故意的。”
  “还说不是你吓跑了子樵?”思奕瞪眼。“这件事我劝你不必理了,不必多事。”
  “但是思曼回来不见了子樵——”
  “事情会是这么简单吗?”思奕吸一口气。“子樵若不在意思曼,不会回美国之后又回来。这次——我相信有原因,也许早和思曼讲好的呢?”
  “思曼完全没有对我说——”
  “人家的事为什么一定要对你说?”思奕没好气。“很多时候你都太过分。”
  思朗沉默的垂下头,好久之后才说:
  “我知道过分,但这次——我真的没有恶意。
  “不管你怎样,明天早上托人去查查再说,”思奕吸口气。“子樵的脾气这么古怪,思曼会受得了吗?”
  “你少担心。”思朗不服气。“恶人自有恶人磨,他总是迁就思曼的。”
  “他们俩真是——恋爱?”思奕笑。“以前希望他们能好,但现在——又觉得一切不象是真的。”
  “找到他之后就会证明一切是真的。”
  思奕拿一罐啤酒出来喝,又思索了半天。
  “其实他不该避开我,我想不出任何理由。”
  “雷子樵做事不需要理由,不想见你就不见,他全凭感情用事。”她说。
  “有同事在马路上见到他是真的了,”思奕失笑。“思曼不说还不出奇,你也瞒着我,这真不简单,你肯听什么人的话了?”
  “不是听不听话的问题,是尊重别人的意见。”
  “小丫头就只尊重一个雷子樵。”思奕笑。
  “要我尊重你也行,你先得有好榜样,”她笑。“你找子樵出来,你有他家美国地址?”
  “啊——是,打个电报去。如果他回去,应该早就到了家。”思奕跳起来。“叫他打电话来。”
  “还等什么?”思朗跳起来。“去打电报。
  兄妹俩开车去打电报,并在电报上附了家里电话,对子樵,他们象对家人一样热心。然后回到家里等电话,他们一心以为那边收到电报就回话。
  直到深夜仍没消息,他们只好失望的去休息。可是一大早,电话铃声吵醒他们。思朗抢着接听的。
  的确是美国来的电话,但不是子樵,是个女人。她在电话里讲了一大堆,只见思朗的神色随着改变,直到她放下电话,收线。
  “谁?他说什么?子樵在哪里?”思奕急着问。
  思朗脸色一片狐疑,犹豫一下,她说:
  “那个女人说——她是雷太太,雷子樵太太,”停一停,再说:“子樵没有回去。”
  “雷子樵太太,没有可能!他已经离婚了。”他叫。
  “她还说几个月没有子樵消息,希望我们告诉她有关丈夫的行踪。”思朗忽然笑起来。“怎么可能有这么荒谬的事?是我在编故事。对不对?”
  “思朗,还开玩笑。”思奕拍她一下。
  “是我开玩笑?或是她?”思朗仿佛也弄糊涂了。
  “思朗,到底电话里说了什么?”思奕急起来。
  “又有一个女人说是子樵的妈妈,”思朗皱眉。“她问我们是否子樵发生了意外。”
  “意外?!怎么如此想?”
  “不知道。她给了我一个电话号码,让我们随时跟她联络。”
  “那确是子樵的妈妈?”思奕问。
  “我怎能知道?不过声音倒是挺关心的,”思朗说:“怎么办?事情越来越复杂,美国有个雷子樵太太。”
  “离了婚的。”
  “离婚还住在一起?”思朗不同意。“这是不是子樵古怪的原因?”
  “不要胡乱猜测,”思奕摇头。“我重视的只是子樵和思曼的感情。”
  “思曼说,不一定是子樵。”思朗敏感而尖锐。“她的选择并非只有一个。”
  “她这么说过?”思奕不信。
  “真想把子樵找出来,把所有的事弄清楚。”她叹息。“我最受不了似是而非的事,我要是非黑白分明。”
  “但是感情——不是千丝万缕的吗?”思奕说。
  思奕说——思奕也懂感情?
  思奕的朋友在移民局查过,没有子樵出境的记录,表示他人还在香港,在香港任何一处不为人知的地方。
  但是他为什么要搬离呢?当然不是思奕说的要避开思朗这么简单。他的行动把自己蒙上了神秘色彩。
  思奕在上班,他很想集中精神工作,努力了很多次,却都不成功。他总会不期然的想到子樵,这是他以前从未有过的现象。
  他在构思一套新的广告电影,是一种新饮品。他已喝下第七瓶这饮料了,脑子里还是没有意思。
  “方先生,有位客人想见你,”秘书在门边问。“没有预约的。”
  “请进来吧!”思奕把第八瓶饮料放在桌上。
  反正也想不出什么新的东西,见见客人也是好的。
  令他意外的是客人是位女性,十分漂亮出色的女性。
  “方思奕?”进来的女人问。一口标准的美国口音的英语,非常主动的伸出右手。“我是露莎琳·雷。”
  “是。我们以前不曾见过?”思奕望着她。
  “没有,当然没有。”她笑起来。极自信又自负的。“事实上我刚到香港两小时。”
  “哦——”思奕意外。他猜不透这女人来历。
  “你一定很意外,也猜不出我是谁。”她好象看穿他的心事。
  “我姓雷,雷子樵太太。”
  “啊——”思奕几乎站起来。
  是他大意,她不是说“露莎琳·雷”吗?她又从外地来——但是她是子樵太太?
  “很意外,是不是?”她是十分具侵略性的女人。“我和令妹或令姐在电话里谈过一阵,子樵怎么了?失踪?”
  思奕吸一口气,他必须打醒精神来应付这女人才行。
  “说真话,子樵回香港后我并没有真见过他面,”思奕小心的说:“妹妹思曼,思朗见过。前几天子樵从他的寓所搬离,没有留下新地址,如此而已。”
  “我可以见令妹思曼或思朗吗?”
  “思曼去了英国,三个月才回来。”思奕耸耸肩。“思朗在她办公室,你可以随时见她。”
  “她们和子樵很熟?”
  “子樵来香港后和我们一家人都熟,”思奕说:“我们相处如兄弟姐妹。”
  “但是你怎么没见到他?”露莎琳说。
  “这件事很特别。主要的是子樵的个性,”思奕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你该了解他个性特别,他回来——没有主动联络我们,在路上遇到思曼他们,如此而已。”
  “这几个月中他常和思曼她们一起?”
  “我——不太清楚,因为前几天我才知道这件事。”思奕觉得难以应付。“就是子樵搬离以后。”
  “我想立刻见令妹。”
  “我打电话试试。”思奕看她一眼。这女人真是子樵太太?目前还是?这样的女人难怪子樵要逃开,她给人太大的压迫感。
  思朗不在,开会去了,下午才回来。
  “或者你把电话、地址给我,我自己去找她。”露莎琳说:“香港很小,相信我找得到。”
  “但是她知道的不见得比我多。”思奕说。
  “没问题,我还要多谢她这几个月来对子樵的照顾。”
  思奕皱眉。这女人弄错了,照顾的是思曼,不是思朗,但他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你住哪里?或者我让思朗找你?”
  “文华酒店。”她微笑。“希望她快些找我,因为我不想在香港浪费太多时间。”
  “你来香港的目的是什么?”思奕忍不住问。她的语气令人不舒服。
  “见见子樵。”她淡然的。“几个月没见过他了。”
  “事实上——以前我们一直不知道有你。”思奕说。
  “我不习惯东方,所以不跟他回来。”她不以为意。“我们结婚四年了。”
  “我听说——”思奕把想说的话咽回去,还是别提离婚的事吧!这女人难缠。
  “关于子樵的传闻很多,我也知道,”她淡淡的。“然而事实胜于雄辩,对不对?”
  “是。你说得对。”
  “请把令妹电话和地址给我,我想回酒店。”她说。
  思奕只好写在字条上给她。
  “如果有要帮忙的地方,请通知我。”他礼貌的说。
  “谢谢。你很仁慈。”她站起来。
  “我——我想请问一件事。”思奕忽然说。
  “请讲。”她望着他。眼光础础逼人——也许她并不真如此,但给人这种感觉。
  “几个月前子樵曾辞职返美,为什么忽然又回到香港来?”他说。
  她脸上没有特别表情。
  “不清楚。”思索一下,她说:“子樵和我都是独立的人,我不干涉他思想,意念,他也一样。”
  “辞职回美国后,你见过他吗?”他又问。
  “你——为什么如此问?”她皱眉了。
  “只是问问。”思奕摇摇头,笑。
  “我可以不回答的,但是不想你会错意。”她也笑。“我当然见过他,我们是夫妇。”
  “这是当然的。”思奕连忙点头。
  “你——这是什么意思?”露莎琳反而怀疑起来。
  “没有意思,真的。”思奕摊开双手。心中却暗笑,他是故意这么做的。只基于一点孩子气。
  “但是你神情、态度,语气都暧昧。”她盯着他。
  “你误会了,”他几乎忍不住笑。“我原本就是这样子的。”
  她又盯着他一阵,转身离去。
  被这自称子樵太太的人一搞,思奕更无心工作了。他再打电话给思朗,她的秘书说她仍在开会。
  “能知道她开会的地方吗?”他问。“我是她哥哥。”
  “在二楼会议室,与客户一起。”
  放下电话,思奕拿起外衣就走。
  午餐之后回来,”他对秘书说。
  开车到中环。他有个感觉,他必须在露莎琳之前找到思朗,否则思朗应付不来。
  运气很好,他到时会议已结束,一个女孩子告诉他思朗在楼下喝咖啡。谢过女孩,直奔咖啡室,才一迈进,就看见思朗陪着的不正是露莎琳?
  她们也看见了他,他只好讪讪的走进去。
  “这么巧,你也来了?”露莎琳有点讽刺。
  “我和思朗约好了一起午餐,”思奕颇尴尬。“你不是说回酒店吗?”
  “我想,办完事才休息会比较安心些,”露莎琳笑。“思朗愿意带我去西贡走一趟。”
  “思朗——”
  “雷太太想问问那幢别墅的业主,”思朗耸耸肩。“我无所谓,陪她去就是。”
  “那——我现在就送你们去好了。”思奕不愿思朗独自应付露莎琳。“反正我有空。”
  “真谢谢你们这些热心的朋友。”露莎琳站起来,领先往外走,“难怪子樵总往亚洲跑。”
  “但是我相信业主也帮不了你什么。”思朗说:“子樵什么也没说的就退了租。
  “或者。我是不到黄河心不死的人。”她说。
  思奕专心开车,一路上什么也不说,两个女人却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隐隐透出丝难以言明的敌意。
  很容易的找到了那位友善的女业主。
  “雷先生真的什么也没说,我以为他回美国。”女业主好奇的望着他们。
  “平日他总是一个人吗?”露莎琳突然问。
  “他只有一位女朋友,斯斯文文的一个,”女业主笑笑,望着思朗。“这位小姐说是她姐姐,她常常来。”
  “是思曼,”露莎琳还是同样的笑容,一点也不意外。”去英国的那个,对吗?”
  思奕,思朗却极尴尬,面对着的是子樵太太。
  “他们——只是很好的朋友,”思奕说:“很谈得来的那种单纯的朋友。”
  思朗瞪着他不知好笑或好气,此地无银吗?
  露莎琳却只是笑,笑得胸有成竹。
  “子樵颇有几个红颜知已。”她说。
  离开了女业主,再回中环的途中。
  “子樵应该已经去了英国。”露莎琳说。
  “不可能,”思朗大声说:“我们查过,他没有出境。”
  露莎琳望着她,似乎想看出她话中真伪。
  “不是我不相信你,而是我太了解子樵。”她说。
  “的确没有他出境的纪录。”思奕也说。
  露莎琳皱眉沉思,半晌说:
  “我想要思曼在英国的地址。”
  “为什么?”思朗突然坐直。“你真以为雷子樵去了?”
  “我想经英国才回美国。”
  “绕了一个大圈子回去?”思奕也说。
  “思曼是在上课受训。”思朗说。
  “我只是去见见她,也没有其他事。”
  “不行。”思朗强硬的。“任何人都不能去打扰思曼,我们甚至没告诉她子樵失踪的事。”
  “对她来说,子樵自然不是失踪。”露莎琳说。
  “你肯定他在英国?”思奕问。
  “不要理什么出境纪录,若他不在英国,你们可以要我的头。”露莎琳笑。
  汽车停在文华酒店门边,思奕说:
  “思曼的地址我们不会给,但不会反对你去英国。”
  “维护帮助你们的姐妹?”露莎琳下车。
  “是你无权打扰。”思朗大声说。
  思奕和思朗正在犹豫该不该把子樵和露莎琳的事通知英国的思曼,露莎琳突然到访。
  他们刚吃完晚饭正在客厅闲聊,她就来了。
  “你?!”兄妹俩都意外。
  “很冒昧,”露莎琳笑。“我实在很想见见伯父,伯母。”
  思朗忍不住顶她。
  “你真有本事,又能找到我们的地址。”
  “你不是要去英国吗?”思奕也说:“我们以为你已经走了。没想到你会来。”
  方氏夫妇都很意外,这个女人是谁?思奕兄妹的语气又都不好。
  “见过长辈才走。”露莎琳还是笑。她的笑——总给人一种不怀好意之感。“我是露莎琳·雷,雷子樵的太太。”
  “啊——子樵?!”母亲吃惊。“子樵有太太?”
  “我是从美国来,我想找子樵,他却搬了家,失去联络。”她不说“失踪”。“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他在香港吗?”方氏夫妇问。
  “这几个月一直在。”露莎琳看看思奕又看看思朗。“他和方思曼一直见面。”
  “思曼——去了英国。”母亲说。
  “请问你来——到底有什么事?”思朗问。
  “只是礼貌拜访。”露莎琳说:“也许伯母能帮忙,我想要思曼在英国的地址。”
  “你——思曼又不认识你,你怎能去打扰她?”思朗说。
  “经过伦敦,顺便说声哈罗而已。”她笑。“你们怎么把我想成有目的似的。”
  “你分明有目的。”思朗语气不好。
  “思朗——”母亲惊疑不已。“到底怎么回事?”
  “没什么事。”思奕不想父母担心。“露莎琳想去看看思曼,她是顺便的。”
  “她们——认识吗?”母亲不信。
  “认不认识不要紧,反正思曼是子樵的好朋友。”露莎琳说:“或者思曼知道子樵的消息。”
  母亲望着思奕,神色严肃。
  “与思曼有什么关系?”她问。思曼不是公司派她去伦敦受训吗?怎么又跑出一个子樵?
  “雷子樵不是回美国了吗?”父亲也问。
  “是,他本来已经回去,后来又来香港,”思奕好困难的解释。“没有人知道他回来——”
  “除了方思曼。”露莎琳说。
  “他们也是偶然遇到的。”思朗叫。
  “他们一直有来往,西贡子樵住的那别墅的业主可以证明。”露莎琳简单、直接的说:“方思曼去英国的同一日,子樵退租失去联络。”
  “那——是他自己的事。”思朗扬一扬头。
  “事情这么巧合,我是否该问一问方思曼?”露莎琳慢吞吞的。“可是我没有方小姐的地址。”
  “你有本事找来这里,大可以自己去查思曼地址——”
  “别说了,”父亲挥一挥手,他已非常不高兴。“把思曼的地址写给雷太太。”
  “可是爸——”
  “写给雷太太。”父亲斩钉截铁的说。“如果思曼知道子樵下落,应该告诉雷太太,人家是夫妻。”
  思朗不敢再辩,父亲一向比较严肃,认真。她只好走回卧室写思曼的地址出来。
  “我告诉你,你不要打扰思曼——”她警告。
  “说话要有礼貌。”父亲说。
  “爸,思曼也不会知道子樵的踪迹。”思奕皱眉。“这分明——无理取闹”。
  “不许多说。”父亲脸色越来越不好。“送雷太太回去。”
  露莎琳拿着地址就笑了,她站起来告辞。
  “不必送,我自己回去很方便。”她走向大门。“谢谢你们能把地址给我。”
  大门反弹回来,思朗已忍不住大叫。
  “这阴险的女人——”
  “不要凡事先怪人,该先看看自己有没有错。”父亲说。
  “有什么错呢?思曼去英国与雷子樵失踪绝对不会有关系。”思朗肯定的。
  “但是——这些日子和思曼来往密切的人是子樵,对不对?”父亲目光炯炯。
  思朗看思奕一眼,点点头又摇摇头。
  “这又不代表什么。思曼和傅尧来往也密切。”她说。
  “这怎么一样,子樵有太太,人家又找上门来,我们应该有个交待。”父亲说:“你们都长大了,我以为你们能处理自己的事,但是——你们令我失望。”
  “爸爸,没有人做错事。”思奕说。
  “我不知道。”父亲神色凝重。“现在打电话给思曼,只有她才能告诉我们一切。”
  “爸——这不好。”思奕:说“万一不关思曼事,不是打扰了她?”
  “若是无关,打扰不了她。”父亲说:“我们不能自私,子樵有太太。”
  “现在打?”思朗回房拿来号码。“恐怕她那边还是清晨,她没起床
  父亲瞪她一眼,她只好拨了号码。
  思曼住在酒店,接线生告诉她现在才清晨四点,无论如何,还是找到了思曼。
  “思朗?!什么时候?有什么天大急事?”思曼惺松的声音,但没有生气,反而很愉快。
  “爸爸让我打来——思曼,有一个叫露莎琳的女人自称是雷子樵太太来找我们。”
  “哦——为什么?”思曼只呆怔了一下。“他不是离婚了两年吗?”
  “不知道。雷子樵在你离开香港那天即搬了家,没有人知道他在哪里。然后——他太太来港。”思朗一边说一边偷看父亲的神色。
  “她知道子樵失踪?”思曼很冷静。
  “我们——我们找不到子樵,于是打电报去美国他家。”思朗困难的说。事情因她而起。“我们——我和思奕以为子樵回美国了。”
  “你发现子樵离开的?”
  “是——思曼,现在露莎琳可能来伦敦找你。”
  思曼没有立刻回答,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爸爸已经把地址给她了。”思朗再说:“她是个很麻烦的女人。”
  父亲皱眉。思朗不敢再说。
  “我明白了。谢谢你的电话。”思曼说。
  “等一等——思曼,你不知道子樵下落?”思朗问。
  “怎么会知道?”思曼立刻反问,“离开前一晚他并没有告诉我什么,甚至没提搬家。”
  “你——预备怎么办?”思朗问。
  “我不知道。我是很意外,心里也有点乱,我没想过事情会变成这样——”
  “子樵没来英国?”
  “怎么可能?”思曼吸一口气。“我们还没有到这种地步。他也清楚自己的事——露莎琳难为你们?”
  “没有。都是受过教育的人。”思朗说:“我们打电话的目的是希望你有心理准备。”
  “我知道了。”思曼吸一口气。“爸——很生气。”
  “嗯。不是太厉害。我们都不知道露莎琳。”
  “收线吧?我要想一想。”思曼说:“我以为离开香港能好一点,冷静一点,但是适得其反。我会好好想一想,你放心。”
  “不要钻牛角尖。”思朗叫。
  “对我有点信心才行。”思曼收线。
  思朗放下电话,长长透一口气。
  “不关思曼的事。”她是帮着姐姐的。
  “但是思曼最近的男朋友是子樵?”母亲关心。
  “是。”思朗犹豫一下。
  “为什么不早告诉我们?为什么子樵不再来我们家?”母亲非常不满。“思曼为什么要瞒住大家?”
  没有人回答。他们不能替思曼回答。
  “思曼是知道露莎琳的?”母亲再问。
  “我们所知道的是——子樵已离了婚。”思奕说。
  “象吗?”父亲瞪着他。“露莎琳也不象胡闹之人,千里迢迢的找了来,发疯了吗?”
  “子樵——也不是胡闹之人。”思朗说:“他和思曼在一起自然知道自己应该有这条件和资格。”
  “只怕感情冲昏了头。”父亲冷哼一声。“现在他不是自动失踪了吗?”
  “我相信思曼自己会处理。”思奕加重语气。“这些日子来并没有人做错事,感情的事——还是由他们自己顺其自然好些。”
  “我们并不想管。”父亲说:“但是有人找上门来——我不能任由人羞辱家人。”
  “担保不会。”思朗也说:“思曼做错了什么吗?就算她和子樵恋爱也没错。爱情与已婚未婚根本技不上关系,爱就爱了,还理其它?”
  “都象你这么说,社会岂不秩序大乱?”父亲说。
  “不会。现代人处理感情和以前人不同了,大家都理智,不会秩序大乱。”思朗说。
  “我不理现代人,古代人,我要你们每一个争气,不要给人看笑话。”父亲说。
  “不会有笑话——”思朗的话被母亲打断。
  “但这件事——怎么解决?露莎琳真会去找思曼?”
  “找思曼又怎样?思曼还怕她不成?”思朗叫。
  “你不觉——思曼是理亏?”母亲叹息。“而且露莎琳会只找思曼就算数?”
  思朗看着母亲,她不知道露莎琳还会有什么花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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