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思嘉突然在熟睡中惊醒,望一望床头钟,五点四十,船舱外的天色还没有亮吧? 从昨夜到今夜变化是那样大,那样戏剧化——命中注定她必须做戏子吗?她不由自主地在做戏,做戏——轻轻移动一下,碰到了旁边的潘烈,心头猛烈地颤抖一下,这个出色又可爱的男人已是她的丈夫了! 昨夜的情形又兜上心头,一阵燥热脸也红了,事情终于得到了证明,面对不同的人,她的反应有那样大的差异.她也可以那样热——她不是冷感,只是庞逸引发不了她的热,激不出她的火花。 她终于真正享受到了爱情。爱是感觉,情是行动,这原是不可割分的事。爱情——原来美好得不是她能想象的,她终究没有傻得固持己见而拒绝潘烈,拒绝爱情。 昨夜——使她生命变得更旺盛、更完美,肯定的。 潘烈还在沉睡。他一定太累了,从庞逸那儿知道她的行踪后——竟是庞逸告诉他的,苏哲守诺言替她保密——马不停蹄地追来雅典,追上船,他乘直升飞机来的。请求船长安排婚礼,他是太累了,他需要更多的休息。 其实他的累是否还有他长时间对她的追求,心理上他快难以负荷? 现在一切都过去,她已是他的妻子,多美好的一件事,她已是潘烈的妻子,她觉得这和以前完全不同——不同在哪里呢?模模糊糊地可说不出来。但——她有责任。 真的,是这两个字,她将有责任。 再望一眼酣睡的潘烈,他那英俊脸上是幸福与满足,即使沉睡中,他似仍在微笑。这样全心全意的丈夫;她此生已再无遗憾! 脑子里思绪太多,心里幸福满溢,她知道自己无法再睡。或者——突来的念头令她迅速起床。轻手轻脚地进浴室梳洗,换衣服,又轻手轻脚地溜了出去。她在想,等会见潘烈醒来看不见她,会是怎样的情形?他是那样孩子气。 她跑到船上餐厅的厨房,请求大厨让她亲自做早餐。谁都知道她是昨夜那漂亮的新娘,大厨欣然同意。 于是她烤面包、煎蛋、冲咖啡、弄果汁,生平第一次做这些家事,虽然笨手笨脚,却实实在在地做,她做得非常开心,非常满足。 然后,推着餐车,她快乐地回舱房。正要开门,舱门却自动打开。已换好衣服,神色惶急的潘烈正待出来。 “思嘉,你跑到哪里去了?把我吓了一大跳。”他孩子气地说,“这么早——” “我去为你做早餐。”她安详地望着他。 “早餐?我们可以叫来吃——” “不,我愿意自己为你做。”她认真地把餐车推进来, “今天我已是潘太太,我该做每一个主妇做的工作。” “这——岂不太委屈你?”他不安地说,思嘉在他心目中是高高在上的女神。 “怎么会委屈?”她看着他,“身为妻子就该做妻子的事,你说过,你要生命中一切真实的,以后我们不必再做戏,我们过真实的生活。” “思嘉—”他感动地拥住她。 “我曾以为自己会做一辈子戏子,演一辈子戏,在戏中为别人流一辈子自己的眼泪。”她依在他怀里,“但当我离开庞逸,当我上了船,我已决定,我只要做回自己,我预备一年的时间学习,为你。只是我没有想到你来得这么快,我有点措手不及,我不知道做得好不好——” “思嘉——”他拥紧她,“我得到了你,这已经足够,其他什么都不重要,真的。” “重要的。”她有女性的固执,“我有责任令生活更安适,更完美,更有意义。我要亲自为你安排家居生活,我要——为你生儿育女。” “思嘉——”他激动得说不出话。 “我希望先生一个男孩子,他要完完全全像你,然后再生一个女的,要完完全全像我,”她沉浸在幸福中,“再没有从前的叶思嘉,以后我只是你的好妻子!” 潘烈的眼中隐有泪光,上天待他何其厚?赐给他的比他希望的更多、更美好,他还能再说什么? “来,快吃早餐。”她推推他,“然后我们去甲板上散步,我有好多话要告诉你。” “是。”他深深地凝视,“我也有好多话要告诉你,那都是以前不敢说的。” “放心,我会用一生的时间来听。”她温柔地说。 一生的时间!太完美的应允了! 于是他们吃早餐,虽然并不太美味,却都吃得津津有味,思嘉亲手做的。 “四天之后,你有什么打算?”他忽然问。 她想一想,很认真,很慎重地说: “回去。建立一个新家要很花时间和精神的。” “你——不介意一切?”他不能置信。 “我已不再是以前的叶思嘉,何必介意呢?”她笑得温暖极了,“我只是个守在家里的主妇,你的妻子,我们孩子的母亲,我该介意什么呢?” “思嘉——” 他紧握着她的双手,思嘉比他想象中好千万倍,以前付出的精神、体力,以前的痛苦挣扎,以前的一切都值得的。 “你要习惯,我现在只是你的妻子,你赞扬我的是,也该指责我的错,”她真挚地说,“以后我只愿做你的一部分,我不要再是太独立的个体。” 独立的个体,庞逸这么说过的! “好,我会记住。”他十二万分的真诚,“我会做一个负责的好丈夫,我爱你——生生世世。” 她嫣然一笑,竟有了小妇人的羞赧。 是的、她不再是以前那风情万种、性感光芒的叶思嘉,她只是他的妻子,一个漂亮但平凡的主妇。 平凡自有它的真实意义,那是光辉灿烂中难以领略的,它——至少真实。 “我想——我也不必把你离开后的事告诉你了,是不是?那已失去了意义。”他的视线再也不离开她。 “我要看的只是将来,属于我和你的。”她深情地笑着说,“以前的——只是戏。” “是,以前的只是戏。”他深深吸一口气,“现在我们都从戏里走出来,真真正正地去生老病死!” 真真正正地生老病死,那原是最简单,最自然不过的,每个人都在过着——这其中掌握得好与不好,就全看个人了。 只不过经历了风浪、波折的人,他们会更懂得珍惜,更懂得宝贵。 许多人说人生如戏,然而付出了真,付出了诚,戏——也平淡,踏实得多。生命是属于自己的,没有理由做给别人看—— 看戏的人——并不那么重要,重要的只是自己,得与失,幸与不幸,也只不过是在自己的胸臆之间。 全书完 ------------------小勤鼠书巢 Luo Hui Jun 扫描校对 |
|
后一页 前一页 回目录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