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姮柔写了第—星期有关斯亦天的报告。 其实也没什么特别。只是说他住公司楼上,说他几时来,几时走,不过她没有写他和职员捉乌龟的事。她觉得这是无关痛痒的小事,写上去会让陈先生笑话的。 她想,只写这些也不算做坏事吧?她完全没有要害亦天的念头。 她心安理得的去上班。 才进办公室,她真是吃了一惊,才八点半,还没到上班的时候,所有的职员都己到了,而且——好像来了很久似的,他们正围着一张桌子看亦天和陆健下象棋。 下象棋,而且在她的桌子上。 她的脚步声引起亦天抬头,不知道他是否真正看见了她,略一挥手,又低头看棋盘。 “你随便坐坐,我们用了他的办公桌。”他含糊的。 她摇摇头。这样的老板也真少见了,虽然和职员打成—片是好事,他却过了分。 她默默的坐在一边,听见他们不时爆出来的笑声,直到九点二十分。 过了上班时间吧?难道陪老板下棋就不用工作。 陆健突然怪叫一声“将军”,所有的人都跟着叫起来。姮柔看见亦天双手接着头,一脸的尴尬笑容。然后,突如其来的把棋盘弄乱了。 “不算,不算,你们众多人斗我一个,不算。”他叫。又嘻嘻笑个不停。 “说好的谁输谁请吃晚饭,怎可赖皮?”陆健也叫。 这一刻,他们之间完全没有雇主与职员之分。 “输的不值得,完全不值。”他用双手捶桌子,砰嘭作响。 “那么再下一盘,分个高下。”陆健不放松。 “那怎么行,上班时间了,是不是?郭姮柔。”亦天突然转向她。 她呆怔—下,连话也忘了回。 这个男人怎么回事?神经兮兮的。当然是上班时间了,但是老板带头玩,也没什么不可以。 “算了。”亦天也不等她回答,径自站了起来。“工作吧!下班了我们去吃生鱼片。” “万岁!”职员们都叫起来,各自回到座位上。 姮柔默不出声地坐回自己桌子,在所有职员里面,她仿佛是个冷眼跟旁观者。 所有的事都与她无关似的。 “啊!”亦天站在他办公室门口,大声说:“也请郭姮柔,你—定要参加!” 姮柔错愕的抬起头,他已进去。 几个职员都望着她,突然间,她觉得难为情。她不属于他们这一群,好像硬生生挤进来的,她—— “一起去!”陆健在旁边微笑,“我是代表所有职员和老板赌的。” “我——没和家里讲,而且我不吃生鱼片。”她悄声说。怕别人听见似的。 “打个电话回去不就行了,而且日本料理有很多东西吃,可以吃铁板烧或其他。”陆健很体贴的。 “我——想一下。”她勉强说。 她才不愿莫名其妙的去吃斯亦天一餐饭呢! “还有——我们所有职员都很欢迎你,真的,”陆健又说:“他们说很少见到女孩子像你这么文静。” 她的脸一定红了,同事们原来背地里谈论过她! “他们还说——”陆健的脸也红了,并压低了声音。“还说你好有女人味。” 姮柔忍不住摇摇头,笑起来。 “你们开我玩笑。” “不,不,不,是真的,”陆健急起来。“他们不是开玩笑,是真心诚意这么说的。” “那——谢谢大家。”姮柔终于说: 另一个管营业部的男同事一直在注意他们,他那似笑非笑的模样,五分像亦天那么可恶。 “喂,大情人,又在打什么鬼主意?”男闹事叫。 陆健的脸更红了。原来他的绰号叫“大情人”。 “你别造谣,”他指着那男同事。“连修文,你怎么老攻击我呢?” 他们都面带笑容,看得出来大家只是开玩笑。 “攻击你?我说真话啊!”连修文不以为然。“你过去在女孩子地界中战绩辉煌,我提醒郭姮柔小心而已!” “你——你小心我在你太太面前说坏话。”陆健笑。“姮柔,别听他的!” 他叫她姮柔,是否更进一步了? 她也没理会,开始做自己的工作。 不过,她知道,同事都已经接受了她,这令她很开心,真的,她很开心。 刚才陆健、连修文这么怪叫,是不是一玻璃之隔的斯亦天也听见了呢?这多不好意思! 当然,叫也叫了,她也管不了那么多。好在她知道这些同事都是开惯玩笑了,她也不是小器的人。 工作了一阵子,把所有要做的事都做完了,怎么办呢?又坐在这干瞪眼? 或者,以后她该把工作“省”点儿做,慢慢的,一件件做,真是舍不得那么少的工作,她该做一件休息一阵,然后再做。 以前嫌工作太多,现在嫌少,人真矛盾。 有人敲敲她桌子,抬头,看见亦大。 “请到办公空来一趟,郭姮柔。”他说。没有吊儿郎当,却也没什么表情。 他对她总是这样,和对其他同事不同,或者她新来,还陌生吧! 而且他总连名带姓的叫,叫一声郭小姐也不行。 她沉默的跟着他进办公室。敏感的,她觉得所有人的视线都在她身上。 “坐。”亦天指指椅子。 她坐下来,心中却不安。 来此地工作了八天,从没见亦天叫别人进来过,只有她,已一连两次了。 他不是故意的吧? 她不出声,她很倔强,很自我。他找她,就必须是他先开口。 “你不是嫌工作少吗?”他指指桌上一大叠帐簿。“这是以前我做的,一塌胡涂。如果你有时间,不妨帮我从头按理一次。” 她吸一口气,这么一大叠起码是四、五年的,叫她从头做一次? 但——也好过没工作,她坐在那儿干瞪眼。 “如果不限时间,我可以试试。”她说。 “当然不限时间,当然。”他满意的笑了。“我很喜欢听人讲真话,你有任何不满,可以提出来,我们改善。” 她考虑一下,摇摇头。 “没有,暂时没有。”她说。 “很好,你开始工作吧!”他指指帐簿 她看了一阵,他完全没有帮她拿出去的意思,只好自己尽力的捧出来。 这个大男人主义,太骄傲了。 “哇!这是什么?”陆健问。 “前几年的帐簿,从头整理。”她苦笑。 “亦天这家伙,”他摇头。“他看着你温婉可人,就拿这么多给你,欺负人!” “不,别误会。我告诉他嫌工作太少的。”她说。 陆健觉得她温婉可人?他错了,他没见过她的倔脾气他会吓坏的! “有你这种女孩子!”他笑了。“你知不知道从头整理帐簿比自己新做还麻烦?” “知道。但是我乐意接受任何困难的,有挑战性的工作。”她平静微笑。 “斯亦天又会有这么好的运气,请到你?”他自语。 不再理陆健,她开始翻开第一本帐簿。她不想让连修文又拿陆健和她开玩笑,令人误会了很不好。而且——她理想中的男人应该年纪大一点,沉稳一点,冷静—点。 陆健年龄不会比她小,却显得太不成熟了。 看那些帐簿,果然亦天是弄得一塌胡涂,他根本可以说完全不懂会计,在帐本上乱写一通。亏得他还能做到如今,还有钱赚,是他运气好吧。 一下子就到下午下班时间,她才把自己从帐簿里抽出来,哇!脑袋里全是数字。 这笔帐真难整理,工作了大半天,也只不过理出一个月的帐。 看来这份工作在考验她的耐性呢! “姮柔,可以走了吧?”陆健问。 “走?下班?”她有点茫然。“哦!该回家了。” “不是,我们去吃日本料理。”他说。 “我都忘了,还没打电话回家——我看,算了,你们去吧!”她根本没想过要去。 “那怎么行?老大说过请你的。”陆健说。 “老大?谁?”她问。 “哦—一”陆健自知失言。“我是说亦天,我们背后叫他老大。” “我看还是不去了,这帐簿今天令我头昏眼花,我想回家休息。”她说。 “那更要去!做了额外的工作,不吃他已餐怎么划得来呢?”他振振有词。 一转头,看见亦天已站在一边,正默默的注视着她,那黑眸中的光芒——竟深不可测,令她心颤。 “那——好吧!我去。”她连忙转回头。 “我们走,连修文和小美,我们正好一部车。”陆键没看见亦天。“走吧!” 姮柔不出声,有点“逃”的感觉和陆健一起离开。 —路上她都在想——亦天有那么深不可测的眼光,他一定不是普通人,陈先生的怀疑是对的。 那么,写报告的事,她要积极些才行。 “老板——一直都做这行生意的?”她装做若无其事的问。 但—一另外三个人的脸色都变了。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陆健的口气严肃多了。 “不,我是说—一”她吓了一跳,她说错话了吗?“我是说他一直都做生意?” “当然,不然他做什么?”连修文反问。 “但是——我看他好像不怎么懂,又什么都不怎么在乎似的。”她口吃的说。 “是吗?”陆健打着哈哈。“也许他运气好吧!他年年都赚,而且赚得不少。” “是,做生意运气很重要。”小美也说。 小美是个大眼睛,瓜子脸的女孩子,很年轻,可能刚满二十岁,她长得很可爱,是打字员。 “我觉得他——有点怪。”这一次,姮柔故意的。 她想试探一下。 “怪!当然,他原是性格巨星。”连修文说:“做久一点,你可以发现他更多怪毛病。” “他有太太吗?”她忍不住问。 “太太?”陆健夸张的。“他这么性格,什么样的女人肯嫁给他?又忍受得了他?” “他只不过太大男人主义!”姮柔说。 “他不会结婚的,他的个性玩世不恭。”连修文说。 姮柔皱眉,玩世不恭!风流? 小美是女孩子,她看见姮柔的微小表情。 “不,你别误会,”小美悄声说:“他眼中没有女人,他有点看不起女人!” 这才对了!姮柔松一口气,这才是她印象中的亦天,他的确是看不起女人,她强烈感受到。 到了日本料理店,他们一起下车。才进去,就看见亦天大模大样的坐在那儿喝酒了。 刚才明明他们先出门,怎么他反而先到了? 她坐下,陆健坐在她旁边。她敏感的觉得亦天视线飞快的掠过她脸上。 她暗暗吃惊,莫非他发现了她的身分? ------------------ 小勤鼠书巢 Luo Hui Jun 扫描校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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